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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泽周平 著,李长声 译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ISBN9787544770361
出版时间2018-08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55元
货号25319729
上书时间2024-12-19
藤泽周平*负盛名短篇集,黄昏清兵卫、生瓜与右门、马屁精甚内、爱忘事的万六、不说话的弥助、咋咋呼呼的半平、壁上观与次郎、叫花子助八——八位另类剑客,其名不雅,其貌不扬,但身怀绝技,暗藏山水。藩国大事他们无心参与,家中小事才是心之所系,买菜做饭、照顾病妻甚至大于名利的诱惑、高于主君的命令。八个精悍短篇、平静而有力的文笔,将人们习以为常的英雄形象悄然颠覆,让传统社会推崇的“立身出世、大义名分”的价值观彻底逆转。
名导山田洋次改编同名电影,斩获数十项大奖。“文化知日*人”李长声熨帖译文全新精编。
藤泽周平 (1927—1997)
日本时代小说巨匠,曾获菊池宽奖、吉川英治文学奖、紫绶勋章等荣誉,大量作品改编为影视剧。藤泽周平一生低调严谨,“平静有力,平凡至真”概括了他的为人和作品。
藤泽周平生于日本东北地区山形县鹤冈市的一户农家,他半生坎坷,斗病、丧妻,四十六岁才以《暗杀的年轮》获直木奖,开始专事写作。所幸他勤于笔耕,二十来载创作生涯给读者留下众多名作,如短篇小说集《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隐剑秋风抄》《桥物语》,短篇连作《浪客日月抄》四部曲,长篇小说《蝉时雨》《三屋清左卫门残日录》《密谋》《市尘》等。
黄昏清兵卫
生瓜与右卫门
马屁精甚内
爱忘事的万六
不说话的弥助
咋咋呼呼的半平
壁上观与次郎
叫花子助八
藤泽周平*负盛名短篇集,黄昏清兵卫、生瓜与右门、马屁精甚内、爱忘事的万六、不说话的弥助、咋咋呼呼的半平、壁上观与次郎、叫花子助八——八位另类剑客,其名不雅,其貌不扬,但身怀绝技,暗藏山水。藩国大事他们无心参与,家中小事才是心之所系,买菜做饭、照顾病妻甚至大于名利的诱惑、高于主君的命令。八个精悍短篇、平静而有力的文笔,将人们习以为常的英雄形象悄然颠覆,让传统社会推崇的“立身出世、大义名分”的价值观彻底逆转。
名导山田洋次改编同名电影,斩获数十项大奖。“文化知日*人”李长声熨帖译文全新精编。
藤泽周平 (1927—1997)
日本时代小说巨匠,曾获菊池宽奖、吉川英治文学奖、紫绶勋章等荣誉,大量作品改编为影视剧。藤泽周平一生低调严谨,“平静有力,平凡至真”概括了他的为人和作品。
藤泽周平生于日本东北地区山形县鹤冈市的一户农家,他半生坎坷,斗病、丧妻,四十六岁才以《暗杀的年轮》获直木奖,开始专事写作。所幸他勤于笔耕,二十来载创作生涯给读者留下众多名作,如短篇小说集《黄昏清兵卫》《隐剑孤影抄》《隐剑秋风抄》《桥物语》,短篇连作《浪客日月抄》四部曲,长篇小说《蝉时雨》《三屋清左卫门残日录》《密谋》《市尘》等。
黄昏清兵卫
一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藩城北壕边上的小海坊,家老杉山宅邸的后屋还亮着灯。
有两位来客: 总领寺内权兵卫和郡乡总管大冢七十郎。宅邸的主人杉山赖母紧抱双臂,不知叹息了多少次,终于放下手臂,啪地拍一下膝头。
“唉,总之等半泽再来消息吧。”
“若知道没搞错,打算怎么处理呢?”寺内说。
杉山看着他那肉乎乎的红脸膛和圆眼睛。
“那时候就不能置之不理了。”杉山给自己打气似的,这回用拳头大力击了一下膝头,“唯有决战,把堀将监搞掉。”
藩里现今有一个积重难返的问题,那就是位居宰辅的首席家老堀将监专横跋扈。不过,他如此专横,杉山等其他执政也不无责任。
七年前,气候异常,藩遭遇前所未有的灾荒。插秧时节、插秧之后都滴雨未降,盛夏一般的烈日普照田野,让人惴惴不安。农民们拼命弄水,翘盼梅雨,但梅雨还不到十天,进入六月便放晴,只是把干裂的田地湿了湿。
到了往年梅雨结束的六月中旬却下起雨来,那雨水竟冷得要命。一连下了五天,第六天变成藩民从未见过的暴雨。一天一夜,昏天黑地,简直分不出白天与黑夜,只听得雨声哗哗作响,大河小沟都满满横溢。雨终于停了,平地上的水田旱田全都沉在了水下。
不仅田地,流经藩城边的五间川泛滥,街镇也浸水。下游决堤,有的村落甚至被冲走了房屋。
水退了,七月的阳光照射劫后余生的稻子,当此时节,却又从藩境的山地连日吹过来冷风,把本来就打蔫的稻子吹得横倒竖卧,吹遍原野。这样的日子一连好多天,抽穗太晚了。大灾荒已然是板上钉钉。
藩内前一年也歉收,但财政困难,藩府仍强行收缴地租,各村不少人家把存米都拿出来缴租。转年大灾荒,这下藩里可要饿死人。
藩府慌忙掏空了藩库,设法从京都一带购买稻米和杂粮,并禁止把粮食带出藩,鼓励米饭掺杂粮,采取了各种防止饥荒的措施。不待藩府指示,藩民争相进山野挖葛根、蕨根。连萝卜、芜菁、白芋、红薯的叶子也弄干了食用。藩民甚至把款冬叶、虎杖、蓟叶或水煮,或设法去掉苦涩,都用来掺米饭。
不出所料,藩域之内从入秋到整个冬天遭受饥馑,藩民度过饥寒交迫的严冬,到了三月,从京都一带张罗的稻米杂粮终于运来了,藩府便强制推行配给制度,按家臣、市人、村民的顺序出售大豆、麦子。对于手里没有买米钱的藩民实施贷款,而连贷款也没法贷的赤贫者,由坊官、村吏开列名单,每人每日发给一合五勺救济米。
总算没饿死人,好歹度过了饥荒,但此后财政告罄,当时的执政们一筹莫展。徒具形式分派的地租连三分之一也收不上来,又全都放贷。贷款也罢,用于赈灾的藩金也罢,都无法限期收回。
之所以无法限定,是因为两年接踵而来的打击使农村凋敝不堪。各村纷纷出现了开春没有种子往田里撒的农户。不要说借钱买种子,甚至有人因受不了连续两年借债的重压,放弃田地,转而到镇上做工。
令藩府担心的荒地开始出现了。藩府有规定,荒地不许转卖他人,由村落共同耕种,这个规定变成各村的重负。谁都是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各村东一块西一块剩下春天还种不上的田地。债台高筑的各村气息奄奄。
尽管处于这种局势,藩府的支出却还是照出不误。发布节俭令,那也是杯水车薪。筹措一些资金,重建惨遭重创的农政是首要问题。新年伊始,执政们把镇上的富商一个个叫到藩府来,交涉借钱,但他们已经借给藩里很多钱,再出借,别说没回报,连能不能收回来都没有把握,所以一律是面露难色。
结果,一直交涉到开春,藩府借到手的钱还不到所需金额的五分之一。交涉以失败告终。其后,三名主宰藩政的家老、一名位居家老之下的中老辞职,留在执政位置上的只有家老成濑忠左卫门、中老杉山赖母二人。
补缺的是堀将监,由总领升任家老之职。还有一人新任家老─野泽市兵卫,也是堀派的人。堀的父辈长年担任首席家老,在藩内隐然留下了堀派这个派阀,野泽市兵卫也当过家老,所以这二人可说是多年之后又重新执政,东山再起。他们二人,再加上留任的成濑忠左卫门、由中老升为家老的杉山赖母,这四个人占据家老之职。中老新任命了吉村喜左卫门和片冈甚之丞,他们也属于堀派。
二
堀将监当总领的时候屡屡批评旧执政的政策,关于灾荒的善后也夸下海口,说自己另有方策。进入执政之列,他又坐上首辅的位置,迅即在藩政上推行自己的方针。
藩内有一个船运商,叫能登屋万藏。这个新起的商人拥有千石船二艘,载重五百石、三百石的船数艘,北到松前,南到京都一带,贩运各地物产,传闻富得没边没沿。他住在港口所在的须川,离藩城三十多里。
以前藩府与能登屋有过两次亲密接触。一次是幕府摊派,修复江户的寺庙神社,藩里拿不出工程所需资金,向能登屋商借五千两。再次是能登屋找藩府,要承揽芦野新田开发,这是藩里的开垦事业。
然而两次交涉都付诸东流。原因是能登屋提出的条件令人觉得不像是本藩的商人,两次放贷在要利上都过于苛刻。藩府拮据,总惦记能登屋万藏的财富,却又怕这个极其会钻营的商人介入藩政。
堀将监草率地把能登屋的财力拉进了藩政之中。他首先以救济因禄米被征借而困窘的下级藩士为由,向能登屋借一万两充盈藩库,使禄米征借率有所缓解。而后在村与能登屋之间打通低利融资的途径,使能登屋可以不通过藩府直接向村放贷资金或种子。
藩府认可的贷款纳入村制度中,从表面看,这就像藩府对凋敝的各村实施救济的一个权宜之计。且不管将来如何,能登屋的钱确实给死气沉沉的各村带来了生气。
旧执政和家老成濑忠左卫门、杉山赖母等瞪大了眼睛看着堀的大胆而果断的政策,没有公开唱反调,因为旧执政之间也常有用能登屋的钱给藩政注入活力的欲望。不过,包括成濑和杉山在内的旧执政们摆脱不掉忧虑: 这么干的结果,能登屋插手进退维谷的藩政,而乡村被他的钱捆住,迟早会造成比以前更严重的凋敝。可是,堀将监不顾一切与能登屋联手,他们也只有静观其发展。
后果现在出来了,那就是能登屋在收购荒废的田地,要成为地主。以前也发生过郡乡总管等官吏帮助地主、富商收购荒地,从中获利的事件,都受到严惩,但这次能登屋公然下手收购荒地,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以地抵债,谁也无法惩
办他。
藩府一贯推行的是通过开垦新田等扶植腰强腿健的自耕农,一旦农政的基础崩溃,藩内就会出现很多佃农以及从未有过的大地主。
能登屋慷慨为藩府的各项措施提供资金,虽然挂了低利融资这个看上去好像是合作的假面,但不用说全都是藩府的债台。能登屋跟藩府这个牢靠的借贷方紧密结合,使财力日益膨胀。他在镇上开了分店,藩士悄悄出入那里借钱,不绝于后,近也成了公开的秘密。能登屋是拯救藩财政困窘的救世主,但因此而不断地汲取利益,也是一个巨大的寄生虫。
也有指责的呼声,堀将监充耳不闻,丝毫没有跟能登屋拉开距离的意思,对强烈反对的人则严加镇压。
主管农政的高柳庄八严厉批评以能登屋的融资为基础的政策,立马被罢免,处以闭门思过五十天。郡乡总管三井弥之助详细调查能登屋收购土地的情况,偷偷打报告,被降职到边地。财务总管的下属诹访三七郎详细记载藩府从能登屋借入的情况,附上意见书,要呈递和泉藩主,结果被扣压,世袭的俸禄被削掉一半,调到边境守关卡去了。
堀将监的独断专行不只是镇压反对派。诹访三七郎是行事谨慎的人,调查记录及意见书还做了副本,由藩主近侧的友人悄悄递上去。年轻的藩主看了大为恼怒。可能堀听见了传闻,渐渐图谋要换掉藩主。
他的目标是拥立藩主的三弟与五郎。藩主和泉正宽,头脑明敏,也不无雄心,但体弱多病。或许是这个缘故,三十二岁了他还没有孩子。堀将监着眼于此,图谋使这位精明刚烈的藩主早早让位,立性格温顺的与五郎为藩主。
江户藩邸的家老半泽作兵卫给杉山送来密信,说和泉藩主因病推迟回藩,大约半个月前,堀将监以探病为由突然来江户,其真正目的是晋见藩主,当面逼他退位。半泽又补充说,大概堀将监担心在藩里干这件事对家臣影响太大吧。虽然是推测,但半泽既然能说到这个地步,应该是抓住了什么证据。
堀将监从两年前开始明显地肆无忌惮了。其一是让能登屋出钱在海边建别墅,置家臣、藩民于不顾,每月一度在那里寻欢作乐,以致议论纷纭,他却满不在乎。
杉山等一些重臣抓住这种事,以及其他对藩主的图谋不轨,悄悄谋划对策。据半泽密函,事态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堀将监的父亲专横跋扈,被赶下首辅的位置,看来这种专横是堀家的遗传,儿子也开始显露,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忠左卫门和我,还有甚之丞吧……”杉山赖母屈指计数。反堀派也并非只垂涎看着堀的专横,说服了中老片冈甚之丞,暗中把他拉到了自己一边。“执政的势力现在是一半对一半,但要是提交到你和加纳又左也能出席的要职会议上……”
杉山注视寺内权兵卫的脸,又屈指算计。“除去中立的三人,对方还多了两个……”
“让大监察矢野召开监察会议如何?”
“不行,矢野没那个胆量。他虽然算不上堀派,但害怕堀。”
“那不就束手无策了吗?”
寺内焦躁,抓起榻榻米上的茶碗送到嘴边,却发现是空的,恨恨地放回茶托上。
杉山看着,说道:
“叫茶歇一下吗?”
“不,夜已经很深了,继续吧。”
“好吧。”杉山又看了看寺内和大冢,“我考虑,还是开要职会议,有必要公开弹劾堀一次。这由我来干。抖搂出逼迫藩主退隐这件事,哪边都不靠的早坂等人也不能不站到我们这边来。”
“要是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可就自找麻烦了。反倒有我们被一网打尽之虞。”
“当然在掌握了证据之后。”
“将监可是很霸道呀。”寺内用慎重的口气继续说,“假设那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也不可能就此认输走人。他心里会明白,一旦退却,必定被追究罪责。”
“所以现在要商量一件事。”杉山赖母说。听灯油燃烧的声响似的,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堂堂长方脸。脸上露出很紧张的神色,虽然在自己家里,他却压低了声音。“如果会议上能够势均力敌,而后就有个对策。”
“……”
“我们强迫他下台,他若听从,就当场把大监察叫来;若是不听从,那就只有不让他离开,除掉。你们觉得怎么样?忠左卫门早就说要诛杀堀。”
“……”
“既然针锋相对了,让他毫发无损地离开会场,我们就败了。后果什么样,可想而知。”
“不错。”寺内喘吁吁地开口。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可是,还需要其他人同意吧。”
“不,没那个工夫。况且我们这派频频碰头,会被敌人怀疑。”杉山摇摇头,开始用敌人这个词,“看看半泽的下一个通知,堀的所作所为如果被半泽说中,就立即派快马去江户,请藩主写一纸诏令。”
“奉旨讨贼?”
“对,打出藩主的旗号。”杉山断然说。
三人互相看了看。沉默片刻之后,寺内说:
“那么,找谁当杀手好呢?”
“杀手?”杉山一副沉醉于决定之重大的表情,心不在焉地看看寺内,“杀手谁都可以,从年轻人当中找一个会使刀的就行。”
“那可不行!”寺内对这位家老的无知很吃惊,告诉他堀将监有一个不离左右的护卫。“是近侍队的北爪半四郎。听说在江户修炼过小野派单刀,藩内无出其右者。开要职会议,堀必定硬要把他也带到席间。”
“哎呀,那可难办了。”
“而且,堀本人年轻时在镇上的平田武馆也叫得响,再加上那么大块头儿。虽说是奉旨讨贼,转眼之间解决不了问题,开会的大堂可就成战场啦。”
“……”
“杀手至少要选一个能够跟北爪不相上下的人,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杉山把双手蒙在脸上,用指尖揉疲惫的眼睛。终于有了头绪,把堀将监的横暴从藩政剔除,后关头等着的却是意外的困难。
杉山从脸上放下手,用筋疲力尽的声音说:
“没有谁觉着行吗?”
“唔……”寺内抱着粗胳膊,歪着头,那样子好像一下子想不起来,又扭头盯着天棚。
急人的沉默持续一阵子,始终不插言的大冢七十郎怯生生说:
“我想,这个任务交给井口清兵卫如何?”
杉山和寺内同时看向七十郎。杉山说:
“没听过这个名字呀,什么人?”
“我记得是财务部门的,世禄只有五十石……”大冢说,浅黑的脸上露出苦笑,“对啦对啦,外号叫黄昏清兵卫,好些人知道他。”
“黄昏?那是为什么?”
“大概是傍晚就来了精神的意思吧。”
“明白喽,”杉山拍了一下膝头,皱起眉头,“是个酒鬼吧?”
“不不,不是的,我没说清楚,对不起。”大冢不好意思了,“因为井口净干家里的事。我并没看见过,据说他一到家就忙得像车轱辘转,做饭、打扫、洗衣服。”
“他没成家吗?”
“听说有老婆,但长年卧病。”
“呵呵。”杉山和寺内互相看了看,“令人佩服。照顾病妻,相处和睦,不错嘛。”
“可是,或许疲劳所致,白天在藩城上班,有时候拿着算盘打瞌睡,所以同僚背地里叫他黄昏清兵卫。”
杉山好像夸奖吃了亏,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那个清兵卫有武功吗?”
“听诹访说,他是无形派高手。”
大冢说的诹访原来是财务总管的下属,被堀将监左迁到关卡。
“也许您不知道,鲛鞘坊有一个姓松村的无形派武馆,现在和过去都是个不起眼的小武馆,听说井口在那里学武,年轻时功夫就超过师傅,很有点名声。”
“你说年轻时,那他已经不年轻了吗?”
“已经奔四十了吧。”
“你的话靠不住啊。”
杉山侧首问寺内怎么看。寺内也转过头去,用除此外也想不出其他人的沉思表情说:
“叫他来一趟如何?”
三
下班的鼓声响了,井口清兵卫立刻收拾手边的文书,比谁都快地走出了办公房。他在门口嘟哝了回家的客套话,没人搭理,也没人特别看他一眼。清兵卫回家快,这是大家早就习惯的了。
出了藩城,清兵卫的脚步并不急,但是有一定的速度,向宿舍所在的狐坊走。途中经过闹哄哄店铺栉比的初音坊,一下子钻进青菜店的檐下,买了葱。走出来,又走了几步,这回又买了豆腐。不那么迟疑就买完,看来这类东西平常买惯了。
就买了这些,此后他略微低着头,用一成不变的步履走向居住的狐坊。清兵卫有一张马一样的长脸,上面长出胡子楂。剃光的额发也长出一些。衣服脏兮兮,手里拎着带土的葱。跟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不禁诧异地看看他,而他脸上毫无变化,往自己家走。
“我回来啦。”
清兵卫向里面招呼了一声,径直去厨下。葱先放在土地面上,小桶汲了水,把豆腐沉在里面。
然后他回到餐厅,拉开纸隔扇,来到相邻的当作了卧室的房间。妻卧病不起,看着她苍白的脸,他说:
“没变化吗?”
“没有。好像来了两个卖东西的。”
“唔。”
清兵卫摘下刀,麻利地换衣服。梅雨连阴,天一直有点凉,他却换上薄和服,用带子把衣袖束起来。
掀起被子,他把躺着的妻慢慢抱起来,再扶着站立,帮着脚步不稳的妻去厕所。
做完这件事,他让妻躺下,接着去厨房。
烧饭,煮汤,这空当他用手巾蒙了头,打扫早上没能打扫的家里。三两下就完事,他又把各处的木板套窗关上。这副模样被同一宿舍的人看见,给起了黄昏什么的带有轻蔑的诨号,这是清兵卫也知道的,但妻病倒数年,家里再没有人,无可奈何。
把做好的饭端到餐厅,一边让妻吃,一边自己也吃饭。
“今晚的豆腐汤味道很好。”
“唔。”
“好像饭也渐渐会做了,真对不起。”
“……”
收拾了碗筷,清兵卫出门,从同僚小寺辰平的妻那里领来搞副业的材料─编虫笼。
他把东西搬到餐厅与卧室相邻的地方,一边跟妻说话一边做活。说是说话,基本是妻一个人说,清兵卫只偶尔答应。妻躺着听外面的动静也比整天在藩城里上班的清兵卫更了解街头巷尾。
妻说累了,要睡觉,清兵卫再次服侍她上厕所,让她睡下,关上间隔的拉门,这才真正埋头搞副业。
夏天,或者起码一入秋……
清兵卫想,应该带奈美去山里的温泉疗养。
妻的名字叫奈美,五岁时失去双亲成了孤儿,因为沾了点远亲,就来到清兵卫家。她比他小五岁。家里此外没有孩子,就把二人当兄妹抚养,到了婚龄,奈美本该从井口家出嫁,但由于清兵卫的父母很早就病故,事情不同了。按照遗言,二人结成夫妻。
几年前妻得了痨病。她不咳嗽,也没有吐血,但在清兵卫眼里像是一天比一天瘦下去。饭量很小了。
庸医!
果然是痨病吧。清兵卫对开药的镇医久米六庵的诊断有怀疑,觉得他说的话里可信的是换换地方,吃点好的,病就好一半。
心里有数了。俸禄五十石的普通藩士,去山里的温泉疗养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有一个出入藩城、经常来财务部门的山货商不知听谁说了,对清兵卫深表同情,特意到座位旁跟他说: 鹤木温泉有两家旅店我常住,只要你言语一声,我就跟那里说说。
有了山货商的关照,清兵卫惦记带奈美去山麓的温泉。六庵还说了,奈美身心都过于依赖丈夫,这么下去真会变成站不起来的病人。要早点去空气好、吃食好的鹤木温泉,但眼下费用还有点不够。
清兵卫抬起头。院门轻轻地响了。他皱着眉头站起身,下到土地面的门口。打开门,站着一个用头巾包住脸的人。
“我是郡乡总管大冢。”那人说着自己就进来了,反手关上门,“这么晚了,抱歉……”
大冢七十郎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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