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4年法国举行的最受喜爱女性评选活动中,出人意料,法国人心中最受喜爱的女性,既不是美丽的苏菲·玛索,也不是法国宝贝朱丽叶·比诺什,而是已经95岁高龄的以马内利修女。
以马内利修女(Soeur Emmanuelle)原名玛德莲?桑刚,1908年出生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1928年正式宣誓成为修女。正如以马内利的名字一样,以马内利修女一生践行着“神与我们同在”的上帝的旨意,几乎将毕生精力都献给了穷苦人士。尤其是1971年在她即将退休之际,由于目睹开罗拾垃圾者的艰苦生活条件并为之震动,决定从此生活在他们中间,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1993年,她以85岁的高龄被迫“退休”回到法国后,继续为贫穷人士奔走,她的事迹开始逐渐传播开来,成为继特蕾莎修女之后,又一位具有世界影响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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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特蕾莎修女之后,又一位令世界感动的女性,以她近一个世纪的人生经历向我们娓娓道来:物质的消费无法解除生命的焦虑,精神的思维也无法克服存在的孤寂,唯有爱的行动,在关切、付出和分享当中,生命才得以完整,人类灵性的光芒才得以晶莹绽放。
精彩内容
第一章 思想与物质
1923年的一个秋夜,我即将与帕斯卡发生关联。当时,我快满15岁。我并不知道那一年恰巧是这位思想家诞生300周年纪念。我也没料到,他会在我的人格发展上扮演关键角色。我会是今天这副模样,一个偶尔举止有些怪异的人,部分原因得归功于他。要阐述生命中这个重要经验,自然得提到帕斯卡思想的第一个范畴,也就是物质的范畴,以及人心中高涨的觊觎之情。
我是一根能思维的芦苇!
那个时候的我,正值年少轻狂的发育期,四肢不断抽长,脸上长满了痘痘,一头乱发,噘着嘴巴,一副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我对一切不满,凡事都成为我批评的对象。我已经开始体验到在我一生中透过各种不同方式不断折磨我的感觉:感到自己老是气愤挥拳,老是在撞墙,老是在各项事物上被迫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和家人住在布鲁塞尔的一栋楼房里。一楼是母亲的办公室,她在父亲过世后接管内衣工厂。二楼饭厅隔壁的房间则是我和弟弟做功课的地方。一天,我认为弟弟对我干扰太大,决定将书桌搬到三楼空间宽大的浴室窗户旁边,也因此躲过家庭老师露西小姐的控制。我无法忍受任何形式的监督。生性懒惰的我(至今依然如此),经常偷看一些不入流的爱情小说。
我还有另外两大消遣:一面大镜子让我可以尽情畅快地欣赏自己,我总是对自己长得不够美丽深感懊恼。隔着窗户,我还看到一位男孩的身影,他和我一样,也是埋头在教科书堆里。很不幸,他离我太远,我没法跟他打招呼。但他仍让我开启了一箩筐的奇思幻想:他英俊吗?脸长什么样子?他几岁?叫什么?还有,他有过哪些奇特经历?我的想象力不断地、尽情地奔驰着。
我发出哀怨的叹息,打开塞得鼓胀的书包,先抽出一本,哦,是法文翻译成希腊文的练习!简直无聊之极,晚一点再来弄吧。另外一本,是将《伊利亚特》(Ilid,也译《木马屠城记》)从希腊文翻译成法文的作业——有趣多了。事实上,我运气很好,治理学校的“马利亚姐妹会”为女学生们开了古希腊罗马文化的课程。这在比利时堪称创举,因为那个时候,只有男生可以学习这门学科——尽管如此,上大学仍旧是男孩子拥有的特权。因此,我有许多年的时间接触了像维吉尔(Virgil,公元前70年至前19年,古罗马伟大诗人,曾写作田园诗与巨著《伊利亚特》,但丁在《神曲》中以他为人类智慧的代表)、荷马和柏拉图这样的天才,他们对于善与美的教导(也就是希腊文kalos kagathos,美的与好的人,亦即完美之人),是我每天的精神食粮。我喜欢遵照福列松老师要求的,用优雅、严谨的法文来翻译尤利西斯的冒险故事。我感觉这个练习促进了我智力和精神的发展。我有时会很有成就感,发现自己能将每个字词忠实地翻译出来,不因个人诠释而改变、扭曲原意。当翻译作业一完成,我从书包抽出第三本书。这会儿又是什么呢?有一页文学作品要读。希望不会太枯燥!
我打开中古世纪到现代文学选集的厚书,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始读起来: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柔弱的东西。
嘿,终于有个人讲些还算有意思的话!还有什么东西比芦苇更柔弱呢?一丝微风都能让它弯腰折枝。人是一根芦苇,我是一根芦苇。我不敢大声承认,可怜的玛德莲…,我其实是多么脆弱啊!我有时会大发脾气,丝毫不能掌控情绪,也无法敦促自己做事持久不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让我气馁,比方说一个我无法立即抓住字义的拉丁文或希腊文,一页稍微困难一点儿的物理,一篇题目说教意味浓厚的作文等,简而言之,都是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和所有同时代的人,特别是工作、烦恼还没有多到让焦虑变得麻痹的青少年一样,我也被难以解决的问题所困扰、纠缠。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一点意义也没有。读书为了什么?总之以后得工作。人到世间走一遭是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将往何处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这是一条堵塞的死路,不仅乏味得不得了,甚至蠢极了。
我看着窗外,对面屋顶上,一只大黑猫正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将头埋在手脚当中,白色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它正恣意地享受黄昏时分依旧暖和的阳光。当猫咪多好!尽情享受当下,满足感官。没有烦恼,只要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睡就好。至于猫妈妈,只要能够感觉到小猫咪靠拢在它身边吸着奶,就心满意足,根本不用管什么上学念书!
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回到帕斯卡的文章上:
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柔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维的芦苇。
我大大地震惊。人是柔弱的,没错,可是他却能够思维。霎时,我眼前涌出一道光:那只猫,不会思维!我内心蠢蠢欲动。我不是动物,而是人。是的,我像猫一样会呼吸,但我是能思维的人。我开始有了这样一个意识:我能够思维。
我用一般少女特有的反应方式,让这个发现变得惊天动地,仿佛这是个怪异的新发明:我的生命赋有这个奇妙的能力,也就是“思维”。我重复着这个词,思维!它让我整个身体和灵魂都灼热起来。顿时之间,我感到自己的价值比猫咪要高千万倍。动物终归是动物,人呢,则会思考!我天真地雀跃欢呼:我不是猫咪,我因思维而存在!
这一次,我充满渴望地重新拿起书本继续阅读下去:
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置他于死地。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比置他于死地的宇宙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终将死亡,也知道宇宙比自己更具有优势,然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什么?与浩瀚的宇宙相比,我这根可怜微小的芦苇,尽管软弱、狭隘,仍旧拥有无可限量的价值与高贵。我像喝了酒一样愈来愈陶醉。我以前认为愚蠢极了的生命如今有了意义:突然之间,我逃过了黑洞,逃过了我徒劳对抗的困境。是的,我要活着。活着,来发展我那会思维而且超越宇宙界限的生命。我顿时感受到,我的生命不仅没有因为我的软弱与无能而一无是处,相反的,它的价值和高贵就在我的生命本身,以及它让人获得解放的能力之中。我因自己此刻站在让人意想不到、能够开启新视野的大门门槛前而神魂荡漾。诚如我将在稍后加以说明的,我预感到人虽然软弱,却能够成为这个轻易就能把人毁于一旦的宇宙的主宰。啊,我逃脱了!
我继续读完这段文字:因而,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这就是道德的原则。
帕斯卡要引导我们到哪儿去呢?他从芦苇说起,最后谈到了道德!这是一个多么冷漠、多么令人扫兴的词啊!就像是在我激昂的热情上头浇了沁凉的冰水一样。我已经提过,我不能忍受任何义务和约束。我早在“六八运动”…开始之前就服膺了他们著名的口号:“禁止去禁止!”道德象征了钳制你的枷锁,阻止你朝想去的方向跑,阻止你抓住眼前的欢乐,一言以蔽之,阻止你有任何的享乐。说到底,最吸引人的反而是被禁止的东西。每当禁止我做某件事时,我皮而感到一股难以遏止的欲望,更想尽快去做。“禁止”就像盐巴、辣椒一样,让食物变得有味道,让舌头有刺激感,让人感到兴奋。相反的,举凡任何美德之事,都让人心生厌烦。人只活一次,应该尽情享受所有果实的滋味。“有教养”好女孩的理想典范让我感到憎恶。“这不是有教养的女孩会做的”之类的话会让我立刻起反感。对此,我总是回以“我嘛,就偏要做”这种放肆鲁莽的话,还会傲慢地加上一句:“而且,以后就会有人跟着这么做。”我这种态度是打哪儿来的?毫无疑问,我想自己做判断善恶的唯一法官,不受任何约束的羁绊。人们通常会把嚼子套在动物的嘴巴上来控制它。我是一头野兽,还是一个自由的女人?
帕斯卡到底想说什么呢?他不是那种“严厉斥责”型的人,而是邀请我好好思考。因此,我要寻求的不是一个具约束力的规则,而是一个具建设性的思想,能够让我在“高贵”中茁壮成长。那么,难道这就是“道德”:力图赋予自我更多的人性、增长属于人性的尊严、成为一个具有“会思维的芦苇”特质的人,并且就此进入一种具开放性的道德,一种能够解放任何狭隘平庸事物的道德之中?我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局限在我的自我意识之中,只关心我自己的感受。这样的生命,说穿了,是令人厌烦而悲哀的。
青少年——我今天对青少年问题尤感关切——有时会有灵感闪现的时候,会在某个瞬间领悟到一套生命哲学。说来可能令人震惊,但在我的生活圈里,没有人了解我的不快乐、我的疑问、那条我感觉被囚禁其中的幽暗隧道,以及我那总是充满矛盾的性格。事实上,我的生活平坦顺利,和家人过着相当安逸的日子,可是,为什么我对一切如此百般刁难、总是不高兴呢?读到帕斯卡的书时,我终于隐约感觉到,自己正跑在一条宽敞的道路上,终于有个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如果道德能够不建立在一些命定规则的基础上,而是在良善思维的原则上的话,因为思维理当是自由自在的,那么道德就只能是自由的、扩张的、充满喜乐的。因此,“真正的道德会嘲笑道德”。
太阳开始隐没,屋顶上看不见猫咪的踪影了。当夜晚降临时,我由阅读帕斯卡,展开了漫长的旅程:日复一日地奋力抗拒,让自己这根柔弱的芦苇不随风摆动;借着思维的力量来发现和谐、平衡生命的泉源。关于这个平衡,拉丁格言中的“在合宜健全的身体里头的合宜健全的精神”(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是非常贴切的描述。小心!这条路上可是布满荆棘。不论是合宜地使用身体或是合宜地使用精神,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
首先,邪恶思维俯拾皆是。各式各样的极权主义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灰暗和极端的例子。以某个假理想的名义,人们竟然屠杀数千甚至数百万人。有人甚至把自己的死当作获得荣耀的工具。有些人以自杀作为摧毁和他持不同意见的人性命的方法,他以为自己是英雄,而在支持他的人眼里也是一号人物,是为某个神圣使命殉难的“烈士”。对他来说,他所从事的是非常伟大的行动,他对这个行动完全不抱任何怀疑。不论是在政治的领域(如希特勒),或是宗教的领域(如某些误入歧途的教徒),崇拜偶像经常是思维偏差的根源:人们把某个思想变成了神。自此,此善不仅胜过众善,同时将某恶转变为一种“超善”。人们被催眠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
然而,根据我刚才引述的格言,精神与身体是不可分割的。意识形态领域里的神圣化必然会影响到其与身体和物质之间的关系。在纳粹意识形态体系里,有一个纯洁的优等种族,借由血缘说和自然法则说被加以神化。对某一优等种族的神圣化,连带地把“种族净化”的行为合理化了。换言之,消灭人类社会中所谓的不纯部分,首当其冲的就是犹太人。对自命为“教徒”的恐怖分子来说,人先天就是不纯净的,然而,当他为某个神圣理由自我牺牲一切时,他将获得净化和升华,并因而上天堂。因此,他们会透过一项死前的礼拜仪式,先把自己的身体准备好。在献祭的仪式中,即将殉难的烈士会除去身上所有毛发,再洒上香水。面对这样一种思想的败坏,我们会恐惧得直打哆嗦,它的信徒却是充满仰慕地颤抖。的确,神圣会使人产生一种强大感,远远超过人不过是一根芦苇——即便是一根能思维的芦苇——的体认。
在达到这个噩梦般的极端之前,每个人不都应该留意自己的推论所可能产生的偏差吗?因为推论很容易就将某个思想变成绝对、完美的思想。我们只消偶尔听听自己的言谈就可以知道——我们所迷恋的是,我们的言论能够反映出自己的强大形象,但对相反意见中所存在的真理却视而不见,更遑论对支持这些相反意见的人。
在另一个对立面上,不管在哪一个社会,人要摆脱对身体、对肉体之美的沉溺,要摆脱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同样是非常困难的!在这点上,帕斯卡依然是我的灯塔:他承认物质的确有诱人之处,但也有局限性,他进一步指出了我们和物质之间该有的适切合宜的关系。
思索物质
在帕斯卡眼里,物质乃是一切不属于“精神”的东西。我们可能会以为,生活在17世纪的帕斯卡,会将一切与智性无关的东再都视为微不足道。对我来说,最具深长意味的并不是因为帕斯卡是数学家、物理天才,而是作为一位思想家,他一点也不蔑视物质。他写道:
让人去思索整个自然界的崇高与宏伟吧……让地球在他眼中,比起太阳所描绘的巨大轨道,就像是一个小点吧;让他震惊于那个巨大轨道本身,比起苍穹中运转的恒星所环绕的轨道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分细微的小点罢了。
宇宙的浩瀚与壮丽既吸引了帕斯卡,又叫他困惑不已!大自然把原始面貌展现在人的面前:天地的雄伟和广大让人感到渺小,近乎卑微。相较于数亿的星斗与星系,人不过是一个极其渺小、微不足道的点!
这还不算什么。人不只在抬头仰望天空时,看到宇宙的浩瀚无垠,同时,脚下也裂开许许多多无限微小的深渊。因此,人天生就是“无和全之间的一个中间项”。当然,无限大对人来说是立即可见的,而现代物理也早让我们习惯在有如原子大小的尺寸里面看到:
浩瀚宇宙之中,每一个宇宙都有自己的苍穹、自己的行星、自己的地球,其比例与这个可见的世界是一样的。
人就这样失在这两个同样令人眩晕的无限之间。犹有甚者,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认清它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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