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货速发】仓鼠大战多肉植物

  中午休息的时候，洪樱桃找到小满：“走，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傅老师让我帮她打印卷子。”

  小满犹犹豫豫：“打印还需要两个人吗？不是塞纸进去，一按键，它就会自动吐出来吗？”张曦曦刚借给她一本《要命的数学》，她挺想尽快看完的。她磨磨蹭蹭，要走不走。

  洪樱桃哪儿容她不听自己的，一把揪住她，拖着她边走边说：“一叫你帮忙你就推三阻四的。是打印下周要用的试卷，每个试卷四面，正反打印就得两页，再把它们订在一起。可不得一个人分卷，另一个人订吗？金灿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否则我也得叫上她。”

  其实，不是小满偷懒，是她压根儿就不喜欢打印室。打印室在三年级办公室的里间，先得敲门，跟里面的老师们说明来意，才能进去。小小的打印室，里面又有打印机又有复印机，到处堆满了一包包的复印纸。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学校一向鼓励大家“绿色环保”，资料、试卷都要双面打印，那种只有一面有字的纸也都会堆在打印室里备用，使本来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不堪。每次小满进去，都觉得纸堆随时会垮下来，她脑海中都能浮现出自己被压在纸堆下面的画面。

  经不起洪樱桃的七说八说，小满被拖进了打印室。开始是洪樱桃分卷子，她订，但小满力气小，总是订不透。洪樱桃一把抢过订书机：“两张纸你都订不透！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活该了吧。”于是反过来，她分试卷，洪樱桃订。

  开始外间的办公室没几个老师，随着门开开关关，外面的老师渐渐多了起来，聊起天来。

  有一位老师心有余悸地说道：“姐妹们，我刚刚出了个洋相。课间，我正在玩手游，突然我的学生来找我，我慌忙退出，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就问我：‘老师，你不让我们玩游戏，你为什么玩？’你们说，我该怎么回答？”声音很陌生，不是小满她们熟悉的老师。

  另一个老师慢条斯理回答：“这个我有惨痛教训。前一段时间，我在班上发现好多学生看不健康读物，什么《异人异事录》，什么《九生九世万里桃花》，反正都是诛仙、修仙一类的。我就给没收了，还开了一次班会，和孩子们谈了谈。结果前两天，我在教室里监督他们自习，班长在我旁边清本子。我没事儿，就拿出手机来看小说，那小丫头大叫一声：‘老师，你也在看修仙文！’我当时汗都吓出来了。”

  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也有几个老师纷纷问她：“那你怎么处理的？”

  小满忍不住想探头去看，被洪樱桃一把揪了回来，还连做了好几个“嘘”的动作，让小满闭嘴。

  她们静静地听着外面的聊天，听出这个看修仙文老师的声音是（三）6班班主任周老师的。

  “当了九年老师，我还是练出了一些本事的。我面不改色，问他们：‘同学们，老师为什么也要看这种小说呢？是这种小说特别好看，老师特别喜欢吗？’他们就答：‘肯定不是。’我说：‘对，其实老师根本看不下去。但是老师在禁止你们看之前，必须先了解你们。我得知道，是什么样的书在吸引你们，是什么样的内容让你们欲罢不能。老师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些同学屡禁不止，几次没收还带书来。是这

  书有什么魔力吗？’”

  有几位老师连声赞道：“说得好。”

  “然后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小说删了。我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回家再下载一遍，以后在家里看。我还反省了一下：上班的时候，本来就不应该看小说。一个老师在班上，哪儿有没事的时候。”

  另一个声音说：“我倒是有个心病，一直没解。”啊，是苏珊娜老师。小满和洪樱桃都不自觉地留神听下去。

  苏珊娜老师说：“学校门口的红豆饼，你们都吃过没？我天天下班的时候经过，热腾腾香喷喷，一堆学生围着买。我也想买，但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不好意思去买。上周五，我下班比较晚，一出来，学生都走空了，红豆饼也快收摊了，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过去，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其他老师赶紧问：“怎么样？”

  “有一个小朋友，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看样子才四五岁。他应该是在幼儿园的放学路上，经过校门口，闹着要吃红豆饼，身边的老太太不同意给他买。正好我到那里，老太太一看到我就问我：‘姑娘，你是老师吧？’我没反应过来，就说：‘是呀。’老太太如释重负，赶紧对那个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小朋友说：‘你问问老师，街上的东西能不能吃，卫不卫生，健不健康？’我能怎么说？我只好跟他说：‘小朋友，你们幼儿园的老师是不是都教过你们不能吃零食呢？’小孩还挺乖，对着我，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我又说：‘跟家长提要求的时候，该怎么样呀？’他知道错了，就不说话。我又说：‘现在要不要给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给她一个大大的kiss（吻），吃奶奶做的香喷喷的晚饭呀？’”

  有老师说：“苏珊娜，你还真是厉害，好会教小孩。”

  “那小孩奶声奶气对我说：‘她不是我奶奶，是我姥姥。’完了他们就沐浴着霞光走远了，红豆饼摊子也跟他们一道走远，一去不复返了……”

  小满简直能想象出苏珊娜老师的表情与动作，那是她经常在课堂上也喜欢摆出的夸张pose。小满拼命忍着笑，一偏头，发现洪樱桃也为了忍笑拼命咬住手指。

  苏珊娜老师娇滴滴地说：“我心真叫流血呢。门口这么多摊子，都是学生快放学的时候出现，学生一走光就收摊。我经常想对他们大喊：‘走慢些，等等吃货，除了学生，还有老师……’”

  一位老师笑着说：“你也太没出息了。”

  另一位老师说：“苏珊娜已经不错了，我比她还没出息呢。我跟你们说，我上周发现有学生上课吃零食，就给没收了。结果到了下午四五点，我饿了。我当时内心斗争了很久，小白人一直说：这是学生的零食，老师怎么能偷吃；小黑人就说：吃一颗有什么关系，学生不会发现的。”

  一个声音问她：“那小黑人赢了？”

  “咦？”她拖长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都是这样，越纠结越没法意志坚定。”

  “我开始想的是：就吃一点点。不知怎么的，袋子就见底了，急得我一头大汗，只怪办公室暖气开太足了。那肯定得还学生一袋呀，问题是那是进口零食，包装上不知道是韩文、越文还是泰文，一串鬼画符，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零食。我难道打电话给家长问她在哪里买的吗？”

  一位老师打趣道：“你还可以让她给你一个购买链接。”

  “幸好现在有搜图功能，我拍图上传，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三天才发货，一个星期才收到，十天里我都不好意思跟学生提起这件事，当然学生也没有主动找我。好不容易东西到手了，我一看：咦，怎么长得不一样？卖家说：换包装了，旧包装哪儿都买不到了。”

  老师们都“哈哈”笑起来，有人问：“那你怎么办？”

  “我就还给家长了。告诉她：原来的袋因为开过封，小孩上课偷吃，沾过墨水摸过桌子的手进袋子拿，不卫生，我给扔了，专门买一袋新的还给学生。家长特别不好意思，一再向我道歉，我说不用，你就监督孩子再也不带零食就是。家长拍胸脯，满口答应，说这是立军令状了，绝不会有下次。还一定要塞钱给我。”

  “钱你接了？”

  “哪儿能呢。不过效果还不错，那个家长很感动，在群里传扬了这件事，让每位家长都监督学生再也不带零食去学校，免得老师破费，也减少老师的工作量。OK，带零食这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就此解决。”

  一个稍微有点儿苍老的声音说道：“小路呀，其实这个处理你也不太对……”

  “张主任，您就别批评小路了，她还年轻呢，我们不也是年轻时过来的。”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袋零食算什么破费，我前一段时间才破财呢。”是教美术的丫丫老师。她应该是在美术办公室上班呀，大概是有事过来，就参与进聊天了。

  “你们都知道我喜欢买发饰，发圈、发夹什么的，有一款亮闪闪满天星的碎钻发圈，我中意了很久，但确实太贵，下不了手，后来一狠心从香港代购了。结果天戴，就有学生告诉我：丫丫老师，我们班郑晶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一看，真的哎。”

  一个声音笑着说：“丫丫你真有童心，居然跟三年级小学生审美一样。”

  另一个声音问：“她戴好看还是你好看？”

  “啪啪”，似乎是丫丫老师拍了两下桌子：“气人的就在这里。不仅是款式撞了，而且还是她戴比我戴好看。那发圈太亮了，一戴上就显得我脸色暗沉，打半斤粉都不行。小朋友呢，脸蛋红嘟嘟，嘴唇粉嘟嘟，大眼睛圆嘟嘟，戴上发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戴怎么好看。”

  “那你怎么办？”

  丫丫老师无奈地回答：“我能怎么办？默默摘掉发圈，继续上课呀。”

  卷子装订完了，小满就想回去，但洪樱桃揪着她，各种做手势让她少安毋躁。

  打印室只有一把凳子，她们就各找了一堆复印纸坐下。

  渐渐的，外面的人声低了下去，听见几次开门关门的声音，洪樱桃才使了个眼色，和小满一人抱一叠卷子，从打印室里溜了出来。

  她们走得很小声，几位还在办公室的老师有的伏在桌上午睡，有的在专心看书改卷子，都没有留意到她们。

  出了办公室的门，小满就大步跑起来，“咚咚咚”跑过半层楼才站住，大笑着说：“真好玩，老师也玩游戏、看小说、吃零食。”

  洪樱桃没有笑：“我妈也玩游戏、看小说、吃零食呀，我知道你妈也是，对不？”

  “但她们是老师呀。”

  洪樱桃说：“其实老师都挺年轻的，傅老师比我妈还小，才三十来岁。我妈妈经常说：她年轻的时候可傻可傻了，现在才学聪明了一点儿。她跟我说过，她开甜品店，就是因为她爱吃，可是如果她都吃了，拿什么卖给客人呢？所以，每天她都忍着，忍得好辛苦。”

  小满点点头：“就像老师也要忍着一样。”

  是呀，不能吃，不能玩，一直要忍，当老师当大人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