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与人：历史的启示

庚子瘟疫爆发，迄今未见消退之势，对于当下的历史学家来说，这是个全新而未知的事物。自然科学家把新冠病毒与过往已发现的诸多病毒及其演化过程进行比较，需要对疫情孕育、爆发、扩散的路径进行回溯式的跟踪调查，也就是流行病学调查。身处疫区内外的我们，也对诸如人类过往曾经遭遇怎样的瘟疫，这些瘟疫对人类有什么影响，它爆发的原因何在，人类又是如何应对瘟疫，以及这种应对对今日有什么样的启示等一系列问题，有着越来越迫切的思考，我们或许需要对瘟疫历史的认识进行梳理、归纳和总结，并让先前封闭于象牙之塔的所谓纯学术，走向社会，面对大众，从而为现实的防疫抗疫提供某些经验教训。
　　病毒将人类禁足于钢筋混凝土构建的“牢笼”之中，却给历史学者提供了极为难得的“田野考察”的机会：作为当事者、局内人，观察、体验对由疫情揭开的人间万象，进而使我们对历史，尤其是长期以来被遮蔽的瘟疫与历史的关系，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和认识。历史与现实交相激荡，共同推进世人对人类自身命运的思考。
　　此次疫情，似乎印证了社会上广泛流传的一句调侃：“历史给人类提供的最大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激愤之词，与其说是对历史之用的否定，不如说恰恰强调了人类无视历史导致的恶果。事实上，随着疫情的爆发和蔓延，自2003年非典之后逐步兴盛起来的中国医疗史、疾病史学界迅速行动起来，利用互联网提供的强大传播功能，掀起了一场具有公共史学特质的疫病史宣叙高潮。2月初，商务印书馆的杜非编审南开大学的余新忠教授和我商量邀请海内外从事疫病和公共卫生研究的专家，围绕着历史上尤其是明清以降中外的疫病及其社会应对这一主题，在充分借鉴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结合现实体验，将各自先前的学术成果和认识用一种简明通畅的文字再现，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倡议一起，各方热情应邀，鼎力襄助，于是有了这本《瘟疫与人：历史的启示》。
　　瘟疫（传染病）是一种灾害，至于它是一种自然灾害，还是一种人为灾害，或由自然、人为相互作用而导致的环境灾害或技术灾害，学界并没有一致看法。在国家防灾减灾和应急管理层面，这一在今日被明确界定为生物灾害或生物入侵灾害的事件，没有被归入自然灾害的范畴，而是作为公共卫生事件，与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及社会安全事件等，并列为突发事件，但其统一处置的责任与其他突发性事件截然分开，不在民政部救灾司以及后来的应急管理部管辖范围之内，而是由卫生部或国家卫健委主导。在当下的国家或地方“战疫”实践中，作为国家应急管理的最高领导机构如国家减灾委员会和应急管理部，实际上扮演的是聊胜于无的辅助性角色，与其在水、旱、地震等灾害处置过程中展现的核心地位形成鲜明的对照。同样的突发事件，却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主管部门，这样一种疫病与减灾相分离的话语和实践，对新中国防灾减灾的举国体制到底是利是弊，值得人们进行深入的检讨和反思，但是如果把它放到一个更长的历史时段去考察，这样的分离，作为一种历史的事实，或许有助于我们对中国卫生现代性的构建及其对于中国现代性的总体意义展开新的思考。

2020年，新冠病毒疫情成为我们生活中的重要主题。在国内疫情已趋好转，国际疫情发展之时，我们约请了近年来活跃在医学史、疾病社会史与公共卫生防疫等领域的优秀学者从各自不同的研究角度，以“瘟疫与人”为主题，为一般、非专业读者了解、理解中外历史中的疫灾提供思考途径，为读者理解当下提供多向度的历史与思想背景。内容涉及疾病史（历史上的瘟疫）、医疗史（救治、医学、药物的）、中医与西医、瘟疫与政治、文化、社会、公共卫生、慈善赈济等诸多领域，以及人类在面临疫灾、应对疫灾的历史过程中所积累的历史经验和财富。

余新忠，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暨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副院长、中国社会史学会副会长秘书长。首届“J育部长江学者奖励计划”青年学者。主要从事明清以来江南区域社会史和医疗社会文化史研究。已出版《清代江南的瘟疫与社会：一项医疗社会史的研究》和《中国家庭史·明清卷》、《清代卫生防疫机制及其近代演变》等专著，译有《瘟疫与人》。

夏明方，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灾害防御协会首届灾害史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中国农史学会理事。研究领域为中国近代灾荒史、环境史以及社会经济史。著有《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乡村社会》（中华书局2000年版）。

★本书代表了疫病史研究的新成果，其出版能够促进学界对中国社会卫生现代性与公共性的思考，有助于跳出西方中心主义的框架，树立文化自信，服务新时代国家社会的重大需求，并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中国智慧。
　　——黄兴涛（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兼院长、长江学者）
　　
★本书以全球视野考察近世以来人类与疫病之间的关系，比较东西方国家应对疫病的经验与举措，亦为如何将尊重个体生命与社会公共卫生相结合、促进入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历史学的思想智慧。
　　——王利华（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长江学者）

序 夏明方

一 动荡年代：晚明瘟疫爆发与救治 赵现海

大流行/瘟疫种类与死亡数字/“大头瘟”的判定与诊治/崇祯末年的鼠疫/救治

二 大变局前夜的新瘟疫：嘉道之际霍乱大流行 余新忠 徐旺

背景/古已有之抑或外源性新疫？/疫情/嘉道之后霍乱肆虐/“丰都地狱”：应对与恐怖记忆/对医药卫生事业的推动/小结

三 千年未有之变局：清末鼠疫 杜丽红

温床：近代城市的兴起/舞台：中西医学的竞技/旧习：传统的被动变革/底线：政治胜于防疫/新制：卫生行政的诞生

四 黑死病：不间断的欧洲史14-19世纪 辛旭

命名/“鼠疫的三次大流行”/诊疗与救治/后果：人口、经济与空间安全/尾声

五 “天国之花”与美洲社会变迁 简天天 张勇安

伊始：揭开天花的神秘面纱/降临：天花的跨洋之旅/扩散：天花在新大陆的反复肆虐/抗衡：忍无可忍的反击/曙光：“死亡之神”在美洲的消逝/反思：美洲的伤痛

六 中国传统社会的瘟疫应对：以1793年英国马戛尔尼使团见闻为中心 郑洪

乾隆所不知道的北京疫情/西人眼中的卫生与防疫/瘟疫中的医药救济/传统医学治疫理论的转型/各地的散发疫情与名称/对人痘接种术的观察/梅毒的流行与治疗/习俗、信仰与传言/转折时分论交汇

七 近代英国的鼠疫与公共卫生的兴起 邹翔

医疗界：一个尴尬的存在？/公共卫生的兴起/公共卫生的意义

八 当中医“初遇”大流感 皮国立

气与细菌之争议/中西医时疫预防法

九 公共卫生：走向中国现代性 刘士永

近代西方医学的新事物/公共卫生在近代中国

尾声 中国疫病应对的历史省思与启示 余新忠

中国疾病应对概况与特征/历史省思/疫病应对的内在逻辑

本书成稿于疫情期间，涉及医疗史、中医与西医、公共卫生、慈善赈济、疾病污名化等诸多内容，试图通过透彻梳理历史脉络，完成对“瘟疫与人”的全景展现，为读者提供全球视野下多向度的思想背景。本书主题与当下形势契合，可帮助读者了解传统智慧，理解疾疫的文化与社会意义。作者均为相关领域楚翘，且迄今未见同类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