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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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宗利华,晓晓
出版社山东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09136402
出版时间2022-01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58元
货号31475571
上书时间2024-07-11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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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
《老书记》是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其故事原型是淄博市淄川区罗村镇一段历史时期农业、工副业发展历程。小说拉开宏阔的历史背景,讲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地处鲁中腹地的一个乡镇——罗庄镇,在以镇党委书记李清泉为首、大队书记王树义、邱大海等镇、村两级班子带领下,向贫瘠的土地、恶劣的环境发起挑战,创建一支半军事化管理的农建大队,整地改土,打造良田,治理河道,兴修水利,在悬崖峭壁上凿通万米山洞修筑灌渠,大力发展农业,同时发展煤窑、机械厂、化肥厂、水泥厂等小工业,通过一系列战天斗地的感人事迹,展示人们在艰苦岁月里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面貌。符合主旋律,颂扬新时代劳动楷模的生活工作经历,用历史写实的手法对老一代共产党员的精神面貌进行讴歌。
精彩内容
“是年,天大旱,县内许多村庄颗粒无收。”《淄城县志》上的这几个字儿,异常简洁。仅凭“颗粒无收”这词儿,当然还感觉不深“天大旱”能旱到啥程度,究竟有多恶劣!或者说,你没设身处地,就没有那种事关细枝末节的、深入骨髓的切身体验。这体验,是人们抖动着干裂的嘴唇,张着空洞的双眼,长久地立于地头,仰望苍穹;是泉眼旁边儿蔓延的漫长队伍,在等待那几乎是一滴一滴的泉水;是几条沟内的小水库干涸见底,污泥裂成龟背,干草嘶嘶作响。
这一年,在淄城县有个巨大工程正轰轰烈烈推进!
红旗漫卷,锣鼓喧天。县境内,一座储量巨大的水库——川河水库,其大坝修筑工程已见雏形!如此年景下,此消息当然鼓舞人心。
然而,如此巨大的工程,绝非一日之功,远水难解近渴啊。
对淄城县罗庄公社邱家大队新任书记邱大海来说,一系列难题已在眼前,几乎火烧眉毛!
刚开春,开始抢水。前一个无雪的冬季,一条条小河道的颜色,化作乌蒙蒙一线。风沿着河道旋转而起,尘土飞扬。村里唯一的泉眼,往年雨水多的时候,咕嘟咕嘟往外冒水,且泉水甘洌,能供一村人用。这一年,那细溜溜的一绺子水,简直如同小孩儿撒尿。吃的水都供不上,更不必说种地。
公社开会研究,决定几个村儿合用就近一座水库的水。于是,邱大海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全村劳力,甚至妇女孩童,一人挑一担水桶,摆开长长的队伍,开始去抢水!那真是抢!尽管人们健步如飞,简直就像是在小跑,但依然抢不过别的大队——很不幸,邱家离那座小水库最远,四五里路呢!他们来回跑一趟,人家能跑两趟,甚至三四趟。那座小水库里的水,一夜之间就见了底!期间,为抢水,还发生一起群体打斗事件,两个大队的社员搅成一锅粥。当天被送到煤矿医院五个,被派出所关进去三个。
一瓢水浇进地里,“呲啦”一声,不见踪迹。前一天种下的地瓜苗,第二天被烈日晒成半干。
邱大海把两只脚戳在地里,皱着眉头,看着远处。
“奶奶的,好人还能让尿憋死?”好半天后,他骂出一声。随即,撂下水桶,撒开双脚奔向罗庄煤矿。他想到矿上的那口机井。他得去请求支援。
结果,只争取到一天的时间。
“一天!我只能给你一天!”矿领导说得斩钉截铁。他也为难呀,周边村子里都缺水,都来求援,都眼巴巴地盯着那口井里的水救命,得排号!
当天下午,邱家庄浩浩荡荡的挑水队伍,奔向罗庄煤矿。
苗勉勉强强种上,但天不下雨,地瓜苗干成一根细棒棒,迎风而立。花生芽儿冒不出来,种子烂在地里。麦苗面黄肌瘦,稀稀拉拉,不见抽穗。
即便地里没多少粮食可收,到收获季节,依然还要抢。
这一次,不是跟人抢,是跟麻雀儿。这一年,遍地是成群结队的麻雀。地里的小麦呀,谷子呀,高粱呀,你要不跟麻雀去抢,那架势,真是要颗粒不剩!无奈,邱大海组织起一支队伍,人手一根杆子,杆子顶端挑一片塑料布,白天黑夜守在地头,挥舞着杆子,连喊带叫地赶麻雀。
第二年,还没缓过劲儿来,蝗虫来了!
“是年,蝗灾。”县志上关于这个年景的叙述,字数照样不多,就四个字。
一个喜欢翻阅志书的人,一定会对“蝗灾”这两个字儿记忆格外深刻。自古至今,蝗灾发生频频。尤其前一年出现大旱,次年往往飞蝗紧随而来。因为蝗虫喜欢干旱,其产卵、孵化都要借助干燥土地。查资料可知,这一带的蝗虫,有一个学名,叫做“东亚飞蝗”。
“迁飞性强,生殖力强,发育期短,适应性强,食性广,食量大,不挑食,特爱吃禾本科作物,专优先吃小麦、玉米、水稻等重要粮食作物,和人抢饭吃。”有篇文章里如此介绍。
和人抢饭吃!反过来讲,人要和蝗虫抢饭吃!
千百年来,科技尚不发达时期,人类跟这种飞虫做斗争,能够采取的战术,无非就是人工驱逐、捕杀。即使是此时已经有可杀灭蝗虫的农药,但喷洒农药灭蝗,也不是首选。飞蝗嘛,说明这些小家伙飞行移动速度非常之快,农药狭小的覆盖面,杀伤力毕竟有限。用飞机喷洒?笑话!想都甭想!哪有飞机可用?在罗庄,见过飞机的人都屈指可数。当然,如果真是那种百年难遇的蝗灾,即便人工驱逐,捕杀,也根本不起作用。这些小飞虫,一旦遮云蔽日起来,只一个蝗群,便蔓延数十公里!面对这成百上千亿的蝗虫,人类几乎就是目瞪口呆,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蝗虫肆虐而过,片甲不留。好在,这一次虽说也有些严重,但不是百年难遇。换句话说,下大力气去跟蝗虫抢,是能抢下点儿粮食的。
邱大海带着全村人马,开始对蝗虫进行围追、堵截、捕杀!
许多年后,酒桌上,邱大海端详着面前一盘炸得焦黄脆酥的蚂蚱,说起当年战蝗虫情景来,仍不禁感慨万千!
“这么好的东西,咋不炸着吃呢?”一个年轻人随口就问。
邱大海一愣,眯着眼睛,微笑半天:“小子,要把你放在那个年代,你也不吃!放开肚子,能吃几只?再说,这熊玩意儿能当饭吃啊?”那日,邱家村的人正在玉米地里,跟蝗虫做激烈搏斗,邱家桥另一头,突然冒出个骑自行车的男子。
此时,一个人能骑上自行车,已证明其身份不一般。整个邱家,之前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邱大海从罗庄煤矿上淘换的旧货,除了铃铛没动静,哪里都哗啦哗啦响。另一辆,属于前任大队书记。虽是二手货,比邱大海那辆也好不了多少。可那是名牌大金鹿,且前书记比现任书记仔细,有空没空拿一个抹布擦,擦得车子铮亮,车架上还缠一圈儿红塑料皮,显得很门面,很上档次。现如今,村里只剩邱大海那一辆。前书记犯了事儿,被派出所抓去,自行车也被没收。
中年男子头戴六角苇笠,脖子上系一条白毛巾,上身白色圆领老头衫,下身黑色粗布裤子,脚上穿一双千层底布鞋。自行车的车把上,挂一个蓝灰色大布包。后座上则捆一个塑料布包裹的大包,鼓鼓囊囊,像是被褥。
这时节,各大队的社员都在跟蝗虫战斗,哪有闲着的人?这人把车子放在桥头这边停下,不紧不慢爬上坡来,显然不是去邱家村,或就近的竹西村。反正,邱家以前没见过这号人物。
此人究竟干啥的呢?邱大海正在那里琢磨,男子已经朝着这边地里干活的人群快步走来。渐渐的,看清一张乌黑乌黑的脸,他确定是不认识。那人也不多话,抓起地头一根棍子,三步两步,就钻进玉米地里,挥舞棍子,跟邱家村的人一起扑杀蝗虫。
邱大海没太多心,心想,干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一会儿,俩人在地头上碰面。邱大海一瞧,那人身上脸上到处附着小仔蝗,看起来挺狼狈,他伸手帮着扑打几下,顺口问:“老哥,你哪里人啊?来我们大队学雷锋啊?”“正好路过,过来凑个热闹。”那人眯眼一笑。
就在那一瞬间,邱大海突然捕捉到这人眼里透出的精光!
咦?他顿时就感觉,此人跟普通人明显不大一样。邱大海走过南闯过北的,对人的第一判断,有自己独到的眼光。而且听口音也像是外地人!他好奇心或警惕心顿起,加上喜欢结交四海宾朋的脾性又起作用,忙招呼道:“来,歇一歇。这漫天漫地的蝗虫,一时半会儿也灭不完。”俩人在地头上蹲下,邱大海掏出布烟袋,抽出一张纸条,掏点旱烟末撒上,卷一根小喇叭烟,先递过去。那人也不客气,接在手上,邱大海擦根火柴给他点上,然后才卷他自己的。
俩人抽着烟,眼睛还是往地里瞅着。
“我叫邱大海,这个大队的书记。”邱大海自我介绍。
“这么巧!”那人一笑,“我就想扎进头来瞧一眼,没想到碰到邱书记。”“听老哥你这口音,不大像本地人啊?”“嗯,你耳朵挺好使。我老家是博城县的。”“哦?那你到我们这边儿来做啥?”邱大海脑子里想的跟普通百姓毕竟多一些。年代特殊嘛,他是党员,又是大队书记,之前还在煤矿当过矿工,曾参加过几次矿上、公社里组织的积极分子学习班。脑子里多着一根弦,实属正常。就在一年前,远山矿上突然挖出一个潜伏数年的国民党特务。那人就在矿上的工会,邱大海曾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平日里,安安静静,待人还算和善。此事儿一出,方圆一带,哗然一片!我的个天!谁能料到,新中国成立这么多年,我们身边儿竟然还有敌人!再者说,这时节,除公派到外面做工的,基本没闲人会到处乱逛。一个是人员管理严格,基本不大流动。大队社员每天都要出工,点名,记工分。再一个,从老百姓角度讲,没什么很特殊的事儿,也没由头出去瞎转悠。腰包里没钱,出去转悠个啥?那些爱赶集上店的娘们儿,尤其拾掇得利利索索,平日还喜欢往脸上搽雪花膏的娘们儿,都被视为不过日子,败家的货。当然,还有那么一些人生性好吃懒做,下不了苦力气,到处乱窜,当货郎啦,卖老鼠药啦,抽签算卦啦,等等。当地管这种人叫二流子。不过,二流子的装束及言谈举止,一瞧可知。这个人,倒是怎么端详也不像。
男子一句话,让邱大海“呼”的一声站起来!
“我叫李清泉,县里安排我到罗庄来干书记,头一天来报到,还没到公社呢!”邱大海盯看着这个黑脸大汉,半天没说话。心道,一个堂堂公社书记,咋这模样?跟个老农民差不多?要不是骑辆自行车,还真是不显身份。而且,人家还二话不说,扔下自行车就跑到地里杀蝗虫。
“你真是李清泉?”这名字,邱大海倒是听说过。淄城县管庄公社这位社长,很出名的,上过市里报纸。
“咋啦?不像啊?”“不大像。”邱大海忍不住抓抓头皮,“你这架势,直接不像个当官儿的。”“我那包里有任命文件。要不,我去拿给你看?”“不用,不用,”邱大海连连摆手,“你瞅着也不像坏人。”“好人坏人,能写脸上啊?你觉着当官儿的长成啥模样?是不是个个都肥头大脸?再说啦,一个公社书记,算哪门子的官儿?”“咦,在我们老百姓眼里,公社书记就是好大的官儿,比县长、市长还威风。关键是县长、市长咱见不到啊。”“你个邱大海呀,嘴皮子倒利索。”李清泉哼一声,“你这些话有巴结领导的嫌疑。我听说的邱大海,不像是这种人。”邱大海一抓头皮:“您听说过我?”“你是孙书记从煤矿上硬拖回来的,对不对?”“连这事儿你都知道?”“孙书记跟我说过。再说,你们这个邱家,多出名啊?大队班子被一窝端掉。”李清泉一拍地面,“你坐下,坐下。我和你说,这个蝗虫,就这么个斗法,我觉得不大行啊。乌泱乌泱,满天满地都是,太阳一出来,到处乱飞。光靠人来打,治标不治本啊。”“还能有啥好办法?”邱大海坐下,伸手一指,“你看,不赶走它,就把庄稼连叶子带杆儿啃个一干二净。去年旱,地里没多少收成,要今年再保不住,怕明年得挨饿啊!”“老百姓家里的粮食咋样?”“好歹有一点儿存货吧,可也撑不了多久。要是连着这样下去,不用多,再一年,就相当危险,得出现饥荒!”“得想办法呀!不能光指望老天爷。”李清泉叹口气,皱起眉头,看着前方,“按说,你们大队有条件把旱田变水田呀。”“我这不也在琢磨嘛,去年天旱的时候我就想打眼机井,不打不行啦!”“对呀!另外,关于这个蝗虫,我查过些资料,也专门找专家咨询过。要长期来对付它们,还是要垦荒,整田,造林。这蝗虫能生长的地方,是地势比较低的洼地,一旦逢着干旱,就会出现。那些树林子里,山坡上,就比较少。所以,得在这些低洼地垦荒呀。垦荒过程中,本身也能杀灭一些虫卵。还有就是,也得种些绿豆啦、豌豆啦,这些蝗虫不吃的东西。今年这茬子蝗虫,还不算厉害的,一旦碰上百年难遇的那种蝗灾,那才叫要命!要不备下点儿口粮,来年还真是要挨饿。”“嗯,您说得有道理。”邱大海暗暗佩服,连连点头。
“不是我说的,专家说的。古书上也有记载。”李清泉说着,指指河边儿,“你看,那里,还有那边儿一大片,要是全都整出来,就是好地。还有啊,邱书记,庄稼不能再这个种法啦,稀稀拉拉的。我看,你们那边儿的几块地,耩麦子的时候用的还是老传统的八寸耧,太浪费地!头脑要转变,要信科学啊。现在好多地方都换上六寸耧,适当密植,会增加粮食产量的。”这人果然是个行家啊!邱大海越来越惊讶。
“李书记你说得对,再耩谷子耩麦子的时候,我们也全用新式耧。那几块地,都是山坡的旱田,没引起我们足够重视。”“咦,”李清泉一摆手,“喊书记现在还有点儿早。”“你不是说有任命文件嘛。”邱大海一愣。
“那也得走组织程序,还没开党员代表大会呢。”李清泉呵呵一笑。
“咳,程序程序,不就走个过场嘛?”邱大海恍然大悟。
“那怎么能叫走过场?”李清泉连连摆手,“这是最起码的组织原则啊!”“是啊!我说错啦!”邱大海又是一抓头皮,“李书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要是改天专门去请您,您还不一定有时间呢。走走走,咱家去坐坐,喝点儿小酒,我先给你接接风。主要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要向你好好请教请教。”“今天真不行,我得赶紧去报到。孙书记还在公社等我。你这场酒,我先记在脑子里。我估计,很快咱们就能再见面儿。”李清泉说着,就站起身,挥挥手,快步走向自行车。等他走出大老远,邱大海还站在那里看着,心想,这个人,有点儿意思。以前,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那人干啥的?”一个社员凑过来问。
“干啥的?说出来吓你一跳,那是咱公社新来的书记!”“俺那个天哎!”那个人一脸惊讶,“这么大官儿,跑地里来帮咱们扑蚂蚱?”邱大海本是一介农民,为啥在煤矿当过工人呢?
这得先说说罗庄公社以及周边一带丰富的地下资源——煤炭。按当地老百姓说法儿,整个公社,除了东边儿和南边儿的山旮旯,绝大多数地方,稍微往地下一挖,就能挖出煤来。
此地采煤史,可以追溯至唐宋时期。《淄城县志》里有这么一句话:“相传,自宋朝,即有用煤炭下层之土,制粗罐瓦盆,以供乡人需用者。”到元代,统治者严禁开矿,不允许民间采挖,遂处于衰败之势。明万历年间,随着重工业发展,当地煤田开采业又逐渐开始兴盛。那时的淄城县,以及相邻的博城县一带,已经成为制作陶瓷的中心,当然跟当地丰富的煤炭资源有关系。当地煤炭开采历史中,一直是官办、民营共生共存,只不过官办的煤矿更具规模。至清光绪年间,德国人跟清政府签订租借条约,先驻扎到这里,强占开采权。再后来,日本人又来,进驻煤矿,并在周边增设据点。其目的,无非也就是强占煤炭资源,输往本国。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他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在某个历史时期,这里悄然燃起一簇红色火苗,随即星火燎原,掀起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
方圆一带最大的矿,叫做远山矿。后来在它基础上,成立起远山矿务局,为市属企业。罗庄矿,是当地人叫法。实际上是远山矿的附属矿之一。更精确的称呼,应该叫“远山煤矿第七立井”。这矿就在罗庄公社驻地的南边儿不远处,五六里路,离邱家也近。虽是市属,不过主矿区地处淄城,用人,用水,用地,用电等,当然不可避免要跟当地发生关系。因历朝历代不断开采,对当地自然环境产生较大的影响。比如说,地下水位明显下降。有些区域甚至出现地裂或地面塌陷。如此一来,矿上和地方的矛盾,一直不断。尤其出现旱灾的时候,周边村子都缺水,煤矿里头打有机井,于是都去求援。而煤矿里面的机井,一时之下也供应不足,人家还要保障矿上的需求呢。因此,摩擦不断,甚至有抢水事件发生。有一年,几个村子的人堵住煤矿大门,一度造成停工停产。人群数日不散,惊动一级一级的领导。市、县、公社各级领导,跟矿上领导汇聚一起,召开紧急会议。最终商讨出个解决方案——“矿地联合”。
也就是说,远山矿的子矿罗庄矿和其所在地的罗庄公社,实行一套班子,统一管理。设一个总的党委书记,其中一名副书记兼任罗庄公社党委书记,一名副书记兼任罗庄煤矿矿长。煤矿招地方农民当工人,同时全力支持公社开展其他工副业生产。而公社这边儿,则负责解决煤矿用地、用水、用电、用人等诸多事项。当然,首当其冲要解决地矿之间的矛盾冲突。
邱大海去煤矿要早一些。
那是一九六二年。他自己主动报名去的。那年罗庄矿招工,没想到,报名的不是很积极。照普遍想法,去煤矿当个工人,总比在农村当农民挣死工分强吧?为啥当地人不愿意去?因时代背景比较特殊。三年艰难时期正值尾声。不管县里、公社的公职人员,工人,还是农民,都刚刚度过一段饥饿时期。外出讨饭、水肿病,甚至饿死,成为一代人内心深处永远都抹不掉的苦难记忆。那样的年代里,当个工人,还不如一个农民来得实惠。当时社会上流行一句话:“七级工,八级工,不如三畦子萝卜两沟葱。”就是这意思。物资匮乏,到处缺粮。农民在房前屋后偷着撒一点儿种子,有一点点粮食存下来,就能活命。可在外头做工的,就是手上有钱,有粮票,也没地方买粮食。好多当工人的,当老师的,都悄悄回乡下,漫山遍野地去挖野菜、采树叶子,到后来,这些糊口的东西也难寻。甚至,好多人在接受农村老家人的救济。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当煤矿工人,说起来好听,实际上不就是个下煤窑的吗?煤黑子煤黑子嘛,在地下弓着腰身不见天日,出井口浑身上下乌黑,瞧不出本来面目。旧社会,煤井下设备简单,塌方、透水事故频频发生,早上下井,晚上说不定就把命丢里头。要不是实在逼急眼没办法,谁家把孩子往煤井下面送?此时是新社会,井下条件稍好,但提起下煤井的,名头上还是不大好听。
当时,邱大海已经入了党。凭他的资质,即便在村里发展下去,也能施展手脚。可他自己很坚决,一定要走出去!倒不是完全不考虑挖煤的脏、累、险,而是年轻人心里有想法,想去闯一闯,看一看。还有个因素,似乎不能摆在明面儿上。那就是,邱家大队领导班子非常复杂,其中一些人的做派,跟这个小伙子的理想严重不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无力改变。一想到自己一辈子要困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他感到有一些绝望。
一句话,他想离开村子的念头非常强烈。
后来,邱大海成为矿上的先进人物。宣传报道里这么写的,“国家需要多出煤炭,加快发展,邱大海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党员,要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于是,不顾亲人阻拦,村里领导规劝,毅然报名成为一名煤矿工人。”邱大海进煤矿,有近水楼台之便,也是自己积极主动把握时机。虽然说报名进煤矿当工人的不很踊跃,但门槛儿也是不低的,要经过必要的审查,成分不好、背景特殊的,就是积极争取,也去不成。邱大海进矿后,很快成为熟练工人。由于表现突出,被矿领导提拔为班组长。有一年,还作为模范代表,率队参加省煤炭局组织的“夺煤交流大会战传播队”,远赴河南平顶山。另一方面,邱大海这人性格豪爽,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很多年后,还曾时不时有天南海北的朋友,给邱大海寄当地土特产。凭着做事儿八面玲珑,他确实也给本村、周边村乃至公社里,办过好多事儿。这些事儿,看似零打碎敲,不起眼儿,但挺复杂,一般人掌握不到窍门,根本摆弄不了。
因此,邱大海在乡下人眼里,就是个能人。
其影响力,不在大队书记之下。
在煤矿那些年,只要邱大海回村,家里就不断人。尤其秋冬农闲季节,家里几乎天天像是赶大集。经常出现的情况是,一大早,先来一个没事儿拉闲呱的,说着说着,邱大海扭头吩咐老婆:“上个菜,喝点儿酒吧?”当地酒桌上的习俗很是讲究。人多的时候,特别是有重要客人来的时候,主陪,副陪,三陪,四陪,主客,副客,三客,四客,不管圆桌还是方桌,坐哪个位置都是要摆弄清楚的。酒局开始,哪一个先敬酒,敬几杯酒等等,也不能乱了套路,得按辈分,按资格。
有个段子流传甚广。说有一回,邱大海跟他爹,就爷俩儿,对着头喝酒。酒菜摆上,邱大海端起酒盅子,一本正经发言:“虽说今天人不多,但程序上绝不能乱套。你来我家,你就是客人。这样,我先敬你三个,按程序,你得再回敬我三个,接下来,咱爷俩儿再展开,捉对厮杀。”爷俩喝酒也要展开,这个小笑话一直流传至今。
邱大海有个好朋友,叫王树义,家在邱家东南方山旮旯里的龙门村。他非常肯定,这笑话的源头,确实来自邱大海。对此,邱大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眯着眼睛笑。当然,这笑话针对的主角儿,后来随时发生变化。
大清早的,这边儿邱大海的老婆崔玉容拾掇三两个小菜儿摆到桌上,无非花生米、香椿咸菜之类,那边儿的俩人,已经打开酒坛子,倒进酒壶温上——邱大海有个习惯,不管五冬六夏,喝酒都要烫一下。一天的酒局,由此算是拉开序幕。俩人对着脑袋,喝下没两盅子,忽听门外头一声寒暄。好家伙,又来一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坐下,坐下!”邱大海热情招呼,“加双筷子,加个酒盅子。”仨人喝酒更热闹,吹天啦地,斗斗嘴,划划拳,吆喝几嗓子,再兴奋起来,还唱上几段儿京剧、吕剧。没一会儿,队伍继续庞大,又来人啦!
最多的时候,据说一天能聚七八个人,一直喝到晚上。
“大海,我听说你家摆酒局,能从早晨起来一直摆到晚上?”王树义曾专门向他求证。
“嗯,有这事儿不假。”邱大海点头。
“就你个小身板儿,风一吹就能刮跑的样,倒是好酒量,要不还真撑不下来呢。”邱大海眯着小眼睛,连连点头:“嗯,你老弟酒量确实不算小。”你说就他这样子,哪个女人受得了?家里要攒下多少钱,才能容他如此挥霍?更何况,那年月,哪一家也不富裕,邱大海家也没多少余钱。按这一条分析起来,邱大海这性格养成,跟他老婆崔玉容,还真是不无关系。崔玉容的老家,是离此五六里路远的崔家庄。人长得好看,坡上家里的活路儿也样样拿手。尤其一点儿,脾气好。平日里软声软气,不笑不开口。对邱大海这般举止,竟是毫无一句怨言。
关于这个,王树义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俩人熟了以后,说话丝毫不避讳。
“大海,你说你长得,不说歪瓜裂枣吧,也确实一般化。你再看人家弟妹玉容,论哪样都在你之上,可为啥就这么由着你性子作呢?”“说到这个事儿,我认为这是个技巧活儿。按时下一个词儿来讲,叫做情商指数高。”邱大海故作深沉,“你看,两口子过日子,就好比守着一个大水袋子。你要摁摁这一头,另一头肯定鼓起来。你摁狠了,一不小心,哗啦一声,就破啦!所以,两口子谁也不能使劲摁!反正,我是尽量不摁它,还想方设法在外边儿加固。虽然说我喜欢张罗一帮子所谓狐朋狗友在家里喝酒,耍闹。可我喝得再醉,也不跟老婆耍脾气呀!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喝点儿酒,冲自家老婆使劲,骂老婆,打孩子,那样的男人,最没质量!树义哥,你是不知道啊,在没外人的时候,我是真疼老婆!”“你夸起自己来,倒是不遗余力。”王树义冷笑一声。
不管咋样,邱大海的老婆脾气好,是公认的。
许多年以后,邱大海已经白发苍苍,膝下儿孙满堂,两口子依然还是卿卿我我,腻腻歪歪。这让很多老朋友真心羡慕、嫉妒、恨。后来,私下聊天,邱大海给王树义一个实在答案:“我这辈子,别的小错误犯过,可在两件事儿上从来不犯。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那一年,邱大海突然面临一个重大选择。
这选择,也让他的人生发生大扭转。甚至好多年后,邱大海还问自己,假如当年不做出这个选择,会是啥样子?
一天上午,突然有人来找邱大海,说罗庄公社孙为政书记叫他到办公室去一趟。邱大海稍稍发愣。此前,他跟孙为政仅是见过几次面儿。矿地联合后,孙书记经常去矿上开会,但俩人没打过实际交道。于邱大海来说,感觉自己跟孙书记距离较远,人家是公社领导,还是矿上领导,自己就是一个矿工而已。不过,孙书记是知道邱大海的,这一点儿他也不怀疑。好几次,孙为政碰上他,都直接喊他名字。
这么大个领导,找一个煤矿工人谈事情,估计也不是小事儿。
邱大海的脑袋瓜子多灵活呀,已经猜出个七八分来。
邱家大队的领导班子,此前的一些做派,让邱大海甚为不满。这村子之所以叫邱家,就因为邱姓是大姓,是大家族。可以说,村里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家都姓邱。村里的大队书记、大队长,都是邱大海的本家。按辈分,他还得喊那书记一声爷爷呢。当年,邱大海离开村子,就是想跳出漩涡,不跟他们玩儿了。离开后,按他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精明劲儿,村里有些事儿自然也很了解。就那本家爷爷,虽说对他挺客气,但在村里,却是霸气十足,一言九鼎。大队班子里几乎清一色,全是他嫡系部队。许多年来,形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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