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货速发】未惩年

情人节，天阴得厉害。

肖栋早早就从家门出来了，但距离“补习班”的“放学时间”还有一阵子，他便先只身前往学校练球。自从练球以来，肖栋明显感觉到两臂肌肉越来越紧绷，身上一些软软的嫩皮也逐渐粗壮起来。

一颗篮球击中篮板，弹入网中。肖栋一边擦着汗，一边端详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学校。

武皓，冯勇，江子睿，李旭东，夏冰，苏芸，都是你们逼的！我要报复你们所有人，以牙还牙。

肖栋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间处于教学楼二楼的舞蹈排练室。

还有徐语薇！

舞蹈排练室的旁边，就是交响乐队排练室。

小提琴……自从圣诞夜以来，我的琴就一直留在乐团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拉琴……要不然，再去看一眼吧……

楼道空无一人，冬天好似连只蟑螂都没有，若有卫星从上俯瞰，肖栋倒像是一只蟑螂一样缓慢爬行在二楼楼道里。而且越接近交响乐队排练室，脚步就越缓慢。

明明放假，门怎么没锁呢？肖栋悄悄摸到教室门周围，轻轻推开了门。

果然是放假了，这一大堆乐器就这么堆着，地上灰尘也没人管。欸？我的小提琴呢？四下探视，发现在一堆谱子底下，有一个琴头孤独地伸了出来。不会吧……

肖栋走过去，咽了一口吐沫，一把翻开压在上面的所有谱子。一个小提琴翻着倒在了地上，琴弦断了两根，琴身的背板干脆裂了一个大口子。

兄弟……你怎么了……肖栋来回抚摸着裂开的背板，又把琴一下子抱在了怀里，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谁啊这是！”门口处传来一声响，楼道里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来，肖栋一转头，猛然看到乐团管理员魏老师正拿着一串钥匙，疑惑地看着肖栋。“你来干什么啊？”

“魏老师，”肖栋把小提琴背冲着对方，“琴坏了。”

“这……”魏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照看这个琴的！”肖栋站了起来。

魏老师反咬一口：“这是你的琴，又不是学校的，放假不拿走，学校可没义务帮你看着！”

肖栋一时语塞，喘着粗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操你大爷的！”肖栋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肖栋你怎么跟老师说话呢？”

“操你大爷的！”肖栋又提高了分贝。

“你再骂一句？”魏老师走近肖栋，抄过小提琴就往旁边一扔，“啪！”小提琴重重砸在了墙上，又弹到地板上。

“操！”肖栋一气之下，将全身力量聚集在脑袋上顶向魏老师，魏老师身体轻轻一让，肖栋扑了个空。

“骂完还想打！”魏老师捏了捏拳头，上前一把锁住肖栋的喉咙，“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早看你小子不顺眼了，跟俞指挥那儿还事事儿的，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永远不许回来！”

说罢，魏老师把肖栋推出门，咣的一声关上。

我的琴，你不能霸占我的小提琴……我的音乐之路，到头了么？肖栋一边哭一边爬起来，慢慢走出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哟，小同学……过来过来……”肖栋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被一抹猥琐的声音所打破。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已经从学校后门走出来，走到了熟悉的那条餐饮街，羊肉馆、面馆、饺子馆、小卖部如同记忆中一样分布在两旁，只不过由于是假期，店面都关张。

旁边也已经围上来两个高中模样学生，一前一后包夹住了他。

不……这是职高学生。

“情人节怎么哭鼻子啊……”高个子职高学生搭上了肖栋的肩膀，“让女朋友甩了吧？拿今儿不用再跟女朋友开房啦？请哥哥们吃点饭吧？”

他们……他们把我当成……当成……

“给个话儿啊！”另一个矮个子职高学生狠狠拍了拍肖栋右肩。若不是肖栋这些日子锻炼了体格，怕是根本禁不住。

“小子，不打你是不是不言语声儿啊！”肖栋的脸上轻轻挨了几下巴掌，他的眼神旋即变得锐利而富有光芒，但紧接着又装着软弱下来。

“我——我——没——没有——”肖栋故意装成结巴，“那——那个——我身上没——没钱——”肖栋马上解开上身羽绒服，把上下内外的兜儿都掏出来，的确是一张票子都没有。

“我操！还他妈是个结巴！”高个子拍了矮个子，“你丫不是说今儿情人节，这学校肯定有人开房去么？都他妈等了一小时了，就等来这么个穷光蛋啊！你看丫那样儿像有媳妇的么？”

“不可能啊，”矮个子解释道，“前两天我们哥们在这儿劫了好几个了，还劫出过红票子，——怎么可能？”

“你这样不行啊！”高个子用食指点着矮个子，“今儿可来了不少兄弟，要劫不着——你可得挨揍！”

“你说！”矮个子过来狠狠推了一把肖栋，“你们补习班儿下了课没有？人都哪儿去了？”

对啊……可以引他们过去……

“下——下了——有——有——几个——带着——女——女朋友去麦——当劳——劳了……”

“操！”矮个子气急败坏，一个劲儿地咂着嘴，“他们从那边那条路去麦当劳了！坏了！从麦当劳再去小宾馆可就是大路了，截不住了！妈的！”说着矮个子狠狠踹了一脚肖栋的肚子，肖栋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今儿个把这小子打一顿出出气吧！”

“别——别——大哥——我——我有——办法！”肖栋双手合十，趴在地上求饶。

“什么办法？利索点儿说！”矮个子蹲下掐住了肖栋脖子。

“我——听说——他们——吃——吃完饭——先去——去——KT——V——要从——那边——过——过去——”肖栋说着指了一下远处的一个小胡同入口，“穿——过去——有——有个——居民——居民区——可以——可以——等着——”

“牛逼啊！”这回轮到高个子激动了，“行了，今儿个看来是有货了——哎小子——我得带着你去——要是你小子蒙我们——先把你暴揍一顿！”

本来我就要去……

“我——带路——”肖栋起身，揉了揉被踹的肚子，其实早已不疼了，但他依然装作疼痛的样子，半弯腰走路。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雪花，北风也猛地刮起，肖栋刚与两个职高学生拐入小胡同，就加速快跑了起来。

“小子要逃啊！追！”

追啊……快点……

肖栋飞速跑入胡同深处，跑入了埋伏区域。肖栋向右一看，与条防线的高硕正好对上眼。高硕躲在一堵砖墙后，看到肖栋跑这么快，也是吓了一跳，但肖栋旋即放慢脚步，用手指比划出了“2”，挤了挤眼睛。高硕点头回应，赶忙将身边“中华帮”一干人等召过来。

估摸着两个职高学生通过了高硕防线，肖栋停下。

“哟，跑不动了吧——臭傻逼！”矮个子跑累了，扶着膝盖喘气。

“上！”肖栋转身，一脚踹向矮个子的面门，对方应声倒地。而高硕防线三个人瞬间涌出，切断高个子的退路，肖栋后面又涌出刘子龙等四个人，挡在高个子的面前，一下子形成了前后夹击态势。

“哥哥们——”高矮两人都吓趴在地上，紧张之下反而也结巴了起来，“别——别——我们就是——反正别打我们——”

“大哥！怎么办？”高硕走上两步，呼唤着肖栋背后的某处。

“把其他人都叫来。”郑天楚把短发剪得更短，从居民区里面走出来，整个围攻职高的布阵也比较明确了。

这条小胡同的居民楼布局复杂，而且只有南北向道路，没有东西向，便于包夹。高硕带三个人在前面，负责条防线，目的是堵后路；刘子龙带三个人紧随其后，躲在一栋居民楼的单元门口；第三条防线是泰和的杨亚明带五个人，拿好石头准备从远处攻击；第四条防线是五一的马晓东四个人，任务自然是堵截可能从对面来的袭击。

“拿手机，”肖栋右手一把掐起高个子的脖子，咬着牙说，“给你们的人打电话，就说你们围住了几个学生，让他们过来分赃，快点！”

高个子手足无措，脑袋轻微有点颤抖。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拨下了一个号码。

“你丫臭傻逼要是敢乱说，今儿我不要命了也要弄死你！”肖栋猛然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个子，与他一起听着忙音。

“喂——喂二哥——我啊——这个——”高个子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肖栋则伸出左拳对着他，“我们几个人截了几个英和的——那个——票子不少，二哥一起过来分吧？”

“哎哟我操！”电话那头响起不屑的声音，“我都没听出来是咱们的人——你谁啊？”

高个子完全失去了刚才的自信，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二哥——你不认识我啊？”

“那么多人我哪儿认得过来啊？你们在哪儿呢？”

“英和后门往麦当劳那个方向，个胡同左转——有点深——你们小——”肖栋听到他可能是要通风报信，右手掐脖子更紧了，“让大家都来啊！”高个子连忙挂了电话。

“肖栋——”郑天楚面对着肖栋，两只手伸出，做出了个好似投降的动作，“今天——三校人马归你指挥，我不拿东西，就在一边看着，只许胜，不许败，要是败了……”郑天楚放下两只手，面容冷酷起来，“军法处置！”

“大哥，放心吧！”肖栋皱着眉，表情坚毅，紧接着转过身去布防。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过身去以后，郑天楚左手突然背后，一个哥们轻声把自行车U型锁拍在郑天楚手中，几个人从胡同口退了出去。

“你们多少人？”肖栋继续凶神恶煞一样地看着高个子。

“加我们俩，整十个。”

“‘二哥’是什么人？”

“是——是我们职高老二——小磊哥下面就是他了——”

“那他为什么说不认识你？”

“是啊——我们都是些小喽啰——”

“那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们俩都没什么特点——估计——”

肖栋脑子飞速转着，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硕哥，条防线拉绊马索。什么时候对方想撤，什么时候再出来，没人撤，死也不要出来。其他人都来第二条防线藏着！龙哥，我跟这俩趴地上。你的人围我们站一圈儿，做出抢劫的样子；脸上要有坏笑，衣服弄乱一点，千万别紧张，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你们俩，不许耍花样，都给我抱着脑袋，不许抬头。今天我们这儿有五十多个人，你们不是对手……”

“泰和跟五一的哥哥们！咱们肯定能赢！但咱们一定要统一出击，别各自行动！听我喊上再上！拜托了！”肖栋朝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随后蜷在地上，为防被地上两个职高的偷袭还故意离得远了些，所有人也连忙各就各位。

网张好了，就等鱼了。

雪花越飘越大，坑坑洼洼的胡同已布上一层白色，不知道这些垒起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胡同墙砖，已经见证了多少大阵仗，才能对这次即将到来的大战无动于衷。

“哟！不少啊！”远处传来比高个子之前更加猥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为数众多的脚步声，肖栋趴在地上观察着对方的前进速度，发现这个“二哥”似乎有点谨慎，所有人都是慢慢挪进来。

不行，得让他们都进来……

“龙哥。”肖栋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刘子龙当时会意，立刻从兜里掏出了所有的钱，里面有好几张一百块钱的票子。

“二哥，　”刘子龙朝着职高挥舞着，“刚搜出来的！好几百呢！”

“哟！今儿这一趟活儿，比一个月的份儿钱都多！”

“二哥”高兴坏了，职高们脚步也从挪动变成了走动，又小跑了起来，闯过了条防线的绊马索所在地，接近第二条防线，但大部分人马还停留在胡同口一带。

不行，时机还不到……

职高学生那边明显是非常放松，但刘子龙的人马明显是有些焦躁，有的人开始摩拳擦掌，脸上本应露出的坏笑也少许僵硬。更重要的是趴在地上的高矮两人，已经偷偷抬起头，眼睛找寻着“二哥”所在。

肖栋躲在人群中间，两手拽住了高矮两人的后脖领子，两人忽地低下头……

哥哥们，这是我次指挥，你们都争争气！别轻举妄动啊！

“我看看，这帮傻逼都谁啊？”“二哥”的声音越来越近，刘子龙倒是镇定自若，但肖栋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搞得他也有些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必须等所有人都进来了！怎么胡同口还有人？他们有多少人？

看脚……大概有十几个过了第二条防线了——不够——还不够！

“让我看看啊！”“二哥”突然扒开了刘子龙等人所在的人堆，与肖栋恰好打了个照面。一张满是痘坑的脸映在了肖栋眼前，把他直接吓得向后一错。

鹅毛大雪，飘了起来。

“真是个书呆子样儿！”“二哥”咧嘴笑起来，伸高了手转身招呼后面的人过来，不过当他再度转身面对刘子龙，却似乎发现了异样，脸上的笑容急剧缩了一下，“欸？你们哪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有二十多个来了——差不多了——再等两秒钟……

“二哥！这是个套儿！”矮个子突然大喊了一嗓子，喊得“二哥”愣了一下。

操！坏了！趁他愣着，必须上！

肖栋眼睛一沉，咽了口吐沫。刘子龙率先发难，将手中的一沓子钱往“二哥”身上一扔，肖栋爬起来就双手抱住了“二哥”的脑袋，斜着把他撂倒在地。

“上！快上！”刘子龙看肖栋与人缠斗起来，便先发号施令。仅一瞬间，刘子龙的人马就急速上前，迅速与前面三个人打起来。第二条防线的高硕人马也全部涌入，但由于职高还有三个人拖在第二条防线后面，高硕人马反而是有些腹背受敌。

弄死你们！

肖栋与“二哥”缠打起来，“二哥”一开始被撂倒在地，撞了一下后脑勺。就在这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肖栋如同野人一样疯扑上来，骑在“二哥”肚子上，几下王八拳都冲着面门而去。没过几下，“二哥”的脸就被打出血来，肖栋的手也因用力过猛而擦破了皮。

几滴血，滴在了不算苍茫的雪地上。但就在这时，“二哥”抹了一把脸，发现血渍之后突然发狂，用尽全力将肖栋顶了下去，一脚飞踢把肖栋踢到了边上，紧接着没有恋战，而是回去与刘子龙打了起来。毕竟刚才发号施令的是刘子龙，肖栋又过于瘦弱，不像主力，肖栋在这场群架之中并不太受关注。

肖栋摇摇脑袋，蹲着观看局势：对方虽是被迫迎战，思想上并无准备，但毕竟总体有十个人，高硕与刘子龙的人马加在一起，不过八人，一打起来，双方逐渐势均力敌，对英和稍有不利。

不对呀……五一跟泰和呢？

“哥哥们！上啊！”肖栋冲着第三条防线的方向喊去。但话声刚落，他就发现了一个极为惊悚的画面：第三条防线的泰和学生原地不动，好似人墙，石头也没有飞过来，领头者杨亚明不见踪影；第四条防线的马晓东倒是带着人跑了过来，但第三条防线五个人堵住胡同，他们根本过不来。马晓东脸上透着焦急，也不停地在与什么人吵着架。

泰和的！你们丫这是临阵退缩啊！

但英和与职高学生正在苦战，职高学生似乎只当他们是围观群众。

再转身一看英和这边，每个学生脸上都挂了彩，高硕这个大壮儿正被两个高大的学生猛捶肚子，两三个“中华帮”成员已经趴倒在地、不省人事，只有刘子龙的人马还在继续奋战，但脸上也已经露出了疲倦之色。再一看郑天楚退去的方向，更是毫无人影。

地上血迹越来越多，热血所过之处，好似红唇吻过。肖栋把外衣猛地脱下，扔在一边。

不行……先想好，怎么打……对！大哥说过，打架就要先打废一个……打哪个呢？

“肖栋……别愣着啊！”刘子龙的喊声传来。

肖栋从旁边抄起了一个啤酒瓶子，瞄准了刚才的高个子，直着冲了过去。恰好高个子回身，肖栋一使劲将瓶子狠狠砸在他的鼻子上，酒瓶子应声而破，高个子嘴唇马上遍布血迹，惨叫着向胡同口冲着，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