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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利军
出版社华夏出版社
ISBN9787508086170
出版时间2016-01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36元
货号23843451
上书时间2024-12-24
目录
长篇小说节选
胡青云·郭玉川·钱晋生
郑爱蓉·刘喜喜
金瑞·小龙女·金宝蛋
方立伟和梁丽
胡青云·郭玉川·钱晋生
胡青云手挽着一个青布小包袱,拐过街口,朝家里走去。胡家的宅院坐落在忻州顺城街,虽谈不上如何豪华,却也是青砖门楼、琉璃照壁,月亮门隔着前后两进大院,前院有花池,后院有苗圃。胡文庆老爷虽然有点钱,但他自知在忻州,自己的财力与郜、王、张、石、连、陈诸家大户相差甚远,量体裁衣,有这样一处宅子已经很不错了。
胡文庆老爷有一儿一女,一妻一妾,钱够花觉够睡。他这人不贪不占,不嫖不赌,日子过得四平八稳。倘若日本人不来,忻州不起战火,那么胡文庆老爷的日子还会四平八稳地过下去。
晋北一开战,忻州就像一口烧滚的油锅,而胡文庆老爷和二太太月娥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尤其是二太太月娥,成天价在胡老爷面前唠叨不休。胡老爷便找了一辆顺道去南怀化村的大车,要接他大老婆和女儿青云来,然后全家人到晋南去躲躲战祸。
这天上午,胡老爷有事要出门去,听到门环叩得啪啪响,开门一看,正是女儿青云,忙问道:
“你娘哩?”
“家里呗。”青云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跨进门径自朝后院走。后院的西厢房是她的屋,她身上装着门上的钥匙。青云一年不来,西厢房的门就一年不开。
“青云,你来哩?你娘哩?”二太太月娥从正屋迎出来,满脸堆着笑。
“家里呗。”还是那句硬邦邦的话,说完后掏出钥匙开了门,自管自走了进去。
胡老爷见女儿来了,又从屁股后头跟回来,见女儿如此待月娥,就改了主意,折回正屋。他知道月娥脾气好,但还是象征性地责怪了女儿一句:
“这娃娃,随她娘,倔!”
这阵子不断有队伍打忻州街上往北开,风声也一天比一天紧。月娥的意思是赶紧锁门走人。月娥娘家是运城的,爹娘虽然不在世了,但还有个亲哥哥,这回可派上了用场。说实话,这年头躲灾避祸没个落脚的地方还真不行。
胡老爷起先对这事举棋不定,大老婆和青云还在乡下,绝不能撇下她娘儿俩不管。月娥催他:你叫她娘儿俩一齐走呀,都是一家人嘛!
于是有人赶着大车顺道来了南怀化,说老爷和二太太请青云母女进城,打算举家到晋南逃反。青云娘不走,她这人的脾气就像胡老爷说的,倔!早年她跟胡文庆老爷成亲的时候,胡老爷还是城内北大街一家绸布庄刚熬出徒的小伙计。后来胡老爷成了老爷,想纳妾,征求青云娘的意见。青云娘说:“能行!”可在胡老爷纳妾后又请青云母女搬到城里一起住,青云娘却咋也不肯,说在这老宅子上住惯了,街坊邻居处得好,进城孤闷。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话。胡文庆老爷只好依着她,不过倒是常常回村去探望她们母女。
青云娘不走的道理有四:其一,她走了屋门就得上锁,这老宅子和屋里的东西谁来照料?还不叫人偷光了?其二,日本人到中国来,自然是想进城了,跑到这穷乡下干什么?其三,即使日本人来了,又能把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咋样?其四,就因为人上岁数了,哪还能经得住大老远的折腾,身子骨还不散了架?
青云娘不走,却非要青云走不可。她觉得兵荒马乱的留个十七八的大闺女在家,也实实叫人放心不下,而她也自知就凭自己这个土埋了半截子的人是保护不了青云的。万一青云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死也合不上眼了。
开始青云死活不肯走。她说娘要走俺就走,娘要不走俺就不走。娘说你得走,万一日本人要打这儿路过呢?谁知道这些外国兵匪是些甚东西?会干出些甚事来?青云说娘要这么说俺就更不能走了。娘开始劝,继而骂,后便十分伤心地哭了。娘一哭青云就傻眼了,她很少见娘哭过。
走的时候青云给娘躹了个躬。这一躬躹得有些不大对头。多年来她与娘相依为命,娘疼她爱她自然也把她娇惯得不成样子,她在娘面前胡搅蛮缠向来连句正经话都没有。
青云坐在大车上,已经出村了,娘还在后头跟着。娘的三寸小脚踩在布满深深车辙的黄土道上,身子显得更加摇摇晃晃。青云发现娘的斜襟袄上有一疙瘩扣儿开着,便又一次跳下车来,给娘扣上。青云忽然觉得娘老了,娘刚刚哭过的脸更显得皮肉松弛。娘的白发也多了,根根银丝在早晨的太阳光下闪闪烁烁。青云不知自己走后娘的日子该怎么过,心里一酸,就给娘正儿八经地躹了一躬。
临走的那天青云早早就去敲邻院玉川哥家的大门。“谁呀?”玉川的嫂子在屋里间。青云说:“嫂子,俺是青云,想找玉川哥说句话。”
玉川边系扣子边从门里出来,两眼迷迷糊糊,好像还未完全从梦里醒来:“这一大早的叫俺,干啥?是不是想请俺进城看戏?”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青云生气了。
“好好,你说罢,俺听着。”
“这里快要打仗了,娘叫俺跟爹到晋南逃反去,这一走也不知啥时候能回来,麻烦你好生照顾俺娘,她一人在家俺说啥也不放心。”
玉川听青云这么一说,也变得严肃了,一本正经地说:
“青云你放心走吧,有俺在,保管伺候得你娘周周到到,等你回来,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少不了。还有你家那头老母猪打今儿就由俺喂。你看咋着?”
“行!玉川哥,那俺就谢谢你了。”
“甚话,小小一块儿长大的。再说,婶婶待俺再好也不能了,照顾她老人家也是该的。”
青云是南怀化一带有名的标致姑娘,小伙子见了标致姑娘没有不喜欢的。玉川家与青云家紧邻。青云家无男丁,原来家里雇着个老长工,干些重体力活儿。老长工老得干不动了,回了家。已经生得膀阔腰圆的玉川在长工走了的那天早上跳进青云家院子,从屋檐下拿起扁担勾起大桶,到村口的大井上挑水,以后天天如此。青云娘儿俩的吃水就由玉川包了。青云娘也取消了再雇长工的打算。
大约过了半年的光景,有天早上,玉川将水倒进瓮里,正要走,被青云娘叫住了。返身进屋,从里面拿出几块大洋,要往玉川手里塞。
玉川一下子脸红了:“婶婶,俺给你家担水可不是为了挣工钱,反正俺家的水也是俺担,多担两担又累不煞人,多年的老邻居了,这不是给俺难看么?”
有一天青云跟玉川扯闲话,青云问:“玉川哥,你说你天天给俺家担水,到底图了啥?”
玉川说:“不图啥,就为见你一面。”
青云说:“那你不是吃了亏?”
玉川说:“吃啥亏,咱村人谁有俺这福气,能天天见你一面?实话告你,见你一面饭都吃得香着哩!你说到底谁占了便宜?”
青云说:“狗掀门帘儿,你也就是嘴好使。”
其实玉川远远不止见青云一面。他与青云家隔着一道土墙,墙那面是青云家的猪圈,墙这面是玉川家的柴垛。喂猪的活儿自然是由青云来干。因此,每天中午或晚上,只要听见墙那面的猪哼哼,玉川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蹬上柴垛,跟青云搭话:
“嗬,这猪可是又见长,俺说的没错吧,连猪见了你都吃得香。看俺家那猪,就是天天见俺这张丑八怪嘴脸,才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青云笑着说:“那你以后甭在墙头上露脸,免得连累俺家猪。”
玉川给青云家挑了两年水,村里自然有许多闲话,有一回他挑着水在街上走,道边的几个后生笑着问:“玉川,这一担又是给你老丈母娘挑的?”玉川立刻变了脸,抡起扁担就跟人家打起来。后的结果是双方都见了血,玉川的脑门儿上鼓起一个大血包,鼻子也破了。
玉川的哥嫂觉得兄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便四处托人说媒,还请算卦的测八字,看命里婚姻动不动。玉川额头上鼓起大包的那天早上,哥哥玉山说:“兄弟,哥跟你掏掏心窝子。别看青云跟咱是邻居,你瞅瞅人家城里带花园的大宅子,再瞅瞅人家北大街、东大街上的大货铺,你的花花心准能收回去。”
嫂子正给玉川揉脑门上的大包。玉川龇牙咧嘴地说:“哥,你这可是把你兄弟看得扁了,俺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么?俺给人家担水,就是因为她家没男人,邻里街坊互相照料着有啥不对?再说,俺这水肯定白担不了。你不是老哭穷么?等俺娶媳妇的时候,婶子肯定会送你大大一笔钱,你信不信?”
玉川嘴上说对青云不存非分之想,要真不想那才怪哩!心里想想又不犯法。就在青云临进城的前三天,玉川听到邻院的猪哼哼,就急忙扒上墙头:
“青云,婶子在不在?”
“不在,咋啦?”
“告诉你,俺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啥来?”
“梦见娶媳妇哩,你没瞧见那场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花轿进了门,啧啧,你猜猜新媳妇是谁?”
“谁?”
“还有谁?你呗!”
“怪不得人家说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敢情真有你这号人。”
“醒了以后俺又想,费那事干啥?把这堵墙往倒一推不就得了?”
“那你今晚再梦一回。真的,前天俺也做了个梦,没好意思跟你说。”
“梦见啥啦?”
“俺梦见你找了个讨饭的婆姨,脸黑黢黢的,到处都是皱纹儿。”
当着青云的面儿,玉川什么玩笑话都敢说,青云从来不恼。青云在村里是个很持重的姑娘,见了后生们从不多看一眼,唯独玉川例外,她也跟玉川哥开玩笑,往往把他噎得一愣一愣的。
关系处得这么好,可玉川还是搞不清青云到底爱不爱他。他这人耍笑惯了,没个正形儿,自然也猜不透青云的真实想法。有时觉得青云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有时又觉得青云只把他当好邻居、亲哥哥。说媒的人不断上他家来,玉川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娶媳妇的事看来是拖不久了。他决定改天正正经经地问问青云,虽说自己对这事不存非分之想,但问问也无妨,大不了和现在一样,又不会少块肉,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还要接着担水。
可是,就在玉川刚刚下定决心的时候,青云要随她爹到晋南了,临走还把娘托付给他。这事只能等青云以后回来再说了。他一想,正好能在这段日子里亲近亲近婶婶,说不定还真有戏呢!
青云娘没来,青云就把气撒在爹和姨娘月娥身上。青云骨子里对姨娘有一种仇视态度,不管爹和姨娘如何迁就于她都消除不了。胡文庆老爷是很疼青云的,再加上老觉得对不住青云母女,就越发看重她。胡老爷每次回村都要给青云带礼物,或是花布、头巾、辫绳、盒粉,或是瓦酥、蛋糕、冰糖、瓜子,每次都说是姨娘送的。青云也知道这是爹的,回回照收不误,心说谁叫你是俺爹。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收了心里照样还是恨恨的。她从不肯进城去,有时被逼不过,就去住一两天,姨娘总是笑脸相迎,问寒问暖,还亲自陪她看大戏,或者到茶馆听书。青云也不领情,她觉得姨娘这人有点假惺惺的。
这次青云来了以后,除了吃饭,就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下午姨娘来了,进门见青云在炕上躺着,就小心翼翼地说;
“青云,姨娘想跟你说说话儿。”
青云只好从炕上坐起来:“说罢。”
“青云,你跟姨娘实话实说,是不是你娘不待见俺,才不肯来?”
“俺娘可没这么说,她可从来没说过你的不是。”青云说的是实情,不过,娘嘴上不说,谁也不能担保心里不这么想。
月娥叹了一口气说:“青云,姨娘跟你说心里话,俺也是穷人家长大的女儿,当初嫁给老爷的时候,俺就想好了,过门后要好好服侍老爷,服侍姐姐,俺咋也没想到姐姐说啥也不肯一起住。这几年俺和老爷在城里,却把你娘儿俩留在乡下,你以为俺心里好受么?俺心里愧得慌哩,欠了姐姐这么多也不知啥时候才能还。
“这世道你也看见了,都乱成啥了?前天日本人的飞机撂炸弹,在城东口炸死两个人,有人说太原也有日本人的飞机,俺前些时琢磨,咱全家一起到晋南俺哥家躲躲,俺也有机会好好服侍姐姐,让她也知道俺是个啥样儿人。可姐姐就是不来。你说这兵荒马乱的,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俺就是走了,心也在这儿悬着。俺打算亲自回村去请她,她要不走,俺就在乡下陪她,要死咱一家就死在一块儿……”
月娥说着说着,哭了。
姨娘的一席话说到了青云心里,也把青云深深打动了。她下了炕,亲自倒了一杯水,送到姨娘跟前。姨娘接过杯子,又捉住青云的手,还是一个劲儿地哭。
青云消除了对姨娘的仇恨,自然也就原谅了爹,又知道爹和姨娘要到乡下去接娘,一家人一起走,心情就开朗了,活泼的天性也就显露出来。
青云心情好了就常到街外面走走。这阵子街上到处都是人,街边巷口小摊前,三五一伙儿七八一群,议论的全是眼下的战事,有说日本人厉害的,有说中央军厉害的,也有说红军厉害的,说红军个个都是神兵,飞檐走壁,打起枪来百发百中。街上人多了生意也火,生意火了就分外热闹,青云到现在自然觉不出打仗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青云见好多人都朝文庙的方向拥。她以为有啥好看的,一去才知,原来文庙的大操场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操场中间是部队士兵们扛着枪排成整齐的方阵队伍,队伍中有穿黄衣服的,有穿灰衣服的,有戴钢盔的,有戴布帽的。青云也分不清哪是中央军,哪是晋绥军。周围拥着老百姓,有人手中拿着小旗,有人手里扬着传单,青云活了十八岁从没见过今天这么多人,兴奋得脸都红了。
文庙大操场的前边搭起一个大戏台,戏台很高,上边飘着五色彩带,台上坐着一排人,有穿军服戴大盖儿帽的,有穿中山装的,也有穿长袍马褂的。周围的老百姓指指点点,说部队的司令官、忻县县长、商会会长、中学和小学的校长都在。青云一个也不认得,上边的人开始轮着讲话,讲完了还有军队代表、学生代表、工商界的代表讲。
青云在文庙大操场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她认真地听着每一位代表的讲话,有的代表含着热泪讲述,说外国人曾经怎样侮辱中国人,大红鼻子怎样殴打中国人,外国人的大门上挂着牌子,把中国人比做狗。一直讲到现在,她才知道“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后的关头,大片国土沦入敌手,千千万万的同胞正在遭受日寇铁蹄的蹂躏”。会场上不时有人挥着小旗高呼口号:
“打倒日本!收复河山!”
“誓死不做亡国奴!”
“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辱!”
周围的人都跟着喊,青云便也跟着喊。她的眼里闪动着泪光,浑身热血沸腾。
中午回了家,青云在饭桌上把自己听到的跟爹和姨娘复述了一遍。搁下饭碗,又到文庙大操场去了,这几日不断有队伍开来,天天都有大会。
下午的会场更是激动人心,有个教师讲日本人侵犯东北犯下的罪行,好多人都哭了,青云自然也哭了。散会后,县长宣布成立“抗日决死队”。好多青壮年都当场报了名,大戏台上摆着一捆捆的长枪,青年人一报名,就能领到一支枪。会场上的气氛空前高涨。青云只恨自己是个女的,要不然她也会报名,到前线打日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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