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风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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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鱼与刀
出版社江苏文艺
ISBN9787559485151
出版时间20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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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42.8元
货号1203262527
上书时间2024-06-19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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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秋鱼与刀。
吉林长春人,90后,喜欢看书、晒太阳。
文风朴素,擅长描写平凡人的生活和爱情。梦想是未来的某一天,在图书馆里看到自己写的书。
微博:@秋鱼与刀
目录
第一章 悬崖上的小羊
/最后的这段日子,一定要无所顾忌地爱自己。/
第二章 怡然,怡然
/她就像一束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在她结满蜘蛛网的墙角。/
第三章 去无人知晓的地方
/没人知道她来,也没人知道她离开。/
第四章 晴朗春夜
/她有种预感,以后的每一天,都将是和过往截然不同的一天。/
第五章 以家人之名
/无关风月,只是两个被遗弃的灵魂,无声对视。/
第六章 崭新生活
/她是坠崖的人,沈灼是托住她的藤蔓。/
第七章 兄妹关系
/你现在捂着的,是你妹妹的耳朵,还是蒋诵的耳朵?/
第八章 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只有他,只剩他了。/
第九章 东林之行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男朋友。/
第十章 血缘的诅咒
/爱情的哨声一响,他们依旧迷茫地站在原地。/
第十一章 离开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填满身体,她需要有个人奋不顾身地爱她。/
第十二章 背风岗
/背风岗的花,总是最先开。/
番外一 梦境
番外二 鸿儒
番外三 取名趣事
内容摘要
蒋诵从出生起就不讨人喜欢,名字本该叫“蒋送”,寓意是送走女儿,送得远远的。
事实证明,“送”“诵”之别,并没有改变命运。
她后来果然去了很远的地方。
东林是座东北小城,蒋诵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只为平静地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日子。却没想到,她会遇见沈灼。这个男人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中,甚至还异想天开地提出认她作妹妹。
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是世俗认定的龌龊心理,而是以家人之名。他要当她哥哥,送她去上学,去工作,享受这个世间所有美好。他要她可以和别的女孩一样,穿漂亮的裙子,吃喜欢的东西,做喜欢的事。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哥了,我亲哥。”寒冷春夜里,蒋诵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肢,无关风月,只是两个被遗弃的灵魂,在无声对视。
屋外是寂静夜空,眼前万千星斗,这宏大碾压她渺小的灵魂,积压在心底的往事倏然消散。
她有种预感,以后的每一天,都将是和过往截然不同的一天。
精彩内容
第一章悬崖上的小羊刚过完年,飞机上乘客不多,透过方块小窗向下俯瞰,皑皑白雪覆盖着广袤的黑土地。
机舱广播正在播报即将到达目的地,温柔的女声提醒旅客放下小桌板。蒋诵晃了几下僵硬的脖子,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机舱。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她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出生地,对北方完全没有概念,对北方的印象还停留在春晚的搞笑小品和口音上,仿佛地球的另一端。
不过在下飞机拿行李的这段路上,她走在人群边缘,耳边萦绕着清晰的普通话,这才恍然这里其实和别的地方没有区别,就是冷了点。
室内还好,自动门外的空气简直像夹了针,她的衣服很薄,刚出去就冻蒙了,身体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气候,直接僵在原地。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突然窜到她旁边,像在说快板:“来,东林,小石沿河,老妹儿你上哪儿?”蒋诵呵出白雾,打了个寒噤才说:“东林。”男人伸手,嗓门响亮中带着熟络:“去东林,二十块,上车就走,行李给我。”蒋诵对这种突然的靠近很不适,下意识地握紧行李箱,却又马上松开,利落地把行李推给他,平静地看着他满是横肉的脸。
“你的车在哪儿?”男人轻松地拎起行李箱,另一只手指了指右侧的半地下停车场,黑色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吊起,露出手腕粗糙的黑色文身。
蒋诵垂眼,默默跟在他身后。
车是出租车,车体喷着橙色的条纹,车顶滚动着LED广告,正播放东林某男科医院的全套体检促销活动。车窗半开,车后座坐着一对年轻情侣,看着是大学生的年纪。男孩一只胳膊搂着女友,看她开车门,手指轻弹,带着火光的烟头顺着车窗飞出去,抛物线般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火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司机把行李放在后备厢,用发黄的旅游鞋尖踩灭烟头,依旧是大嗓门:“哥们,烟头别乱扔,有监控。”他扬手指墙上的禁烟标牌。
男孩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他女友却有些不忿,趁司机还没上车说了一句:“管得着吗,不扔外面扔他车里啊。”蒋诵始终沉默。正值傍晚,萧瑟的北风吹着光秃秃的树干,视线所及是单调沉闷的工业气息,没有一点亮堂的色彩,只有远方一轮橙色落日,沉重悲凉地落入地平线。
到市区时天已经黑透,司机直接把她送到租住的小区楼下。蒋诵拉着行李箱,却没进小区,过马路,径直走进一家酱骨头馆。
“脊骨一份,米饭一份。”她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打量室内。
这是一家老店,室内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装修。墙壁是暖白色,桌椅是厚重的实木,上面摆着酱油醋和辣椒油、纸巾盒,她抽出一张纸巾,压在光滑的桌面上擦了一遍。
后厨的半帘掀起,露出老板娘方正的脸,冲她喊:“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在这儿吃。”“好嘞。”厨房离前厅很近,能清楚地听到轰鸣的噪音,空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肉香,一波又一波。
蒋诵在飞机上吃了饭,还喝了饮料,肚子不饿,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急不可耐地等肉上来,单纯是因为馋。
这个在她过去十九年人生里羞于启齿的字,现在的她可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说出来。
她好馋,馋各种肉,馋二十几块一杯的奶茶,馋路过无数次也不敢进去的餐厅,馋所有她想吃却买不起的零食,她做梦都想无所顾忌地大吃一顿。
可当菜上来时,她还是屈服于多年形成的身体记忆,用筷子夹起盆底的碎肉,在浓郁的汤汁里滚了一圈,放进嘴里。然后小心仔细地把拇指盖大小的肉搁在牙齿上,反复挤压,细细品味,直到没什么嚼头了,才快速咽下。
老板娘端来一壶茶,顺手在旁边的桌上拿了个杯子,边走边倒。蒋诵抬头,老板娘刚好把满杯的茶水放到她面前。
“丫头,我家菜码大,你一个人能吃完吗?”蒋诵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老板娘抹多了粉、显得有些假白的脸。
“我能吃完。”老板娘笑得更深了,眼角堆出扇贝壳似的纹路:“吃不完也没事,下顿热一热更入味。”老板娘似乎很少在桌边逗留,说的话也像是随意抖搂出来,没想要得到回复,待蒋诵听到这句话时,只看到扎进厨房半帘后的宽厚背影。
她夹了一块最大的肉骨头,咬下一块,咸淡适中,软烂脱骨,淳朴的肉香夹杂着独有的香料味,堆在钢盆里冒着热气。
都是她的。
还是小孩子时,徐丽华就冷冷地告诫她:吃饭的时候有点眼色,这菜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徐丽华是她妈。
她时刻牢记在心,所以等菜上桌后,她都会乖乖地等别人先吃。
干了一天累活的爸爸蒋大呈坐在主位,每到吃饭时都先重重地叹一口气,把这一天的疲惫均匀地分给家人后,才卸掉包袱般地拿起筷子。
和她相反的是,弟弟从没有她这种顾虑。
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平时让他干活时他会装瞎,但在饭桌上一下子就夹走盘子里卖相最好的那一块——鱼的中段,猪的精排,埋在深处的鸡腿。
每当这个时候,徐丽华都会表达不满,或是皱眉,或是瞪眼,然后轻飘飘地骂一句:“馋鬼,吃饭这么没样子。”小时候的蒋诵会窃喜,弯着唇角,大家闺秀般在盘子边缘夹起一块浸满汤汁的葱花,抿进嘴里。
菜在摆上桌子时就已经注定吃法,一家四口严格地实行等级分工,男女分组,爸爸和弟弟负责尽情吃,妈妈和她负责看眼色收尾。
小时候的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慢慢长大后,才感觉到这种从小就习惯的事是多么不可理喻。
和她爸那种疲惫叹气对应的,就是她妈这种理所当然奉献的模样,他们像两台人工造雪机,雪花一片不落地撒在她身上。
去年她高考结束,成绩还算不错。中年男人吸着烟,坐在缺了腿的方凳上叹气,干枯皲裂的手抱着头,仿佛遇到人生最大的难题。
徐丽华则把半颗白菜扔到菜板上剁碎,炖了一大锅。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狭窄的简易桌边,压抑的气氛笼罩,笼罩着一盆清汤寡水的白菜汤。
蒋诵放下筷子,说:“大学我不上,我知道家里的情况。”蒋大呈眼神闪了一下,习惯性地叹了口气。徐丽华眉头舒展开,端着盆往碗里倒汤,汤到碗沿,没过米饭,褪色的木筷在搅动,毫无规律。
“行,正好隔壁三叔认识电子厂的人,过几天把你安排进去。”事情就这样定了,不会有转机。蒋诵没什么情绪,对这种不需要想就能知道的结局懒得费心。
好在饭桌上的压抑散去了,她沉默着端起饭碗,从盆底夹出一块白菜帮……街灯亮起,蒋诵吃完一整份脊骨。
她胃里沉甸甸的,连呼吸也带着肉香。十九年来,她很少能感受到这种从内到外的充盈感。
她拉着行李箱,踩在冻得结实的污色冰面上,一步三滑地往出租屋走。
六楼,一室一厅。房东定居在别的城市,人没回来,只在电话里告诉她钥匙在门口的地垫下。蒋诵不敢弯腰,生怕吃进去的肉从嗓子眼里滑出来,缓缓蹲下摸索。
楼房老旧,租金便宜,三千块半年。环境是和价钱相衬的破烂,墙皮翘起,头顶吊着最小瓦的灯泡,发出古墓般幽暗的光。
钥匙在地垫的角落,有些生锈,她的手几乎冻僵,颇费力气地拧开门。
北方还在供暖期,室内干燥的热意,和室外的寒冷呈两极。她摸着门边的墙壁,按照记忆里的房子实景图确定开关的位置,“啪”地按亮。
和同城租房里的照片一样,空荡荡的房子,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开放式厨房,厨房对门是洗手间,没有客厅。
有没有客厅无所谓,她只想要宽敞的阳台。
阳台和卧室连着,室内摆着一张单人床,旁边是浅白色的柜子,灰蓝色的窗帘后,是三面见光的阳台。
蒋诵慢慢走过去,顶楼视野好,窗外是被夜色笼罩的北方小城。小区入住率不高,目之所及黑黢黢一片,没有灯光的窗口占大多数。
租之前,她曾问房东,为什么租金这么便宜。房东是个脏话是口头语的中年男人,听她这么问,忍不住笑出来:“这破地方都没人了,有能耐的谁在这儿待。”人似乎都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待得厌倦,看不到出路,索性背起行囊,去别人逃离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过,她不是。
高考后那个暑假,她去了电子厂,身上套着闷热的防尘服,坐在流水线旁的塑料凳上,撕掉配件的旧标,再贴上新标,如此重复,上万次。
仿佛在吃旋转小火锅,她是一头只能看到机器滚动的驴,单调到发疯,却必须重复。
倒班,计件,没有休息时间,吃饭和去洗手间都有规定时间。就这样从盛夏到隆冬,磋磨了大半年,彻底从高中生变成干瘦厂妹,真让人受不了。
过年了,终于能回家。她揣着赚的钱,想了一整夜,总觉得还不晚,拿自己赚的钱复读一年,上了大学也可以勤工俭学,不会给家里添麻烦。
实在是,不想干这种活了。
她知道这是个重大决定,决定她后半生怎么过的转折,在心里反复模拟,怎么开口,怎么说,万一家里不同意,怎么能让他们转变态度。
试探是在吃完年夜饭以后。
她收拾好厨房,用围裙擦着手,状似随意地说出斟酌过上百次的话:“妈,我想复读。”中年女人嗑着瓜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连眼睛都没抬。
“你学习不好,复读有什么用。你弟都上高一了,家里钱紧,你把钱拿出来,给他找个一对一辅导老师,这才是要紧事。”蒋诵的弟弟叫蒋鸿儒,上学后她才知道那句名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甚至早到蒋诵还没出生,这个名字就已经想好了。年轻的夫妻眼巴巴望地等着孩子出世,为国王献上皇冠似的,把这个名字传下去。
没想到,会是女孩。
那时风口正严,总能听到谁家罚款了,或者被拉去做绝育,刚出生的蒋诵只在妈妈身边养到百天,就被送去乡下。
好在,事情按照期冀的方向发展。在她三岁的时候,弟弟出生,这个沉甸甸的名字终于有了主人。
她在乡下长到上小学的年纪,才被接到城市。在蒋诵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漫天扬尘灰扑扑的土路,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带小孩,连写作业都要等弟弟睡着后才能挤出时间。
可太晚了,累了一天的爸妈要休息,她只能奋笔疾书,在作业本上草草完成老师的布置,字写得不规范,老师的电话终于打到徐丽华那里。
家里的气氛永远是低沉的,中年女人一身疲惫,说话也是撒气似的:“连字都写不好,还浪费钱念书干吗?”她蹲在小凳子旁写字,手紧紧攥着铅笔头,一笔一画地,把工整的字写在田字格里。
简陋的厨房回荡着切菜的“铛铛”声,她忍着眼泪,像吊在悬崖上的初生小羊,声音也在抖:“我……我能写好。”…………鼻尖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腐败的、久无人居的霉味。
蒋诵从灰暗的梦境惊醒。
空气干燥,鼻下一片温热,随手抹了一把,在昏暗的室内看不清,只觉得指缝微痒,有液体缓慢地顺着皮肤纹路往下流。
她摸着墙去厕所,刚把水龙头打开,胃里就一阵翻涌。
她狼狈地跪在马桶边,呕出晚上吃的一整盆脊骨,涕泪俱下,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腹腔里搅动,松开,反复。
鼻血还在流。
马桶老旧发黄,一股恶心的味道,蒋诵没动,自虐般地把下巴搁在白瓷边沿上,就着这股劲,又吐了两次。
胃里空了,眼前冒金星,昏厥感一阵一阵地涌来。她想,要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挺好。
可惜,在人类历史里,因为流鼻血而死的概率很小。腿都没有知觉了,精神却逐渐清醒,鼻血凝固在人中两侧,绷紧唇边的皮肤。
她爬起来洗了把脸,没擦水渍,就那么湿着走出洗手间。
窗外漆黑,北方的小城像一艘巨船,无声沉没在寂静的深夜。她搭了件外套,光脚走去阳台。
困意消散,她坐在窗的边沿发呆,视线被一个暗淡的光亮吸引。
土黄色的圆光,忽明忽暗,在小区的主干道上摇摇晃晃,像个喝多了的醉汉。
光越来越近,停在楼下,她这才发现是一辆面包车。车灯只有一个在亮,车门拉开,下来一个黑影,大力地把车门关上,似乎没关严,那人又补了一脚。
银色的车顶在混沌的夜色里晃了晃,她听到一句掷地有声的脏话。
东林虽然是偏远的县城,但该有的一样不少:蜜雪冰城、茶百道、肯德基,全都在繁华的主街上,这会儿时间早,还没开门,营业的只有早餐店和超市。
蒋诵坐在小笼包店里。
小笼包一屉八个,她要了两屉,又要了一碗小米粥,用白瓷的勺子,半勺半勺地往嘴里送。
她准备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有些发霉,连昨晚用的被褥也是,被边泛黄,不用靠近就能闻到年代久远的烟油味。
天刚亮,她就卷起床上的铺盖,连带着枕头全扔了。
她租的地方位置略偏,离商圈有些远,好在东林不大,走路过去的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吃完早饭,她步行过去,到的时候超市刚开门,随手拉了个购物车当第一位顾客。
超市很大,两层楼,楼下是生鲜和食品区,楼上则是生活用品区。她推车上楼,在床品区选了浅黄色碎花四件套、纯棉睡衣、拖鞋、棉袜,最后停在内衣区。
她发育算早,小学四年级时胸部就开始发育,到六年级时,初潮降临,这些陌生的身体变化让她措手不及。
蒋诵从来没在这方面产生过温情幻想。
到初三了,她才拥有人生中第一件内衣,还是堂姐穿旧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件内衣的样子:黑色,上面围了一圈蕾丝,里面是厚海绵,挂扣坏了一个。
她身板单薄,胸不大,穿上这件内衣之后“平地起山”,看着很突兀。
她不喜欢,随手将它扔在沙发角。
很小的一件事罢了,连她都没想过会在这样的事上挨骂。徐丽华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沙发角的蕾丝内衣,想都没想,劈头盖脸地找她算账。
“这破玩意儿能不能藏好,摆明面上要不要脸?”这种话出自亲妈的嘴里,在大多数家庭里都是罕见的。但蒋诵习惯了,从弟弟上初中开始,她就是那个别有用心的角色。没有内衣是她的罪,只要家里的独苗视线落在她身上打量,一定是她不怀好意,藏了一肚子坏水。
有时候她也觉得好笑,任正常人看都匪夷所思的事,在她家每天都在发生。
导购小姐注意到蒋诵在内衣区驻足,笑着过来,手里拿着最新款向她推荐:“小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内衣?现在流行轻薄无钢圈的,穿着特别舒服。”蒋诵的目光落在导购手里拿着的样品上,白色少女款,上面点缀粉色樱桃图案,海绵很薄,肩带细窄,连接处缝着小巧精致的蝴蝶结,好漂亮。
她很快选好自己的尺码,买了两件。
东西买得多,她打车回出租屋。
铺床单,套被罩、枕套,顺便擦了地。房子不大,没什么家具摆设,收拾起来很轻松。全都干完之后,她有些饿了,可惜房子没接燃气,也没有煤气罐,厨房就是摆设。
她不急着去吃饭,坐在刚铺好的床上,拉出行李箱打开,从夹缝掏出窄窄的钱包。
一沓红色钞票,有些厚度,实际上,经过租房和坐飞机,已经少了一半。这是她妈计划给弟弟的补课钱。
而她,是人生第一次叛逆,携款潜逃。
很奇怪,明明是她辛苦赚来的钱,却不归她支配。深夜时,总会想起徐丽华规划这笔钱的神态和口吻,竟然那么理所当然。
大年初三那天,陈欣欣约她出去,才半年不见,两人都变了很多。
陈欣欣是她高中同学,两人住在一个小区,关系很好,就算相隔百里,两人也没断了联系。和蒋诵相反,陈欣欣早在暑假的时候,父母就定好给她复读的规划。
临去打工之前,陈欣欣去车站送她,愁肠满腹地说:“真羡慕你能出去赚钱,多自由啊,咱俩要是能换就好了。”现在,在湿冷的公园石路上,瘦了一大圈的陈欣欣裹在黑色大衣里,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神情木然。
太阳很大,照在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陈欣欣像力气被抽光了似的,声音很虚:“蒋诵,说真的,你觉得活着有意思吗?”这是从未听过的诘问,对蒋诵来说却一点都不陌生,很多委屈的时刻,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响起。
最近一次是前天,大年三十,得知自己辛苦赚的钱要拿回家里,补贴各处漏风的豁口,她也一瞬间血气上涌,在心里的模拟演练室里,她抄起板凳,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碎,现实却是,她解下围裙挂好,踌躇半晌,嚅嚅地说:“我还是想复读。”可惜这句话被窗外忽然响起的鞭炮声盖住,也可能是假装没听到,客厅里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似乎忘记旁边还站着她。
她对这样刻意的遗忘不陌生,十九岁的年纪,很难用哄小孩的话骗自己了。
这个世界,没人爱她,甚至说爱都是奢侈,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陈欣欣看向远方:“听我妈说,你打算复读?”“嗯。”陈欣欣本身成绩就不好,奈何她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对她要求严格,加之交际圈都是教育界人士,打听个遍,也没听说谁家孩子去念大专的。复读之后,她压力翻倍,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连今天出来,也是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才给了一个小时。
现在,时间已经过半。
两人的家前后楼,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徐丽华曾经是小学老师,和陈欣欣的妈关系一直不错。
“你妈不会同意的,她和我妈说了。”蒋诵虽然大年三十那天碰了壁,其实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希望,或许是提出的时机不对呢,哪有大年三十说这个的。本想初五之后再商量,没想到在陈欣欣这得到明确答复。
蒋诵:“我妈是怎么说的?”陈欣欣把手塞进大衣兜里,冷笑着说:“大人的理由就那几个。你家是没钱,我家是死要面子。”蒋诵垂眼,低头看用红砖铺成的小径。没钱这个理由独独针对她,对弟弟倒是没这个说法,他穿着一身名牌,零花钱没断过,补课也找名师一对一。
“我自己能挣,不用家里的钱也能上。”这句话换来一声哼笑,陈欣欣此刻就像看淡世间的老者,连敷衍都懒得。
“你的钱不是自己的钱。你要是这么说,你妈得跟你明算账,你吃的饭、穿的衣、住的房,不都是钱吗?”太阳高悬,风却穿透起球的毛衣,在皮肤上刮起层层战栗。蒋诵想反驳,却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证词,左思右想后,发现陈欣欣说得没错。
“你想上学上不了,我想出去出不去,”陈欣欣吸吸鼻子,眼底漾出水汽,却笑着看她,“所以我才问你啊。”蒋诵直视她的眼睛,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没意思怎么了?”陈欣欣忽然拉住蒋诵的手,眼底迸出不顾一切的疯狂:“蒋诵,我们一起走吧。”蒋诵答应不过是孤注一掷的赌气。
她特地去买了浅绿色的信纸,背景是马上就要到来的春,横格周围晕染着浅浅的细雨和青草,带着淡淡的花香味。
她承认,写信的时候心里上演着一出“悔不当初”的大戏。
失去至亲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看到这封字字泣血的长信,做父母的都会捶胸顿足——过往对孩子的忽视和苛责会变成一把钝刀,每个字都是握住刀柄的手,一下一下直扎心头,且永生不止。
她沉浸在过往的委屈里,把所有能想起来的不公平都事无巨细地写出来,洋洋洒洒铺满五页。
陈欣欣却没等她。
凌晨三点,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在小区里尖锐鸣叫,蒋诵从窄床上惊醒,连忙披上旧外套,脑子还混沌着,人已经跑到窗边。
寂静冬夜,楼下围着黑压压一群人,陈欣欣妈妈的声音像指甲划黑板,凄厉又刺耳。
“好啊,好啊!就当我白生养了你,你想让我后悔是吗?你这个逃兵,就算今天没死,以后到了社会也是个废物……”陈欣欣说得没错,她家人到这种时候也在想着脸面,为了不在这么多邻居眼前失态,不知从哪儿借来的一股气,挺直后背,对已经没有呼吸的女儿放狠话。
“死了也好!死了我清净……”这画面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瞬间遍布全身。她忘记呼吸,牙齿止不住打战,想到在此之前的自以为是,眼泪连成线地流下来。
门开,徐丽华和蒋大呈从现场回来。弟弟的卧室门紧闭,他们脚步沉重,能惊醒的也只有睡在沙发床上的蒋诵。
没人在意她醒了与否,两人直接回了卧室。
救护车走了,警车也走了,人群稀稀拉拉散去,蒋诵定在窗边,一动不能动,像被抽干了力气。
主卧里传出说话声,没有刻意压低。
徐丽华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猝然离世没有表露出痛苦。她愤怒、咬牙切齿,恨不得跟着殡仪车冲陈欣欣抽几大鞭。
“现在的小孩可真够脆弱的,咱们小时候,吃不上,还没有衣服穿,那么困难,不也咬牙熬过来了。就这么不管不顾跳了,让她妈以后怎么办,简直狼心狗肺,一点也没为父母考虑。”蒋大呈叹了口气,习惯性沉默。
他总是这样,对一切漠不关心,不管是外面,还是家里,他像租住在这儿的旅客,按时上交工资是对他的唯一要求。只有在不得不出声的时候,他才会叹一口气,或者“唉唉”两声,以示他在听。
徐丽华得到回应,马上喋喋不休:“我生平最看不起这样的人,祖宗似的供着,啥也不缺,家里还花钱供她复读,真是过多了好日子惯出来的臭毛病。”蒋大呈罕见地搭话:“一时没想开,后悔也晚了。”会后悔吗?
蒋诵立在窗边,看着微弱的路灯暗光,想到那天午后,陈欣欣站在公园的常青树下,面无表情地嘲笑要去买信纸的她。
“你不会真以为他们会为你流眼泪吧?”说完,陈欣欣冷笑一声,那模样一点都不像高中生,倒像是参透世间冷暖的哲人,连要去赴死都表现得这么平静。
“蒋诵,别幻想,他们不鞭你尸就不错了。”陈欣欣才不会后悔,她早就预判了坠落以后的结果,此刻或许在虚空中冷笑,对热烈谈论或冷漠控诉她的人竖中指。
很奇怪,蒋诵答应陈欣欣的时候没想,此刻听到徐丽华的怒斥,想到自己只会换来比这更多的辱骂,最后一丝期冀也堙灭,忽地对这世间没有了留恋。拼死祈求的亲情此生都不可能降临,她只是被要求付出的工具,身上唯一能换来笑脸的东西,是她攒了半年的工资。
和着眼泪写完的长信也变成笑话,她狼狈地把信从抽屉拿出来。趁外面天还没亮,她下楼,蹲在那一摊已经凝固的血迹旁边,一张一张地将信烧掉。
大年初七,她把钱从卡里取出来,坐上通往东林的飞机。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这边的日落很早,蒋诵看着全黑的窗外,愣了一会儿才清醒。
身处陌生的地方,总会产生迷茫的割裂感,数好的钱散落在浅黄色的床单上,有两张被她压在身下,过了好久,才像树叶一样,慢悠悠地从衣服上飘下来。
她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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