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红城时代

第一章 兴安镇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依然黑着，四周沉重的夜色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过了好半天他才弄明白，原来，他喘不过气来的原因是他的胸口处压着一具尸体，说得更确切些，是压着一具尸体的一条大腿。他吃力地将那条冰冷的腿移开，这样，一下子就舒服了许多。至于那具尸体是属于敌方的还是我方的，他根本不去想。

天上的星辰也明亮了许多。他想坐起来，但是力不从心，躯体里所有的力量像泄了气的皮球，气早已经跑光了，只剩下干瘪的躯壳。

他很快就弄清了原因——小肚子被炸弹的碎片划伤了，鲜血从那伤口处涌出来，很快在军装上结成厚厚的血痂。虽然现在血流得比较慢了，但依然不屈不挠地渗透出来，将那件崭新的军装洇湿了好大一片。血带走了体内的精力，这就是他无力坐起来的原因。

“难道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犹如寒夜中的冷风一般渗进他的骨髓里。他有些悲哀地想：“毕竟我才刚满二十岁，这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心有不甘啊！”

又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从天边浮现出一丝微弱的曙色。正是那一抹并不很清晰的光，使得大地渐渐变得模糊可辨，草原的轮廓也渐渐浮现出来。这时草原还像一枚湿漉漉的水蛋，正在变得清晰。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虚弱，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阵悲鸣：“看来，我真的要死啦！”

枪声和炮声早已经停歇。大地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恰恰是这种沉寂令他害怕——这难道不是死一般的寂静吗？昏迷前的一瞬间，那枪炮声是何等的激烈，简直就是震耳欲聋。那种壮观让所有的生命都黯然失色。似乎身边所有的土地都被炮火耕耘了一遍，从空中落下的不是雨，更不是雪，而是大块大块的土块和锋利狰狞的炮弹碎片，还有支离破碎的尸块，有时是一只手，有时是一条腿……

沉静中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附近，密密麻麻的几乎都是尸体。无数的尸体交叠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是敌是友。血都是一样的红、一样的浓，流出来交融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分辨出哪一片是敌人的鲜血，哪一片是战友的鲜血。空气中膨胀着火药中硫黄的味道，这味道渗透进了天空和大地以及那些尸体里，一直渗透进他的心房，令他感到窒息而眩晕。

他努力回忆着：“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躺在这片死一般沉寂的战场上？”

还有：“我是谁？”

终于想了起来——这是八月，草原上的黄金季节。这是在白狼峰北面的黑鹰河，“铁血军团”配合日军偷袭南野营，东北抗日联军在这片草原上与日寇展开了一场血战……

想起来了——他成功地策划了“铁血军团”弟兄们起义，掉转枪口，痛击日寇，成功地掩护南野营基地的大部队撤退到西岸的北野营……

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噶拉。

天亮好像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东方的红日犹如分娩的婴儿突然冒出了头，发出一声清脆娇弱的啼哭，天地间万物都被这声音惊醒了。

这时他清楚地听到了马嘶声和马蹄声，还有一串日本话。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揉了揉被污血模糊了的眼睛，眼前一下明亮起来。山坡向下延伸着，远处是老哈河吗？从那个方向驰来一队骑兵，正在朝山坡上走过来。他们边走边检查战场，对那些没死的抗联士兵补上几枪。枪声在黎明的空气中嘶吼着，十分刺耳。他们越来越近。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马蹄子上的皮毛了——马腿很细很长，黑色的皮毛光滑油亮。他想把自己藏在尸体堆里，但他根本无力爬动，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几条马腿朝他踏了过来，几乎就要踩在他的脑门上了。目光慢慢朝上面移动：马肚子旁边是一只擦拭得很黑很亮的马靴，靴子上沾着一片鲜血；骑马人马裤的上半部分可笑地鼓胀起来，像充了气的气球；腰间的武装带扎得很紧，一把三八大盖枪很不标准地举在胸前；头上的钢盔歪斜地戴着，脸上是一种惊慌失措的神情……种种迹象表明，来人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初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那日本兵的目光落在噶拉身上，顿时被焊牢般不动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吃惊地盯着噶拉看，仿佛噶拉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噶拉突然觉得这个日本兵有些面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日本兵又走近了些，刺刀尖已经抵在了噶拉的咽喉上，噶拉感到那不是锋利的钢铁，而是一块寒冷的冰。

本书以内蒙古乌兰浩特为背景，讲述了一位贫苦牧民家的孩子嘎拉在共产党人的感召下一步步走向革命道路，并经受战火的洗礼的故事。故事讲述了噶拉从一个不服管教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优秀的革命战士的过程，其中，他为抗日传递情报，打入日本骑兵学校，在关键时刻策反军官，统一抗战，展现出一名革命战士的勇敢、无畏和有勇有谋。书中还塑造了江南女子水小愚，讲述了她从一位大家闺秀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革命战士的过程。故事情节曲折，人物形象生动，悬念设置巧妙。主题鲜明，充满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