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极品经纪人

DM公司全名“梦想文化艺术策划有限公司”，董事长钟老爷子中风前是个意志坚定的强人。公司特色是动不动召开艺人大会，开展所谓的洗脑运动，其实和传销模式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大喊“我要努力”、“为公司献身光荣”、“牺牲自我，成就事业”之类的。
作为市里的演艺公司，我们有歌手、演员、舞蹈艺人、模特等全职艺人一共三十六个。为了显得洋气一点，公司名决定用英文称呼：DREAM，在圈内，大家都称之为DM。在莫名其妙地被风投投了几轮后，DM就上市了。
我自然也水涨船高，钟老爷子甚至有意让我成为公司接班人。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但是突然的中风，让老爷子变成了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白痴，和美剧《绝命毒师》中的墨西哥黑帮领袖Hector的情况一样。错了，应该是更惨，那黑帮老爷子至少有一个手指可以动，用来按铃，而我们老爷子中风后全身除了舌头比较灵活，还能动以外，其他部位完全动不了。
我后来才知道，几天前的那场车祸只是我陷入大事件前的一个插曲。原来和我追尾、被我“搞定”的日本海归青年就是我未来的老板、董事长的干儿子。生命中的巧合总是在各种冥冥中注定好的，这就是所谓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周末我与蓝澜睡到下午，正考虑是否继续补眠，她忽然起身挑选衣服，似乎准备出门。
“要去哪？今晚你应该是没工作的。”我说道，“我是你的经纪人，总不会你要工作，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是工作，是介绍工作的。”蓝澜笑道，“有个国外的老朋友回来，约我晚餐，说要介绍个日本客户给我……你知道的，就是这类的饭局。”
“国外的朋友？哪位啊？”
“名字有点怪，姓萧……”蓝澜摇摇头，“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去去就回来。”
“什么样的饭局？有钱收的那种？我和你说过，在我手下做艺人，我不管这类事，但做我女朋友，我不会让你去参加这种饭局。”
“你想得太多了，游戏规则我怎么会不懂？”蓝澜精选了一套礼服裙装，娇笑着坐进我怀里，手指在我的胸前如灵蛇般上下滑动，“现在，你才是人家的利益！人家所有的梦想，都要靠你来实现，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正准备要结婚呢，你该多给人家一点信任啊！”
这女人说得非常诚恳，一瞬间我几乎就信了，但马上又回过神来。
“演艺圈待久了，我只觉得，这世上不值得相信的两种人，其中之一就是你们艺人，永远说一套做一套！讲什么从不吸毒，背地里什么毒都吸遍，男盗女娼，被抓了就哭丧个脸求拥抱、求道歉……”我没有好气地说，“这种生物，有什么可值得相信的？”
蓝澜脸上仍挂着笑，一点也没有生气，面对这尴尬的问题，她只是淡定问道：“有道理，那另一种不能相信的，又是什么人呢？”
“………经纪人！”
送蓝澜到公司之后，我就觉得氛围有点不对。本来董事长中风一个多月了，整个公司都弥漫着一种悲观和慵懒的气息。很多人都是这样，公司危难之间，什么讲义气，什么奋斗努力，老板都快死了，大家不会考虑如何前进，而是赶紧找下家，或者关心公司未来接班人的动向。之前我被议论得非常多，在公司豪华的过道走过，总是有很多女艺人对我微笑打招呼，或者是暗送秋波。虽然蓝澜和我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总是有一些狂蜂浪蝶不死心。
拐弯处，我被孙胖子神秘地一把拉过去。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继承DM公司的事情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董事长的干儿子已经坐在他干爹的办公室里，据说现在正在看公司的人事档案。新官上任，肯定要借打压老人树立威信，不用说我这个曾经的准继承人在劫难逃了。
这事情并不新鲜，我也早有准备。混公司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说认个干爹，名义上继承了公司就会有所作为的。先不说我在公司小弟众多，好歹我还是董事局成员，所占股份也不少，要想动我也没这么容易。
一整个上午，那干儿子都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但前后叫了好几个公司的骨干进去谈话。中午的时候，又把几个当家女艺人也叫了进去。看那些女艺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一个个神清气爽，不用多说肯定是被收买了。
我也担心蓝澜这个女人要是被叫到办公室后，会不会出卖我，但是直到下午高层会议，他也没叫蓝澜去他的办公室。
每周一的下午，公司会举行高层例会，原本总是老爷子自己亲自主持，当然今天的主持人换成了他的干儿子——和我追尾后，被我拿手机砸了脸的秦守。
“富二代？海归男？日商携保镖欺凌幼女，遭百余群众砸车围殴！”重重一声响，带着彩色封面的周刊，被狠狠摔在桌上，秦守怒不可遏，对着会议桌上公司各阶主管的面，拍桌怒道：“这就是现在的媒体素质！抓着一点事就不放，报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事实，事实是他们说的这样吗？不是！压根就不是！”
听着新任总经理的咆哮，DM的各阶主管们，或是低下头，或是面面相觑。只要看过那本今天新出的周刊，谁都知道这位新老总几天前闹出的丑事：在回国天，前来公司接任的路上，他的日本司机闹出问题，连累他一起被群众围殴。在医院里鼻青脸肿地待了几天，好不容易今天出来，进公司完成接任，马上就发了上任后的把火。
幸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秦守很快换上一副稳重的面孔，用老总的身份说话：“各位，DM公司是我干爹一手创立的，能从一介小公司发展到今天上市的规模，是靠在座各位的支持与共同努力，我代表他老人家向各位说声谢谢……”
秦守半弯腰鞠了一个躬，在场的主管识趣地拍手鼓掌后，新任老总继续道：“以前干爹他老人家向我提过，他对DM公司有一些新想法，预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实施，并且要我回国帮助他推行改革，我当时正在日本，处理自己手边的工作，没想到他老人家忽然病倒，昏迷前急电召我回国。我放下自己的事业，以时间赶回国内，很遗憾没有与他说上话，目前他老人家仍在昏迷，而依照他的意思，在他清醒之前，我将暂代他带领DM公司，继续他的梦想与事业。”
没什么人说话，在一阵互相对看后，响起的是又一片掌声，所有穿着套装的高管，齐齐拍手欢迎新总经理的上任。但在各个主管中，那个表情特别僵硬，虽然也在拍手，可硬挤出来的笑脸，像僵尸一样难看的就是我。我没想到这个白痴就这么不避讳地在会议上提起自己被群殴的事情。脸皮够厚的。
才刚刚这样想着，耳边就响起那满是恶意的不幸之声：“孟经纪，你是公司的老人了，经验又丰富，关于刚刚说的那个新计划，你有什么看法吗？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被叫了名字，我急急忙忙站起，抬起头，恰好迎上秦守的目光，只要不是呆子就能看出，那里面没什么善意，一点也没有。
“总经理，关于公司的那个新计划，那个计划呢……”
我边说着，边往旁边瞥看，希望能有够意思的同事，向我打个招呼，传个讯息，但秦守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
“不用浪费我的时间，我是个很忙的人，分分秒秒都容不得浪费，也容不下那些浪费我时间与金
钱的人，既然你刚刚没在听，我就直接告诉你吧。”秦守扯了扯西装的领带，道：“我入主DM公司后的件事，就是要把公司本来的征才计划扩大举办，不再是老掉牙的应征、甄选，现在是一个新时代，就该要有新思维，当红的节目既然是选秀，我们的新人征才为什么不能用选秀形式？为什么要只限于我们公司？我决定启动一个名为‘女神’的计划，不光是我们DM公司，还要联合主流媒体、网络媒体，共同举办。”
“呃，总经理，这个计划会不会有点……”
“我们DM公司的娱乐事业，早是从网络起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可近年来业绩成长停滞，已经到了必须革新的时候，我认为，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与主流媒体合办一场大型的选秀活动，捧红一些有实力的新人，好也找一些当红的明星、模特来参加，炒热这个活动，众星云集，后选出我们的女神。这是一个造神计划，而我们则在这个造神活动中，把我们的影响力辐射到全国媒体。届时，公司的股价也会上涨。名声就是金钱！”
秦守把我干晾在那里，看也不看一下，目光环视在座的主管，道：“这个计划如果成功，能为公司带来的收益，估计合计三亿七千万。各位面前的第二个档案夹，就是这次女神计划的报告书，而为了让这次的大计顺利成功，我们将提供高额奖金，能赢得大赛冠军的女神，将获得奖金——一千万！”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表现了一种决心，也让在场的主管们都动起了各自的心思，他们再次鼓起掌来。热切的掌声，在会议室内回响着。
这样的项目要能做成才怪了，外行真让人无语。我摇了摇头，觉得没趣，想要坐下，但一直没再看我的秦守，却一下子瞪了过来。
“孟经纪刚才摇了头，是觉得公司的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我下巴忽然有点痒而已。”
底下一片哄然大笑，我很希望能够这样把事情混过去，但看秦守愤怒
的眼神，我也知道自己闪不掉，便说道：“是，我是有些意见想说，这几年公司的状况还不错，大家也赚了些钱，可那也是老董事长带着大家，一步一步稳稳走出来的，公司去年的营收净利大概是八千多万，现在光办一个选秀，奖金就砸一千万，其他的开销不晓得还有多少，经营公司并不是孤注一掷，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冒险？你是指我的计划，会把公司带入什么险境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总经理新上任，以前又不在这一行吃饭，对公司或许有些地方不太清楚……”
“够了！”
秦守一举手，表情不悦道：“对于有雄心、决心闯事业的人，钱从来不是问题，我在海外也有自己的事业，这次为了女神计划，为了我们的DM公司，我将以个人名义出资五千万，作为女神计划的营运款。不管怎么样，DM公司不会承受任何损失，这样，还有什么人担心吗？”
果然有钱就是好办事，秦守这次把话说完，底下的掌声更响亮，部门高管们望向他的眼神简直在发亮，一闪一闪都是金钱的光芒，就连我都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坐了下去。
“孟经纪，你等一下。”
秦守执意追着我不放，望着我道：“孟经纪是DM公司的创始元老之一，虽然年轻，但这些年来你一直追随董事长打天下，DM公司今日的成绩，与你过去的拼命有很大关系。”
“……谢谢。”
“不用谢，因为我不是在夸你。”
秦守毫不留情地抢白：“DM公司之所以有今天，业绩裹足不前，这也是你的重大过错。我看过你的档案资料了，你会的东西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套，欠缺新思维，你带出的艺人也表现平平，在过去的两年里头，你毫无成绩可言，虽然你有着辉煌的过去，但说得实际一点，你已经落伍了，你已经……不行了。”
话挑明说到这种程度，会议室内一时无声，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看着
咄咄逼人的新任总经理，也看着受指责的我，都有些不了解——明明应该是次见面的两个人，为什么弄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说我落伍，这个我恐怕得要承认，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接触到的时尚资讯有限……”
无视总经理的瞪视，我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还自顾自地点了支烟，
既然对方摆明是冲着来，再客气也没用，不如就直接不客气了。
“我一个普通人怎能和总经理您相比？您才刚回国，立刻就上了周刊头条，说不定下周就变本加厉，上了报纸新闻头条，如果这是新潮，那我想不承认落伍也不行啊！”
“你！”
直戳痛处的话，令秦守瞬间脸色大变，而很不巧的，还真有几个高管忍不住笑了出来。孙胖子和我关系比较好，笑得尤其大声，被秦守怒瞪一眼，低下头去。秦守接着一掌扫出，将那本杂志扫落地面。
“……落伍我认，但要说我已经不行了，总经理你可能连公司资料都没看过，我的专属艺人蓝澜，是全公司人气的前三名，前十名之内的，也还有几个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只是单飞或转给别人带了。要说我无能，我觉得……这话并不太恰当吧？”
“哼，能力这种东西，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你要是真有自信，这次的女神大赛就是证明机会，你敢参加吗？”
“为什么不？总经理你刚刚不是说，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去参加吗？明星与模特都行，那不是新人也无所谓吧？”
我摊了摊手，道：“参加公司的活动，是每一个员工的义务吧？总经理费那么多努力，办了这个选秀比赛，如果我不带人参加，那不是太失职了吗？”
“如果只是志在参加，你好不要来丢人现眼，我们DM公司的参赛者，必须是好的。”
“‘好’这个形容词我很中意，如果公司的女艺人里，有什么人配得上这词，那肯定是我的人。”
“既然你那么有信心，敢不敢当着公司同仁的面来赌一局？就赌比赛的成绩，
如果你这样的废物能带人赢到前三名，我就承认眼光错误，收拾行李回日本，但如
果你做不到的话……”秦守盯着我，一字一字道：“你就自动辞职，滚出公司，还要交回过去DM公司分派给你的所有股票！谁输了谁就消失，你敢赌这一局吗？”
“好，我给你买回日本的飞机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