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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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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鹿呦呦|责编:谢杨

出版社中国致公

ISBN9787514514773

出版时间2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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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36.8元

货号30898816

上书时间2024-05-25

书香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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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目录
目录
第一章
燕哥哥,你这样是要娶我的

第二章
世间所有的美丽,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她

第三章
只要你不走,我也不走

第四章
他怕自己不够好,让她觉得爱情也不过如此

第五章
——你刚刚是在亲我吗
——不,是猫亲的

第六章
舍不得,忘不掉,终不悔

第七章
两人两猫,一家四口

第八章
山花烂漫,星河璀璨,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第九章
再多的被子,也没有你的怀抱温暖

第十章
这个春天找不到,下一个春天继续找

番外

内容摘要
舞台剧制作人孔春深乌镇选角,意外遇见了民国染坊小姐周染衣。
梨涡清浅,秋意醉人。漫天飞舞的染布下,她哭红的泪眼,融化了他的心。
嗯,新剧的女主角,是她了。
两人一起排练,上下班形影不离,剧组吃瓜群众:“你俩是不是住一块儿?”周染衣正要点头,孔春深却一本正经道:“嗯,她住在我的楼上。”没毛病,复式的二楼也算楼上。
谁让她在这个时代用啥啥不会,听啥啥不懂,可爱到逆天。
不圈在身边,不放心。
小深爷为自己近水楼台找了个理由,无懈可击。
世间所有的美丽,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叫他燕哥哥,但他喜欢听。
就好像,他不知道她哪天会消失,但他会在下一个春天,找到她。

精彩内容
民国初年。
那年春日,她年满十八岁,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漾着浅浅的酒窝在染布坊里同小猫嬉戏玩耍。
漫天飞舞的染布中,她不经意间抬头,便遇见了那个留洋归来、意气风发的斯文公子。
从此,一坠情河深似海。
“卡!
“卡卡卡!”尖锐而略显慌张的声音传来。
舞台上的女演员不满地瞥了一眼那个坐在半明半昧光影里的男人,虽然态度冷漠,但俊俏的脸庞却让人无法生恨,反倒想与君周旋一番。
刚刚喊“卡”的是他的助理容漾漾,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年轻姑娘。
容漾漾跑上舞台,低声对环抱着双臂的女演员说了几句话,女演员表情不悦地愤愤离去。
“深爷,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容漾漾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名单说道。
孔春深伸直长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戴着一顶鸭舌帽,一张五官分明的小脸被掩去了一半,下巴瘦削。他轻轻地抿了抿嘴说了声“嗯”,便拿起椅子上的驼色毛呢外套朝馆外走去。
刚坐在他身后的吕姬起身追了几步而后又退回来,站在原地神色凝重。
这已经是大型舞台剧《染娘》海选女演员的第189天了。这一百多天里剧组收到过上万份女演员的简历,也面试过上千位女艺人,有入行不久尚未名声大噪的新人,也有当红的花旦。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孔春深的认可,成为他心目中的染娘。
“姬姐,怎么办啊?深爷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染娘人选,咱们的舞台剧再不排练就没法正常开演了啊!”容漾漾走到吕姬的身旁,一脸焦灼。
“他总会有办法的。”吕姬倒是希望染娘的人选永远不会出现。她当初接到这个舞台剧剧本时,染娘的角色便一直是她所中意的,无奈孔春深邀请她出演的却是女二号,飞扬跋扈的江家千金江白鸥。
若是孔春深最后实在找不到染娘,论在舞台剧圈内的实力与人气,谁还能比得过她吕姬?
想到这里,吕姬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每年的乌镇戏剧节是戏剧迷们的狂欢日。
作为资深舞台剧制作人,这些年来一直被媒体评为后起之秀的孔春深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之内。
孔春深自五年前以一部孤独为题材的舞台剧《小丑先生与鬼姑娘》一夕成名之后,便如烟花转逝般突然沉寂了下来。此后孔春深工作室放出的消息是在筹备一部从民国初年开始的历经数十年变迁的大染坊年代戏,除此之外没有透露更多。
乌镇上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青瓦灰墙和盈盈碧江旁充斥着各类民间杂耍和街头戏剧表演。这座墨色笼罩的江南水乡小镇因为戏剧节的缘故多了喧嚣声与烟火味,人山人海的叫好声、敲锣打鼓声响彻天空。
孔春深辗转观看了几场街头表演,但都无心停留。他穿过络绎不绝的游客,走过拐角来到一家看上去保留着20世纪初老旧风格的便利店。
“来一包中华。”孔春深低着头,一顶质地考究的鸭舌帽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脖子上贴着快及肩的乌黑头发。他的长刘海压在帽檐下,不苟言笑的表情像极了民国时期上海滩的纨绔子弟,恰巧他又酷爱一身复古打扮,白色衬衣、棕色细纹背带裤,一副散漫又痞坏的阔少模样。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正专注地看着一部霸道总裁言情剧哭得泪流满面,闻言慢慢挪了一只手,从身旁的玻璃柜里取了一包中华摆在孔春深面前:“一百块。”游客如织的日子,物价自然是水涨船高。
孔春深拿起手机去扫贴在墙面上的二维码,突然,他怔住,目光落在二维码旁边的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腼腆地笑着,眼睛并没有直视镜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泛着珍珠般明亮的光芒,水汪汪的。
其实墙面上不只是贴了这张照片,大大小小的还有一些黑白人物像以及美人挂历,但孔春深偏偏就被这张照片里的美人儿给迷住了。
“她是谁?”孔春深问。
“钮祜禄氏蔷薇玫瑰泪·冰雪殇璃。”孔春深瞥眼去看便利店老板,他正看着霸道总裁剧哭到几近昏厥。
……孔春深无语,他直接绕到玻璃柜后面,取下那张老旧的美人照片,在便利店老板的眼前来回晃了几下:“你认识她吗?”“不认识。”便利店老板大手一挥,拍开孔春深挡住他看总裁剧视线的手臂。
“这张照片能卖给我吗?”孔春深又问道。
“拿走拿走,送你了。”便利店老板对于有人打扰他看剧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沙哑着哭坏的嗓子说道。
孔春深拿上那包中华,扫了码后将手机揣回裤兜里,一只手压了压鸭舌帽,走出便利店。
来来回回,孔春深看了几遍照片,这张照片已经老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干裂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摊放在手掌心上,打算回客栈好好搜寻它的来源。
突然,他被撞了一下。
孔春深崴了下脚,踉跄着往前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从他身边迅速掠过,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
果不其然,手机被偷了。
他心里一慌,立马拔腿去追那黑衣男子,但黑衣男子已经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了。
孔春深跺了跺脚,心中生出愤懑与无可奈何,再回看自己手中的照片,刚刚在那碰撞之中竟不翼而飞了。他慌乱地低头四处搜寻,总算找到时,一阵大风刮过,照片凌空飞起,慢悠悠地飞向天空。
他追逐着那照片而去。
照片径直往东南方向去了。这阵风说来也奇怪,似那六月的梅雨绵延不断,托着照片仿佛在追寻什么东西。
孔春深一米八六的高个子跳起来也够不着。
跨过拱月桥,穿过巷子口,人烟越来越稀少。
他追着照片来到一条临河的小街,明明风景很美,却寂寥无人。
照片飘落进一户宅院。
厚厚的院墙横亘着,墙壁上蔓延着爬山虎,一片深秋红。
孔春深立在大红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准备轻轻地叩门,在手还未碰到大红门时,又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大红门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蓦地推开。
里面是个大染坊,中间立着一口大大的染缸,蓝印花布垂落在半空中,随风纷纷扬起,天空宛如铺上了一层靛蓝色的绸缎,而在这似梦非梦的染坊里,一名白衣缟素的女子缓慢踏着脚步而来,哭得泪眼婆娑,梨花带雨,似有万千忧愁与苦恨困于心间。
孔春深微微一怔。
眼前的女子,模样与照片上的女孩相仿,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女子没注意到有人,她的思绪飘远,泪水慢慢流着。漫天飞舞的蓝印花布下,那张脸泛着病态的苍白,美得让人心疼。
孔春深向前走了几步,那女子终于微微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颤抖着的嘴唇终于吐出几个字:“燕哥哥……”“燕哥哥,是你吗?”女子的声音很绵软,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这位小姐你好,你真的……真的就是我要找的洛水女神!我的染娘!”孔春深望着眼前这张带着泪痕的美丽脸庞,喜上眉梢。
“燕哥哥,染衣好命苦啊,你救救染衣吧……”女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是什么燕哥哥,我叫孔春深,是一名舞台剧制作人。”孔春深从口袋里取了张名片给女子,但女子并没有伸手去接,依旧嘤嘤啼啼地抹泪哭泣着。孔春深无奈,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阿爸阿妈枉死,姐姐下落不明,舅舅污蔑我是扫把星,说是我害死了他们,现在正召集长老们去祠堂,要将我扫地出门。”“还有这事?你报警了吗?”“燕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子抽了抽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孔春深,“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女子伸出手,紧紧地揽住孔春深的胳膊。
正当孔春深一头雾水时,大红门“哗啦”一下被打开,几个文着花臂的壮汉走了进来,扯着大嗓门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这儿快要拆迁了,禁止闲人入内啊!”“都废弃那么久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染布?”壮汉扯了扯蓝印花布,架起的竹竿一排排倒下,甚至还打算动手去砸院子中央的那口大染缸。
“你们不要碰!”女子冲上前想阻止他们,却被孔春深给拦住了。
孔春深高大挺拔的身子横亘在壮汉与女子之间:“这染布看着好好的,不能随意破坏吧?”“哎,这不是那个制片人深爷吗?”在乌镇混久了,自然是认识不少戏剧圈内的大咖,就算没见过,也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壮汉的脸色稍缓和了些,嬉皮笑脸道,“深爷,我们也是按命令办事。集团说了,今天必须清理干净这里,别说人了,连一件小东西都不能落下。”“你是说这里要拆迁了?”“是啊。”壮汉怕孔春深不信,从手机里亮出几张土地产权书给他看,然后悠悠地绕过孔春深往前走去。
“这是我家!”女子又跑到壮汉前面,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一脸凛然。
“你家?”壮汉笑了笑,“小妹妹,这里早在几十年前就没住人了,原先是个大染坊,后来没落了,现在要把它开发成一家民宿。”“大染坊就是我家。”女子转身朝屋内跑去,推开门,积压了许久的灰尘迎面扑来,她呛了一鼻子灰,用手拍了拍,眼前的屋子早已破败不堪,木制的桌椅被虫子啃得腐烂,蜘蛛网星罗棋布,哪里还有半点家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女子怔了怔,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就说这里没人住了吧?都荒废几十年了。”壮汉在她身后说道。
“不!”女子不相信地又推开了大染坊的其他屋子,但每间屋子里都是布满灰尘的陈年旧物。最后她颓然地坐在青砖地面上,一脸茫然,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孔春深万般劝说,才终于把女子带离那诡异的深宅大院。
“你叫什么名字?”“周染衣。”“哪一年生的?”“民国元年。”孔春深奇怪地转身瞥了眼这个跟在他身后一脸唯唯诺诺的女子,她好奇地探着小脑袋东张西望,似乎对乌镇的一切都很。
“民国元年,难不成是1912年?”孔春深轻笑了声。
“嗯。”周染衣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是哪一年?”孔春深玩味笑道。
“1930年,我昨儿刚满十八岁。”周染衣认真答道。
孔春深“扑哧”笑出声来:“不必在我面前演戏,现在还不是试戏的时候。”他抬眼去看周染衣,却见她双眸里泛着迷茫,他连忙收了笑容,“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我就住大染坊里。”这句话周染衣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孔春深自然是不信。见她如不谙世事的小孩,孔春深已经怀疑了很多次她该不会是个低能儿吧?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他惋惜着。
派出所里并没有任何失踪人口报案,就连在乌镇生活了四十年、人脉网上通下达的老警察也称从未见过周染衣。
周染衣在派出所里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鹿,惶恐不安地拽着孔春深背带裤上的带子不肯放手。孔春深觉得再这样下去问不出个所以然,自己这条定制裤带就要先被她给扯断了。
另一方面孔春深也不忍心将周染衣孤身一人留在陌生的派出所里,便买了新的手机和电话卡,给其中一位警察留了联系方式,等她的亲人朋友找来。
这警察是孔春深多年的挚友林风眠,相信孔春深的为人,自然也放心他将周染衣带走。
待孔春深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周染衣的身影,他心里一慌,拨开人群去找,就见他要找寻的人儿正站在小吃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新鲜出炉的姑嫂饼直咽口水。
“姑嫂一条心,巧做小酥饼,白糖加椒盐,又糯又香甜。”摊主吆喝道,抬眼看了眼周染衣,“姑娘,来几个?”“饿了吗?”孔春深走到周染衣身旁,轻声问她。
周染衣点点头,眨巴着眼睛,湿润的眼眶和哭红的鼻子,看上去娇滴滴的,可爱极了,他心里一阵悸动。
孔春深买了一袋姑嫂饼,递给周染衣:“够吗?不够我再买一袋。”周染衣迫不及待地撑开袋子,从里面拿了个饼子正要放到嘴边时,想了想将饼递到孔春深的面前,微微笑道:“燕哥哥,给你。”孔春深摆摆手:“我不饿。”周染衣点点头,将姑嫂饼迅速塞入嘴中:“我记得小时候的燕哥哥跟染衣一样喜欢吃姑嫂饼。”她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一边又陆续往嘴里塞了两个。
孔春深怕她噎住,在隔壁摊买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吃了四个饼之后,终于缓过饿劲儿的周染衣打量着四周:“这里好生奇怪啊,明明建筑是熟悉的,店铺却是我不认识的,而且有些人穿着好奇怪,是西洋的装束吗?”周染衣文绉绉的话语让孔春深有些不适应,弄不明白她究竟在奇怪什么,也懒得再追问,便将她带到一处客栈暂且安置下。
他多开了一间房,顺便向客栈老板打听周染衣。
客栈老板看着她这张生面孔,摇了摇头:“乌镇不算大,这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这个姑娘应该是外地人吧?但听语气,又像是乌镇人。”孔春深又问起那间染坊,客栈老板与来拆迁的人以及林风眠说的基本一致,那间染坊早在纷乱中毁于一旦了,现在被某地产集团买下准备开发成民宿。
孔春深将周染衣带至她的房间,碍于男女有别,他不便多停留,仅仅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准备离开。
周染衣却再次拉住他背带裤的带子:“燕哥哥,你一定要替染衣讨回公道啊!我阿爸阿妈不能就这么冤死,我还要找姐姐……”孔春深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拨开她的手:“我们明天再说。”周染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也是,天色已晚,是该歇下了。”孔春深看着表情渐渐黯淡的周染衣,想了想,从裤兜里拿出那张黑白照片:“这上面的人是你吗?”周染衣欣喜不已:“燕哥哥,原来你收到了啊?这是染衣托姐姐寄给你的啊。”“寄给你的燕哥哥的?”“嗯。”周染衣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鸿运便利店你知道吗?”孔春深回想起今天买中华烟的那家便利店的名字。
她摇摇头,又一脸茫然。
孔春深叹了口气,将照片收起来:“罢了,你先睡吧。”说罢便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床前坐下,心绪复杂,看着照片上与周染衣无异的面孔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找到了心中的染娘,怎知是个疯疯癫癫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儿?
他想了一会儿,拿起新手机登录了微信号,吕姬噼里啪啦的消息便铺天盖地而来,全是在问他的手机为什么关机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之类的。
“手机被偷了,我刚回到客栈。”孔春深简短地回复道,不等吕姬的回话,退出对话框去查看有没有重要的消息。处理完工作室的一些琐事,他便起身去洗漱了。
水声潺潺,湿答答的乌发柔顺地贴在孔春深的脸颊和脖颈处。他仰头对着花洒微眯起眼睛,一片水雾氤氲中,脑海里所浮现的全是周染衣那张不谙世事的脸。
她弱柳扶风的娇柔和面对外来之物的担惊受怕像极了自己笔下所刻画的染娘,在历经几度悲欢离合和乱世纷争之前,她也不过是一个被保护得完好如璞玉般的深闺大小姐。
可是周染衣却像一只与现代社会脱离的小白兔,面对周围的一切都一片茫茫然。
孔春深感到奇怪,但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
半夜,他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
孔春深睁开蒙眬睡眼,朝声源望去。客栈外一片灯火通明,不远处古镇的一角,熊熊燃烧的火焰直蹿天空,浓烟滚滚。
敲门声接踵而至。
孔春深下了床,理了理睡袍打开门,见客栈老板一脸紧张兮兮地站在门口:“你……你带来的那个姑娘跑了。”“啊?”“她看见那里有火灾,好像往起火的方向去了。”听到这话,孔春深也顾不得换衣服,随便从衣架上抓了件风衣便往外跑去。
街道上不少人往起火的方向赶过去,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起火的地方正是那间大染坊,被密密麻麻的人包围着,一些年轻男人一桶接一桶地打算浇灭这大火,但都无济于事,火势反而越来越猛烈。
“啊!”孔春深听到一道凄厉的喊声。
大火前,周染衣被几个路人拦住,她无助地号叫着,看着被大火渐渐湮没的染坊哭得撕心裂肺。
孔春深认出了她,忙过去扶着。周染衣的双手在空中来回地扑腾,她不断地想要靠近大火,甚至不惜葬身火海一般。孔春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拦回来。
“燕哥哥,我的家,我的家啊……”周染衣哭得很大声。
路人们议论纷纷。
消防车终于赶到,大火虽然被扑灭,但染坊只剩下断壁残垣,那满墙的爬山虎也在这场火灾中化为灰烬。
周染衣红肿着眼睛,哭到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的只有那个字——家。
她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很匆忙,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和一条单裤。孔春深脱下自己的风衣罩在她的身上:“染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在这里会着凉的。”“燕哥哥,我的家,我的家没了,怎么办啊……”周染衣倚在孔春深的怀里,表情痛苦。
孔春深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让她依偎着,他叹了口气,觉得怀中的女子越来越像个谜了。
染坊因为游客未熄灭的烟头星火毁于一旦。
消防人员清理完现场已是第二天蒙蒙亮了,雾气中夹杂着火烧后的烟的味道。
周染衣痴痴地站在染坊前不肯离去,半个身子倚靠在孔春深宽厚的胸膛上,弱柳扶风般可怜。
孔春深注意到她的头上还别着昨天的那朵白菊花,已经有些泛黄枯萎了。虽怀中有美人,但他偌大个身子几乎都在替她挡风,两人之间隔着那件驼色风衣,他冻得直哆嗦,脚上还穿着客栈提供的一次性拖鞋。
在孔春深的再三请求下,消防人员终于同意他们踏入宅院内,但不得多停留。
周染衣颤颤巍巍地走在一片废墟中,她的泪水禁不住又落了下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而后两眼一闭,晕倒在身后的孔春深怀里。
“深爷,你是从哪里捡到这么个黑户?她的指纹我查过了,根本没有匹配的,目前也没有接到任何符合条件的人口失踪报案。”“如果她找不到家,也没有人来认领,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办?”“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吧?”手机那端的林风眠呛笑道,听孔春深沉默不语,随后又认真答道,“那当然是送去收容所了。如果精神不太正常的话就送去精神病院。”“我知道了,之后再联系你。”孔春深挂断电话,站在走廊上发了片刻呆,忽然听到从房间里传来周染衣的尖叫声,他连忙推开门,匆匆忙忙地大步跨了进去。
周染衣正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只手止不住颤抖地指向前方:“那是什么东西?”孔春深顺着周染衣指的方向看去,电视打开着,里面放着的正是他五年前的舞台剧《小丑先生与鬼姑娘》。鬼姑娘因为太吓人吓哭了孩子遭到对方父母的训斥,踩着高跷的小丑先生耍着魔术逗孩子开心,替鬼姑娘化解了困难。
“你没有见过小丑吗?”孔春深问道。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动还会说话,是皮影吗?”“这是电视机,你不知道吗?”周染衣惊恐地瞪着眼睛,摇了摇头。
孔春深扶额叹息,从周染衣抱着的被子一角找到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认真地如实回答,可以吗?”周染衣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乖巧地点点头。
“燕哥哥是谁?”“燕哥哥……我小时候就认识你了啊,那时候你才十三岁吧。”“你为什么叫我燕哥哥?”“你不是燕哥哥吗?这眉这眼这脸,你就是燕哥哥啊。”“你认错人了。我叫孔春深,大家一般叫我‘深爷’,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名字。”孔春深一本正经道。
“可你明明收到了染衣的照片……”泪水又从周染衣的眼里溢了出来,“燕哥哥,你为什么要故意说自己不是燕哥哥?”孔春深看着这如坏掉水龙头一般哗哗流个不停的眼泪感到头疼,他把头偏向一边,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但周染衣仍是云里雾里。他有些恼怒,甚至直言若是再撒谎便将她送到林风眠那里处置,但周染衣似乎根本不知道“进局子”意味着什么,仍旧一脸懵懂无辜,断断续续地啜泣着。
孔春深无奈之际,收到吕姬发来的微信,投资方那边只给最后三天的期限,如果再找不到舞台剧《染娘》的女主角,便立马撤资。毕竟之前推荐过来的女演员也被他给拒绝了,投资方认为孔春深完全是在戏耍他们,根本没有想要认真做这部舞台剧的想法。
孔春深之前已经为这部舞台剧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很多场景的搭建和道具设计都是他自己出资画图亲力亲为,最后实在是山穷水尽才不得不引进投资。一旦这次投资方撤资,《染娘》这个项目可就完完全全搁浅了。
他想了想,抬起眼看了看周染衣:“你会演戏吗?”“啊?”周染衣楚楚可怜的模样与剧本中落难的染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孔春深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死马当活马医吧。
周染衣一开始死活也不肯离开乌镇,孔春深好说歹说,直到答应帮她找寻失散的姐姐,她才肯跟着他去上海。
孔春深办理着退房手续。
客栈老板看了看周染衣:“姑娘没事吧?”他摇了摇头:“她昨天只是一时受到了惊吓。”客栈老板点点头,也觉得这个女子行为举止古怪极了。
孔春深领着周染衣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乌镇戏剧节还未落下帷幕,街道两旁仍有表演。周染衣看得应接不暇,孔春深像领孩子一样带着她走,本想匆忙离开,但见她脸上露出的欣喜,有些于心不忍,陪她看了几场杂耍。
“啊!好棒好棒!”周染衣大声地欢呼着,不停地鼓掌,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孔春深看痴了。
“燕哥哥燕哥哥,你有钱吗?”周染衣拉了拉孔春深的裤带。
“嗯?”“他们表演得不容易,染衣想打赏他们一些钱,可是染衣现在身无分文。”周染衣楚楚可怜道。
手机快捷支付的时代,人们基本不带零钱出门了。
孔春深看向杂耍摊,见那里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微信收款二维码。
现在卖艺的也与时俱进了。
孔春深无奈地笑了笑,掏出手机转了十块钱,很快就听见摊主手机的收款声音响起:“微信扫码到账,十元。”“感谢这位爷的打赏!”戴着小丑面具的艺人朝孔春深作揖,见他身边还有个女子,便拿了个红色的爱心气球递过去。
周染衣兴高采烈地接过气球。
孔春深看着那张笑得夸张的小丑面具,突然不适,那些想要遗忘的记忆似乎又泛起波澜,他顿了顿,拉着周染衣离开。
“燕哥哥,我还没看够呢!”周染衣跟在孔春深身后,没意识到他忽然不正常的反应。
终于到了东栅景区的停车场。周染衣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车辆惊讶得合不拢嘴:“哇,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汽车。燕哥哥,这些车都是你的吗?”孔春深不予理睬,按响手中的感应钥匙。一辆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响了一声,周染衣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在叫?”孔春深只当她是在演戏,一惊一乍让人忍俊不禁。他径直走到阿尔法罗密欧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周染衣犹犹豫豫地坐了上去,将气球抱在怀里,半个裙角落在车外面。孔春深把她的裙角卷起放在她的腿上,走到另一边上了驾驶座的位置,扣上安全带。
“燕哥哥你这车子看起来比阿爸的高级多了,得好几万大洋吧?”周染衣前后张望着。
“五十万人民币,现在流通的是人民币,不是大洋。”孔春深启动车辆,刚行驶出几步车子提示音便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染衣,“把安全带系上。”“什么安全带?”他无奈,将车停靠在一边,将周染衣怀中的气球拿开放到车后排,然后往她这边探了探身子,伸出手来回摸索到她的安全带,扣上。他再回头看时,周染衣直直地贴在车椅靠背上,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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