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星云Ⅺ: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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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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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元//氦五//辛维木//鲁般
出版社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ISBN9787572701863
出版时间2021-08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42元
货号31283075
上书时间2024-12-26
商品详情
- 品相描述:全新
- 商品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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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元
新锐科幻作家。曾获“光年奖”短篇小说奖、“蝌蚪五线谱”科普写作比赛奖、“晨星·晋康”科幻文学奖。在《文艺风赏》《超好看》以及CLARKESWORLD等媒体发表原创科幻小说与翻译作品数十篇。代表作《绘星者》《人性回廊》。
氦五
新锐科幻作家。一个想在因学术研究掉光头发前通过写小说掉光头发的大龄博士。著有幻想长篇小说《光锥之外》。
辛维木
1992年生于上海,新闻编辑,美国耶鲁历史学硕士。获“她故事”写作大赛一等奖等奖项。著长篇小说《遗忘》,其他作品见于《小说月报》《新华文摘》《山西文学》等刊物。
鲁般
90后,居住在南昌。的猫奴(还是两只),二流的策划,三流的摄影师,四流的天文爱好者,不入流的斯多葛主义者,意外地成了科幻创作者。
鲁般的作品风格浪漫绮丽,工笔精细,想象磅礴。现已出版长篇科幻小说《未来症》、中篇科幻小说《忒弥斯》。
目录
见字如面
星云会客厅 “把石头还给石头”——王元专访
卡西米尔之墓
星云会客厅 一朵只属于科幻的火花——氦五专访
明天就出发
新贵
内容摘要
《星云Ⅺ:见字如面》收录了三篇第九届“未来科幻大师奖”获奖作品,其中一等奖是王元的《见字如面》、二等奖是氦五的《卡西米尔之墓》和辛维木的《明天就出发》;此外,本辑还选入了一篇科幻新星鲁般的新作《新贵》。
这四篇故事风格迥异,内容多元,有量子疑云下的人间爱恨,有太空探索时的惊悚真相,也有时空旅行里的战争反思,更有近未来社会中的人性无常。它们代表着不同写作者对不同科幻题材的关照,也集中展示了年轻一代科幻创作者蓬勃的创造力。
———————————————————————————————《见字如面》王元诗人罗凯发现死去的妻子似乎还活着,而她竟是恐怖组织的一员。一边是故剑情深,一边是鬼蜮伎俩,生死茫茫,他能否再见她一面?
《卡西米尔之墓》氦五阿兰乘坐飞船独自前往深空,休眠后醒来发现没有到达目的地。等待他的是六十年后移星换月的宇宙、神秘的矿船,还有无法回头的归途……《明天就出发》辛维木记者秦易在时间机场遇见一个女人,她来处成谜,去处未定。她隐匿在百万时间旅行者中,不知过去的迷雾、历史的旋涡和新世界的审判已悄然而至……《新贵》鲁般K用生命换取金钱成为新贵,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扰乱他了无生趣的人生。他平生第一次为了别人的愿望而努力,那他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主编推荐
哑蝉:科幻能永远年轻的秘诀是,永远有年轻的科幻创作者全情投入。借这句话推荐这本“星云”,带你沉浸式体验年轻一代科幻创作者卓绝的想象力和蓬勃的创造力。
瓦泥十:喜欢《见字如面》和《新贵》这两篇。王元老师笔力很深,寥寥数语就可以勾勒出悼亡妻者仿佛一块裂而不碎的玻璃般的心境: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压抑的深切哀悼和思念却渗透在每一个角落。灵船和仿生白鹤的设定也很亮眼,被画成了封面。
《新贵》典型赛博朋克故事里科技践踏生命的警醒性、细致的心理描画,以及虚无泥潭中真挚人性的闪光,挺触动人的。
精彩内容
他们劝我节哀顺变。
还好吧,我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天抢地和捶胸顿足,我很平静。
人固有一死。她去了天堂。不必拿这些敷衍的安慰话搪塞我。很难说清楚这种感受,更多的是空白,提笔忘言——我曾无数次面对一张白纸,静默整夜;碎裂的想法在空中飘浮,思绪像含羞草的叶瓣,碰触只会制造闪躲和闭合,不如远观。
此刻,我坐在灵船上,端详水晶棺中的妻,她神情安详,睡着一般。过去我夜半惊醒,看到床头灯洒下的橘黄色之中就是这样一张不动声色的脸。她穿着白色长裙,双手叠放在腹部,掌心压着一本诗集,我的诗集。她的父母和亲朋环绕在棺椁周围。仿生白鹤不时传来阵阵清唳,为轻缓的背景乐和声。我擅自做主,把哀乐替换成一首古老的流行歌曲《稻草人》,这是我跟妻甜蜜爱情的见证。
透过舷窗眺望,飘浮在空中的墨城A-3区灵堂已显露轮廓。那将是她的归宿。灵堂风格复古,跟灵船一脉相承。灵船外形复刻自一艘明朝官船,顶层覆盖琉璃瓦,两侧各有一双竹竿与帆布制成的机翼,当然,只是用来调节方向,真正的动力装置埋藏在船底控制室。这是一艘名副其实的飞船,飞在空中的船。至于灵堂,更像一座中式堡垒,一圈圈的房屋叠凑,凸出的屋檐由斗拱支撑,雕梁画栋,器宇轩昂;四周各有一座玲珑宝塔,寄存骨灰盒。乍一看,不像灵堂,倒像天宫。
如今,死去的人都到了天上,这再也不是一种单纯的修辞。
我其实挺排斥这种场面,不管是婚礼还是葬礼,在我看来,都有些形式大于内容,那些被传统观念辐射的参与者大多抱着应付差事的心态,婚礼和葬礼只对一两个人的生活产生实质性影响。我真想把他们赶下灵船,一脚一个踢到空中,包括她的父母,我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她的最后一程。大部分来宾甚至不如司仪投入——他一袭牧师黑袍,与中式丧葬氛围格格不入。或许他真的是位牧师,主持完葬礼就要去教堂聆听告解。我不信这套,不管祈祷还是超度,都不能让妻回生。
死亡不是为逝去的人准备,而是为活着的人张罗。
灵船泊入港口,白鹤悬停半空,铺出一条肃穆甬路。送葬者跟随司仪上岸,步入告别大厅。工作人员把水晶棺推到厅前,在周围布满绢花,妻的全息影像从棺中浮出,宛如魂灵出窍。她平时不苟言笑,我翻遍云端,才拾得几帧欢乐的动图。
她笑得真美,我的心都要化了。我们被要求围绕遗体逆时针转三圈,之后垂首聆听司仪的葬词。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告别史婧女士,她是孝顺的女儿,是贤惠的妻子……”瞻仰遗容,最后一次看她,我咬紫了嘴唇。
送别时刻到了。
我常常用两行俳句自勉:随时准备面对死亡,只要活着就感谢上苍。我现在仍然要感谢上苍,死去的人是她,若不然,她该有多恨活着。唉,我有些想当然,如果躺在水晶棺里面的是我,她也会顺着过去的轨迹一如既往地向前滑行吧。
水晶棺落入熔炉,换回一抔温热的骨灰。灵船压抑的氛围终于被引爆,人群像一朵窝藏惊雷的乌云,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岳母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岳丈假装沉着,悄悄用手背擦拭眼角。我没有任何反应,那一瞬间,我是死的。酩酊之人一定有过以下体验:从饭店出门,坐车,呕吐,脱衣,上床,自己对这一系列行为都有印象,一觉醒来却无法回溯醉酒经过,一切仿佛一场失重的梦。我当时就是烂醉如泥的酒鬼,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有朦胧的距离,我身处葬礼的中心,却毫无参与感。灵船起飞,白鹤送行,大厅送别,火化成灰,灵堂安息,整个葬礼忽远忽近,我都不知怎么回到家中的。
回到家中,客厅电视墙糊着一张白纸,上面用楷书写着一个“奠”字。不知怎的,看着那一笔一画,一撇一捺,墨色在宣纸上洇开的毛刺,我突然泣不成声。
我以为我很平静,我以为我不难过。
我以为。
3我其实挺排斥这种场面,诗人都是孤独分子,但黑纸白字写进合同,乙方有义务配合甲方宣传。我坐在椅子上,像待价而沽的商品。其中一个环节,读者朗诵诗歌。他们手捧散发新鲜油墨味道的诗集,挑选心仪的几行,或情绪饱满,或冷静平淡。作为诗集的创作者,我也被邀请到舞台中央。我有些胆怯,他们的目光鼓励我,别不好意思。我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光,无法视物。光晕之中,我仿佛看见史婧,她像往常一样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手握一支铅笔,在纸上沙沙地计算,或者补数独游戏的空。猫在沙发靠背上轻巧地踱步,走到尽头,拱起脊背,笼出一个巨大而无声的哈欠。
我曾和你在一起在黄昏中坐过在黄色麦田的黄昏在春天的黄昏我该对你说些什么我声如蚊蚋,小心翼翼,如初次行窃的小偷。这是我为史婧写的第一首诗,记录我们初次相遇的傍晚。她瞥了一眼就扔在茶几上,继续在数字的海洋里徜徉。
我承认自作多情,从这首诗开头,牵出整本诗集。我跟编辑沟通,于扉页印刷“送给我的妻”。出版之后,我把第一时间收到的样书手写To签送她。她只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就把书塞进书架,和一堆与数学以及数学人物相关的读物混在一起。我想她从未翻过,我把那本书与她的遗体一起火化只是出于个人情感需求。
我知道,她不会共鸣,以前不会,没有以后。
签售简单一点,这年头看实体书的人不多,诗歌爱好者更是凤毛麟角,排队的读者很快散去。诗集能够再版已是奇迹,我不期待奇迹中的奇迹。
发布会结束,我如释重负。
我在书店随便转转,凭借书封和书名遴选入眼的新书,以貌取人。
“你好。”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走到我面前,递过一本诗集,我的诗集,“你是罗凯?”“你好。”我接过诗集,从口袋里掏出钢笔,随手一甩,拧掉笔帽,签下名字,“需
要再写点别的吗?或者致谁?”“我能跟你谈谈吗?”“写这句?”“我是警察。”书店就有咖啡厅,据说饮品营业额远远高于图书销售。我们挑了一个角落坐定,两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将我们隔开。我轻轻地吹散杯口氤氲的水汽,等他开口。
他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翻着诗集,不时发出一些短促的点评,比如“写得不错”,比如“看不明白”。没一会儿,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抱着一摞漫画在他旁边坐下。
他戴棒球帽,穿格子衫、牛仔裤和帆布鞋。一摞书堆在桌上,顶住他的下巴,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脑袋仿佛刚从书中出土。他们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我听见男人抱怨“多大了还看漫画”,男生没有反驳,只是附赠一个白眼,抽出一本漫画,一头扎进去。
“这是我的同事,隶属网络安全部,来协助办案。”男人合上书说道。我几乎误会他们是父子。他端起咖啡,随意地啜饮一口,“你听说过‘质数的孤独’吗?”“嗯。”这是史婧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我们在一起这些年,我每季度都要陪她重温一遍。她常常说,我们两个人就是两个质数。在我们各自的生命中,她的1是数学,我的1是诗歌,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不能再被其他事物整除;所以我们没要孩子,担心他(她)会成为搅乱我们世界的公约数。她是我的保护色,我是她的皮肤衣。我们只是需要婚姻的框架来规避他人多余的热心和过分的关怀;我们只是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相安无事的两个房客。
“简单说吧,我们收到情报称,他们要搞一个大动作。”“等等,电影里没有类似的剧情吧?”“电影?”他疑惑地看我一眼,“我说的是恐怖组织。”“那没听说过。”“不会吧?你老婆可是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很久没人在我面前提起史婧,我有些恍惚,好像她还活着,只是出了趟远门。只要我在门口坚持眺望,就能等到她由远及近的影子,影子会从地上袅袅升起,化为人形,对我张开双臂,开口说话……见我没反应,他继续说道:“这个恐怖组织,没有一枪一炮,没有非法集会,但是他们造成的恐慌和破坏,是其他恐怖组织相加也无法比拟的。”“你一定搞错了。”我摇摇头,“我妻子已经去世一年了。”“时间刚刚好,他们的计划正是一年前启动的,马上就要收网了。”“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一个因意外去世的人,能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恐慌和破坏?
“这可说不准。”他有些含糊其词,“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打个比方啊,不一定准确,就是,怎么说呢,灵异事件——”看漫画的少年此时抬头,颇为不屑(抑或不满)地望向男子,后者劝他,“你先别插嘴,回头有你发挥的机会。”少年叹一口气,缩回书中。
我呼吸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害怕错过从他嘴里溜出的每一个字,虽然他支吾了一堆毫无实义的虚词。这种感觉就像溺水之人从水底向上看,白蒙蒙的光亮中伸出一只手;抓住那只手,不顾一切!
“这么说吧,你有没有见过鬼?”他兜了一圈,抛出这个让我哭笑不得的问题。“我是无神论者。”我相信万物有灵,但我仍然是一个无神论者。所谓“灵”只是诗意的寄托,比如一朵花含羞,一株草叹气,一朵云飘过诉说一场雨,一只蚂蚁在我掌心纹路走迷宫……一个字追逐一个字,疏离另一个字,结行成章,就有了灵魂。我不相信人死后的灵魂,虽然我不止一次做过类似假设,在史婧去世第七天夜里点一根白蜡,彻夜不眠。我什么都没有等到,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入室的风伙同烛火摇曳我的孤独。看啊,它们说,一个伤心者。什么叫形单影只,这就是形单影只。我在稿纸铺张一万个字的忧愁,也没这个成语戳心。
“我也是。我们谈论的是科学,不是迷信。如果你遇见任何离奇事件,打给我。”他掏出手机,拇指按住屏幕向上一滑,发射一张虚拟卡片,我捏住,塞进手机。
高赛,墨城市第二刑侦大队副队长。照片比他本人更加沧桑,显然没有使用美颜插件。
“高赛?”“对,他叫小杰。”高赛指了指少年,少年向我颔首示意。
“她还活着?”“我可没这么说。”高赛说,“不过,的确有人在玩濒死游戏时看见她。你听说过那种游戏吗?真他妈变态,用绳索勒紧自己的脖子,就跟寻求刺激的性瘾者似的,体验窒息的快感。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不是吗?你还写诗呢!”“你们怎么确定是她?”我穿过他连篇的废话,站起来,向前探身,差点抵住他的鼻尖。
“他,那个濒死体验者,捡到一本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书。喏,”他用下巴一点,指向桌面的诗集,“就是这本。上面还有你写的寄语:To史婧,你是我心里的一首诗。没错吧?”5该书全世界仅此一册,已随史婧扑入熔炉,化为土灰,不可能有拷贝,他也不可能知道扉页的To签。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我坚信史婧在这件事上与我是统一战线的,甚至,我怀疑她根本不知道我写下的情话。如前文所说,她也许从未碰过这本书,就像我们总是小心翼翼,避免身体接触。下意识地,她会认为诗集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应该去核实这位警官的身份,也许他来自电视台,想偷偷录制一场整蛊节目。就跟几十年前,把摄像机藏在盆景里,主持人从垃圾桶跳出来惊吓路人,捕捉他们惊慌的表情,制成娱乐大众的搞笑视频一样的思路,只不过技术手段升级,摄像机可以包裹一层光反应膜,融化在空中,主持人则用通过大数据获取的隐私撕裂你的防线。
我躺在沙发上,不断回想那次不算愉快的见面。
房间陈设跟一年前毫无二致,家具摆列的位置没变,凉鞋还待在鞋柜底层,地毯如常,餐具依然是两副,猫窝在阳台上,跟一年前一样,不怎么睬我。它是史婧的宠物、伙伴,对我一直若即若离。史婧去世之后,它也没有跟我搞好关系的打算,但是认定我会对它不离不弃,于是自暴自弃,吃睡度日,唯一的变化是长了不少肉,抟在一起,愈发像只毛茸茸的黑色毛球。我曾经跟它熟络过一段日子,它也愿意我用手指挠它的肚皮,不时用脑袋蹭我的裤脚;直到某天,它突然性情大变,差点抓花我的脸,从此与我分道扬镳。我真蠢,搞不定一只猫。史婧非常喜欢黑猫,常常带它参加猫友聚会,交流吸猫心得,她在猫身上花费的心思远远超过对我的关注。VR游戏的Vision眼镜搁浅在桌面,一年前从她脑袋上被摘下,再也没有启动。我从不碰那玩意儿。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排斥;后来,为了排斥而排斥,表达自己对传统的向往和立场,犹如用纸笔写诗。史婧说我身上有一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味道(现代诗歌最好的年代),她嘴里的八十年代跟三叠纪没什么不同。我就是活化石。书案也矗立在原地,我们习惯在一起工作,各自霸占一角,就像在图书馆被同一张书桌收留的两个萍水相逢的读者,自觉坐成一条对角线。偶尔抬头,她就在我的余光里奋笔疾书,计算、计算、计算,一张又一张稿纸上爬满了一长串数字和我一窍不通的公式。大多数时间,我咬着笔杆沉思,偶尔涂鸦一两句,或者涂抹几个跳跃的词组。我们约定,不干预,不打扰。她只知道我是一个诗人,陈列蹩脚的意象;我只知道她是一名数学家,演算庞大的方程。我们之间才是真的相敬如宾,我们就是彼此的宾客。
纸笔仍在,我每天打扫卫生,只是拂去灰尘,不曾扔掉,没有修改关于她的一丝一毫,房间跟昨天一样,跟去年一样,仿佛时间一直没走。她说她喜欢铅笔在白纸上摩擦的声音,喜欢白纸逐渐被涂黑的过程,计算机只是辅助,真正运转的是她聪明的大脑。这点我们不谋而合,我从来都是用钢笔和稿纸写作。她开过我的玩笑,说我幸好写诗,如果写小说,日更三千字,一定会得腱鞘炎。我记得很清楚,她的活泼总是来之不易。
钢笔吸水装置坏掉了,我拧开墨水瓶瓶盖,像使用鹅毛笔一样蘸墨水创作,沉思片刻,出水堵塞,需要甩一甩才能写字。
属于我的一角,桌子上诗集的作者从希梅内斯和叶芝,到于坚和李商隐,古今中外的诗人来来往往。如今摆着的是一本比字典还厚的《海子诗全集》,钢笔夹在其中一页,停留在我昨天没抄完的那首诗上。稿纸凌乱地铺开,我在给她写信。
卧室活在一年前,我再也没有睡过那张双人床,我怕夜里醒来,摸到的空白让我迷失;但还不至于崩溃,我们以前也是一人一只被筒,夜里翻身,无意间碰到,也会礼貌地弹开。
我睡在沙发上,很快沉入梦中。我回到那艘灵船,站在舷边,望着队形整齐的白鹤,望着张满的机翼,望着无声转动的螺旋桨,望着即将吞没史婧的熔炉。我转过身,发现舱内空无一人,整艘船上只有我一位乘客。这是我的葬礼,我将做一只扑火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入死亡的光芒。
我感到脸上有粗糙的触感,让我发痒,睁开眼睛,发现是猫在舔我。它很少跟我互动,除非饿了。我起来为它准备猫粮(它从来不按时就餐,而我更是茶饭不思),看了一眼镶嵌在墙体里的钟表,刚好是午夜零点。当。我睡意全无,索性去抄诗。我翻开《海子诗全集》,拿起钢笔,发现书页间躺着一根长发。为便于打理,我很早就保持寸头,而这根头发至少有四十厘米长。我拈着两端,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一个念头在我脑袋里闪过——离奇事件——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四下张望,希望能捕捉一条人影,或者鬼影。什么都没有,连风都没有停一停;猫在安静地吃食,毫无异样,如果史婧现身,它一定比我激动;而且,猫不是有通灵之能吗?考虑到它的毛色,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这根头发怎么解释?
我隔三岔五就会打扫房间,我早已把史婧遗留在枕巾上、梳子上、洗手池下水口的头发择干净,用一根红绳系住,挂在床头。我扑到卧室,拍下灯的开关,床头那绺头发安然无恙。就算有风溜进来,也没可能拔出一根,搬运到书中。这不是巧合,是人为。问题是,那个人是谁?问题是,那是不是个人?
“史婧。”我轻唤她的名字。
喵。猫回应一声,抬头看我。一时之间,我竟以为她的灵魂附着在猫身上。
我匆匆走过去,趴在地上,“史婧,是你吗?”喵。猫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吓退。
它伸出舌头在嘴边兜了一圈,踩着轻柔的步点,跳到沙发上,用脑袋拱了拱靠枕,心满意足地蜷缩起来,随之响起细碎的鼾声。我再次扑到书桌旁,查看有无其他落发,却发现我一年都没能落笔的稿纸上有几行小字,细如毫毛,不留心很难发现。啊,那是用头发蘸着墨水写就的!
爱你的时刻住在旧粮仓里写诗在黄昏我曾和你在一起在黄昏中坐过在黄色麦田的黄昏在春天的黄昏我该对你说些什么黄昏是我的家乡你是家乡静静生长的姑娘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心上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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