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英国研究

《英国研究》（第16辑）有英国政治史研究、英国文化史研究、英国海洋史研究、英国社会史研究、英国史学史研究和经典文献译介六个栏目。作者们以自己深厚的学术功底，为英国史研究作出了许多创新性贡献。 
英国政治史研究栏目刊登了哈里·狄金森（Harry T. Dickinson）教授的 《英国的公共舆论、议会与非洲奴隶贸易的废除》、梁跃天的《18世纪末英国的启蒙、反启蒙与保守主义》和朱啸风的《失控的卫士——20世纪初英国警察工会与罢工运动研究》三篇文章。这三篇文章从不同的时段和角度增进了学界对英国政治史的研究深度。 
英国文化史研究栏目登载了傅广生教授的《莎士比亚故乡朝圣之旅》、袁梨梨的《沃尔特·莱利公民人文主义的思想来源》和梁珉源的《都铎-斯图亚特王朝时期英格兰的占星术与政治表达》三篇文章。这些文章探讨了英国的思想、文化，为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英国历史增添了新的角度。 
英国海洋史研究栏目刊载了陈剑的《“我们即将进攻一座铁山”：1603—1660年英国的海军舰队建设》。这篇文章讨论了近代早期英国海军的建设历程，使我们能够更加清晰地了解英国海军的形成过程。 
英国社会史研究栏目收集了唐军博士的《当代英国住房福利的政策演进》和王本立教授与任莹雪合作的《1815年英国〈药剂师法案〉的颁布及其影响》两篇文章。这两篇文章分别讨论了二战后英国住房福利政策的演变 过程和19世纪初期英国的相关立法对医疗界的影响。这两篇文章富有新意，从独到的角度解释了英国社会不同层面的历史演变，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认识英国社会及其历史。 
英国史学史栏目和经典文献译介栏目有张小忠副教授的《未竟的史学现代性：约翰·普拉姆论英国史学变迁》和王庆奖教授与严嘉翻译，于文杰教授校对的《富豪治下之艺术》两篇文章。张小忠副教授的文章以史学家本人为切入点，探讨了英国史学的变迁历程。而王庆奖教授和严嘉翻译，于文杰教授校对的这篇外文文章译文则增进了我们对外国学术界的认知程度。 
本辑《英国研究》的编纂和出版得到了许多专家学者的大力帮助和南京大学社科处“人文基金”的资助，在此深表谢意。 
《英国研究》编辑部 
2022年12月

医疗与民众的身体健康息息相关，医疗服务体系的建立和完善是社会经济活动的重要内容。现代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建立之前，英国医疗职业秩序以内科医生（Physician）、外科医生（Surgeon）和药剂师（Apothecary）构成的三等级制为主。随着社会进步，这一传统秩序也发生了重要变化。17世纪以来，以药剂师群体为主的英国中下层医生持续争取改善他们的权利地位，要求变革传统行业秩序。19世纪初，他们倡导行业内部改革收获了首个阶段性成果，即1815年议会通过的《药剂师法案》。
1815年7月，《药剂师法案》获得了英国议会通过与王室准许。作为药剂师等争取自身权益和冲击传统医疗秩序的首个成果，法案是否显著改善了他们的职业权利与地位？这些医生是否真的因此如愿以偿呢？学界已有研究对此存在分歧。毕晓普博士等人将1815年法案视为药剂师发展进程的里程碑和巅峰，认为法案推动英国进入一个全新的“医生时代”。他们高度评价了《药剂师法案》，认为“它的颁布是本世纪意义最深远事件之一”。但也有学者对此持不同观点，认为《药剂师法案》颁布后没能给医疗行业带来益处，指责“它是英国当代最厚颜无耻的法案之一”。这种看法认为《药剂师法案》在本质上只是内科医生主导的一场骗局，尤以1966年霍洛维在《医学历史》上发表的《重新解读1815年〈药剂师法案〉》为其中的重要代表。关于1815年英国《药剂师法案》，国内学界尚未见到专文论及，国外学界虽然有较为丰富的介绍与研究成果，但在法案颁布背景等方面仍有探讨余地。因此，本文在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借助相关史料，拟从法案颁布的背景、进程和影响等方面，对1815年《药剂师法案》予以考察和分析。
一、法案的背景与成因
1815年法案全称为《进一步管理英格兰和威尔士药剂师业务的法案》，从全称可以看出该法案颁布的基本目的是进一步规范药剂师群体。既然如此，在梳理法案的出台经过之前，首先需要解答的问题是：药剂师在当时英国医疗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在19世纪初及以前的漫长历史时期，英国医生职业格局遵循古老严格的等级秩序：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和药剂师三个等级。这种划分不仅是行业内的简单分工，更体现了一种高低有别的等级制度。其中内科医生最具权威，居于医疗行业等级之首，他们主要服务于贵族绅士，给病人提供诊疗意见，为疾病治疗开具处方。然后是外科医生，他们主治病人体表病创（如割伤、烫伤、皮疹等）和接骨，“除了做一些放血、打孔、切割的小手术外，还可以做四肢和某些器官的截断手术”。处于底层的是药剂师。这一群体原本经营范围广泛，主要出售和加工非易腐商品、香料、药品和蜜饯等。近代以来他们开始专营药品，即通过大药材商购买药材，加工后在药店里零售；还会根据病人所持的内科医生建议或药方为其配置药品。药剂师通常以商人身份和内科医生附属为标识，甚至药剂师协会（The Society of Apothecaries）到1617年才从零售商协会中分离而独立出来。
那英国当时为什么会出台这样一部法案？与以前相比，药剂师群体在19世纪初有了哪些改变，政府才对其“进一步规范”？
首先，从17世纪开始，药剂师群体就不断为病人开具处方与诊治疾病，但传统职业秩序严重阻碍了这种发展趋势。因此，以药剂师群体为主的英国中下层医生迫切要求打破这种古老严格的等级秩序，争取更高的职业地位与权利，最终推动了1815年《药剂师法案》的形成与通过。
内科医生协会（the College of Physicians）自1518年建立便是英国医疗界唯一的垄断性权威机构，它提出的“必须毕业于牛津或剑桥”和从业人数有定额等执业要求提高了行业门槛。这种严苛的标准使得当时正规从医者人数远远满足不了社会需要。在此背景下，药剂师群体开始活跃起来。
17 世纪初始，药剂师就试着动用他们跟随内科医生学得的或自身习得的医学诊断与开具处方之技能，为底层患者服务。1665年伦敦大瘟疫期间，内科医生集体逃离伦敦，药剂师群体则积极为病人诊断疾病，成为“那个时期仅有的能提供医疗救治的群体，且建立了专门为穷人看病的诊疗室”。大瘟疫事件对药剂师突破传统职业限制有着重要意义。到1703年“罗斯案件”发生，英国议会做出了“允许药剂师群体为病人开方诊治，但不得收取诊金”的判决，自此，药剂师在事实上拥有了诊断疾病的权利。17—18世纪，药剂师们逐步从内科医生附属和药品商人向合格、高效的民间医生转变。
而工业化与城市化更是药剂师群体成长的催化剂，使他们无论是医疗技能还是思想意识都有了质的飞跃。18世纪中后期，工业化与城市化带来了大量医疗需求。一是随着人口数量的增长，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人口从17世纪末的520万迅速上升到1801年第一次人口普查时的900多万。二是随着工业城市及铁路建设的发展，大量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这都使得城市居住环境不断恶化，加速了疾病的出现和传播。“城市经常有人满之患，房子拥挤不堪，没有自来水和排水沟，照明和通风设备都很差，他们租得起的狭窄住房是不够的；门口经常有粪堆，热病和其他疾病是常常光临的客人……”工厂里，“被培养为磨工的人……脸色渐渐变成黄泥色，面部忧郁，他们常常说胸部有压迫感。嗓子变得粗糙嘶哑。他们高声咳嗽，声音就像从空木桶里发出来的。他们时常咳出大量灰尘，这些灰尘或者混在痰里……大多人有着不能躺卧、盗汗……腹泻、极度消瘦及其肺结核的一切普通症候”。人群中的伤寒杂病比例大幅上升。
面对社会的急速发展及其带来的问题，内科医生无法应对。这些行业精英不仅人数少，“整个19世纪内科医生的人数也未能突破100人”，而且服务对象仅限上流社会，致使人数众多的普通患者们涌去底层医生处进行诊断。当时曾有记者这样描写：“内科医生很少照顾饱受疾病之苦的大量穷人，于是，药剂师不得不将这一群体纳入照料范围。”就这样，药剂师群体进一步打破内科医生垄断病理诊疗的特权，频频为有需要的患者开处方。并且由于经常辅助内科医生诊断配药，药剂师相比于其他分支更懂医药学，能够更熟练地将诊病与配药整合在一起，于是这一群体顺利成为民众心中的合格医生。18世纪末，许多药剂师还通过学习获得了外科医生从业资格证，将职能范围扩展至外科诊治，成为了外科医生—药剂师。药剂师、外科医生—药剂师和部分从事疾病诊断的外科医生等群体在事实上逐渐向“全科医生”转型。传统职业框架越来越难容纳这些中下层医生们不断扩大的职业范围与影响力。
在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下，药剂师等群体从事全科疾病诊治现象日益普遍。19世纪初，药剂师，尤其是已将业务范围拓展至外科的外科医生—药剂师们已经占据了英国医疗服务市场的主导地位。1814年，有观察家指出：“外科医生—药剂师群体已经成为英格兰与威尔士的一般从业者，20个病人中至少有19个人的健康是由他们进行照料维护的。”

《英国研究》由钱乘旦教授担任顾问、陈晓律教授主编，为国家重点学科南京大学英国与英联邦国家研究所主办的学术刊物，汇集国内外专业学者，为推动国内外高校与科研机构的英国研究提供开放的学术交流平台。
《英国研究》主要刊载关于英国政治、经济、思想、社会、历史、文化等方面的专题论文以及学术动态、学术书评、研究综述等，是英国史学者最近一年来研究、探索的最新成果荟萃，前沿性与先进性兼备，在专业领域获得学界充分认可，是英国史研究者必备的学术参考资料。

陈晓律，师从著名英国史专家蒋孟引，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欧洲学会历史分会副会长，江苏省世界史学会荣誉会长，中国英国史学会副会长。在《世界历史》《南京大学学报》《世界史研究动态》《史学理论研究》《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史学集刊》《史学月刊》《读书》《国际学术研究》《江海学刊》《历史教学问题》《探索与争鸣》等刊物上发表论文70余篇。

《英国研究（第16辑）》荟萃国内外英国史与世界史领域学者新近专题论文与学术书评，所刊载的文章具有较强的理论深度与前沿性。本书收录了英国史学者最近一年来在政治、文化、社会、海洋史、史学史等领域的最新学术成果，为英国史及世界史领域研究的发展作出了创新性贡献，呈现出国内外前沿的学术动态，同时也是中国读者了解英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