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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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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帕斯捷尔纳克/创美工厂出品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ISBN9787505754775

出版时间2022-10

装帧精装

开本其他

定价68元

货号1202731077

上书时间2024-06-05

书香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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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商品简介

《日瓦戈医生》是苏联诗人帕斯捷尔纳克的长篇小说,作品描述医生日瓦戈与妻子以及美丽的女护士之间的三角爱情故事。小说通过描写日瓦戈医生的个人际遇,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表现了俄国两次革命和两次战争期间宏大历史的另一侧面——战争的残酷、毁灭的无情和个人的消极。《日瓦戈医生》是对历史的诗意回望和反思,1958年作者因“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的俄罗斯叙事文学领域中所取得的杰出成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作者简介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苏联作家、诗人、翻译家,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1956年完成《日瓦戈医生》,莫斯科当局却拒绝出版,1957年在意大利出版,并迅速成为畅销书,引起世界文坛轰动。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后因受到苏联文坛的猛烈攻击,被迫拒绝领奖。1960年5月30日,帕斯捷尔纳克在莫斯科郊外寓所中逝世。

目录
一章 五点钟的快车  /2
第二章 另一境地的少女   /20
第三章 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晚会  /64
第四章 大势所趋  /93
第五章 告别旧时代  /132
第六章 在莫斯科过的一个冬天  /169
第七章 旅途中  /214
第八章 到达  /262
第九章 瓦雷金诺  /285
第十章 大路上  /314
第十一章 林中战士  /336
第十二章 山梨树  /359
第十三章 带雕像的房子对面  /382
第十四章 重返瓦雷金诺  /423
第十五章 结局  /468
第十六章 尾声  /505
第十七章 日瓦戈的诗  /520

内容摘要
《日瓦戈医生》是苏联诗人帕斯捷尔纳克的长篇小说,作品描述医生日瓦戈与妻子以及美丽的女护士之间的三角爱情故事。小说通过描写日瓦戈医生的个人际遇,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表现了俄国两次革命和两次战争期间宏大历史的另一侧面——战争的残酷、毁灭的无情和个人的消极。《日瓦戈医生》是对历史的诗意回望和反思,1958年作者因“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的俄罗斯叙事文学领域中所取得的杰出成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主编推荐
1.特别附赠【人物关系图】,理清复杂的人物关系,让俄式人名不再混乱。

2.我们奋斗一生,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被世界改变!

3.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备受争议的苏俄文学,加缪眼中“一本充满爱的书”。

4.苏俄文学翻译家力冈、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冀刚倾情翻译!

5.极权时期平凡人的爱情、尊严与抗争,献给一切美好和敏感的东西!

6.继《战争与和平》之后的不朽史诗,收录日瓦戈医生的诗。

7.在人类文学目前,《日瓦戈医生》站在极权与暴力的对立面,宣扬个性价值和自由,表达个人与时代关系的思考!

8.《日瓦戈医生》是一本充满了爱的书,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阿尔贝·加缪

9.那些岁月已一去不复返,我们的父辈和祖先也已长眠地下。但在百花盛开的未来,我可以预见,他们的价值观念一定会复苏。
——帕斯捷尔纳克

10.豪华精装,烫印工艺,版式疏朗,装帧精美,是您书架上的颜值担当!

精彩内容
一章五点钟的快车1送殡的行列前进着,唱着《安魂歌》。歌声间断时,脚步声、马蹄声、轻轻的风声仿佛依然在重唱着那支歌。
行人纷纷给送殡的行列让道,数着花圈,画着十字。有些好奇的人走进行列,问:“是谁家出殡?”回答是:“日瓦戈家。”“原来这样。这就明白了。”“不过,葬的不是老爷,是夫人。”“反正一样。殡礼真够排场。愿她早升天堂。”送殡的路是有限的,终于走完了。教士念过“天主、大地和大地上的生灵”的告别辞,便画着十字,抓一把黄土撒在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身上。唱起《虔诚的灵魂》。接着就忙活起来。盖好棺盖,钉上钉子,就开始下葬。四把铁锹急急忙忙将雨点般的黄土撒向坟墓。转眼间堆起一座新坟。一个十岁的男孩爬上坟头。
在盛大殡礼结束的时候,通常有一种木然失神的感觉,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觉得似乎小男孩要在妈妈的坟头上讲话。
他抬起头来,用视而不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寂寥的秋日天空和寺院的圆顶。他那翘鼻子的脸变了样子。脖子伸得老长。那种样子,就像一只小狼马上要嗥叫似的。小男孩两手捂起脸,放声大哭起来。一片云彩迎面飞来,将冰冷的雨点浇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一个身穿黑衣、窄窄的袖子上带有皱褶的男子走到坟前。他是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维杰尼亚平,是死者的弟弟,是痛哭的小男孩的舅舅,原来是一位教士,后来还了俗。他走到小男孩跟前,领着他离开了坟地。
2他们宿在寺院的一个房间里,因为舅舅是这里的老熟人,所以让他们住的。这是圣母节前夕。第二天,他们要上遥远的南方,到伏尔加河边一座省城去。舅舅尼古拉在那儿的一家出版社工作,那家出版社出版一份进步的地方报纸。火车票已经买好了,行李也捆好了,就放在寺院的房间里。因为车站离得很近,冷风不时地将来回调动的火车头那哭泣般的汽笛声送过来。
傍晚时候,冷得厉害了。从两个落地窗朝外望去,可以看到那围着黄黄的刺槐树棵子的荒芜的菜园的一角,可以看到大道上一个个冻住的水洼儿,还可以看到刚刚埋葬了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的坟地的一端。菜园里除了几棵冻得发了青的皱皱巴巴的白菜以外,什么都没有了。狂风吹来,那落光了叶子的刺槐树棵子像发了疯似的乱摇乱晃,拼命朝路旁倒去。
夜里,小男孩尤拉被窗子上的敲击声惊醒了。黑乎乎的房间里令人惊异地闪动着一种晃晃悠悠的白光。尤拉穿着一件小褂跑到窗前,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朝窗外望去,看不见道路,看不见坟地,也看不见菜园。外面狂风呼啸,大雪漫天飞舞。就好像暴风雪发现了尤拉,暴风雪意识到自己可怕,并且因为吓坏了尤拉而感到扬扬得意。
暴风雪又尖叫又狂啸,想方设法吓唬尤拉。一股股大雪像看不见边的白布似的从天空落下,就像给大地盖上一层层的尸衣。天地间除了狂风大雪,什么也没有了。
尤拉从窗台上爬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穿起衣服,跑到外面去,做一点什么。也许是他怕寺院的白菜被大雪埋住,挖不出来,也许是怕大雪把妈妈压住,妈妈经不住压,会越陷越深,离他越来越远。
结果他又哭了起来。舅舅醒了,对他说了一阵基督的话,安慰他,后来舅舅打了几个呵欠,便走到窗前,沉思起来。他们开始穿衣服,天放亮了。
3母亲活着的时候,尤拉还不知道,父亲早就抛弃了他们,自己在西伯利亚和国外的许多城市到处游荡,吃喝玩乐,早已把他们的万贯家财挥霍一空。尤拉常常听说的是,父亲时而在彼得堡,时而在某地集市上,尤其是常常在伊尔比特的集市上。
后来体弱多病的母亲害了肺病。她常常到法国南部或意大利北方去治疗,尤拉陪她去过两次。尤拉时常由外人轮换着照管。他的童年生活就这样在不安宁和一连串的闷葫芦中过去。
他习惯了这些变化。在这种不安宁的环境中,没有父亲,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很小的时候,许许多多东西还都带有他们家的姓氏。
有日瓦戈工厂、日瓦戈银行、日瓦戈商号、日瓦戈别针扎领带法,甚至还有一种像糖酒点心那样的圆形甜饼,也叫日瓦戈饼。有一个时期,在莫斯科只要对车夫喊一声“日瓦戈家!”,车夫就像老兵听到口令那样,立即把你送到要去的地方。四周是静静的花圃。乌鸦落向下垂的雪松枝头,踩得枝头的雪纷纷往下落。乌鸦那像树枝断裂一样的嘎嘎叫声传得很远很远。一条条良种狗从林荫道那边的新屋里跑过来。屋里的灯火亮了。暮色渐渐浓了。
忽然这一切灰飞烟灭。他们家穷了。
4一九〇三年夏天,尤拉陪着舅舅乘马车上杜布良庄去,那是酷爱艺术的丝绸厂厂主科洛格里沃夫的庄园。舅舅是去找教师和通俗读物作家伊万·伊万诺维奇·沃斯科鲍伊尼科夫。
正是喀山圣母节,农忙时候。不知是因为过节,还是因为正是午饭时候,田野上一个人也没有。烈日照射下的没有割完的庄稼地,就像是剃了一半的囚犯脑袋。一群群鸟儿在田野上来来回回飞着。在没有一丝风的时候,小麦垂着头,站得笔直。在离大道很远的地方,割倒的小麦堆成一堆一堆的。人望的时间长了,就好像麦堆在动,就像是许多土地丈量员在天边来回地走,在做记录。
“这些地是谁家的?”舅舅向巴维尔问道。巴维尔是出版社里干粗活儿和看大门的,这时正交叉着两腿,弯腰斜坐在驾车座上,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车夫,不是干这一行的。“是地主家的,还是庄稼人的?”“这一片是老爷家的,”巴维尔一面回答,一面抽起烟来,“那一片……”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停了很久之后,用鞭梢指了指另一边,说,“那一片是庄稼人的。喂,快走!”他时不时地吆喝着马,目不转睛地瞅着马尾巴和马屁股,就像机械师注视着仪表似的。
可是两匹马像世界上所有拉车的马那样,驾辕的马规规矩矩地走着,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调皮捣蛋似的,拉套的马却像个无所事事的闲汉,只知道把身子弯得像天鹅一样,跟着自己晃动的铃声跳甩腿舞。
舅舅是去给沃斯科鲍伊尼科夫送一本有关土地问题的小册子的校样,因为书刊检查更严了,所以出版社要求他再修改修改。
“这个县里的老百姓太不像话了,”舅舅说,“在潘科夫乡还杀了一个买卖人,把县里的养马场都烧了。你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你们村子里是怎样说的?”谁知巴维尔把事情看得极糟,甚至超过了那个不许沃斯科鲍伊尼科夫发表关于土地问题的激烈言论的书刊检查官。
“能有什么好说的?老百姓简直是胡闹。无法无天!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要是由着庄稼汉胡闹,他们会自相残杀,闹得鸡犬不安。喂,快走!”这是尤拉第二次跟着舅舅上杜布良庄。尤拉自以为已经熟悉了这条道路,每当眼前出现辽阔的田野,田野周围的树林就像细细的镶边儿的时候,尤拉就觉得马上要到那向右转弯的地方了,一转弯就是那忽隐忽现的十俄里之外的科洛格里沃夫的庄园和远处闪闪放光的河水以及河那边的铁路了。可是他每次都估计错了。过了田野又是田野。过了树林又是树林。无边无际的田野使人心胸开阔,引人遐想,引人思索未来。
后来使舅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成名的那些书,此刻一本还没有写出来。但是他的构思已经成型。他还不知道,他不久就要时来运转了。
此人很快就要跻身于当代文学大家、大学教授、革命哲学家之行列,他探讨过他们关注的一切问题,然而除了所用的术语之外,他和他们毫无共同之处。那些人都死守着一套教条,满足于一些词句和外表,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却当过教士,探讨过托尔斯泰主义,又不断地向前探索。他渴望有一种切实有益的主义,这种主义能够在千变万化中指明真正不同的道路,使世界有所好转,这种主义应当是妇孺都能看得到、听得清,就像天空的闪电与滚雷。他渴求的是新的东西。
尤拉很喜欢和舅舅在一起。他很像母亲。他和母亲一样,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对于任何陌生事物都不抱什么成见。他和她一样,有一种同一切人平等相处的高贵感情。他也和她一样,看一切事情都凭第一次印象,而且,一开头是怎么想的,他就怎么说,只要这些想法还没改变。
舅舅带他上杜布良庄来,尤拉十分高兴。杜布良庄景致很美,美丽的景致也使他想起妈妈,因为妈妈很喜欢大自然景物,常常带着他出去玩。此外,尤拉高兴的是,他又要见到住在沃斯科鲍伊尼科夫家里的中学生尼卡·杜多罗夫了,虽然尼卡比他大两岁,可能瞧不起他。尼卡在握手的时候总是使劲把手向下拉,而且把头垂得很低,以至头发耷拉到额头上,遮住半边脸。
5“贫困问题之生命中枢。”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念着修改过的稿件。
“我看,最好还是改为‘实质’。”伊万·伊万诺维奇说着,便在校样上进行修改。
他们在昏暗的、镶了玻璃的阳台上修改着校样。看得见乱放在地上的喷水壶和其他园艺工具。破椅子背上搭着一件雨衣。角落里有一双深筒靴,沾满了干泥巴,靴筒耷拉到地上。
“而且,有关死亡和出生的统计表明……”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念道。
“应当写明统计年度。”伊万·伊万诺维奇说着,把年度写上。
阳台上有轻微的过堂风吹过。小册子校样用花岗石镇纸压着,免得被吹跑了。
他们一修改完毕,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就急着要回家。
“要下大雨了。得赶快走。”“不行。你不能走。咱们马上来喝茶。”“天黑以前,我一定要赶回城里。”“怎么说也不行。反正我不让你走。”从花圃里飘来茶炊的烟气,驱散了烟草气味和芥菜花香。从厢房里端来了奶油、水果和点心。这时候听说巴维尔到河里洗澡和洗马去了。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只好留下来。
“趁他们摆茶点,咱们到河边走走,在长凳上坐一会儿。”伊万·伊万诺维奇说。
伊万·伊万诺维奇靠着他和大富翁科洛格里沃夫的交情,住着总管的侧楼的两个房间。这座小楼以及楼前的小花圃坐落在庭园的荒凉的一角上。庭园进口处有一条古老的半圆形林荫道。林荫道上长满了荒草。这条小道如今已经没有人走了。只是有时候大车拉着废土和断砖碎瓦往堆放垃圾的土沟里倒时,才从这里经过。科洛格里沃夫是一个思想进步、同情革命的百万富翁,现在正同妻子住在国外。庄园里只有他的两个女儿娜加和莉芭、一个家庭女教师和少数仆人。
在总管的小庭园周围,有一圈稠密的黑绣球花树棵子做篱笆,和整个的庭园、庭园里的池塘、草坪以及老爷的楼房隔离开来。伊万·伊万诺维奇和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绕着这绿色的篱笆走去,他们每走几步,在间隔相同的时间里,就从绣球花树丛里飞出大小相同的一群麻雀。树丛里到处是麻雀,一片平和的啁啾声,就好像在他们前面有一股水顺着管子流动。
他们走过温室、园丁的住房和不知是什么建筑物留下的石头地基。他们谈起科学界和文学界的后起之秀。
“确实有些人是很有才华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说,“但时下最风行的是搞各种各样的团体和会社。不管这些团体信奉的是索洛维约夫、是康德,反正都是随声附和,是庸才的藏身之所。人只能单独地探求真理,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些歪曲真理的人的影响。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信仰的?这样的东西太少了。我以为,应当相信永生,相信这加长了的另一种生命形式。应当相信永生,应当相信耶稣!啊,你这家伙,又皱眉头了!你什么也不懂。”“嗯。”伊万·伊万诺维奇鼻子里嗯了一声。这个细细的、淡黄头发的精灵鬼,养着一部怪样的下巴胡须,因此很像一个林肯时代的美国人。他时不时地把胡子攥在手里,用嘴唇咬咬胡子尖儿。“我不想说什么。你自己明白,我对这些事的看法完全不同。不过,我想顺便问问。请你说说,你是怎么还俗的。我早就想问了。也许,你是有点儿怕?还是被革出了教门?嗯?”“干吗要改换话题?不过,说说也好。革出教门?不是的,现在不兴革出教门了。有过不愉快的事,有一些影响。比如说,很久不能干公务。不准我去京城。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说过,应当相信耶稣。现在我来解释解释。你不明白:人可以不信神,可以不知道是否有上帝和上帝是干什么的,然而却应该知道,人不是自生自灭,而是生活在历史中。就当今的观点来看,历史是基督创造的,《福音书》是历史的根据。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千百年来对于死亡的一系列的谜以及将来如何战胜死亡的探索的记录。因为探索,才发现了数学上的无穷大,发现了电磁波,创造出交响乐。要在这方面有所前进,就不能没有某种热情。要有所发现,就需要有精神装备。精神装备的来源就在《福音书》中。是什么样的精神呢?首先就是爱他人,这种爱是生命活力的最高形式,生命活力充满了人的心,就要冲出来找用场;再就是现代人不可或缺的主要组成部分,也就是个人自由的思想和生命就是牺牲的思想。你要注意,到现在为止,这还是异常新颖的。远古时代的历史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只有互相残杀,强暴者你争我抢,不顾被奴役者的死活。那时候只有歌功颂德、死气沉沉的铜碑和大理石圆柱。只有在基督降世以后,世世代代才有了自由。只有在基督降世以后,生活才有了希望,人类才不是死于街头篱下,而是死于家中,为历史,为战胜死亡而紧张工作,为这一主旨而死。噢,瞧,我说上了劲儿啦!恐怕是对牛弹琴吧?”“伙计,这是玄学。医生不叫我谈这一套,因为我的胃吃不消。”“去你的吧。咱们不谈这些了。你真幸运!你这儿的景色美极啦!天天住在这儿,也就不觉得了。”河面上亮得刺眼睛。河水在阳光中亮闪闪的,像屋顶上的铁皮那样,忽而凸起,忽而凹下。突然河面上起了皱褶。一艘沉甸甸的渡船从这岸向对岸驶去,上面满载着马匹、车辆、男男女女。
“你看,只有五点多钟,”伊万·伊万诺维奇说,“看见没有,那是从锡兹兰来的快车。每天五点多钟经过这里。”远处平原上,一列很漂亮的黄蓝色火车从右向左行驶着,因为离得很远,火车显得非常小。忽然他们发现,那火车停了。火车头上冒出一团团白色的蒸汽。过了一会儿,传来令人不安的火车汽笛声。
“奇怪,”伊万·伊万诺维奇说,“有点儿不正常。火车不该在荒野上停下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喝茶吧。”一章五点钟的快车1送殡的行列前进着,唱着《安魂歌》。歌声间断时,脚步声、马蹄声、轻轻的风声仿佛依然在重唱着那支歌。
行人纷纷给送殡的行列让道,数着花圈,画着十字。有些好奇的人走进行列,问:“是谁家出殡?”回答是:“日瓦戈家。”“原来这样。这就明白了。”“不过,葬的不是老爷,是夫人。”“反正一样。殡礼真够排场。愿她早升天堂。”送殡的路是有限的,终于走完了。教士念过“天主、大地和大地上的生灵”的告别辞,便画着十字,抓一把黄土撒在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身上。唱起《虔诚的灵魂》。接着就忙活起来。盖好棺盖,钉上钉子,就开始下葬。四把铁锹急急忙忙将雨点般的黄土撒向坟墓。转眼间堆起一座新坟。一个十岁的男孩爬上坟头。
在盛大殡礼结束的时候,通常有一种木然失神的感觉,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觉得似乎小男孩要在妈妈的坟头上讲话。
他抬起头来,用视而不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寂寥的秋日天空和寺院的圆顶。他那翘鼻子的脸变了样子。脖子伸得老长。那种样子,就像一只小狼马上要嗥叫似的。小男孩两手捂起脸,放声大哭起来。一片云彩迎面飞来,将冰冷的雨点浇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一个身穿黑衣、窄窄的袖子上带有皱褶的男子走到坟前。他是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维杰尼亚平,是死者的弟弟,是痛哭的小男孩的舅舅,原来是一位教士,后来还了俗。他走到小男孩跟前,领着他离开了坟地。
2他们宿在寺院的一个房间里,因为舅舅是这里的老熟人,所以让他们住的。这是圣母节前夕。第二天,他们要上遥远的南方,到伏尔加河边一座省城去。舅舅尼古拉在那儿的一家出版社工作,那家出版社出版一份进步的地方报纸。火车票已经买好了,行李也捆好了,就放在寺院的房间里。因为车站离得很近,冷风不时地将来回调动的火车头那哭泣般的汽笛声送过来。
傍晚时候,冷得厉害了。从两个落地窗朝外望去,可以看到那围着黄黄的刺槐树棵子的荒芜的菜园的一角,可以看到大道上一个个冻住的水洼儿,还可以看到刚刚埋葬了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的坟地的一端。菜园里除了几棵冻得发了青的皱皱巴巴的白菜以外,什么都没有了。狂风吹来,那落光了叶子的刺槐树棵子像发了疯似的乱摇乱晃,拼命朝路旁倒去。
夜里,小男孩尤拉被窗子上的敲击声惊醒了。黑乎乎的房间里令人惊异地闪动着一种晃晃悠悠的白光。尤拉穿着一件小褂跑到窗前,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朝窗外望去,看不见道路,看不见坟地,也看不见菜园。外面狂风呼啸,大雪漫天飞舞。就好像暴风雪发现了尤拉,暴风雪意识到自己可怕,并且因为吓坏了尤拉而感到扬扬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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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拉从窗台上爬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穿起衣服,跑到外面去,做一点什么。也许是他怕寺院的白菜被大雪埋住,挖不出来,也许是怕大雪把妈妈压住,妈妈经不住压,会越陷越深,离他越来越远。
结果他又哭了起来。舅舅醒了,对他说了一阵基督的话,安慰他,后来舅舅打了几个呵欠,便走到窗前,沉思起来。他们开始穿衣服,天放亮了。
3母亲活着的时候,尤拉还不知道,父亲早就抛弃了他们,自己在西伯利亚和国外的许多城市到处游荡,吃喝玩乐,早已把他们的万贯家财挥霍一空。尤拉常常听说的是,父亲时而在彼得堡,时而在某地集市上,尤其是常常在伊尔比特的集市上。
后来体弱多病的母亲害了肺病。她常常到法国南部或意大利北方去治疗,尤拉陪她去过两次。尤拉时常由外人轮换着照管。他的童年生活就这样在不安宁和一连串的闷葫芦中过去。
他习惯了这些变化。在这种不安宁的环境中,没有父亲,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很小的时候,许许多多东西还都带有他们家的姓氏。
有日瓦戈工厂、日瓦戈银行、日瓦戈商号、日瓦戈别针扎领带法,甚至还有一种像糖酒点心那样的圆形甜饼,也叫日瓦戈饼。有一个时期科只要对车夫喊一声“日瓦戈家!”,车夫就像老兵听到口令那样,立即把你送到要去的地方。四周是静静的花圃。乌鸦落向下垂的雪松枝头,踩得枝头的雪纷纷往下落。乌鸦那像树枝断裂一样的嘎嘎叫声传得很远很远。一条条良种狗从林荫道那边的新屋里跑过来。屋里的灯火亮了。暮色渐渐浓了。
忽然这一切灰飞烟灭。他们家穷了。
4一九〇三年夏天,尤拉陪着舅舅乘马车上杜布良庄去,那是酷爱艺术的丝绸厂厂主科洛格里沃夫的庄园。舅舅是去找教师和通俗读物作家伊万·伊万诺维奇·沃斯科鲍伊尼科夫。
正是喀山圣母节,农忙时候。不知是因为过节,还是因为正是午饭时候,田野上一个人也没有。烈日照射下的没有割完的庄稼地,就像是剃了一半的囚犯脑袋。一群群鸟儿在田野上来来回回飞着。在没有一丝风的时候,小麦垂着头,站得笔直。在离大道很远的地方,割倒的小麦堆成一堆一堆的。人望的时间长了,就好像麦堆在动,就像是许多土地丈量员在天边来回地走,在做记录。
“这些地是谁家的?”舅舅向巴维尔问道。巴维尔是出版社里干粗活儿和看大门的,这时正交叉着两腿,弯腰斜坐在驾车座上,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车夫,不是干这一行的。“是地主家的,还是庄稼人的?”“这一片是老爷家的,”巴维尔一面回答,一面抽起烟来,“那一片……”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停了很久之后,用鞭梢指了指另一边,说,“那一片是庄稼人的。喂,快走!”他时不时地吆喝着马,目不转睛地瞅着马尾巴和马屁股,就像机械师注视着仪表似的。
可是两匹马像世界上所有拉车的马那样,驾辕的马规规矩矩地走着,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调皮捣蛋似的,拉套的马却像个无所事事的闲汉,只知道把身子弯得像天鹅一样,跟着自己晃动的铃声跳甩腿舞。
舅舅是去给沃斯科鲍伊尼科夫送一本有关土地问题的小册子的校样,因为书刊检查更严了,所以出版社要求他再修改修改。
“这个县里的老百姓太不像话了,”舅舅说,“在潘科夫乡还杀了一个买卖人,把县里的养马场都烧了。你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你们村子里是怎样说的?”谁知巴维尔把事情看得极糟,甚至超过了那个不许沃斯科鲍伊尼科夫发表关于土地问题的激烈言论的书刊检查官。
“能有什么好说的?老百姓简直是胡闹。无法无天!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要是由着庄稼汉胡闹,他们会自相残杀,闹得鸡犬不安。喂,快走!”这是尤拉第二次跟着舅舅上杜布良庄。尤拉自以为已经熟悉了这条道路,每当眼前出现辽阔的田野,田野周围的树林就像细细的镶边儿的时候,尤拉就觉得马上要到那向右转弯的地方了,一转弯就是那忽隐忽现的十俄里之外的科洛格里沃夫的庄园和远处闪闪放光的河水以及河那边的铁路了。可是他每次都估计错了。过了田野又是田野。过了树林又是树林。无边无际的田野使人心胸开阔,引人遐想,引人思索未来。
后来使舅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成名的那些书,此刻一本还没有写出来。但是他的构思已经成型。他还不知道,他不久就要时来运转了。
此人很快就要跻身于当代文学大家、大学教授、革命哲学家之行列,他探讨过他们关注的一切问题,然而除了所用的术语之外,他和他们毫无共同之处。那些人都死守着一套教条,满足于一些词句和外表,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却当过教士,探讨过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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