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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 海明威 著,吴劳 译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ISBN9787532781508
出版时间2019-07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48元
货号27916794
上书时间2024-12-18
译本序
据海明威的出版商小查尔斯?斯克里布纳回忆,玛丽?威尔什曾带着满满一大购物包她丈夫的遗稿到他办公室,其中主要有三部大作品的打字稿:长篇小说《岛在湾流中》、晚年重访西班牙后写的可算是关于斗牛的专著《死在午后》的续篇《危险的夏天》以及一部由作者定名为《伊甸园》的长篇小说。
《岛在湾流中》和《危险的夏天》先后于1970年及1985年出版。但《伊甸园》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原稿长达1500页之多,却是部未完成的作品。
海明威于1946年初开始写作本书,至同年6月,一气呵成地完成了800页,但此后写写停停,到1961年自杀,始终未能完卷。然而查尔斯发现,未完成的只是手稿的第二部分,而部分完全可以独立成篇,只消作些必要的校订就行。本书终于在1986年问世,受到国内外读者的欢迎,并博得一些有地位的评论家的好评。
为慎重起见,查尔斯在卷首简短的“出版者说明”中声明:“……我们对手稿作了一些删节和一些常规的编辑校订。除了使行文清晰并前后一致而插入极少数零星词语外,没有增添任何词句。就一切重大的方面来说,本书完全是作者的亲笔。”
查尔斯还在卷首的《前言》中写道:本书“就它提供了关于一个忌妒丈夫写作成名并渴望改变自己的性别的聪明女子的心理状态的深刻写照来看,似乎背离了他那些通常运用的主题”。实际上,和海明威绝大多数作品一样,本书还是以男主人公为中心的。那是个美国青年作家,戴维?伯恩,他于二十年代中从巴黎带了新婚妻子凯瑟琳到法国南部地中海海滨度蜜月。他们钓鱼、游水、夜夜做爱,迫不及待地上咖啡馆吃早饭,完全沉浸在亚当夏娃般的二人世界中。
可惜对他来说,好景不长。凯瑟琳是富家女,父母双双汽车失事身亡,留给她的遗产,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可以逐步动用。所以她不甘寂寞,突然提出要干一桩叫他吃惊的事儿:一个人到死水城去找一个发型师把头发铰短,成为男孩的模样。夜间做爱时,自称是彼得,他才是凯瑟琳,今后要永远主动跟他做爱。他开始感到无可奈何。这是海明威的第四任妻子,也是末一个,于1946年成婚。
等他们收到批从巴黎转来的信件时,又产生了分歧。他看到出版商谈到他第二部写大战经历的小说销路不恶已安排第二次印刷时,计算了一下,可得一千元,但她收到了两张支票,认为生活根本不用愁,看到出版商寄来的那些剪报,上面的书评有的赞美有的谩骂,她认为不必计较,保留着对他不好,他却放在心上,留待以后细看。
戴维想继续写作,凯瑟琳却想继续旅行。两人终于开车一路朝西到了法国西南边境的小城昂代,在旅馆住下,那里能眺望大西洋的比斯开湾和南面的西班牙边境城市。他开始写作,可是在喝酒时,为了一点小事,凯瑟琳提起了那些剪报,两人婚后次口角,她直言嫁他可不是因为他是作家。尽管事后她道了歉,但裂痕就此存在了。然而她还是不甘寂寞,到附近小城去找个好的发型师理成英国贵族公学学童式的平头,他乍见之下,脱口而出地说,“你干了什么好事,魔鬼?”此后就常常管她叫魔鬼!
据《圣经》中的伊甸园故事,是夏娃受不了化身为蛇的魔鬼的引诱,偷吃了智慧树上的禁果,才导致被耶和华把她和亚当一起逐出伊甸园的。但在戴维眼里,他的夏娃,凯瑟琳,竟成了魔鬼的化身,来干扰他的创作。这一方面展示了本书的主题为青年作家在创作与恋爱的矛盾中如何搞平衡的问题,另一方面说明海明威多少涉及了人类原罪的祸根是女人这一传统观念。
戴维夫妇观光马德里后,回到法国东南部地中海海滨,在旅游城市戛纳西面的纳波尔一家旅馆内住下。后来在戛纳一家咖啡馆内结识了爱脸红的俊姑娘玛丽塔。凯瑟琳一下子给吸引住了,竟在第二天中午把她带到旅馆,拉她订房间住下,两人都说喜欢她。这样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
但是凯瑟琳继续任性行事。到了纳波尔,她去找了一位发型师,约好由她带丈夫同去把头发剪短并染成银白色,来衬托刻意晒黑的皮肤。戴维被说服了,但心里嘀咕:这样下去哪有个完。现在来了个第三者,又是凯瑟琳,不但公开说爱上了玛丽塔,还怂恿丈夫吻她,建议一同上偏僻的小海湾去裸泳,并且鼓励丈夫和玛丽塔单独去游水,开车出去吃饭,就这样使三人给卷进一场性的游戏。
这时戴维搁下了已写到西班牙游程的他们蜜月旅行的游记,开始以他小时候父亲带他到东非洲狩猎的经历为题材写作一系列短篇小说。但凯瑟琳硬要他继续写游记,把玛丽塔也写进去,并且订下计划,要去巴黎请一些现代派画家作插图,安排出版。倒是玛丽塔领会戴维的心意,赞美这些短篇小说,不惜和凯瑟琳顶嘴,要让他安心写作。凯瑟琳由妒生恨,竟把那些剪报和他用铅笔写在练习簿上的短篇小说全部烧掉,后留下一信出走,使戴维在玛丽塔的呵护下,恢复了写作的信心,把已烧掉的他心爱的那一短篇凭记忆重新写出来。
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乎戴维,也应该说,读者的意料。他的夏娃,凯瑟琳充当了魔鬼的角色,使他“失乐园”,而第三者,玛丽塔,本该起到魔鬼的作用,却使他“复乐园”。这正是本书的独特之处。
海明威所有作品中都或多或少地有他自己的影子。他于1919年1月从意大利回美,以为在米兰美国医院养伤时结识的美国护士艾格尼斯?冯?库鲁斯基(也就是《永别了,武器》的女主人公的原型)愿意嫁他,但她在3月中一封来信中说已爱上一位贵族世家的意大利中尉。海明威这时期中身心交瘁的情绪在那著名的短篇小说《大双心河》中有细致的反映。1920年11月初在芝加哥结识比他大八岁的哈德莉?里查逊。她小时从楼窗坠下,背部受伤,落下了后遗症,十二岁时父亲事业失败后开枪自杀,她本人也由于体力关系而放弃钢琴表演的生涯。直到1920年秋母亲去世,留下一笔信托基金,使她一年可得三千元,才能独立自主地生活。她曾爱上自己的钢琴课老师,但被对方拒绝。在这种情况下,她和海明威走到一块去了。她身材高大,头发金红色,性格温柔,吸引了海明威。两人经过近一年的通信,于1921年9月初结婚。不久,她的叔父阿瑟留给她八千元遗产,11月,海明威被《多伦多星报》聘为驻欧通讯员,才和哈德莉乘船赴欧,在巴黎定居下来,开始艰苦的创作生活。
1925年3月,海明威在巴黎结识比他大四岁的波琳?菲佛。她于1918年在密苏里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当上记者,于二十年代初到巴黎,担任《时尚》杂志法国版的编辑助理,常出席时装展览会。她身躯娇小,像个男孩,黑发黑眼,性情活泼,衣着时髦,见多识广,但并没有马上使海明威动心,到那年秋天,才开始有好感,在为期两周的圣诞假期中,去奥地利的旅游胜地施伦斯滑雪,她刻意追求海明威,终于在下一年2月,两人在巴黎成为情侣。哈德莉为了孩子,竭力挽回,但海明威的好友也怂恿他离开哈德莉,两人才于同年8月分居。1927年1月,两人终于离婚,5月,他就和波琳结婚。这时他已先后发表了中篇小说《春潮》和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创作生涯进入一个新阶段。
《伊甸园》发表后,有的评论家认为该小说“部分根据他和哈德莉及波琳的婚姻的一些往事,并触及一些他当时和玛丽的共同生活的内幕情况……”引自卡洛斯?贝克的《欧内斯特?海明威:生平故事》(纽约,1969年)第454页。但读者不难看出海明威仅仅以这些素材作为契机,生发出一个富有独创性的故事。凯瑟琳和哈德莉一样,也有丰厚的遗产,可以让丈夫安心写作,但生活中的海明威,和妻子在巴黎定居的初期,生活相当拮据,可参见他的回忆录《不固定的圣节》中“虚假的春天”那一章。但《伊甸园》中那对青年夫妻生活已相当豪华。他们用的路易威登箱包、乘坐的布加迪小轿车,喝的各种酒,都是当年欧洲的名牌。他们开风气之先,在尚未成为世界旅游重点的法国东南部地中海边的“蓝色海岸”穿着休闲服走动,在偏僻的海湾裸泳,尽情享受性爱生活。评论家认为这和海明威当时和玛丽长期居住在佛罗里达州南端的基韦斯特岛的浪漫气氛有关,使这部小说带有强烈的刺激感官的效果。
海明威对女人的头发特别敏感,在很多短篇及长篇小说中有细致的描写。例如《丧钟为谁而鸣》中的西班牙姑娘玛丽亚,被叛军糟蹋后剃掉了头发,三个月后,在游击队中遇到来执行炸桥任务的美国人罗伯特?乔丹时,才长成一头短发。罗伯特特别钟爱。在生活中,海明威曾先后要求他那几个妻子把留长的头发铰短,改变发型和颜色。在这部他生前来不及定稿发表的《伊甸园》中,那对年轻情侣把头发染成同样的颜色,剪得同样短,试图交换性别,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在二十年代,妇女留长发是传统的行为,留短发则意味着叛逆。海明威在早期作品《太阳照常升起》中,就让女主人公勃莱特夫人把一头短发朝后梳,像个男孩,因为她当时正在巴黎过着放浪不羁的生活。到书末,她和西班牙年轻斗牛士罗梅罗短期同居,笃信天主教的罗梅罗曾要求她把头发留长,回复传统。
关于戴维写作活动的描写,贯穿全书,似乎成为一条副线。他部小说《裂谷》就是以东非洲为背景的。第二部写次世界大战中的飞行员故事,出版后即结婚,到法国南部度蜜月。后来搁下游记,一连写了三个短篇,也都是根据他小时候和父亲到非洲狩猎的经历构思的。其中的第二篇涉及1905年坦噶尼喀土人起义,当时戴维大约八岁。这就是说戴维比海明威本人大两岁左右。但海明威小时候经常由他父亲带到密歇根州下半岛西北端的瓦隆湖边度假,在那边尽情地钓鱼、游水、捕捉小动物,从小爱上户外生活。后来以虚构的尼克?亚当斯为主人公的一系列短篇小说就都是以那个地区为背景,从尼克小时候陪父亲到印第安人家接生,看到那做丈夫的如何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杀,写到尼克青春期的次性爱经验,一直到从欧洲带了战争创伤回到那地区的大双心河,心如止水,如何垂钓,如何搭篷帐宿夜。后来结婚生孩子,当上作家,都有所反映。因此,海明威研究专家菲利普?扬把这些短篇按主人公成长过程加以排列,于1972年结集出版,题名为《尼克?亚当斯故事集》。读者可以从中看出,海明威从来就是根据个人经历加上想象虚构来搞创作的,而不像好些前辈短篇小说家如莫泊桑、契诃夫、欧?亨利以及同时代的毛姆(早期作品除外)那样主要以讲别人的故事见长。
实在海明威要迟至1933年年底才次和第二任夫人波琳在著名的白人职业猎手菲利普?珀西瓦尔陪同下到东非打猎,前后72天,打到了三头狮子等大动物。这次经历在创作上的收获是游记《非洲的青山》(1935)以及两个著名的中篇《乞力马扎罗的雪》和《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尽管这两个中篇都是别人的故事,熟悉海明威生平事迹的读者可以处处看出作者本人生活的反映。
戴维写的第三个短篇实际上就是海明威那次非洲之行后写的一个短篇《一个非洲故事》。这是个完整的猎象故事,写戴维小时和一只小狗在树林中发现了一头大公象,它的象牙长得几乎触及地面。他回去报告了大人,他父亲就带了土人猎手朱马一起追踪。海明威从第十八章一直到二十四章,把《一个非洲故事》的全文分段插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写到为了猎取宝贵的象牙,大人们如何苦苦追踪,终于残酷地枪杀大象,而戴维幼小的心灵被他们的贪婪所震惊,从同情象的遭遇到憎恨他一向崇拜的教会他如何用皮弹弓打小动物的朱马,对父亲说但愿大象不仅仅把朱马撞伤而是杀死了他,使他父亲吃惊。
天真无邪的少年在逐步接触成人世界的残酷现实的过程中幻灭是西方文学传统中写主人公成长过程的教育小说中的永恒主题。这使人想起福克纳的著名中篇小说《熊》。美国南方大种植园主麦卡斯林的孙子艾萨克十岁时和大人们一起进入大森林猎熊,在印第安酋长和黑女奴所生的混血儿山姆?法泽斯的教导下学打猎,两年后,猎杀了头鹿,山姆为他举行了印第安人正式成为猎人的仪式。十六岁时,参加追捕大熊“老班”的狩猎活动,结果虽然杀死了大熊,山姆和猎狗“狮子”也都搭上了性命。福克纳和海明威一样,同样不厌其详地写出了整个过程,还写到艾萨克从他当作精神上的父亲的善良的山姆身上学会了如何做人。他认清了祖先的罪恶,甘愿放弃建筑在奴隶制上的庄园,搬到镇上,学耶稣的榜样,当上一个自食其力的木匠。
但是《伊甸园》中的这个猎象故事似乎游离于这位处在写作和恋爱的矛盾中的青年作家当时的生活之外。也许在那未完成的第二部原稿中有所张本。这个谜只能等待以后是否加以整理发表时才能解开了。不管怎么样,这两位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都触及了这个永恒主题,这该是和西方文学中一脉相承的对人性的关怀这一传统分不开的。
海明威在《伊甸园》中保持了早年的清新简洁的文风,并且就其题材来说,可说是一部青春小说。当时他的健康状况已大不如前,这在同时写作并于1950年发表的《过河入林》中已有所反映。无怪美国当代作家厄普代克在当时发表在《纽约客》周刊上的书评中精辟地写道:本书是“一个奇迹,是早期的魅力的一次新的表述”。詹姆斯?索尔特在《华盛顿邮报》的“书的世界”上写得更为全面:“海明威的告别之作,刻意求工、令人激动、恣意任性可又纯情无邪,忠实于它那高大不朽的制作者和它本身,全然不知黑暗即将降临显然是指海明威终于未能完成本书而于1961年7月2日把双管猎枪塞进口中扣动扳机自杀。。”
吴劳
1999年1月7日
欧内斯特·海明威(1899—1961),20世纪美国小说家、记者,“迷惘的一代”代表作家。一生经历丰富、传奇,写作风格简洁明快,以“文坛硬汉”著称,对现当代美国和世界文学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代表作有《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1953年凭借《老人与海》获普利策奖,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本文集收录了海明威全部长、中、短篇小说和全部非虚构类纪实作品,作家仅有的剧本《第五纵队》及影片《西班牙大地》解说词,以及作家书信集也悉数收进,凡16种(18卷),辅以大量原版插图、珍贵历史影像,图文并茂,全貌再现海明威作品及其生平。
本文集译者名家荟萃:吴劳、鹿金、蔡慧、陈良廷、主万、董衡巽等一代英美文学翻译大家模范译本有口皆碑、历久弥新,辅以详尽背景资料和译序解读,以精良文本,致敬经典。
欧内斯特·海明威(1899—1961),20世纪美国小说家、记者,“迷惘的一代”代表作家。一生经历丰富、传奇,写作风格简洁明快,以“文坛硬汉”著称,对现当代美国和世界文学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代表作有《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1953年凭借《老人与海》获普利策奖,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本文集收录了海明威全部长、中、短篇小说和全部非虚构类纪实作品,作家仅有的剧本《第五纵队》及影片《西班牙大地》解说词,以及作家书信集也悉数收进,凡16种(18卷),辅以大量原版插图、珍贵历史影像,图文并茂,全貌再现海明威作品及其生平。
本文集译者名家荟萃:吴劳、鹿金、蔡慧、陈良廷、主万、董衡巽等一代英美文学翻译大家模范译本有口皆碑、历久弥新,辅以详尽背景资料和译序解读,以精良文本,致敬经典。
部
章
他们当初住在王家水道港,那家旅馆坐落在一条从死水城城墙朝南直通海洋的运河边。他们可以隔着低洼的卡马尔格平原望见死水城的那些塔楼,几乎每天的某一时间,他们骑自行车顺着运河边的白色道路上那边去。每逢傍晚和早上的涨潮时分,会有海鲈进入运河,他们就能看到鲻鱼拼命蹦跳,免得被鲈鱼吃掉,还看到鲈鱼袭击时水面激起了波浪。
有道防波堤朝外伸进喜人的蓝海,他们在防波堤上钓鱼,在海滩边游水,每天帮渔夫们把网到鱼儿的长长的渔网拖上有坡度的长长海滩。他们在街角面海的咖啡馆里喝开胃酒,观看远处狮子湾中捕鲭鱼的渔船的风帆。这是暮春时分,鲭鱼正在洄游,该港的渔民忙得厉害。这是个令人愉快的友好的镇子,这对年轻夫妇喜欢那家旅馆,那儿楼上有四间屋子,楼下有个餐厅和两张台球桌朝着运河和灯塔。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看来就像凡?高画中在阿尔的那一间,不同的是这儿有张双人床和两个大窗户,你可以越过河水和沼泽和海滨草场一直望到白色的巴拉伐斯镇和它那明亮的海滩。
他们吃得挺不错,但老是觉得饿。他们饿得想赶紧吃早饭,那是在咖啡馆吃的,点的是奶油鸡蛋卷,牛奶咖啡和鸡蛋,还有他们要的那种蜜饯和煮熟到什么程度的鸡蛋都很刺激食欲。他们老是饿得想赶紧吃早饭,弄得这姑娘往往会头痛,直到咖啡端上来。咖啡可总是能驱散头痛。她喝咖啡不搁糖,小伙子想该记住这一点。
这天早晨吃奶油鸡蛋卷和红莓蜜饯,鸡蛋是煮的,他们在蛋盅中把蛋拌和,撒一些细盐,磨一点胡椒面在上面,那一小块黄油也融化了。鸡蛋又大又新鲜,姑娘的煮的时间没有小伙子的长。他很容易记住了这一点,对自己的煮鸡蛋感到满意,用小匙把它划成小方块,只有朝下淌的黄油使它滋润,在这清新的大清早他吃着这嫩蛋和辣嘴的粗磨胡椒面和热咖啡和那碗加牛奶的菊苣咖啡。
渔船都出海到了远方。它们随着初起的微风,在黑暗中驶出,小伙子和姑娘醒过来,听到船声,跟着在床上的单被下蜷在一起,又睡着了。他们在外面天光已经很亮、室内还很阴暗时,在半睡半醒中做爱, 然后并肩躺着, 感到愉快而疲乏,然后又做了一次爱。事后觉得饿得慌,竟以为会活不到吃早饭的时候,可眼下他们正在咖啡馆里吃着,观看着大海和风帆,又是新的一天了。
“你在想什么?”姑娘问。
“没什么。”
“你总该想些什么啊。”
“我只在感受。”
“怎么样?”
“愉快。”
“我可饿透了,”她说。“你看这是正常的吗?你做了爱总会觉得这样饿吗?”
“要你爱对方才会这样。”
“哦,这方面你懂得真多,”她说。
“不。”
“我不管。我喜欢这样,我们不必为什么事操心,对吗?”
“什么事也不必。”
“你看我们该干些什么?”
“我说不上,”他说。“你看呢?”
“我根本无所谓。要是你想去钓鱼,我可以写封信,也许写两封,然后我们可以在午饭前去游水。”
“弄得肚子饿?”
“别提了。我已经觉得饿了,可我们还没吃完早饭。”
“我们可以想想午饭吃些什么。”
“那么午饭后呢?”
“我们像乖孩子般睡个午觉。”
“这倒是个全新的主意,”她说。“为什么我们从没想到过?”
“我有这种心血来潮的本领,”他说。“我是创造型的人。”
“我可是破坏型的,”她说。“我要把你毁了。人家会在那房间外的屋墙上安上一块铜牌她是戏说作为对他这位作家在那房间里做爱时死去的纪念。。我要在夜里醒过来,对你干下些你从没听说过或者想象过的事儿。我昨夜就想干来着,可是太困了。”
“你太困了,就害不了人啦。”
“别麻痹自己,产生任何虚假的安全感。亲人儿啊,让时间快快过去,午饭时分就来吧。”
他们身穿条纹渔民衫和从那家卖航海用品的铺子里买来的短裤,坐在那儿,皮肤晒得非常黑,头发被阳光和海水弄得一缕深一缕淡,褪了色。人们在没听他们说已经结了婚以前,大都会当他们是兄妹。有些人不相信他们是夫妻,这使姑娘高兴死了。
在那些年头指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二十年代。,只有极少数人曾在夏季到地中海边来避暑,除了从尼姆尼姆为死水城北一古城,有罗马时代遗迹及中世纪建筑。来的少数人外,谁也不来王家水道港。这里没有赌场,没有游艺表演,除了在热的那几个月中有人来这里游水外,旅馆里没有客人。当时人们还不穿渔民衫,这个跟他结了婚的姑娘是他见过的个穿渔民衫的姑娘。她为他们俩买来了衬衫,然后在他们旅馆房间的脸盆里洗涤,把上的浆洗掉。衬衫原来很硬,做得经久耐穿,但洗涤过后料子变软了,如今已穿旧,变得相当软,所以他这会对她看时,看见她的乳房顶起了这穿旧的料子,显得挺美。
在村子那一带地方,没人穿短裤,因此他们俩骑自行车时,姑娘不能穿。然而在村子里就没关系,因为老百姓非常友好,只有当地的神父不赞成。但姑娘在星期天穿了一条裙子和一件长袖开司米毛衣,用头巾包住了头发去做弥撒,小伙子跟男人们一起站在教堂后部。他们捐献了二十法郎,这在当时值不止一美元,因为神父亲自收取捐献,他们对教会的态度就此为人知晓,在村子里穿短裤的行为就被看作是外国人的怪癖,而不是企图冲击卡马尔格那一带各港口的道德风尚了。他们穿短裤的时候,神父不跟他们说话,但也并不指责他们,等他们在傍晚穿着长裤,三人就朝彼此鞠躬致意了。
“我要上楼去写信了,”姑娘说,站起身来,对招待笑笑就走出咖啡馆。
这小伙子名叫戴维?伯恩,他把招待叫到面前,付了账,招待问,“先生要去钓鱼?”
“我想是吧。潮水怎么样?”
“这阵潮水好得很,”招待说。“我有些鱼饵,你可要吧。”
“我可以在路上弄到一些。”
“不。用我的吧。那是沙蚕,有的是呢。”
“你走得开吗?”
“我正在当班。不过也许能离开,去看你钓鱼。你带了钓具?”
“在旅馆里。”
“弯过来拿沙蚕吧。”
到了旅馆,小伙子本想上楼到房里去找那姑娘,但却到柜台后面挂房间钥匙的地方找出那多节的竹制长钓竿和放钓具的篮子,回到亮光光的路上,一直走到咖啡馆,然后出来走上阳光刺眼的防波堤。阳光热辣辣的,但刚吹起了微风,潮水刚开始下退。他想,但愿带了根抛竿和匙状假饵来,这样就可以把钓钩抛过运河中的水流,从岩石上落到另一边的水里,结果他却在长竿上安上软木和羽毛管做的浮子,让一条沙蚕在一个他自以为也许有鱼在觅食的水域缓缓地浮动着。
他钓了一会儿,运气不好,就观看外面蓝色海面上来回行驶的捕鲭船只,还有高空的云朵投在水面上的阴影。后来,他的浮子猛地下沉,钓丝紧绷着朝下斜去,他用力抵消一条鱼的拉力,把钓竿抬起,这鱼坚强有力,乱蹦猛冲,使钓丝在水中嘶嘶作响。他设法握得尽量地松,那鱼不断地企图向大海游去,长竿被拉弯,钓丝和钓钩引线都快给绷断。小伙子跟着那鱼在防波堤上朝前走,以便放松紧绷着的钓丝,但鱼还是不断地拖,因此随着它朝前冲,钓竿的四分之一被强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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