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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孩子在呼救:一个儿少精神科医生与伤痕累累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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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著 者:谢依婷

出版社九州

ISBN9787522526386

出版时间2024-03

装帧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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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39.8元

货号32106196

上书时间2024-06-30

谢岳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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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谢依婷,儿少精神科专科医生。
外表像大学生的她,却是孩子口中的“医生阿姨”。看诊时,她既能跟牙牙学语的两岁小小孩说“请把车车给姨姨~”,又能跟初中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少年讨论“传说对决”与“决战!平安京”哪款游戏更好玩,还能和忧郁的高中少女聊偶像团体的应援小物,《古文观止》也是不在话下。她用孩子的语言帮助孩子厘清隐藏在他们内心不被了解的渴求,陪他们拨开阴云,看见光。

目录
【家长的回馈】孩子的燃料,来自我们的肯定 Ⅰ
“没有人看见一个少年正在被强暴”——他头痛,他沉默,他以自己的血写秘密日记 2
“这样他就会死掉了!”——四岁女孩拿玩具刀,疯狂地把黏土人切割成碎块 10
“好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少女画出美丽的玫瑰,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鲜血 19
“我好怕自己做出傻事,伤害身边的人……”——文静乖巧的女孩反锁房门,一口气吞了五十几颗药 28
“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不乱想……”——高二孩子自己来看诊,因为担心爸爸,又不想让爸爸担心 36
“如果我马上送她去医院,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最好的朋友死了,少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45
“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妨碍爸爸追求幸福……”——留着俏丽马尾的少女,因为拔毛症,把自己拔到快秃头 53
“有时候我真的好讨厌自己”——她细数着妈妈的男朋友们,飞舞的手上是密密麻麻的割腕伤口 60
“我觉得一切都好假……”——他对着妈妈失控暴吼,在发现爸爸外遇之后 68
“算了,我自己和自己玩也可以很开心”——一讲到朋友,孩子脸上的光芒暗去,头也低了下来 78
“医生阿姨,我真的好想我阿嬷……”——一直是和阿嬷来的活泼男孩,失联了一年再出现,变得面无表情 85
“有时候我都觉得根本就是我来看诊……”——妈妈陪孩子来看诊,越讲,越心酸地哭了 93
“医生,有没有办法让我更专心?”——少年穿着全身迷彩、戴头盔、背刺刀,坐在书桌前面念书 102
“我哪有乱讲话,书上明明就是这样写的”——他迷上了医疗知识,从知道妈妈患了癌症开始 110
“我再也不要踏进校门一步”——听见一群同学在背后讲她坏话,她直接走向前,把奶茶
泼在同学脸上 117
“我在家也可以有志于学啊”——少女从小就是班上的边缘人,只有唯一感兴趣的古文是好朋友 125
“妈妈,为什么你眼睛会流出液体?”—— 他卡在不会写的题目上,卡到哭了,就是没办法不按照顺序,跳过不理 131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两年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字的女孩,写下了她满满的悲伤与无助 139
“我的孩子不可能是孤独症!”——幼儿园的毕业舞台剧,老师排除万难让孩子上台,演一棵苹果树 147
“我从小数学就用背的”——一直到上了大学,她才发现,自己念数学的方法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155
“有人陪我玩,我好开心”——这个五岁男孩,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被大人好好注意过 166
“是不是我太常打他,这孩子才变这样?”——教室里,他坐在孤零零的垃圾桶旁边,其他同学都离他特别远 173
“我希望变得更聪明,以后赚大钱,盖一间大房子”——作业缺交、冲突受伤……几乎每两三天,他的联络簿上就会有红字 182
“我自己是老师,结果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两岁多女儿的自闭症状,让妈妈挫折自责,怎想到那竟是一种罕见病 190
“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难过,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妈妈过世后,爸爸也缩入自己的世界,孩子变得更暴躁易怒、更不安 197
【作者后记】 这是我的儿心科素描本  207
【出版后记】 听懂孩子的呼救  211

内容摘要
孩子没有说出口的话,往往是最需要我们去倾听的,而这些看似没有说出口,其实已经由他们的行为表达了。
如何透过孩子表面的行为,看见他们的内心?谢依婷医生通过温柔的笔触,将20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的生命碎片写成这本书,带着我们一起倾听孩子们无声的呐喊,逐渐明了:大人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能是令孩子窒息的压力;大人不理解的情绪波动、行为变化,正是孩子释放的求救信号——“请你们真的了解我!请你们好好爱我!”这样才能看入孩子受创的心,找到伤的源头,从而理解、接纳孩子,让他们更有力量地成长。

精彩内容
【压抑、自伤的孩子】“我好怕自己做出傻事,伤害身边的人……”——文静乖巧的女孩反锁房门,一口气吞了五十几颗药那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生,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只小白文鸟。
这样文静的孩子,在学校通常不会惹是生非,但运气不好时,麻烦可能会自己找上门。
白文鸟女孩就是这样。她一路顺利地读到高二,成绩不是顶好,也不是很差,在班上有几个闺密,不特别引人注目,但也不算边缘。
一个男孩打乱了她的生活。
那是隔壁班最引人注目的男孩,运动、功课都好,不是最英俊的,但阳光而开朗,直爽爽又大剌剌的。班上有好多女生喜欢他,包括白文鸟和她的闺密。
在班上很活跃的闺密对这个男孩态度积极,白文鸟只能把喜欢放在心里。就在高二运动会那一天,闺密向男孩告白了。
“不好意思,我喜欢的是白文鸟。”男孩直接表示。
从那天开始,白文鸟从原本平静的生活掉入了地狱。闺密告白失败,气呼呼地回到班上,在一天之内告诉所有同学:白文鸟是个婊子,假装文静乖巧,其实暗地里勾引男生,货真价实的骚货。
第二天,白文鸟早上进教室时,迎接她的是同学们躲躲闪闪的眼神。她发现了书桌上用涂改液写的“绿茶婊”。歪歪扭扭的字,就像愤怒和羞愧爬满了她的心里。
她整堂物理课都试图用尺子刮除桌上那些字,刮不干净,就用拇指的指甲抠。不明就里的物理老师唤她:“白文鸟,你不认真上课,在做什么?”“啪”的一声,指甲断了,她疼得满心是血。
放学后,白文鸟去了厕所,回到教室后却发现书包不见了。剩下的几个同学看着她窃窃私语,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直飘向窗外。她直觉地跑到走廊,扶着四楼栏杆往下看。
深绿色书包坠落在操场的红色跑道上,书包里的东西散落满地,包括她的课本、讲义、铅笔盒,甚至卫生棉。
她听见背后有人说:“我还以为会有避孕套呢,婊子。”回头望去,同学们早已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风吹过她的裙摆,她心中只想着自己怎么没像书包一样掉落。
“后来那个男生呢?”我问她。
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却是死的。
“他看见大家这样对我,也吓到了,一直跟他们班上的人说,其实他没有喜欢我,只是不晓得怎么拒绝我的闺密,所以才那样说。后来,他也没有再跟我说过话。”白文鸟原本以为男生这样开脱之后,自己在学校的处境会好一点,谁知道没过几天,网络上的匿名学校社区出现了一篇标题为《贱人白文鸟》的文章。内容十分低俗没品,甚至编造白文鸟在外面“援交”等荒谬的剧情。
白文鸟开始请假,因为她连走在路上,都会觉得陌生人看她的眼光很特别,好像在对她的事情议论纷纷。她一周内就瘦了三公斤,原本就很小只的她,显得更加羸弱。
“每天坐着不动,眼泪就会一直掉下来,真的好烦好烦……我好想离开这个世界……”经过不断地调整药物和心理治疗,过了好几个月,她的忧郁症状才渐渐平复。学校的风波也在上了高三后,渐渐平息。
“大家现在都在念书,比较少再讲那件事了,虽然我看到以前的闺密,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她带着书来门诊,说趁着等候的时间也可以读一点书,总算渐渐恢复了一些当学生的动力。
“这么认真,有什么特别想念的学校或专业吗?”我问。
“哪里都好,只要别跟以前的闺密上同一所学校就好了。可能去读科大吧,听说她要选普大。”她幽幽地说。
“那个男生呢?”“后来他有私底下发信息给我,向我道歉,问我还能不能给他机会,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很喜欢他,可是每次跟他说话,就会想到之前那件事,心里都很痛。我们现在是朋友,他约我假日一起念书,但是在学校时,我们就会假装不认识,因为真的怕了。感情的事,我打算等考完试再说。”幸好,白文鸟的忧郁症好得还算快,没有影响到考试。她如愿上了家附近的科大,也和那个男生低调地在一起了。
在每个月固定一次的回诊中,她会向我报告近况,偶尔遇到因考试压力大而睡不着的情况,就会间歇地来我这儿拿点药吃,状况还算平稳。
“班上新认识了几个朋友,我们八个现在一群,分组还算顺利。”“上次报告,有几个人都不做他们的部分,其他同学来找我抱怨,可是我也不敢说什么,我很怕像之前一样,一个不对就被排挤或霸凌。后来我只好帮他们做,累死我了。”“我和那个男生分手了,异地恋实在太难维持了,不过我们算和平分手,心情都还算平稳,只有哭一下下。其实,我和他心里都还是有疙瘩吧。我常常觉得当初的事情,他很没担当,既然喜欢我,那时候为什么不保护我。”“高中的闺密突然发信息来跟我说想见面,想为高中的事情道歉。虽然心里觉得现在道歉已经太晚,可我还是去了。”每个月一次,她都会来向我倒倒心里的琐事垃圾,我陪她厘清一些心里的细微感受,像把梳子一样的工作。说完了,她会露出带着小虎牙的微笑,静静地离开诊室。
春天以来,COVID—19肺炎疫情暴发,门诊有阵子人变少了,白文鸟也不知飞哪去了。
再见到她时,已经是五月了。急诊的值班住院医生陪着她来门诊,说她在家里反锁房门,留着“不要救我”的字条,一口气吞了五十几颗药。
她的表情僵硬,眼睛空洞无神,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妈妈离开诊室后,她才怔怔地落下泪来。
“其实从三月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一直开心不起来,可是妈妈说医院的疫情很恐怖,叫我不要来。一直撑到四月,我真的觉得快撑不住了,他们还是一直叫我不要回精神科,说我人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神经病一样去看病。说我就是不知足才会忧郁,说这样我以后怎么找工作,会留下记录之类的。可是我就是很烦很烦,都睡不着,书也读不下,看着同学都觉得他们好像要背叛我……”因为担心她的自杀意念,急诊住院医生询问她有没有意愿住院,然而妈妈在旁边耳提面命地跟她说:“你好好回答,住院的话,你的人生就完了。”“可是就算住院很恐怖,我也觉得没差了,因为我真的好怕自己做出傻事,伤害身边的人……”她泣不成声。
上大学之后,一直都是白文鸟自己来回诊,好久不见的妈妈脸上写满担心。
“医生,我们家白文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我询问。
“可能又是和同学的冲突吧,她都不讲,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现在处在蛮严重的忧郁状态,说不定比高二那次还严重。如果不住院,我会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我深深地担忧。
“可是她如果住院,会不会影响以后找工作?你看最近大家都在骂精神病,说忧郁症的人就是不知足,精神病应该统统去枪毙。我们家白文鸟也不像那些人那么严重,真的有必要弄到住院吗?她会不会住一住就变成疯子?”妈妈一边担心被歧视,一边心中也有许多想象和心疼。
“我知道最近的社会氛围会让你很担心,这也是因为你非常爱她。但以我的专业来看,白文鸟的病情和安全是我最首要的考量,毕竟如果她真的怎么了,那你还在乎留下记录的事情吗?假如对于病房有疑虑,可以让你们先去参观环境,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安全。”孩子说不出口的话,我只好想办法替她传达。
白文鸟母女离开了,约好下周回诊时,会再视情况讨论是否住院。
结束这次看诊之后,我心中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社会氛围,让这些需要求助的人,在走向精神科治疗的路上困难重重?明明需要帮忙,却只能自己苦苦挣扎,最后撑不住而自伤或伤人之后,社会再以重复的批评和评价,让更多需要帮忙的人依然不敢求助。
歧视就像桌上用涂改液写的文字一样,让人抠得满手是血,也无法去除。不正确的舆论可以杀人,每一句不友善的文字,都让人对精神科治疗又却步了一分,使受苦的人留在深谷里爬不出来,最终使那把悲剧的刀,再往内刺进了一寸。
【被忽略的孩子】“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妨碍爸爸追求幸福……”——留着俏丽马尾的少女,因为拔毛症,把自己拔到快秃头这天的门诊结束后,一位护理师走进诊室,看见我边关电脑,边微笑着,问我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刚走出去的那对父女,我听了他们三年的故事。
最初,初中少女子宁是因为拔毛症来的。
拔毛症是一种棘手的症状,患者会一直想拔除身上的毛发,包括头发、眉毛或睫毛等,每个人的状况不同。
在诊室不断搓手的子宁,两只手臂都被抓得红红的。虽然头上绑着紧紧的高马尾,但仔细看,发际线有略微光秃的迹象。爸爸说,子宁的房间里总有一把一把的头发,每次扫地都快满出畚斗的那种。虽然他一直提醒她不要拔,她也都说好,但情形总是时好时坏,不见改善。
刚开始,我转介子宁做了认知行为治疗,拔毛的情形稍有改善。但是在治疗结束后,孩子的这种行为又出现了,并且还多了一些像是自伤的状况,手臂上常常被抓出一道一道的痕迹。我也尝试给她用过一些药物,但都只有短暂的效果。
身为门诊医生,当然是挫败的,对于这种看起来棘手的疾病,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可行的治疗方式。我心底总觉得她的行为很有心理层面的意义,然而在短暂的门诊时间,不适合太深入地和她谈。也曾好几度想跟她说,不然等她有需要再回诊就好,我就不约她了,不过我知道那是来自“觉得自己没帮上忙”的无力感。
每回我硬着头皮约了回诊,她都来了。每个月她来,都会向我倾倒一整个月发生的事:班上的小团体、英文老师很机车a的事、补习班老师很好笑、跟闺密又吵架了……很多时候我只是听,一直听,像个迎接放学孩子回家的妈妈。
子宁的妈妈在她念幼儿园时就车祸过世了,留下她和弟弟。
前几年,爸爸认识了一位吴阿姨,但他没有减少对女儿的疼爱。不过,或许是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关系,爸爸总在姐弟俩睡着之后,偷偷摸摸地溜下床,出门去吴阿姨家约会,天亮才回家。然而,姐弟俩逐渐长大,渐渐明白爸爸每晚都去了哪里。
对此,子宁表示:“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妨碍爸爸追求幸福,但每次醒来,看见爸爸那边空荡荡的床,心里就是忍不住生气嘛。”个性颇为早熟的子宁,心思十分细腻。“我最讨厌的就是爸爸每次答应我们的事情都做不到!像上次说好要带我和弟弟去夜市,结果当天才说吴阿姨也要一起去。阿姨要去也就算了,她儿子、侄子什么的也都要去!”“不过,爸爸还是有带你和弟弟去夜市?听起来,他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做到答应你们的事?”我试探地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就差掉了。我也不是讨厌吴阿姨的儿子和侄子,可是就是跟原本想象的不一样嘛。”子宁委屈地说。
“听起来,你本来想象是你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去逛夜市,结果突然间多了好多人。”“对。本来我去夜市的时候,如果看到喜欢的衣服,就会向爸爸撒娇,爸爸有可能会买给我和弟弟。可是吴阿姨他们也去,我就不可能这样吵了,因为爸爸一定会说一人一件。虽然夜市的衣服不贵,但是这样下来也是一笔钱,爸爸上班很辛苦,我不想让他花那么多钱。不只衣服这样,吃的、喝的,都要考虑……”子宁边说边绕着发尾,想来她应该就是在陷入这种苦恼时,绕着绕着就把头发一根根拔下来了。
“在这次的事件里,钱在你心里就好像爸爸的爱,爸爸的爱就是那么多,如今不但要分给吴阿姨,还要分给她的儿子、侄子……一堆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你怎么可能平心静气呢。”我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子宁的表情里有种被理解的缓和。
已经有太多人告诉她,要懂事,要长大,要体谅爸爸。这些其实她心里都知道,也想做到,但此刻她需要的不是那些告诉她该怎么做的声音。
人被理解与涵容之后,才会产生力量,往成长的方向前进和探索。原本在多数的理想状况下,应该是父母或孩子身边的人给的东西,有时我也只得在门诊中有限地给予着。
有一次,因为爸爸太常去吴阿姨家,亲子三人起了冲突,子宁已经上高中了,自己泪眼婆娑地跑来门诊找我诉苦。
“爸爸真的很过分!他也不想想,弟弟现在才六年级,一个小学生常常就这样被丢在家里,我看弟弟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搞不好之后他也要来看门诊了!”子宁虽然嘴上说着弟弟,但我知道她说的其实是自己的心境。
“上次跟我约好要去补习班接我,结果竟然因为吴阿姨临时叫他去帮她修电灯,他就把我丢下。虽然我讲电话的时候也是有小小对他生气啦,他可能是生气了才不去接我,可是怎么可以这样!”我觉得需要听听爸爸的说法,于是约了下回,请爸爸一起来门诊。
子宁的爸爸头戴棒球帽,一身运动打扮,保养得挺好。黝黑的皮肤搭配腼腆的笑容,让人想起港星古天乐。
我小心地转述孩子的感受,也听听爸爸的难处。
“这阵子我可能工作真的太忙了,加上我女朋友的爸爸最近过世了,事情比较多,我真的很累。子宁发起脾气来,那张嘴真的是……我很容易被她激怒,一个冲动就忍不住和她大吵。有时候我都觉得再这样下去,要换我来精神科了。”“其实子宁也知道你的为难。她对你生气,主要还是希望你多陪陪她。她现在高一,再过两年就要上大学了。你们其实是感情很好的父女,很多女生在她这个年纪早就不黏爸爸了。她真的很爱你的。”我把时间轴拉远,希望让爸爸可以跟着思考。
爸爸听完我的话之后,点点头,忽然感性起来:“我也晓得,陪她的时间没几年了。她上大学之后,就会有她的生活。虽然工作很忙,我还是会尽量抽时间陪她的。谢谢你,谢医生,每次都听她说话,这几年真的是麻烦你了。”这天他们来门诊,子宁兴奋地报告:父女俩计划下下个月去巴黎。
“她之前参加创意科展的那个作品,我鼓励她去参加巴黎的发明展,结果入选了,所以最近就开始准备订机票、弄住宿那些。”“我之前不是有跟你说过吗?在车上安装机器,侦测附近有没有救护车或消防车,让驾驶员可以提早准备让道的那个。之前我们学校都说不可行,可是爸爸找他认识的大学教授一起讨论,现在真的入选发明展了欸!”子宁掩不住兴奋,话说个不停。
“我对这方面其实不懂,不过我那个教授朋友说子宁很有天分,很少人会想到这个idea,所以鼓励她投投看,没想到真的选上了。”爸爸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现在很担心,”子宁突然叹了口气,我和爸爸一时都摸不着头绪,“听说在法国,大家都穿得很漂亮,我该穿哪些衣服去,才不会显得很俗啊!”子宁幸福地烦恼着该穿什么衣服、英文说不好啊但法国是说法文、圣母院被烧掉了好可惜不能参观等,而我们都知道,她嘴上烦恼得越多,心里越是期待得不得了。
“对了,虽然很久没讨论这件事,但我注意到最近子宁拔毛的情形好像变少了。”最后爸爸在离去前,突然对我说。
门诊结束后,我想着:拔毛,会不会也是一种很微小的自我伤害。而通常每个自我伤害的行为背后,可能都有一颗很想被看见、被好好爱着的心。
在儿心科诊室,医生很多时候或许是个演员,演爸妈、演朋友、演兄姐、演老师。不管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被自己的挫折感打倒,持之以恒地去真挚地倾听,总还是会帮助到谁的吧。
【与疾病共处的孩子】“有时候我都觉得根本就是我来看诊……”——妈妈陪孩子来看诊,越讲,越心酸地哭了小龙来了,扭扭捏捏地要妈妈拿东西给我。妈妈拗不过他,替他从背包里拿出那片DVD。
我接过DVD端详了一会,像是从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借来的,上面写着“管不住的青春”,封面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初中学生列队整齐,在看似演艺厅的地方演奏着,手上的铜管乐器闪闪发光。
“他加入管乐队,吹萨克斯竟也让他吹出兴趣来了。这是他们学长学姐的表演,他五年级过后会升上A团,以后到了初中,也很有可能像这样上台。”妈妈解释。我看着在一旁看似专心叠着积木的小龙。四年级的他,已经不是刚来时的稚气模样,竟有些大人的神情了。这孩子在诊室向来腼腆木讷,每次来,总是说不到三句话,但我知道他其实都有在听我和妈妈交谈的内容。
“你看他最近的字。”妈妈拿出小龙的联络簿,翻开最近的几页。
“哇!好漂亮!”我惊呼。
小龙的字端端正正地映入我的眼帘,就像是舞台上整齐列队的管乐团成员,这对小龙来说可是一件不得了的成就呢。
还记得小龙刚来门诊的时候,也像这样不发一语。当时还只读小学一年级的他,脸上的线条坚毅刚强,像一块石头。
他在学校让老师十分头痛,不管老师要求他做什么,他总是不配合。
“同学们,请拿出剪刀和胶水,按照学习单上的形状剪下来。”老师在课堂上解说着,全班都窸窸窣窣地开始手上的动作,唯独小龙一动也不动。
“小龙!小龙!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老师开始提高音量,小龙漆黑的眼珠直直望着老师,小小的嘴巴紧闭着。同学们也都看向小龙这边,嘻嘻哈哈地笑他耳朵有问题。
最后老师气坏了,直接走到小龙身边,拿胶水“叩叩叩”敲着桌子,然后指着小龙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小龙突然一把抢过老师手上的胶水,把它扔到前排同学的头上,然后跑出教室外。顿时老师错愕,同学们一片喧哗,纷纷指着窗外大喊:“小龙跑出去了!老师,他跑出去了!”妈妈转述这个情境时,我想象着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小龙跑出教室外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哪一个人,没曾想过要从令人困窘的场景中逃出去?操场上,会不会有蝴蝶翩翩飞舞?躺下来,能不能看见蓝得让人想去海边的天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小龙忘了带剪刀,也忘了带胶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到老师一直警告、同学一直笑他,他心里又气又急,才会抢了老师的胶水丢到笑他的同学头上,然后拔腿就跑。
服药之后,小龙的注意力改善,不再经常忘东忘西了,和老师冲突的情形也就减少了许多,考试分数也明显回到他该有的水准。
我常常大声地称赞他:“哇!这次数学又进步了欸!”“美劳作品好有创意喔!”小龙还是不太说话,但从他稍稍柔和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实偷偷地开心着。只是时不时还是会出现在学校不遵守老师指令的情形。
有一次,小龙来门诊时,扭扭捏捏地示意有个表演要给我看。妈妈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后拿给小龙,好听的《卡农》乐音流泻出来,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转。原来这是一个叫作“别踩白块儿”的游戏,小龙很喜欢这个游戏,练习了好久。我听着音乐,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知道他其实有把每次的赞美听进心里。
曲罢,我用力鼓掌,小龙又恢复酷酷的表情,回到角落继续玩他的积木。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在诊室想出了一种厉害的游戏:他和妹妹把积木排成多米诺骨牌的样子,让骨牌从斜坡上滑下去,撞击下面的骨牌,然后骨牌可以一路往前倒。在他和妹妹一起推倒骨牌之前,我拿出手机,问他:“请问我可不可以录影?因为这个玩法太厉害了。”小龙当然又是酷酷地点头答应了。
“一、二、三!”我和妈妈、妹妹一起帮他数,他推倒骨牌,看着骨牌顺利地一块接一块倒下,他心里的石头墙好似也暂时地倒下了,露出兴奋的笑容。
我常对妈妈说,小龙就是需要遇到与他合拍的人,他只要认定这个人,就会在他面前表现得超好。
小龙的爸爸平时在外地工作,假日才会回台南,妈妈虽然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但仍是十分用心,也很能看见孩子的优点。
小龙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回,妈妈在诊室挫败地哭了。
“老师说因为爸爸常常不在家,我们家是问题家庭,所以小龙才会这样。”妈妈眼眶红红的,但忍着不哭出声来。我递过纸巾,轻轻地叹了口气。
“医生,老师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我们家爸爸每个礼拜都有回来,他又不是不关心孩子,他也都会陪他们玩啊!工作在外地,也不是他想要的啊。”妈妈越说越伤心,眼泪也开始一滴两滴地落下。
“我们不是感情不好的夫妻,老师好像把我们认为是那个样子的了,我觉得很难过。有时候我都觉得根本就是我来看诊……”妈妈边落泪,边说着。
小龙和妹妹一反平时的活泼喧闹,静静地排着积木。他们盖着盖着,盖出了一座城堡,像一个坚固、安稳的家。
接下来几次回诊,妈妈说小龙最近好像变成熟了,早上不用提醒,就会自己服药,老师也比较少投诉他在学校不配合上课了。还有,他的成绩也在一点一滴地爬升。
“他说想加入学校的管乐社,他们学校管乐社好像很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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