全新正版书籍,24小时发货,可开发票。
¥ 75.4 4.2折 ¥ 178 全新
库存3件
作者骆宾基
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发行部
ISBN9787203122081
出版时间2022-06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178元
货号29444548
上书时间2024-12-25
【序言】
自 序
《姜步畏家史》部
一
《幼年》是自传体的长篇小说《姜步畏家史》的部,初版由桂林三户书店于一九四四年发行,虽然当时颇得大后方文艺界的同代人的注意和评论,但却由于印数不过两千,而且书出不久就为西南国统区的战线崩溃,桂林大撤退所冲击,因而读到它的人是有限的。只记得初版的封面是丁聪设计的,有一幅母亲双手托抱孩子的画图,朴素而又落落大方。这个版本,作者已经找不到了。解放后,上海文艺出版社再版于前,作家出版社重印于后,书名“混沌”,印数不过三两万册,到现在已经绝版二十五年之久了!而上海版的封面不知出于哪位才华出众的青年画家之手,全版是一幅独立的渗有红辉的米黄色的单色画,版面的一角,是一个抱膝而坐的孩子与一只相依为伴的羊羔,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仿佛把人带入一个童话世界一样。这个封面设计得别致,它所独具的艺术魅力,也是印象难忘的,但同样这个版本也为作者多方探索而却寻找不到了。
现在是恢复初版的书名“幼年”而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再版出书了,作者又作过一次校订并作自序。
二
《幼年》一书,是作者仅有的三部长篇小说之一。
作者部长篇小说《边陲线上》定稿于一九三六年冬,出版于上海沦为孤岛的一九三八年之后了。虽然一九四〇年巴金先生带到桂林再版出书,但武汉撤退以后,文艺界的同代战友或去延安,或南赴川、滇。就是作者四〇年冬到达桂林之后,也未及搜集有关它的评论和反应,震撼国内外的皖南事变的惨案就发生了。于是作者在桂林站脚不住,只有带着《人与土地》一稿南去博白教书,并辗转于广州湾(现名湛江)、澳门而于一九四一年秋到达香港。
《人与土地》是作者桐油灯下写的第二部长篇小说,约三十万字,不想三个月之后,太平洋战争又爆发了。这部长篇的一部分手稿在九龙乐道《时代文学》编者宅内,为人所焚毁,另外一部分存在九龙太子道路底,作者自己的寓所内,也全部遗失。这等于为战火夺去了我
以牺牲爱情为代价换来的结晶品。因之,读者可以想象到作者自己对于这第三部长篇小说《姜步畏家史》之一的《幼年》,以及还有待整理的《少年》是多么珍爱了。
尤其是因为它是自传体的小说,虽非历史实录的自传可比,但它却记载了作者的幼年与少年两个时期的天真而纯洁的心灵。这个心灵反映着通过家庭而显现出来的一个东北三等小县城的社会风貌,记载了九一八事变之前的这座满、汉、回、朝四个民族杂居共处的边域城镇的习俗、人情。自然,它们都是盖有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时代烙印的。
是为序。
一九八一年三月十八日
本书为《骆宾基全集》第六卷,长篇小说卷,小说以1918年至1921年间的社会生活为背景,写地主商人家庭中的少年姜步畏的生活,展现了九一八前北国边界城市富有特色的自然风物、社会习俗和人情世态。质朴、清新、自然、流畅中蕴含的异乡风情、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和主人公坎坷的人生轨迹,对于我们了解那个时代和社会有很大的教益。
骆宾基,曾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理事、 东北文化协会常务理事兼秘书长、《战旗》《文学报》《东北文化》主编、中国作协北京分会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三四届理事等。本册为《骆宾基全集》中的杂文集,共收录作者发表过的杂文《新诗与诗人》《以往和未来》《富饶迷人的黑河》等70余篇,作者为抗日战争所鼓舞,以自己手中的笔为救亡图存的急迫任务服务,作品笔触细腻,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从中可以感怀前辈文人干预生活的勇气。
【目录】
001 / 自 序
《姜步畏家史》部
001 / 部 幼年
235 / 第二部 少年
481 / 一九八八年版后记
本书为《骆宾基全集》第六卷,长篇小说卷,小说以1918年至1921年间的社会生活为背景,写地主商人家庭中的少年姜步畏的生活,展现了九一八前北国边界城市富有特色的自然风物、社会习俗和人情世态。质朴、清新、自然、流畅中蕴含的异乡风情、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和主人公坎坷的人生轨迹,对于我们了解那个时代和社会有很大的教益。
骆宾基,曾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理事、 东北文化协会常务理事兼秘书长、《战旗》《文学报》《东北文化》主编、中国作协北京分会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三四届理事等。本册为《骆宾基全集》中的杂文集,共收录作者发表过的杂文《新诗与诗人》《以往和未来》《富饶迷人的黑河》等70余篇,作者为抗日战争所鼓舞,以自己手中的笔为救亡图存的急迫任务服务,作品笔触细腻,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从中可以感怀前辈文人干预生活的勇气。
【试读章节】
二
县城外,有一条水流清净的红旗河。古远的以往,那些土人聚族而居的年代,北岸或许是给正红旗的满族土人盘踞着的,现在变成了采木行、锯板厂麇集的城郊。河边儿,全是树皮剥光的木排,几乎掩蔽了红旗河的一半水面。有的木排,从这里再顺水下流,运输到图们江去;有的停留在这儿,找到买主,就给搬运到岸上的锯板厂里去,锯作木板。而且一批木排闪出了空位,不久就有另一批木排填补上。夏季的每天下午,城里的妇女们都聚集在这些木排上洗衣裳。僻静的远处,男人站在木排上洗浴,孩子们蹲在木排上垂钓。岸上锯割方木的高架子上,整天不断响着锯木的嗤嗤声、斧锤击打锯板间木塞的叮咚声和洗衣妇女们手里不停用棒槌捶打湿衣的捶衣声,还有来往海参崴、清津港的帆船上的水手,遇到一阵把布篷鼓满的有力的风所起的欢叫,所有这些复杂景象和声音,使红旗河在孩子的单纯视感中,成为五光十色的具有诱感性的乐园了。
可是我次跟随着母亲到红旗河去,仿佛没有看见宽阔的水流以及河南岸的绿野、羊群,只是觉得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我寻不见那许多声音中特殊的、古怪的,是发自什么地方,尽是顺声寻望。往往望见的不是发那种奇声的景物,可是这景物本身又引起了我的好奇心,等到耳里又响起那种古怪鸣叫时,就又抛弃了眼前的景物,去寻望别的了。我所仰望到的锯木架子,是那样高大,如冲云霄,实际上,后来才知道,只是离地一丈四尺高。我奇怪为什么站在那样高的木头上的人,不会坠落下来。我一直望着他,仿佛不一会儿,他就会
站不住,就会跌落下来似的。
那时候,母亲就说:“你不看着道走路,老是仰脸看什么?”
我就抓住母亲的衣襟,觉得母亲也是高大的,我必得伸高手掌,才能抓住她的衣襟。等到走下土崖的工夫,我就抓着母亲的裤腿。
“哪!抓住我的手指头!好好走呀!”
于是我握住母亲的一只手指。这时候,只能看见一根一根顺序躺在脚下的木排。觉得一根方木和一根方木的距离,都是我的步度跨不过去的,实际上它们用粗藤束在一起,方木和方木之间,至多闪着一两分的空隙而已。不过我望着空隙间的水沟,总是惧怕,尤其是这里的水和家里的水不同,这里的水是会动的,而且活动得是那样快,只要大人的脚步从这棵踏在那棵方木上的时候,它们之间的水就会跳跃起来,做着向人攫扑的威吓姿势。
“迈步呀!迈步!对了,再伸腿,这不是走过来了吗?”母亲不住地说。可是我全不入耳,尽管望着我跨过来的方木,没有想到这样容易。所以母亲要抱着我向外那排临着红旗河中流的木筏上走时,我极力挣扎着不让她抱,我是要自己尝试着跨过一根根方木之间的水沟那种胜利而又舒适的感觉的。
“那么,你自己走吧!我可不管你了!”母亲说话时,拾起木排上的洗衣盆,做出不再理我的神气。
我想:你自己走,你自己就走吧!反正我自己是能一步一步跨过去的,这还不容易。
我低着头,跨上了一根方木,向前面望一望,不意母亲就站在我的眼前,望着我。这时,她笑了,我也觉得非常得意。因为现在不抓母亲的手指,也能够独自迈过一道道水沟了,完全任什么外力也不依靠。
“还笑哪!掉到水里我可不管你呀!”母亲说,“听见吗?”
“听见了。”
“那么抓着我的手指头吧!”
我摇摇头,不再向前走。可是母亲的手掌还不缩回去,我就推开它。独自一步一步,从这一根方木跨到那一根方木上去。母亲是一直走一步,停一停,等待着我。
当我跟随母亲走到外一排木筏上时,母亲就命令我好好坐在里边,不许动。我望见许多光身的孩子,在阳光闪闪的河流里洗澡,发着畅快的笑声和欢呼。在我当时的记忆里除了这一点印象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没有望见宽阔的水流,也没有望见帆船,就是对岸的广
阔无际的田野,也仿佛是在我的幼小的眼界之外,远不相瞩。但我也似乎记得,另外还有些妇女,都蹲在木排上捶衣裳。使我注意的是一个披红围巾的女人,她发现我在望她,手指就向我脸上弹肥皂沫,我依旧望着她,同时把肥皂沫用自己的手背揩净。她就笑起来,两排
雪白的牙齿发着光泽。母亲那时给我脱光了衣服。
我望见母亲也开始洗衣服了,就走过去。
“你过来做什么?站在那儿不许动。”
“兜兜。”
于是母亲掷给我那条带着银锁链的红肚兜,我也寻找了一个靠水流的地方,想蹲着洗。但是给母亲抱起来,我就踢着两条腿,坚持着不离开我所寻到的合适的地方。
“听话!”母亲说,“坐在我旁边,不许动。我给你洗。”
先前母亲逆着我的心意硬把我抱过来,现在又把我的红肚兜全浸了水。这是我自己要亲手投到水流里去浸湿的,于是我摇晃着身子,拒绝那条给别人浸湿的红肚兜。母亲给我拧干了,并说:“你看看,不是一滴水也没有了吗?啊!你自己洗吧!”我还是不满意,觉得既已沾过水,无论拧得怎样干,和原先是不一样了。而且坐在她旁边,处处受她的监视,一点也不自由,就是母亲不说什么,那只不住望我的眼睛,就足使我感到一种紧紧的束缚了,何况时而她说:“你的胳臂短,沾不到水,坐下吧!”就使我坐下来,时而又说:“还是我给你浸湿了,你再洗。”终于,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走开去,并且两手还捧着一块肥皂。
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那里刚空出一排木筏,有着池子大的一潭水。四周除了几个光身捉小鱼的孩子,没有什么大人。我用肥皂摩擦着平铺在方木上的红肚兜,就在这完全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工夫,不知怎样我的脚踏到涂满洗衣皂的临水方木上,突然一滑,就掉下去了,于是觉得眼睛前全是翻起的水底的尘沙、泡沫、圆珠儿。我还想张口呼喊,可是水立刻就灌到喉里去。那时候又有一股冰冷的水流从河底下漂浮上来,我觉得身体一轻,头发就给一只大手抓住,我哭出声来了。
从这以后,母亲再不带我到红旗河去,而且隐瞒了这次事故,从来不对谁说。当我在县立高级小学毕业,下乡避难的那一年,父亲才知道为什么批八字的红帖上批着三岁必有一难关,他是深信着中国那些命运论的传道者的。
三
没有同年岁的小朋友一块儿玩,也没有什么玩具,日子过得那么无趣。
我们住的房子,是新建不久的。房门朝西,南北两间各有两大口玻璃窗。我和母亲住着北间,南间是终日寂无人声,仿佛从前满地都是水果和瓜子皮、香烟蒂巴。现在我过去看看,只有发光的桌、椅、茶几,以及一般商人装置客室的家具。那些家具的式样既陈旧,看起来又笨重,非讲究结实耐用的人,是不会喜欢它们的。
屋子当中,有架俄国式的“别列器”——冬季用来烧煤取暖的炉子。现在反而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每次走到门口,我就跑开去,仿佛这空无一人的客室,是专门为着捕捉小孩所设立的,像我所见的那些用棍支住的圆大竹筛子,专门为着捕捉小雀而摆设在院心一样。
日常总是陪着母亲坐在炕上,遇到母亲剪裁衣裳的时候,就坐在旁边问这问那。偶尔也要求一块碎布,亲手用剪子剪成更零碎的布条。遇到母亲做面的时候,就恳求一小块面,一直揉搓成各式各样的长条、圆棒、方块……之后,那面块变成乌黑的时候才歇手。
既然不睡,总要做点什么,一个人孤孤零零地做什么玩儿呢!就躺在炕上,把腿向上竖立,使两只脚掌朝天。一会儿两腿再向鼻前用力一挺,仅只脖颈挨着炕席。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我却觉得舒适。后背迅速而自然地,立刻又跌落到炕上,然后两腿再用力朝自己头上一挺……有时两手抱住大腿后股,不使它落下去,一直向空竖着,
两脚有时不借臂力,能够一点一点地使脚尖碰到自己的前额。
“你那是做什么呀!丑态!还不起来好好坐着!起来看看院子里是谁呀!”
我知道没有什么人(有人来,院子里就会先响起鹅的激鸣),就不作声,依旧操练着自己得意的把戏。母亲往往只说一两句:“丑!真丑!”就不再逼迫起身了,一边酌量着剪裁下来的布的长短,一边不由自主地哼着妇女们无聊时所爱哼的一种没有字音的调子,仿佛眼睛在衡量布块,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情,而且不自觉鼻子也在吟咏着——那泄露无聊而寂寞的声音!对于孩子,没有再比这音调的催眠力更大的了。
偶尔,我趁着鹅群不注意的工夫,也会跑到对面那家和我们共用一个前车门的人家去,伏在那座有花格窗的门口边上,探着头向里看。
“进来玩儿吧!”等待梅姐这样召唤的时候,我才慢慢走进去。生怕韩四婶发脾气。
韩四婶是梅姐的母亲,身量比梅姐的父亲还高,整天腰扎着蓝布围裙,脚穿两只男人鞋,在院子里来来去去,不是喂猪,就是唤鹅,再不就挑着两只猪食桶,走出院外买酒糟。她的娘家是正红旗的皇族,丈夫是随旗的汉人,矮个子,光头,脸色黑油油的发光,有着一双黄牛样的眼睛,整天两手捧着鼻烟壶,拖着鞋,不结领扣,坐在屋檐底下晒太阳。每次遇见我找梅姐的时候,就截住我,说道:“连哥儿,过来,四叔称一称。”放下他的鼻烟壶,两手捧住我的下颏,把我悬空提起来,一连三次,我若是不跑,他还会称的;就是跑开去,他还叫:“连哥儿,别跑,再来一次嘛!”所以我几次有心找梅姐玩,就给容易发脾气的韩四婶、扑人的鹅、捧鼻烟壶的韩四叔,这三种可怕的印象打消了。
有一天,我望见韩四叔不在院子里,鹅群全聚在猪食桶旁边,抢吃那些淋在桶外的酒糟。只有韩四婶坐在矮脚凳子上,监视着三口吃食儿的猪,手里抓着一根拌料棍子,兼着用作责打独霸食槽的凶猪。
我心想趁她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三口猪上的工夫,悄悄走过去找梅姐。
一只灰翅膀的鹅,口含一条菜叶之类的东西,从猪食桶旁边退出来。另一只红冠的白鹅,向它追逐着,迅速地跑来。我本该在这时候尽管向前走的,可是我竟站住,注意它们是不是会看到我,仿佛等它们看不到我再走,可是又不躲避,那还有看不到的?正巧又有一只母鸡着翅膀追来了,这是一只非常精明能干的母鸡,为了抢劫灰翅膀鹅的获得物,它抛弃了那些啾啾鸣叫的鸡雏。就在我的脚前,它追上了灰翅鹅,只见它的翅膀一扑,就从鹅的扁嘴里抢去那条菜叶之类的东西,迅捷地逃开去。当时,我倒退了两步,恐怕牵涉到我,谁知道这动作引起白鹅的疑心,它像追啄我鞋上的某种东西那样,伸颈奔来。灰翅鹅本来去追母鸡,听见我的呼叫,也掉头扑来了。我不禁失口而大声呼叫了,但又不会动、不会躲似的,就那么站着,仿佛等待它们撕啄一样,定定望着长颈将要伸到我脚前的鹅。
“跑过来呀!连哥儿……跑到这边来!”
我这才明白应该逃开这围攻,许多鹅已经鸣叫着向这边增援了。当我跑到韩四婶的身边去,我还掉头观望着那些向空鸣叫的鹅,发出惧怕的冷笑。实际上我的心,是在继续猛烈地跳动。望着韩四婶嬉笑的嘴唇,于是我也真的笑起来了。
“坐在我腿上吧!吓着你没有?”
“没有。”
“你妈在家做什么呢?”
“缝衣裳。”
“给谁缝?”
“你看,四婶,那个母猪又咬那个小公猪了。”
我指着那个白嘴巴的黑母猪,韩四婶的棍子却敲到小公猪头上。我望望韩四婶的脸,韩四婶像是安慰我而且赐给我极大光荣和恩惠似的,又敲了一下小公猪的耳朵,仿佛说:“你看,我听你的话,打它了。”小公猪本来给母猪咬得退开猪槽,用后尾抵着母猪的肋骨,神情是静等一会儿,母猪吃得起劲的工夫,再掉转尾巴,和它并头吃。现在歪了歪头,自觉失势似的,摇晃着尾巴走开了。路过猪食桶的时候,它并没有沾惹什么,只不过嘴里不平地哼哼着而已,可是那只俏小而强悍的母鸡,展着翅膀扑来,啄它的鼻子。小公猪完全没有注意母鸡的撕啄,依旧慢步踱着,刚一拐弯,逞强的母鸡就飞跃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霍霍地高声鸣叫。其实小公猪想走到猪食桶的另一面,一点也没有欺侮它。它飞到猪食桶的桶口上,等到站稳,就又俯着头向桶子里窥望了。当时我很想给它一石子,赶跑它。它到处追来扑去,专门抢劫和欺侮别的禽畜,已经骄狂得使人气不忿了。可是我只望望韩四婶,见韩四婶忙着向猪槽倒猪食,就没敢告它的状。
那时候,小公猪又急急走来了。母猪一见它,就从猪槽里抽出嘴巴来,作出若是小公猪再近一步就会撕咬它的威胁姿态。我完全忘记韩四婶的易怒的性情,就抓住拌料棍说:“给我!给我!”很怕失去了敲打母猪的机会,趁它刚朝小公猪发出威胁声的当儿,就打了它一棍子。
“打它一下够了!把棍子给我,我来打。”
我就顺从地递给韩四婶,并表示打它一下,已经满足。脑袋倒在韩四婶膝盖上,仰脸笑着取悦她。实际上,我倒很想再打它一棍呢!可是韩四婶不是母亲,只想在韩四婶转背的工夫,再偷偷踢一下它那圆筒形的白嘴巴,可是韩四婶一直守着猪槽,不离眼。
韩四婶说小公猪是吃得很饱的了,还是见了别的猪吃就嘴馋,说着说着就用棍子驱逐它。在这工夫,只见韩四婶一仰脸,她那神情就仿佛摆脱开她当前所要做的事情,一手还抓着猪槽的一端,显然是预备抬起一角,使猪槽里的水料集聚在另一角上。这时候就停在那儿,
手既没离开,也没有掀猪槽,她的眼睛仿佛望见了她不愿望见的物件,但是又要望出一个底细来似的,望着车门旁走人的边门。那车门平日是关着的。
韩四叔走进来了,身后跟随着一个酒馆的伙计。
韩四叔手里玩弄着两个“树腰子”,类似两个扁形的鸽子蛋,紫红色,反映着阳光,亮闪闪的在他手掌里旋转着。韩四叔的日子,多半是在旋转这两个“树腰子”的工夫上消磨的,脸上经常现着悠闲士绅所有的笑容,这笑容是没有来历的。由于良好的营养和无忧无虑的乐天的天性,那笑容在晴天时候仿佛说:“阳光多么好呀!晒得人真舒服!要打盹呢!”雨天又仿佛说:“真是甘霖哪!在暖炕上睡一觉,可真是幸福!”
现在他仿佛知道不说什么,韩四婶的眼光是不会离开他的,那笑容就变作针对她而发的了,问:“还没有喂完呀?”知道遮挡不过去,又说:“这不是嘛!大前天到红旗河去溜达,碰见二道河子咱们亲家,还有什么说的,到福兴馆去吧!临走又带去半斤烧肉,就这样欠下几
十吊钱……给人家吧!”
“我可没有钱!说得倒好听!给人家吧!谁给我?”说话时,韩四婶那只手抬起猪槽的一角,仿佛所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就算完事了,可是猪槽里的水料都流到地下了,她还是把那一端高高竖着,并不放平,足见事情还没有完。她的眼睛可确确实实望着猪槽,望着猪槽里的水料向地下淌。她说:“终年整月,向家领讨账的,金山银山也叫你吃光了、喝光了。这不是前清咱们皇家一年有二百八十八两皇银发给咱们的时候了,什么还有你吃不完、玩不完的?”
“你又是说我吃、说我玩啦!我不是说嘛!大前天到红旗河去溜达,碰见二道河子咱们亲家,叫他来家,他又不肯来,还有什么说的!到福兴馆吧!就进去了……”
“我不要听!房子都叫你吃去一半了……”说句话时,她用力敲了一下猪槽,这才发现水料快流完了,而且小公猪又在一端占了个位置。
“你就是这样!又房子房子的,还不够你住的!这个年头,又是胡子又是独立党的,要那些家产做什么?是不是?孙老三。”韩四叔笑着问那堂倌,也不等孙老三搭茬儿就大声咳嗽两下,然后叫道,“德一媳妇!把我的睡椅拿到窗外来,还有鼻烟。”在他每次召唤儿媳之
— 没有更多了 —
以下为对购买帮助不大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