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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耶拜那两条几乎只剩下干骨头的前腿在地上踢踏了许久，却还是不听使唤地蜷曲着。他脖子下面一大块皮毛松垮垮地垂落在地上，像是丢弃在大地上的一块残破的围巾。他那已经离开地面的后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得两条枯瘦的后腿不住地打战，硕大的身子随时都有垮塌在地上的可能。

乌尔拉克不得不收回举在半空的胳膊，两只手一起用力，抱紧了耶拜那早就因为干瘪、萎缩而软塌塌地耷拉在身体一侧的驼峰，嘴里焦急地发出一阵自以为清晰的声音，鼓励耶拜快点站起来。

好在耶拜不需要听清楚乌尔拉克发出的那些含混的音节，就知道主人是在给自己鼓劲儿。以前的耶拜根本就不要乌尔拉克鼓励自己。那时候的他连命令都不需要，他单从主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分量，就知道主人是否已经坐稳，然后便在时间迅捷而稳健地站起身来，主人只需给他一个方向，他就会自动选择路段，昂首阔步地前进了。

如今，耶拜已经五十岁了。哈拉湖草原一带的骆驼寿命通常在三十年左右，五十岁的骆驼相当于一个快一百七十岁的人了。

乌尔拉克趔趄着身子，在两座名存实亡的驼峰间僵持了片刻，不得不竭力放松情绪，无奈地等待耶拜自我救赎。他适度地调整自己的姿态，努力提着气，想着，这样至少能让自己的动作变得轻盈一点，以减轻耶拜的负重。

乌尔拉克通过耶拜传递到自己双腿上的颤动意识到，此刻，貌似迟钝懒散的耶拜，其实正在全力以赴地蓄积力量掌控自己的身体。耶拜的这种坚韧，却引起了乌尔拉克的担忧和怅惘，他竭尽所能地提着气，试图减轻自己对耶拜的压力。

乌尔拉克哪里知道，如今的自己，怎么还能轻盈起来？他真的还以为，已经七十多岁的他还能像十七岁的时候那样，轻轻一纵身，就宛若马脖子上的鬣鬃那样潇洒地迎风飞扬吗？

他那因苍老而臃肿松散的身体，能够在萎缩的驼峰间保持自身的平稳就不错了。他无法准确地操控自己，不知道自己当下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冗余、疲沓和僵硬，徒然地增加远比他还要苍老衰弱的耶拜的负担。

仿佛随时都会消融成一摊水的耶拜果然没有放弃。表面沉静的他，其实一直都在暗暗调动散落在肌肉和骨骼缝隙间的力量，竭力将它们凝聚在一起，并从自己那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判断，只要自己站起身来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状态。

金雕布尔克当然也听见了主人的那声含混不清的“Victory！”的指令，也辨认出了主人伸到半空中的弯曲变形的手指所做出的剪刀状，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Victory！”的巨大的“V” 字形。

布尔克知道，那是主人发送给自己的专项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