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纵身一跳

001宝拉

063尤蒂特

127布里达

213玛丽卡

271乔琳德

329致谢

宝拉、尤蒂特、布里达、玛丽卡和乔琳德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边境长大，她们之间或是朋友，或是情敌，或是姐妹，彼此的故事既独立又相互关联。妻子、女儿、母亲给了她们身份和压力，对爱和独立自我的渴望让她们面临并必须面对困境。她们用各自的遭遇告诉我们，人生就是在钢丝线上艰难行走，要随时提防从高处跌落的危险。忍受过噩梦一次次的撕咬后，她们能否找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呢？

......

布里达十九岁时完好无损地离开父母亲的家。现在，几乎二十年之后，她发觉自己完全变了：浑身上下的骨头一下子全都折断了，皮肤被从身体上撕下来了，头发被拔掉了，信心被偷走了，梦也都碎了。她和那个曾经存在过的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长期哺乳使她的乳房变成了空皮囊，熬夜在她脸上留下了阴影，眼泪已经流干。

她比当时知道的东西更多了，可是这有用吗？

当时她本应该知道的。当时，是指她遇到葛兹的时候。即她年轻而且能写作的时候。那时候，她觉得老人的智慧没有什么价值。较年轻的人对老人的话不感兴趣，而为了还能从他们的智慧里吸取点什么，老人已经太老了。

她坐在农庄的餐厅里，看着别的家庭，大声哭喊的孩子，闷闷不乐的青少年。她自己的孩子们还在睡觉，看不见葛兹和思文雅的影子。她什么也吃不下，只是把咖啡往肚子里灌。

她不再写作已经几个月了。最后一次尝试写出来的句子既没有张力、没有声响，也没有魔力。

她的身体失去了张力。她好像也忘了自己能干什么似的。随着离婚，葛兹熄灭了布里达的兴趣。每次见面他都会使她感到不安，每次告别他都使她的希望再次熄灭。因此她对他是既爱又恨。

后来有一次，她看见他站在自动咖啡机前。一个人。他向她转过身并微微一笑。

*

近午时分，他们上了汽车，准备去取比萨。孩子们在湖边躺着看书。思文雅上瑜伽课去了。在度假设施后面不远处，葛兹拐了个弯，把车开进林间小路。他把小卡车停在树林中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垫子铺在货厢里。

布里达哭了。

我们也不必这样。他小声说。

但布里达必须要。

后来她问他，思文雅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她不危险，他说，她有幸福的天赋。在这个世界上，她很简单，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可以听得见他一进一出的喘息声。我已经精疲力竭，我需要放松，布里达。我需要晚上的笑声。

还有什么？她想知道。

他迟疑了一下。你能经受住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她点点头。

然后他沉默了片刻。布里达知道，他不想拒绝回答她。他说话少而精。

思文雅，他终于接着说道，并没有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她支持我，也会克制自己的需要。

我没有这样做吗？

是的，当然你也这样做了，但你觉得更困难。你为此而感到痛苦。因为你感到痛苦，所以孩子们和我也都不幸福。

她现在不想哭了。她呼吸着痛苦和眼泪以及他的回答，那只是一个谎言。葛兹说的一切都对。因为说得对，希望便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因为布里达仍然是布里达，而葛兹仍然是葛兹。当他顺便提及思文雅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两只胳膊紧紧地搂着她。布里达挣脱了他的搂抱，坐了起来。

你不要答应她。她说。

也许这样较好，布里达。他回答，但我们必须继续生活。还是互不干涉为好。

你想这样吗？她问。

不。他说，这与想不想毫无关系。

他抓过她的一只手，把手放在自己脸上。

你爱她吗？

我很喜欢她。如果我会爱她，那就不会这么放松了。然后可能就像我们之间那样了。

布里达深吸了口气。每个问题都是危险的。每一个回答都太多。

那我们之间是什么样子呢？她问。

他看了看表。我们还要去取比萨。他嘟哝道，他们在等着呢。

葛兹，在我们这儿是什么样子？

他抹了一把脸，然后说道：

你还记得你对女儿们说的话吗？你说促使你决定不再写作的原因就是为了孩子，这句话你不记得了吗？你还记得她们的面部表情吗？

是的，她记得。当时，赫尔敏娜拿起小妹妹的手，拉着她走进她们自己的房间。她们在屋里筑起一个障碍。布里达挤了进去，请求女儿们原谅，向她们起誓，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始终希望要孩子，她感到和她们在一起每天都很幸福。

虽然她毁了书稿，她还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几个月的工作，一笔勾销了，永远消灭了。她哭过，诅咒过，并说过这件事最好永远不再提起。

他想起那天剩下来的时间。想起具有攻击性的父女共生现象。想起了她面前的阵线。她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后来她就静静地从敞开的儿童房门口经过，听见了他朗读的声音。布勒比孩子们的话语来自一个健康的儿童世界。

她在厨房里很快地喝了杯葡萄酒并违反约定在里面抽了烟。

孩子们是无辜的！你必须制作安全备份，布里达！

他从她身边走过，用力打开窗并把这句话甩到她的头上。

你必须管教孩子！她们不可以在我的电脑上寻找什么东西！她吼叫道并继续喝酒。

她当然记得。

然而他应该想起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