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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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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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永城 著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ISBN9787521214352
出版时间2021-10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58元
货号1202501412
上书时间2024-06-06
商品详情
- 品相描述: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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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永城中国商业犯罪间谍小说第一人。代表作《复苏人》《头等舱的贼》《网中人》《国贸三十八层》《秘密调查师》系列小说。科幻长篇《复苏人》在《中国作家》刊发后,入选《中华文学选刊》,获得好评。
前跨国商业调查公司副执行董事,机器人工程师,国际注册反欺诈调查师。
90年代进入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后留学美国,以全美工程类优秀毕业生身份获取斯坦福大学全额奖学金,攻读人工智能、机器人专业,研究军用仿生学丛林侦查机器人的开发和大规模生产。硕士毕业后在硅谷任机器人工程师。
2006年加盟被誉为“华尔街神秘之眼”的全球顶尖商业风险管理公司,从事商业尽职调查、反欺诈调查和企业安全及危机管理。数年间由普通调查分析师晋升为副执行董事,领导中国区业务。
永城的作品多以其自身经历——匪夷所思的秘密商业调查、高科技王国的神秘武器、斗争激烈的外企职场、遍布全球的生活经历为素材。堪称当代中国商界的007系列小说。
目录
自序
序曲 2018年的情人节
第一章 秦朝阳
第二章 新生顾问 Chris
第三章 超级大亨 强尼
第四章 好莱坞巨星 曼姬
第五章 神经质作家 竹田
第六章 性服务机器人设计师 弗雷登
第七章 解放人类的将军 波特曼
第八章 暮雪
终章 2526年的情人节
人类编年史
内容摘要
《复苏人》科学幻想与社会预言的完美结合。
《复苏人》公元二十六世纪,过去接受了人体冷冻技术而陷入漫长“冬眠”的人们,被分批实施复苏术,作为复苏人开启新的人生。
新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新人类接受统一的基因优化、统一的教育、统一的生活供给,没有国界、没有阶级、没有战争,甚至没有私产和私情……人类大同得以实现。
复苏人从旧世界带来的情感和欲望,成为他们的原罪:秦朝阳的爱情、曼姬的浮华、强尼的物欲……过往的执念成了新世界的禁忌。
身处完美新世界的“隔离区”,复苏人能否享受这太平盛世?还是生命不息,“作妖”不止,搅动新世界的滔天巨浪……?
《复苏人》理工科学霸科幻力作,带你走进中国版《美丽新世界》。毁灭与创造之间,人性永存。
精彩内容
序曲?2018年的情人节
叶子的表情很安详,就像某个平常的夜晚,穿着乳白色的睡衣,蜷缩在浅黄色印着碎花的被子里,眼睛硬撑开一条缝,等着我把台灯拧灭。
她的脸色却出卖了她:白得没一点儿血色,没有丝毫的生机。
叶子的嘴角残留着一丝浅笑,大概是因为麻醉剂的缘故,想收也收不起来。她是微笑着被推进操作室的,尽管微笑也能让她疲惫不堪。她算不上十分美丽,但那一刻,她让我想起小区院子里的一束月季。一个7月的夜晚,大雨把院子变成一片汪洋。那束花孤零零立在水波之上,在路灯投射的苍白光圈中扭动腰身,在即将化成碎瓣之前,格外活泼鲜艳。
叶子就是这样的:面对琐事,她老是心事重重,可当大事真的来了,她又变得天真烂漫。当她在我的微信里发现陌生女子的头像,会担心得整夜睡不着;可当她捧着协和医院肿瘤科的诊断书时,却笑嘻嘻地对我说:嘿!你终于要自由啦!
天花板上很周到地安装了一面镜子,好让我们能够看见彼此。皮卡斯医生说过,互相鼓励有助于操作的成功。浪漫的法国人,总喜欢夸大爱情的力量。可是,谁知道什么算是操作成功呢?至少,那不是皮卡斯医生这辈子需要担心的了。
叶子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就在几分钟前,我和她之间的挂帘被拉开,她发现了我。她本来一直在等我走进房间,陪着她度过她人生最后的几分钟。她不懂法语,所以向她隐瞒实情并不算太困难。如果事先让她知道了,她是绝不会同意的。她说过: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醒过来,不是比死亡更可怕?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你……所以,她以为皮卡斯医生只不过是要按照她的愿望,给她注射一针,让她平静地死去,从此再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
可她没料到,我正平躺在她身边。
叶子没办法说话,药效已经让她丧失了一切行动能力。她用眼睛告诉我,她已经意识到我们要做什么。那双原本正在变得空洞的眼睛,瞬间溢满了惊愕的光。我原本心存侥幸地期待着,她见到我之后也许会有一些欣喜,可那侥幸瞬间崩溃了。我知道她在责备我。
我当然也怀疑过自己的决定,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就在昨天,当我和叶子站在埃菲尔铁塔上,所有的怀疑都瞬间消失了。皮卡斯医生绝不会同意叶子在寒冬的傍晚爬上那么高的铁塔。她太虚弱了,过度运动或受寒都将给接下来的操作带来风险。但叶子极力要求,我没办法拒绝。毕竟,我曾经答应过她的许多事情,兑现的实在是太少了。她放纵地依偎在我怀里,看着笼罩在巴黎上空的晚霞。多亏有了晚霞,让那些密集而单调的楼房活泼了一些。她自言自语:“多好啊,能到巴黎来!明天就是情人节了。”2018年2月14日。
她的手指紧扣住我的。那些手指异常纤细,像是冬天的枯蔓,脆弱得几乎透明。这是她第一次到巴黎来。有我陪着,她快乐得不像是来终结生命,倒像是特意来庆祝情人节的。就在那个瞬间,我彻底下定了决心,要陪着她告别这个危机四伏、命如草芥的世界。
我很想向镜子里的叶子解释,请求她的原谅。可我做不到。我跟她一样虚弱,对全身所有的肌肉失去了控制,就连意识也正渐渐远离。我也很想握住叶子的手,但那就更不可能了。尽管我们的卧箱相隔还不到一米。我们分别平躺在两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皮卡斯管它们叫“卧箱”,我却联想到某种不大吉利的东西。我竭尽全力地向着叶子微笑。
叶子却把眼睛闭上。她不想给我求饶的机会。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不知那是泪水,还是视觉在迅速退化。即便有泪水流下来,我的皮肤也已经感觉不到了。我失去了一切感觉,医生和护士们弄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随即彻底消失了。我跌进死一般的寂静里。我把最后残留的清醒脑细胞集中到一起,努力造一句极简单的句子,算是对此生的总结,或者是对来世的承诺。
“亲爱的,我……”那句话并没完成。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把我的一切都抛向虚无中去了。
第一章?秦朝阳1983年?在北京出生
2018年?在巴黎被冷冻2525年?在H区复苏1.我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蓝色。蓝得均匀彻底,没有任何瑕疵,当然也没有云,判断不出远近。我说不好那是不是天空,说不好是不是幻觉。我没法转动脖子,根本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就好像我并没有躯体,只有一团灵魂。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也不知是到了地狱还是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了某个遥远的部位,大概是脚趾,好像有几只小虫子在叮咬,又像是极细的针灸,轻轻一点,旋即迅速消失。我一阵沮丧,担心又是幻觉。皮卡斯医生说过,虽然人体冷冻技术突飞猛进,但复苏术还遥遥无期。从来没人成功地从冷冻状态里醒过来。
所以,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按照我在皮卡斯医生诊所里签署的合同,在两百年后醒了过来?前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后者。我莫名地感到恐惧。原来,我不仅仅怕死,更怕死了以后还存有意识。最可怕的并不是彻底结束,而是彻底的无知。不知你在哪儿,将要发生什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不知这是哪一个宇宙、哪一段时空……我想我还是后悔了。也许我哥是对的。我记得他惊愕而鄙夷的目光:“这岂不就是自杀?”我们的关系并不太好,多年没见了。我在父母的追悼会上都没有见到他。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胆小懦弱的可怜虫,被父母过度保护和控制,因此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他和我不同,父母从不觉得需要保护他,倒是随时提防着他会欺负我。这反而让他寻找着一切机会欺负我,直到他上大学离开家。
可就在我和叶子去巴黎之前,我决定见见他。我原本没几个亲人,也不知我哥算不算亲人,但我有些事情需要托付,除了他,我不知还能找谁。我和他的会面统共不到五分钟,他说:“只有懦夫才会自杀,没人会可怜你。”这话一针见血。在没有复苏术的时代冷冻自己,和自杀大概没什么区别。我吞吐着说:“我不能……我不想,让叶子离开我。”“那你儿子呢?”我鼓起勇气说:“所以,我来找你。”我哥皱着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出息!”我哥是对的,是我太没出息,一辈子都被别人约束和管理。但这多少跟他有点儿关系。我七岁那年,一个仲夏夜,我哥带着我到护城河边玩耍。河边有许多人散步,包括某个感染了脑膜炎的人。第二天我开始高烧,我妈是第三天抱着我跑去医院的。医生说,再迟一天就没救了。后来烧退了,大家都以为我恢复了正常。可某天下午的第二节课上,老师叫我回答问题。我毫无反应,一动不动,死鱼似的瞪着老师。老师气冲冲走到我面前,正要发作,我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嘴角汩汩地溢出白沫。我哥从此成为我家的公敌,我也从此失去了一切自由。可我对那个改变我一生的下午记忆模糊,根本不记得老师曾经叫过我的名字。我仿佛突然走进一座山洞,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有怪异的声响,我试图听清楚那是什么,但很快被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压过了。那是我前座的女生发出的,她尖叫:秦朝阳尿裤子了!
我妈坚持每天骑车带着罹患癫痫症的儿子上下学,风雨无阻,直到初中毕业。我上高中以后,固执地坚持不让她再接送我。她曾经非常担心,怕我在上学或者放学路上突然犯病,咬断自己的舌头或是钻到汽车轱辘底下去。还好我发作得并不频繁,起初是每月两三次,之后渐渐变成两三个月一次。再后来,一年也不过一两次,而且我也觉不出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在重复那有关山洞的梦境。我哥添油加醋地说,他记得我出生那天,有些锣鼓声从大街上传来,夹杂着什么“解放人类”的叫喊,虚虚实实缥缥缈缈。他由此推断,我是在山洞里寻找解放人类的东西。我妈破口大骂:胡扯!你弟出生那天,对面大院儿里在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跟你弟没半毛钱关系!
尽管我妈在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那天生下了我,可她显然不觉得我跟解放全人类有什么关系。她坚持认为我的癫痫并未痊愈,需要特殊护理,她坚决反对我报考外地的大学,我无论如何拗不过她,所以隔三岔五地遭到大学同学们的奚落:秦朝阳!你妈又给你送东西来了!冬天是棉衣和热水袋,夏天是短裤和清凉油,同学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妈的眼睛更是雪亮的:宿舍枕头边的武打小说、教材里夹的明信片、女同学借给我的流行音乐录音带。大学三年级刚开始,我妈就四处活动着替我安排工作,所以当我告诉她我申请到了美国大学的全奖,准备去美国读研,她歇斯底里地大吵了整整一个晚上。
美国是我临时的天堂,让我享受短暂的自由。本打算享受得更长久些,可我认识了叶子。如果说我妈是一座钢铁铸成的监牢,叶子就是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前者让我头破血流地想要往外冲,后者却让我没有勇气迈一步。
圣诞节我带着叶子回到北京,心存侥幸地想,叶子有着南方人的柔顺乖巧,或许能成为我妈的好伙伴。那是我此生最离谱的错误。在北京的短短一周里,我妈像疼爱亲生女儿一般地疼爱叶子,但在新年后的第一通越洋电话里,她大哭大叫,把叶子说成绑匪,要把她风里雨里用自行车驮大的儿子永远监禁在美国。那是我第一次摔电话,以后却成了一个改不掉的坏毛病。第二天我妈又打来电话,委委屈屈地向我道歉,说要把她的积蓄拿出来,给我们在美国买房子。
我和叶子最终还是回了国,这是让我妈勉强接受叶子的条件。我在矿业研究所找了个研究员的工作,研发找矿的机器人。叶子则四处给人上英语课。这不是我们曾经期待的生活,但多少也是一种胜利,起码争得了独立自主的婚姻。然而就在我妈去世后的一个清晨,我从梦中醒来,突然意识到,任何一个走进我生活的女人,都必然成为我妈的敌人。因此,反对叶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放弃在美国的自由。我从来没胜利过,是我妈取得了永久的胜利。清晨的阳光正钻进窗帘缝隙,在我赤裸的脚踝上留下细细的一缕,让我想起戴着镣铐的犯人。我戴的是用薄纸剪成的镣铐,比钢铁的更为残酷。
所以,死又有什么可怕呢?至少,我是真的自由了。
然而我脚尖的酥麻再次出现了,而且更疼了,并不像是幻觉。我还来不及高兴呢,那感觉突然加重了,仿佛亿万只小虫一路撕咬着钻进肌肤深处。这感觉从下至上,排山倒海,如爆燃的烈焰,眼看要把我化为灰烬。
瞬间之后,强烈的灼烧感消退了。我听见柔和愉悦的嗓音,仿佛紧贴着我的耳朵:“来自2018年的移民,欢迎您来到完美时代!”2.“秦朝阳先生,您好!我是U-1058。”微笑着站在我面前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白色制服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完美得令人惊讶,只是看上去雾蒙蒙的,好像被过度“美颜”的照片,又像身处重度雾霾之中。也许是我的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眼睛还在隐隐作痛。她显然是个白种女人,说的却是地道的中国话,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发音过于标准,有点儿《新闻联播》的意思。她指指自己的胸牌,目光始终没离开我,面部表情也保持不变,就连眼角的三条笑纹儿也纹丝不动。我恍然大悟:她是机器人。是啊,两百年之后,机器人技术早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秦朝阳,男性,1983年3月14日出生。我非常高兴地通知您,您已经成功复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振奋的愉悦,仿佛新闻主播在播报神舟飞船成功发射,“您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稳定!当然,我们还需要对您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您的病历过于原始,许多化验数据在几个世纪前就被证明毫无意义。但请不要担心,在您光顾的时代,人类男性的平均寿命是127.6岁,几乎没有任何疾病会给您带来致命的威胁!”U-1058自顾自地讲着,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始终盯着我,这让我有点儿不自在。我想说谢谢,这才发现我说不出话来。我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却无法控制任何一块肌肉,就连眨眼都不可能。奇怪的是,我的眼睛并未因为长久地睁着而难受。我的视野里除了那一片暧昧的蓝色,还有U-1058稍稍前倾的上半身。按照我和她构成的角度判断,我猜我正平躺着,蓝色只是屋顶的颜色。
“您应该感到轻微的头晕,浑身麻木,暂时丧失运动能力。有些人还会暂时失去记忆。这些都是冬眠复苏后的正常反应,很快就会消失的!”恰恰相反,我的记忆格外清晰,也就几秒钟的工夫,我仿佛重新经历了人生,只不过顺序是反的。从巴黎的铁塔,到北京的高架桥,到上海南京路的小弄堂,再到纽约布鲁克林的旧公寓,然后是底特律郊区茫茫的雪野,记忆霍地停住,画面定格在一座教堂里,叶子站在巨大明亮的彩色玻璃窗下,显得格外细小玲珑。我们并不信教,都是被热心的美国同学拉去的,就这样见到对方,如果在中国的大街上迎面走过,大概都不会互相看上一眼,但是在那遥远而落寞的雪国,还有半生不熟的英语,让我们与世隔绝。她安静地站在教堂的阴影里,晚霞的光辉使她头顶的圣母面色绯红。我想,圣母在那一刻一定对我的命运发挥了超乎寻常的作用。
“秦先生,您的目光告诉我,您似乎有些过度紧张?我再次检查了您的各项体征,一切正常。我再重复一遍,您现在的感觉,都是冬眠复苏后的正常反应,很快就会消失的。”U-1058仍保持着同样的笑容和语调。“她”居然发现了我的不安,但“她”并没猜出是因为什么。
“所以,我请您务必放松下来,仔细听我下面的话。”“她”语气中令人振奋的部分消失了,变成义正词严的法官,“根据地球宪法第2条,您的生存权受法律保护,因此您有权接受复苏术。但是根据地球宪法第597条,您在彻底恢复健康后,必须留在荷艾文区生活,不得因任何原因离开此地区。这是出于维护世界和平和保护人类文明的目的。”我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地球宪法是什么?是联合国制定的?荷艾文区又是什么?我为什开荷艾文区?这跟世界和平和人类文明有什么关系?但这些问题并不重要,我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可该死的!我能感觉到舌头的存在,可它就是不听使唤,好像硬塞进嘴里的一块肥肉。
“因此,我必须通知您,我们将按照您的权利,协助您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但同时也要求您严格遵守地球宪法的规定。如果您一旦违反了任何法律,您将依法受到惩罚。最严重的惩罚包括剥夺您的自由,甚至是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最后,请容许我代表地球公社委员会欢迎您来到26世纪——人类最完美的时代!2525年9月21日。”我心中猛然一惊:26世纪?2525年!难道已经过了五百零七年?可我在冷冻协议书里填写的明明是二百年!这将意味着什么?我能感到汗珠正从脊背和额头冒出来。叶子呢?她在哪儿?
“秦先生,您有什么不适吗?请不要担心,我马上检查一下!”U-1058的语气变得柔和,脸上保持着永恒的笑容,“只是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了一些,完全没有其他异常。请您放心,我向护士提出申请,为您使用镇静药物。按照规定,所有冬眠时间超过三百年的复苏者,都必须由一位人类护士负责。”我不需要镇静!我并没任何不适,即便有,我也根本不在乎!我竭力而徒劳地挣扎,也不是完全徒劳的,我的指尖动了动。这大大鼓励了我,本已精疲力竭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我终于喊出声来:“啊……”只能发出这最原始的音节,舌头就像被大夫用压舌板压住了。
“秦先生,很抱歉,护士还没有回复,但请您一定要保持平静。”U-1058的声音和表情都非常平静,“她”发现了我的异样,可“她”并不惊慌,“她”只是在执行程序!五百年之后,机器人竟然还是那么愚蠢,根本看不透人心!我突然很想骂街,骂那些机器人专家,骂那些科幻小说作者,还有好莱坞的电影编剧们,这就是被你们憧憬过一万次的人工智能?
突然间,我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次是英语,而且语气很不客气:“上帝啊!用得着镇静吗?愚蠢的机器人!”话音未落,在我和U-1058那永恒不变的笑脸间,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头盔,宇航员戴的那一种。头盔里是一张肥嘟嘟的黑色面孔:“嘿!新来的!看在你比我大一百多岁的分上,我能忍你几天。我是2118年冬眠的,这个混蛋26世纪也让我难受了好几天!哦,上帝啊,对不起,”黑女人把脸转向U-1058,“你可别背着我打小报告,‘混蛋’只是我的口头语,我衷心热爱我们的26世纪!”“头盔”再次转向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至于对你,我就一句话奉送:把以前都忘了吧!当你自己是个婴儿!”3.达琳是复苏中心的护士,2088年生于洛杉矶,三十岁那年,一起严重的车祸让她失去了腹部以下的身体。她是在2518年复苏的。三百年后的技术也没能让她重新长出肉身。她的下半身是一套电子机械系统。她原本是西好莱坞大街一家公立医院的护士,复苏后为了重操旧业,她又学习了三年。这是她的兴趣所在,没人逼着她工作。H区——地球按照历史传承,划分成八个大区,供复苏人居住的是第八区,荷艾文区,简称H区——的复苏人并不需要工作,就像其他七个区一样,工作基本都是机器人完成的。人类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国家和军队都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警察和社工大都是机器人,也有一些人类员工,都是把服务社会当成乐趣的志愿者。
这些全是达琳在我病床前跟我絮叨的,巨大的头盔倒是毫不阻碍声音的传播。她每天来查三次房,穿着好像宇航服的行头,从头到脚一丝不露,仿佛我是个烈性传染病患者。她每次只停留五分钟,她身上的定时器会在第4分30秒提醒她。达琳看上去缺乏耐心,其实非常善解人意。她不知道我到底要问什么,所以尽量把她所能想到的都告诉我。我已经能够眨眼,活动手指,轻微地咳嗽,可舌头还是不能动,除了“啊”发不出别的声音。达琳把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对不停“啊啊啊”的我说:“老兄,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反正都等了五百年了,你就不能再等两天?你的舌头很快就好使了!”她说得没错。不到两天,我的舌头就好使了——其实不能说好使,只是凑合能使。我迫不及待地问出我的问题,一句简单的话,竟然说得我满头大汗。但达琳听明白了。她沉默了几秒钟,头盔里的那双眼睛黯淡了一些。我紧张得透不过气,以为她要告诉我什么不幸的消息。
“我没听说过你的妻子,不过,H区一共有十六家复苏中心,几乎每天都会有几个冬眠的人醒过来。可这样的速度还远远不够。截至2240年——那一年法律开始禁止对普通人实施冬眠术——地球上一共冷冻了大约两百万人。上帝啊!怎么会有那么多愚蠢的人!丢下完全了解的世界,却对全不了解的未来充满信心!”达琳叹了口气,继续说,“复苏计划是从2350年正式启动的,最早被复苏的人早就已经去世一个多世纪了,可目前还有几十万冬眠者在排队等待复苏。没人能按照合约上的时间醒过来。更何况,你合约上的复苏时间是2218年,那时复苏技术还不够完善,复苏计划根本就还没开始呢!”也就是说,叶子也许还没醒来,或者比我更早醒过来,甚至早上两个世纪,已经去世多年了?有一句话突然闯进我的脑海:“你终于要自由啦!”这是叶子捧着协和医院诊断书对我说的。我心中一阵绞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既然你和你妻子是同时冬眠的,也许会在同一个时期醒过来吧,”达琳躲开我的目光,这让我感到不安,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大手一挥说,“嗨!现在的CIS,总归是最先进的吧!”“C……I……S?”我吃力地重复这三个字母,它们听上去很熟悉,是每个曾经希望得到美国绿卡的中国人都很熟悉的缩写。达琳点点头:“对,就是CitizenshipandImmigrationService(移民局)。”她做了个鬼脸,“现在没有国界了,移民局只管冬眠复苏的人。”“那里……也……是……机器……人……和……义工?”“CIS?那个鬼东西!”达琳停下手头的事,充满鄙夷地说,“那里可没有义工!”“那……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我的下一个问题,达琳已经在匆匆往外走了。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已经耗费了五分钟。复苏中心的一切都严格遵守时间,达琳也不例外。达琳边走边说:“至少还得一周。等你出院了,自己去打听吧!”达琳走后,这房间里又只剩下我自己。天黑之后,U-1058还会再来一次。但我对那台普通型护理机器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已经可以小幅度转动头部和活动四肢。这房间并不大,四处都是蓝色的——并非因为屋顶和墙壁是蓝色的。达琳告诉过我,这房间里充满了蓝质——一种密度介于气体和液体之间的蓝色物质。这就是为何我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这房间的地板和四壁上有几百万个细微到肉眼无法察觉的喷射口,源源不断地把蓝质喷射出来,通过流体力学和电磁场原理支撑我的身体,把我的血管和脏器维持在最佳角度。这些蓝色物质同时携带着药物和营养,随着呼吸进入我的体内,达琳必须佩戴头盔,因为她不能吸入专门为我准备的蓝质,这的确比吃药片儿或者静脉注射高明多了。
房间侧面的墙壁上有一面镜子,我能看见我自己,正穿着白色病服平躺在半空中,就像魔术师在舞台上用“魔法”吊起来的人。我期待着再次见到达琳,尽管黑人总会让我提心吊胆,我曾在底特律街头被两个黑人抢走20美元。老天!那竟然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想想在我出生的五百年前发生过什么?那该是15世纪,紫禁城建成,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圣女贞德被烧死在十字架上,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五百年到底有多长?到底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什么都不能确定了。
我摆正了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镜子。闭眼让我产生一种幻觉:我看见叶子坐在淡黄色的地毯上,双手捧着支离破碎的手机,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那是我的手机。几分钟之前,我走进客厅,她慌忙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我捡起手机,狠狠摔在暗红色地砖上,期盼着那些该死的微信也被一起摔碎——一个叫作索菲亚的女人发来的微信。此人远在上海,我们就只见过寥寥几面,连朋友都算不上。叶子却为此惴惴不安。
叶子虽然是个平凡的女人,她的某些直觉却令人惊叹。我对任何事情都后知后觉,看不见几个月之后,索菲亚丰满性感的身体躺在水泥路面上,像是一条摔死在石头上的鲫鱼,而我自己也将跌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就只看见委曲求全的叶子,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用软弱无助的目光看着我,然后默默地走出房间去。我转过身,把头用力撞在墙上,撞出一串沉闷的钝响。我眼前腾起一片缭乱的碎光。碎光落去之后,我看见窗外的叶子,她拿着一只银色的喷壶,很仔细地为花浇水,身体略微前倾,像是在对着花儿倾诉。她穿着乳白色的睡衣,脚上趿着白色的凉鞋,睡衣原本很宽松,因为扭着身体而绷紧了,把瘦小的腰身勾勒得异常美妙,丝滑的面料在路灯下反射着暧昧的光晕。就连火红的月季也为之倾心,在细密的水珠之下微微颤动。
我知道我在做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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