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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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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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飞雁

出版社上海文艺

ISBN9787532166473

出版时间20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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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39元

货号30202511

上书时间202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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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目录
\"【目录】:           红酒
暧昧
灯泡
空位
天蝎
皮婚\"

内容摘要
【内容简介】:书中的故事折射出当下中年男人的职场奋斗现状和世俗生活。“仕途压力”和“情感危机”都是俗世生活的一部分,作者把微妙人心和琐屑生活的“原生状态”极为微妙地呈现到读者面前。小说重在表现主人公在情感与事业纠结中的生存状态,写出了中年男人的勇敢与怯懦,矛盾与无奈,一种精明算计的攻守和患得患失的犹疑……

精彩内容
\"天蝎1竺方平其实很后悔。迈出民政局之际,他应该对杜筱葳笑上一笑,以示心中无鬼;或者不必去笑,平静一瞥也就足够,甚至笑也不用笑、瞥也不用瞥,转身走掉也行,但他看着姹紫嫣红开遍的前妻,偏偏忍不住问了句,你去哪儿?前妻当然冷笑不答,身子拧了一拧便走开,留下一地湿漉漉的鄙夷。他那时道行尚浅,脸皮不厚,以为鄙夷就是鄙夷,不屑只是不屑,其实事后细细想过,杜筱葳完全是虚张声势。一个35岁的离婚女人,中人之姿,好勇斗狠,既无恒业也无恒产,全部底气来自于她姐夫。说到杜姐夫,竺方平倒心头一凛。眼下既已离婚,姐夫之说自然扯淡;不过仅是扯了淡也就算了,就怕他不依不饶,有理无理都要替小姨子出头。杜姐夫是五厅三处处长,五厅和七厅业务上有些来往,而如今竺方平的副处级正悬空待定,此诚季节交替疾病多发之秋也,是进亦忧退亦忧,不容他不介怀。
七厅八处里最先知道竺方平离婚的,是处长老冯。老冯五十有五,也离过婚。冯妻老杨是厅工会计生专干,专干计生凡三十年,主管全厅避孕器具发放和避孕知识普及。前几年厅里集资建房,冯杨夫妇想多要一套,痛痛快快离了婚。老冯是正处,分一套三室两厅,老杨是正科,不过年头长,分一套两室两厅。两套房子到手,也都装了修,老冯却羞答答不提复婚。老冯不提复婚是他心术不正,而老杨竟也不提,每天早上跳《为了谁》,晚上跳《小苹果》,菜也不买饭也不做,百忙中拨冗来跟前夫吃个饭,手机还响个不停,全是舞伴们声声呼唤。舞伴中有个机关党委老楚,多年前曾是老冯下属,两人还拍过桌子对过骂。这老楚居然也踏香而来,来了便不肯走,而且只跟她老杨跳,从慢三慢四跳到恰恰伦巴,跳了也就跳了,还不算完,还在朋友圈大发两人自拍照,惹得全厅议论纷纷,这分明就是刻意报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久而久之,老冯再受不住摧残,可婚已离过,不能再离一次;有心提复婚又自觉丢人,落得个心乱如麻。不过即便心乱如麻,老冯也没影响工作,见竺方平一脸萧瑟地回来,便问他,离了?
不等竺方平苦笑声落,老冯又正色道,也不早了,开个会。
八处编制一共六人,原本有一个副处长小侯,因为年富力强,借调去了省政府,不料有去无回,要留在那里,处里就只剩五个人;而助理调研员老郭行伍出身,一向桀骜,又临近退休,根本不把老冯放在眼里,常年病假悠游在家。人是少了,工作却依旧。以老冯处长之尊,当然不便事无巨细,其他诸老又不堪重用,于是竺方平不顾有实无名,主动勇挑重担,组织协调,撰写材料,兢兢业业替老冯分忧。无奈老杨舞场实在得意,老楚之流如同蚁聚,老冯之忧与时俱进,竺方平左分右分,直分得黔驴技穷,把自家老婆也分走了。老冯实在过意不去,一再上书请求加人,厅里见八处着实人少为患,特同意增加两个人手,老冯命竺方平召集开会,主题就是迎接新人。
新人一男一女,男小梅女小丁。其实小丁算不得小,也30出头了。老冯端杯子进了会议室,见人已齐整,便笑咪咪落座道小竺,人都齐了吧?齐了就开会。竺方平忙道刚给老郭打了电话,他脚上鸡眼又发炎了,来不了。老冯就冷笑道,毛病多、属老郭,昨天脱发今天鸡眼,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于是老汤老孙都笑了,竺方平也笑起来。对面的小丁也笑,笑得很婀娜,举着文件夹轻轻遮了下唇。
会毕各散,竺方平推门进屋,赫然见老郭正在屋中昂首踏步,喊着一二一。老郭见他进来,笑道会开完了?竺方平忙掩了门,关切道你不是鸡眼发炎了吗?老郭正色道,那是骗老冯那个王八蛋的,你怎么也信?老子每天不折不扣要走一万步,朋友圈里头排在前几位,怎么会长鸡眼?要长也是他老冯长,不但脚上长,浑身他都长。言罢两人大笑。今天周一,又是月初,七厅各处发鸡蛋票,老郭是来领票的。竺方平把票给他,笑道处里来了新人,往后这事找小丁。老郭皱眉想想说小丁、小丁,丁婧蓉吗?竺方平点头称是。老郭一拍大腿,笑道传闻好久,果然是她!丁副厅长,大老丁,五处的,还记得不?
竺方平进七厅那年,丁副厅长还是五处的副处调。五处管人事教育,竺方平入职培训的带队老师就是老丁。后来老丁升迁副厅长,调去了五厅,就再没见过,按岁数差不多该退休了。原来此小丁就是彼老丁的女儿。竺方平正要感慨,忽听老郭又道,我小舅子的老婆跟她一个单位,听说她刚离婚,前夫也真泼妇,一个男人,居然总去前妻的单位闹——竺方平此刻最听不得的就是“离婚”二字,恍惚间就像被抓嫖时的无助,他脸色才刚泛白,只听门口两声鞋动,有人敲门道竺老师在吗?
进来的还真是丁婧蓉。很久以后的某个夜晚,两人云雨已毕,竺方平揽她在怀,闲聊中问她是否听到老郭讲八卦,她狡黠地笑,摇头说没有,又追问到底是何八卦。其实他事后回忆,那两声响动并非由远及近,更像是原地打转,分明是在提醒。不过当时的竺方平根本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丁婧蓉抱着一摞文件,已经推门进来。他只好抢着道小丁啊,有事吗?对了,这是咱们郭处。
其实老郭的无助也不亚于竺方平的被抓嫖,一脸讪笑写满坦荡荡的狼狈为奸。丁婧蓉落落大方地冲他点头,说是郭叔叔吧,我记得您。
老郭到底也是久经场面之人,三言两语讲了些关于老丁家的回忆,便一笑间起身溜了。竺方平翻着她放下的文件,笑道想不到你和老郭还有渊源呢。
不料丁婧蓉笑容宛在,笑意却瞬间全无,冷冷道是我爸跟他有渊源,我才没有。
这句话有点硬邦邦的,幸好不是针对他。丁婧蓉站在他一侧,居高临下地砸下来,让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只好脸上带着笑继续看文件。丁婧蓉见他沉默,便继续道不过呢,我跟竺老师倒是有点渊源呢。说罢,丁婧蓉自己拉椅子坐在对面,对着他嫣然一乐。
这分明是要过招的意思了。以前在婚姻内,跟人过招多有不便,如今枷锁已去,暧昧一下无非是生活调剂。再说他其实也算高手,本能地明白人家出了招,再装聋作哑就不大好,便抬头愕然道,是吗?
丁婧蓉格格一笑,说竺老师好健忘哦,那年母校中文系新老校友联欢,您是嘉宾,我是学生会的,给您打过电话。
其实丁婧蓉刚说及母校二字,竺方平就想起来确有此事,不过嘉宾不是他,是七厅高副厅长。那年中文系50周年,搞了个新老校友联欢会,老高堂堂副厅长,自然是杰出校友,竺方平一介普通校友,负责给杰出校友拎包。他下意识“啊”了一下,眼前丁婧蓉不再是丁婧蓉,而是漆黑中一簇花火轰然铺开,铺出了高副厅长——真是该死,这么多年在七厅霜雪催打,受尽委屈,真他妈的算白混了,连钻营奔竞都没学会,怎么能忘了校友这档子事?当年的高副厅长,现已贵为高巡视员,级别比副厅长都福也就随之而来,何况还有个不算难看,也不算太老的女人做陪嫁。天蝎也就天蝎罢。真理自然是赤裸裸的,正如眼前这对乳房,这头短发,这张脸庞。
竺方平如梦初醒地看着丁婧蓉,说你是天蝎座,对吧?
丁婧蓉讶异地眨了眨眼,点头。
射手座和天蝎座很配的,竺方平忍住笑,认真道你相信我,这是书上说的。
丁婧蓉皱眉想了想,摇头正色道才不是,我看过那么多星座的书,都说这两个星座根本不搭的。
竺方平本能地伸出手,一根指头抵住她的下唇,轻轻按了按,而后手掌慢慢下滑,覆盖了她的胸口,一点凸起凉凉的硬硬的,顶在他的手心,而她依然端庄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一派肃穆之中,竺方平觉得自己是在亵渎神明。不错,丁天蝎当然就是他的神明。他继续认真道,那是他们都不懂,不管他们,你相信就好。丁婧蓉终于也笑起来,抬腕遮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掌心却是温热,说这点霸道,倒像是个射手座了。丁婧蓉说着,继续抓着胸前的手,不许他离开,又稳稳地躺在他怀里。离开被子已久,她的身子已经很凉了,刺激得竺方平不由一个战栗,一瞬间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高。即便白云苍狗已过,贵人或许忘了拎包之谊,不过这也不怕,记性不好的才是贵人,主任科员记性再好有屁用;而就算高巡视员真不记得了,还可以去暗示他,提醒他,这就得讲艺术,要委婉,懂策略,一旦迂回地提醒一次未果,就不妨直接再提醒一次,只要他不是故意不记得就行——竺老师?
嗯。
竺方平眼前的高巡视员猝然绽放成花火,这花火聚敛成团,明明又成了丁婧蓉——他微微笑起来,仿佛刚才的沉默不是沉默,而是关于那次聚会的沉思;沉思大雪纷飞,落地化为感慨:好多年了,真的是好多年了——你还好吧?
竺方平当然不会白混。七厅多年,钻营修炼不精也就罢了,见风使舵还算基本功的,不然何以是高手。丁婧蓉显然被他某处的柔软打动,或者她自己柔软的某处被他打动,语感也轻了下去,说是啊,好多年了。
竺方平见她并不直接回答“好”或“不好”,便猜出老郭所说并无虚言。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人,前夫一直纠缠,当然说不上好;明明不好又不肯直说,那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不想说,要么是想说又不打算明说,在等人来问——那么问还是不问呢?竺方平的笑意从心底浮起,氤氲到脸上却成了肃然的唏嘘:也是,都不容易。
“好多年”,和“都不容易”,一般不会是正比。不过对两个离了婚的人来讲,此时心绪林林种种,仅是“不容易”三字又怎能概括,何况还有个“都”。两人一下子近在咫尺,却又沉默起来。丁婧蓉就坐在旁边,竺方平手里拿了文件,看上几眼,思路瞬间又被带走,便又抬头看看她——这里是十一楼,巡视员老高的办公室在十五楼,距离不远,可惜他并不分管八处。分管八处的是新来的副厅长老余。既然老高不分管,贸然去汇报什么就没有来由。而来由是一定要找的,不然就——丁婧蓉忽然道,竺老师您什么星座?
竺方平想了想,说大概是射手座吧。
丁婧蓉就笑道,这怎么还有大概的?
竺方平耸了耸肩膀,说星座这东西,一般都按公历算吧?
丁婧蓉一边笑,一边执意问了他生日,而后肯定地点头道当然是射手座了,我比你早一些,天蝎。
竺方平满脑子都是老高。眼前的丁婧蓉固然有几丝妩媚,但远不及脑海中老高的慈祥。竺方平脸上微笑还在,眼光却分明游散开来,场面也一时沉默。丁婧蓉便站起一笑,说竺老师忙得很,我先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回身道,对了,周末校友有个聚会,您也来吧?
竺方平压抑着喉头忽然迸起来的抽搐,想了想,平静道,好多年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有什么熟人吗?
丁婧蓉此刻已经站在门口,侧身侧脸,菩萨般地看着他,笑了一下,说有啊,好多呢,还有,高厅长算不算熟人呢?
下了班,晚上有局。酒水未过三巡,大家不及入港,老冯眼中忽然凶光毕露。竺方平偷偷摸摸刷下朋友圈,果然有老楚新发的自拍。照片上老杨看着镜头,而老楚则看着她,两人容光熠熠,双手紧扣,郎情妾意溢于言表。老冯看罢照片,仿佛看罢战书,自然心不宁静,心不宁静难免喝得就急,很快便有点过了。竺方平暗笑老冯有胆灌酒,却无胆动手,笑毕,又有些可怜他。话说彼此都是离婚,算是同病相怜了,但自己与往事干了杯,落得个清静,老冯同样离婚,却是麻烦的开始。
熬到酒尽人散,竺方平和老冯一道回家,老冯路上咬牙切齿,还在路边出了出酒。竺方平放心不下,送他进了电梯才告辞。晚上十点多钟,家属院里人很少,竺方平索性坐在长椅上,点了支烟,抬头看天。天空晦暗不明,星辰无迹,他忽然想起丁婧蓉问他什么星座。真是可笑,老子又不是马王堆里刚刨出来的,怎么会不懂星座?人何其复杂,人心何其多变,雨纷纷草木深,星座要是能解释一切,世界倒太平了。怪力乱神而已,子不屑语也。当初杜筱葳耽迷星座,曾买了不少书看。一般看这种书,有人是好奇,有人当消遣,有人瞎琢磨,杜筱葳则是虔诚。大概她实在糊涂该是什么样的秉性,所以需要靠人指点。而自从她顿悟自己除了属羊,还属天蝎,离婚或许就不可逆转了。竺方平想,其实羊也分好多种,绵羊固然是羊,斗羊也是,你杜筱葳本来就是斗羊,两角威风凛凛,又新添一支毒刺,老子又不是大力水手,既然斗你不过分开也好。可惜丁婧蓉了,居然也是个天蝎。从今天的情况看,纯属巧合的可能性不大,反之,则丁婧蓉显然是有备而来。原来她才是高手。起初示弱,继而诱惑,最后亮出底牌,看来他故作玄虚的那点小心眼,几乎都在她算计之中。不愧是老丁的女儿,自小耳濡目染,起点高他许多。他现在需要什么,问谁去拿,怎么拿到,她全都清楚。也正因为清楚,底气也就很足。丁婧蓉是天蝎,又有这样的出身,难免一出手便如此霸气,刀刀扎在他的痒处,正如主人在宾客面前逗狗,表演一次就有一次好处,当然狗也可以不表演,但愿意表演的狗何其多,慷慨的主人又何其少?就他而言,硕士毕业浪迹七厅十几年,眼看临近不惑,官场无所成,情场无所就,就像鸬鹚捕鱼,吞到嘴里的又常得吐出,循环播放十几年矣,到头来一无所有。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不应当这样度过。
竺方平又吸口烟,忽然一念闪来,其实也不全是自作多情。老子年富力强身体健康,正经八百的硕士毕业,离过婚却正好懂得珍惜,又没有孩子拖累,政策放开了想生几个都没问题;虽说眼下仕途有些不景,但换个说法就是进步空间很大,如果丁婧蓉真肯帮忙,未必就打动不了校友老高。周末聚会是一定要去的,厅党组会上有老高一票,投别人是投,投校友不也是投么?副处级调研员而已,又不是副处长。至于以后,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丁婧蓉再天蝎,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离婚女人。婚姻对她来讲是刚需,对他则是可有可无,可早可晚。再过10年,老子依旧谈得动恋爱,搞得动女人,她就难免力不从心了。思绪及此,竺方平忍不住酸酸地笑了,扔掉烟头,踏脚一拧,起身朝家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周末,老高,副处级,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有了副处级,既可以遮羞,又足以自慰,说不定还能再搞搞暧昧,多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竺方平特意换了身衣服,镜子前看了又看,忽然又觉不妥。不是他要暧昧,是丁婧蓉主动跟他暧昧;尽管有求于人,但毕竟是她主动,那么他就要含蓄一些,刻意了就不大好。高手都不这样的。于是重换了昨天那身,周身检查无误,方才郑重出门。班车将开,老冯匆匆上了车,衣服也未换,一身隔夜酒气。老冯坐在他身边,喘息着低声道,娘的不能再喝了,昨晚在家门口掏钥匙,掏半天没掏出来,靠墙睡着了,到后半夜才醒。竺方平担心道没感冒吧?老冯苦笑着打个呵欠,说老子现在是单身,火力旺着呢,睡雪地里都感不了冒,娘的。竺方平只好一路苦忍,直到办公室才笑出了声。
八处在七厅算是业务处室,上午有个厅长办公会,研究一项本省条例细则,厅办前几天就通知八处派人参加。照惯例,这种会要老冯亲自参加,但老冯昨夜大醉,也未洗浴休整,状态实在不堪参会,便软绵绵打电话过来,要他替会。竺方平心思一动,说这事归口小丁,让她也去吧,学习一下。老冯声音黏得像脓鼻涕,浓重地嗯一声,挂了电话。九点半的会,两人早早到了十三楼厅会议室,并排靠墙坐下。丁婧蓉昨天才报到,今天就参会,表现得有点紧张,手里文件翻来翻去,像是风吹树叶沙啦啦作响。竺方平轻轻一笑,忙掩饰地咳了一声。丁婧蓉显然明白了什么,低声羞道竺老师,您别笑我呀。
竺方平扭头看去,她只给了他侧脸。丁婧蓉嘴唇淡薄,眼并不大,脸颧上还有一两点雀斑,眼角也微微有了褶皱,一切都像正常的30多岁的女人,只有脖子很年轻;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年轻的脖子上,随着呼吸默默地在上面摩挲。他知道这一瞥不能太久,便正过头去,朝她那里侧了侧,也低声说,别紧张,一会儿我来讲。
丁婧蓉抬起头,学着他的样子,也是两眼看着前边,头朝他歪了歪,说我知道,我听汤老师说了,这些文件其实都是你写的,是吗竺老师?
八处老汤是个女同志,女儿去年经竺方平力荐,得以拜在同一导师门下;老汤家条件不好,竺方平又帮着申请了助学金。一来二去,他便成了汤家人;老汤给自家人贴贴金,当然理所应该。竺方平一笑,没来得及谦虚,厅办的人早一拥而入,摆座签茶杯,放文件铅笔,之后会议室门开,厅党组成员们各自落座。今天议题很多,八处的汇报排在中段。报告本就是他写的,又不是第一次参会,汇报阐述起来行云流水,不多时利利索索结束。会后回到办公室,竺方平倒了杯茶,点上支烟,陷在椅子上复盘。可惜了,表现只能说是一般,或者是表现得不错,但结果不乐观。方才汇报结束之际,他特意瞥了一眼领导,分管副厅长老余面无表情,巡视员老高戴着花镜看材料,头也没抬,好像还蹙着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是跟老婆吵架了?跟儿子置气了?还是痔疮又犯了?还是他汇报得不好?可是细细回忆,整个过程并无差错,领导随口问的几个数据,他也是一一道出,毫无露怯,若不是天天干业务做基层的,怎有这个底子?但即便表现如此,也未能引来些许关注,甚至一干领导连个把微笑都未舍得赏下。看来即便业务再好,水平再高,在七厅这种鬼地方也算个屁。不过明知想了也没用,而不想又根本做不到。临近40岁的男人了,已然付出许多,就像便秘的人想一咬牙提裤站起来,又不甘心蹲了许久却一无所拉。对不起观众,对不起自己。
中午吃饭,食堂里碰见老汤。老汤带了自制辣椒酱,非要拉竺方平一起吃。老汤喜欢做辣椒酱,也喜欢做媒人。两人刚坐下,她就神秘道你发现了吗?小丁对你有意思嘞。
老汤的声音有点大,或者并不大,但竺方平听来却宛若黄钟大吕,忙左右看罢低声说汤老师,您小点儿声啊。
老汤得意地朝他盘子里拨辣椒,说你们俩是校友吧?年纪也差不多,情况也差不多,挺般配的。我可是把你夸成一朵花了。
竺方平笑起来,由衷地说是吗?那刚才应该刷我的饭卡啊!
老汤也笑,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边聊。老汤看来是诚心撮合,情报工作做得很扎实,归纳之后有三条:首先,丁婧蓉结过婚,离了,现在是单身,没有男朋友;其次,丁婧蓉家里条件好,父母年纪大了,催着她尽快再找一个;再次,丁婧蓉结婚八年没孩子,但不是她不能生——老汤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郑重道这不关小丁的事,是她前夫的问题。竺方平差点噎着,尴尬道汤老师,您可真能打听,这都知道啊!
老汤得意一笑,说我当然得打听了,孩子是大事,做媒人也得负责嘛!
午饭过后,竺方平有近两个小时午休时间。跟他同室的老郭常年鸡眼发炎在家,办公室的沙发只服务于他。沙发有些短,腿无法全伸,身子也就放不平,只能侧卧半蜷,像是涮过的鱿鱼片。竺方平半蜷着身子,却睡不着;或者也不是睡不着,而是睡不安稳,老想吼几嗓子。正如春季一到,大狗要叫,小狗也要叫,大家都是有所求罢了,只不过大狗小狗叫在明处,竺方平也叫,叫在心里。老汤归纳的那三条,其实跟他已经掌握的差距不大,惊喜之处是第三条。既然没孩子罪在前夫,那是他茶壶不管用呢,还是茶壶嘴不管用呢,还是都不管用呢?这点估计老汤也不知道,只能问当事人去。其实丁当事人此刻距离他不过10米,就在斜对面,跟老汤同室,可惜老汤中午也不回家,休息起来没他方便。但就算只有10米,也总不能即刻就去敲门,请她解答有关茶壶和茶壶嘴的疑惑。想到这里,竺方平莞尔一笑,伸了伸腿。沙发在门口靠墙,墙外就是走廊,各色鞋跟停停凿凿一路旖旎,动静很清晰。有人敲门,笃笃三下,接着是把手转动。竺方平闭着眼叫道来了,等会儿。门开处,却是丁婧蓉。她胸前抱了份文件,文件挡住的是一盒茶,她径直走到竺方平桌边,放下茶盒,说知道竺老师喜欢茶,您尝尝这个水仙怎么样。
道具选得不错,竺方平心说,果然高手。换做他大概也会如此。男女之间并非陌生,也不够熟悉,送礼物重不得轻不得,贵不得贱不得,既要有空间可解读,又不能空间太大,解读过分。一盒茶,介乎雅俗之间,彼此都不感唐突;一盒茶而已,也算不上什么深意,可以不必联想过多,足以进退两便。竺方平一手平托茶盒,一手食指微屈,轻轻地在桌面敲啄,抬头看着丁婧蓉,含笑说怎么谢谢你呢,得好好想想了。
丁婧蓉也含笑,说那您就好好想想吧!
竺方平听出点总结的意思,但她应该不会就此告辞。果然,丁婧蓉说完并未离开,而是轻轻拿起乱纷纷的文件,翻整,归类;又自然地抽出纸巾,蘸了水,抹掉落在桌面的烟灰,抹得很轻很细,柔顺道烟还是少抽的好,我爸戒烟的时候,全家都兵荒马乱的。
那丁厅长戒成了吗?
丁婧蓉看着他,少女般点头傲娇道,少多了,偷偷抽一两支,我知道,我妈不知道。
竺方平忍不住笑起来。丁婧蓉认真道您不信吗?他的烟我拿着呢,表现好的话,散步的时候才给他发一支。她下意识地掏口袋,又脸红道在包里呢,不信我去拿给您看。
竺方平忙摆摆手,说我信,我信,我要是有个女儿也为她戒了。
丁婧蓉笑道为什么只为女儿,不能为老婆呢?
也想过,竺方平苦笑,没机会了。
丁婧蓉当然明白这是在说离婚。竺方平本以为她会犹豫片刻,斟酌一下语句,不料她轻哼了一声,很快就回应道,我前夫倒是不抽烟。
这话说得很狡猾,信息量也大,竺方平能听出三点来。第一,老娘离过婚,并不觉得离婚有什么丢脸,竺老师你也别瞧不起人;第二,抽烟与否,不是老娘对男人的研判标尺,老娘看的是别处;第三,老娘觉得竺老师你还有点意思,你是不是主动点?
气氛顿时变得饶有趣味起来。杜甫诗云“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一个离婚女人,亲口对一个离婚男人说了这三点,略等于小径已扫,蓬门半开,前客已然送走,但等君来。两人交往至此,算是正式确认了对方婚姻状态。本来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比如都离过婚,都没有孩子,别人介绍一千遍,也不如当事人亲口承认有用。都离过婚,谁也不要嫌弃谁,都没有孩子正好,生一个不就得了?
竺方平不觉踌躇了一下,把烟头摁灭,说其实也就这点嗜好了,要不然还能干嘛呢?你说是不是?还有,往后别叫我老师了,叫师兄吧,显得我也年轻点。
丁婧蓉一乐。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桌面上很快就井井有条,正如刚剃过胡子的脸。丁婧蓉拿起几份文件,飞快地一翻,说这几个时间太久了,放柜子里吧,我分类放好,再找起来也容易。她一边说,一边碎步走到柜子旁,打开玻璃门放了进去。竺方平一直没吭声,看着她的后背。丁婧蓉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密密地贴合着身子,俯身之际露出一线腰,直了身子又下意识地拉上,不给他再见。等她关上了柜门,转过来的时候,竺方平猛地说了句,好。
丁婧蓉仿佛吓了一跳,惊讶地微睁了眼,忽而明白了什么,连声笑起来,说竺师兄反应够快的嘛。文件柜就在门口,她便走到门口,微微打开了门,回头道,师兄还可以休息半个小时,不打扰了。言罢朝他一笑,关门离去。竺方平早已口干舌燥,下意识伸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正要点上,门又开了。丁婧蓉探头进来,看着他得意一笑,轻声说还抽!还抽!说完略略一顿,这才关上了门。人是走了,音容宛在。
竺方平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点犯傻。丁婧蓉刚刚的林林总总,应该没有准备剧本,就算进门前有剧本,送茶叶有剧本,进门后的一切也全靠临场发挥;但即便是随手拈来,他也只有招架之功,可见丁天蝎气场之猛。天蝎座的女人,好歹经历过一遭了,难道再来一次?头一回跟杜筱葳算是上了当,现在已然懂了厉害,再一次便是飞蛾扑火,智者不能为也。而他转念一想,其实蛾也就蛾了,扑也就扑了,关键在扑过之后有无所获。他侧面打听过周末的聚会,获邀参加的校友不多,一个三局的副处长同学居然没被邀请,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了,冷了,慌张了,像是撤退时落了单的伤兵。当然聚会与否,并不是提拔的必需,但至少是一块砝码,一丝希望。不过丁婧蓉一手的好牌,明明可以再强势一些,嚣张一些,却表现得很低调,而这种刻意的低调,又显然是给他看的,给他咂摸的。这就是她比杜筱葳高明之处。相较之下,姓杜的甚至糟蹋了天蝎这个名词。
竺方平拿过打火机,擦亮,细长的火苗蹦蹦跳跳。他点着烟,却不去吸,放在烟灰缸沿上,看着它越来越短,直到枯败成了一截灰。丁婧蓉和她的暧昧宛如正弥漫的烟味,看不见触不到,却笼着他、罩着他,告诉他天蝎的气场无处不在,防不胜防。他身子忽地一抖,忙按住桌子,可胳膊还是抖得要掉在地上。原来玻璃板下一张照片上,居然还是跟杜筱葳的合影,合影也就合了,偏又是结婚那年在什么天涯海角。想到刚刚丁婧蓉在,还细细地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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