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繁花沙漠

程想，山东寿光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11年开始中短篇小说创作，在国内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30余万字。

愚人节玩笑

事情来得很突然。

我和小布正拿着树枝比比画画过招，一道闪电打着滚劈进我的左眼，炸开一蓬热辣辣的烟花。事后我才大体弄明白——他的树枝莫名其妙别断一小截，还拿在手里的树枝，趁着猛力，霎时戳进我的左眼。当时，我惊叫了一声，小布也惊叫了一声。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蹲下去两手捂住左眼，温热的黏稠液体从手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坠落到地面。

公路上，小轿车的喇叭声，电动车的刹车声，卡车的呼啸声，拖拉机的突突声，都抢着往人耳朵眼儿里跑。在各种车辆闹哄哄的动静中，我和小布细细的惊声立即被融化，除了小筷，没有一个人听见，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一眼。

我双腿跪着，两手撑地，脸向左倾斜，几乎挨到路面。小布和小筷也都双腿跪着，两手撑地，他俩朝我侧着脸。我们三个就这么跪趴在公路边。正是弥河县城傍晚的下班时间，轿车、面包车、电动车像一条条泥鳅，游了过来，又从我们身边游走。

学校放学时，太阳还像个锃亮的水泡飘在西面的高楼丛林中。我、小布、小筷，争先恐后地挤出学校大门，朝东走了一百来米。在蓝色垃圾箱边，我和小布各捡了一根树枝，我说这是关公的大刀，小布说他拿着刘备的宝剑。我用树枝戳了小布的屁股，小布想用树枝戳我的头，我转身就跑。小布拿着树枝追我，小筷呼哧呼哧在后面追我俩。

我们班上的多数同学，已经没有了这种“放学路上”。他们上学、追我俩。放学，都是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接送。那些大人们，开着明晃晃的小轿车，把学校大门前那条巴掌宽的细公路堵成一锅黏粥，到处都是嘀嘀的喇叭声，震得人耳朵眼儿疼。也有大人骑着镶有玻璃棚子的电动三轮车，看起来和小汽车差不多。他们飞一样地来到学校门前的公路上，再从学校门前的公路上挤出去，飞一样回家。上学、放学，自己的两条腿都派不上用场，真是没劲透了。他们没有机会在放学路上撒开脚丫子欢跑一场，更别说打打闹闹了，我一点也不羡慕那些同学。

本来，这应该是像往常一样美好的一天。我们三个会一起疯跑着回家。在爸爸妈妈下班前，我会馏好馒头，只要家里有菜，辣椒啦、土豆啦、黄瓜啦、茄子啦，我会选一样洗净、切好，等着妈妈回家炒菜。

可是现在，我们三个还跪趴在公路边，不知如何是好。

小布问过“咋办”，小筷问过“咋办”，我也想问“咋办”。没人告诉我们。我疼得半边脸发木，脑壳子里像灌进了冰水，浑身又酸又软。我试着拿开手，慢慢睁开挤着的左眼，左眼里没有一点光亮，只有我的右眼，能看见游过来又游走了的各式车辆。我低着头，还有血滴淋淋漓漓地跌落。我疼得没法形容，全身的毛孔都在倒抽冷气。

光线越来越暗。公路两边的路灯忽然都亮了，高楼窗子里的灯也七零八落地亮了。

……

本书《繁花沙漠》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分为三辑，共收录了十七篇中短篇小说。这本书所叙述的故事大多主要发生在山东省中北部、渤海莱州湾西南岸的平原地带，书中用平实质朴的语言讲述了一些小人物的日常生活，他们大部分都是大千世界里平凡的沧海一栗，但他们对生活却充满爱、希望与温情。这本书情节跌宕起伏，饱含人生哲理，充满人文情怀，就算生活粗粝如荒凉沙漠，本书主人公仍能以温柔的胸怀去拥抱生活，卑微的旅途亦能缀满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