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一罚四】灵魂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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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一罚四】灵魂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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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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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佳

出版社江苏文艺

ISBN9787559407856

出版时间2017-09

装帧其他

开本其他

定价36元

货号3919754

上书时间202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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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导语摘要
 以故事烹酒,换以灵魂,佐以岁月,忘却前尘旧事。
石佳著的《灵魂厨房》中二十个催人泪下、深入灵魂的睡前故事,知乎、微博网站百万粉丝疯狂转载微博博主英国报姐、唐梓严、温酒、房昊……数百家知名大V联袂推荐!
平凡的深夜酒肆,不平凡的百味人生。
城南深巷有小肆,开于黄昏之际,烹以灵魂,佐以岁月,凡所愿,无不得。

作者简介
石佳,曾用笔名@灵魂厨娘,电子专业毕业,因编程技术不过关导致程序失控,于是立志成为一名有文学梦想的工科青年。个人风格时而治愈时而致郁,可甜可虐,爱好下厨,因为厨艺太过黑暗,转而进行文字性下厨体验,于是有了本书。

目录
目录提要:
第一卷? 世间的记忆
第一个故事? 城南有小肆? 002
第二个故事? 故国桃林? 012
第三个故事? 茵陈? 021
第四个故事? 临江仙? 031
第五个故事? 青丘债? 044
第六个故事? 梦境行者? 051
第七个故事? 消失的糖芋苗? 058
第八个故事? 半斤小米? 064
第九个故事? 离家的饺子,回家的面? 072
第十个故事? 养蜂人? 078

第二卷? 世间的人们
第一个故事? 归来? 088
第二个故事? 江南可采莲? 097
第三个故事? 叹余生? 108
第四个故事? 桂花落? 119
第五个故事? 冰糖葫芦? 129
第六个故事? 养母? 141
第七个故事? 开江鱼? 152
第八个故事? 乌狼鲞? 165
第九个故事? 逃兵? 178
第十个故事? 梦街? 189

第三卷? 世间的真相
初? 归人? 200
因? 不周? 211
缘? 秋胡? 227
执? 水妖? 238
果? 姐姐? 251
终? 执念石? 268
尾声? 277
后记? 279

内容摘要
灵魂小肆,一家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的小肆。
店主姓孙,人称孙姑娘,不知从何而来,只知她与灵魂小肆一道,已经在金陵城南存在了不知多久。
人们口耳相传,在这小肆之中,只要你愿以灵魂做交换,孙姑娘便会为你做上一道吃食。从此,这一世所有的记忆和因果都将随着那一道吃食消弭于世间,你将无知无觉,回归茫茫混沌,在下一个轮回里,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
传说,灵魂小肆,是为滞留凡间的执念而存在。

精彩内容
第一个故事?城南有小肆城南深巷有小肆,烹以灵魂,佐以岁月,凡所愿,无不得。

腊月,天寒地冻。
冬季的日头短,才过午后,那阴冷透骨的寒意便驱散了日光带来的一点点暖意,天空中云层也厚了起来。
衣衫单薄的年轻人搓着手,在冻土路上来来回回地走,试图抵挡住那无处不在的寒风。
走了许久,他猛然一抬头,透过城南破落的建筑物,他看见太阳终于隐去了最后一丝光亮,黄昏用她温柔的色泽笼罩了天地间。
年轻人欣喜地转过头,不出所料,“吱呀”一声,木板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先生何所需?”“一碗茶汤而已。”“何所求?”“救人。”姓孙的姑娘燃起炉火,一壶茶汤,七碗水,小火慢烧。
“先生可知我这儿的规矩?”“我知。”年轻人搓了搓手,扯出一抹笑意,顿了顿,又补充道,“无妨,只要能救她。”孙姑娘拨了拨炉火,半晌没有说话。
灵魂小肆,一家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的小肆。
店主姓孙,人称孙姑娘,不知从何而来,只知她与灵魂小肆一道,已经在金陵城南存在了不知多久。
人们口耳相传,在这小肆之中,只要你愿以灵魂做交换,孙姑娘便会为你做上一道吃食,从此,这一世所有的记忆和因果都将随着那一道吃食消弭于世间,你将无知无觉,回归茫茫混沌,在下一个轮回里,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
传说,灵魂小肆,是为滞留凡间的执念而存在。
孙姑娘与年轻男人相对而坐,两相沉默,直至茶汤渐沸,有鱼眼小泡成串浮出。
孙姑娘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
“说出你的故事吧!”二那一年,书生带着一个庄子的乡亲为他凑的盘缠进京赶考,还未进得城门就遭遇了蟊贼。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哪里是一群身强力壮的蟊贼的对手,几个推搡之间,书生就被人狠狠惯在地上,盘缠被洗劫一空,徒留下一筐被书生拼死护在怀里的诗书。
蟊贼走了,书生没钱住客栈,只得去城外破庙与一群流浪汉同宿。书生蜷在角落里,努力忽略其他流浪汉分食晚餐的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有一个人扔了半块烧饼过来,道:“喂,书生,吃点东西吧!”书生抬起头,看了看对方,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他十年寒窗,所学所行皆是君子作风,岂能食这嗟来之食?
众人哄笑,不再搭理他。
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传过来:“你这书生好不知好歹,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书生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粗布衣衫的姑娘。
姑娘眉眼含笑,挎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正是刚才那些流浪汉分食的烧饼。
姑娘见他看过来,含笑带嗔:“看什么看?这烧饼可是我一个个烘出来的,可香了。”流浪汉们乱糟糟地笑着,书生听了个大概,原来这姑娘是附近山里的乡民,常来庙中送些吃食。
书生站起身来,将衣角的褶皱抹平,认真地施了一礼,却不发一言,而后再次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这书生,还挺倔。”姑娘跺了跺脚,放下竹篮,离开了。
三后半夜的时候忽然起了风,气温骤降,破庙里四面漏风,纵使七八个流浪汉挤在一起互相取暖,也都被冻醒了。
书生独自一个人蜷在角落里,微微发抖。
干草用完了,柴枝有些泛潮,火折子点了半天没能引燃,众人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书生身旁的书籍上。
“嘿,书生,商量个事,兄弟们冷得慌,不如借本书来引个火?”书生一声不吭,众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上前准备拿书。
砰——刚才还一声不吭的书生突然扑了过来,死死将那堆书捂在身下。
小个子男人后退了一步:“有话好说嘛!”话刚出口,就被书生的模样吓了一跳。
借着淡淡的天光,书生面色潮红,喘着粗气,连一双眼睛都烧得通红,显然是受寒发烧了。
他就这么睁着烧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小个子男人,护着书本的身体在风里微微发抖。
小个子男人被吓得后退一步,觉得落了面子,不由得怒从心起,上前一把抓住一本书:“穷酸书生,都快病死了还把几本破书当命根子,爷今儿个就要烧了你的书,看你能奈我何?”说着,手上加力,想要将书扯走。
书生烧得神志不清,却死死拽着书,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声,小个子男人听得心烦,一脚蹬在书生心口,夺了书就想去引火。
“喂!你们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书生迷迷瞪瞪地睁大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来人,浑身却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先前夺书的那股子劲儿一点不剩,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书生只觉得口鼻之间的气息烫得令人心烦意燥,冷不丁,一股子淡香袭来,像是闻过千百遍一般,书生不自觉地就向着香味的来源靠了靠。
姑娘将干草扔给流浪汉们,将书重新捡回来塞进书生手里:“真是个呆子,命重要还是书重要,啊?”书生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但姑娘还是听清了:“书重要。”四姑娘照顾了书生一个月,一个月后,风寒初愈的书生重新站在了城门口。
十年寒窗,书卷上的汗,手指上的茧,还有远方的父母乡邻,都在等着这一天。
书生心中豪情万丈,大步迈进了城门,却又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荆钗布衣的姑娘站在远处,柔柔地望着他笑。
书生心中一暖,只蓦然觉得京城深处那座雄伟的宫殿也不再遥不可及。少年意气,诗书襟怀,他的心里燃着一团火,一直烧到了帝阙。
放榜那日,他在客栈里倚窗独坐,面前是一方罗帕,没绣什么花样,只有一缕熟悉的淡香。
报喜的刚走,丞相府的管家就来了。
新科进士人人招揽,但舍得嫁出自己独女的,也只丞相一人。
书生沉默许久,最终沉默下跪,婉言谢绝。
纵横朝堂结党无数的一代权臣微微挑眉:“哦?”只一个字,书生便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书生不后悔,收拾了自己不多的行李,黯然离开京城,却没想到,刚出城门就遭遇了劫杀。歹人的刀刺进胸膛的感觉有点凉凉的,倒不是很疼,被鲜血糊住的视线里,隐隐可见一人,青丝青衣,谪仙一般飘然而至。
醒来,眼前是熟悉的茅屋,姑娘在他身边拧着帕子。
姑娘皱着眉头:“傻不傻?前途重要还是那点读书人的气节重要?”书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你重要。”“你——”姑娘豁然站起,神情复杂,却不是书生想象当中的欣喜。
五茶汤袅袅,似有微芒闪烁。
“后来呢?”孙姑娘是个合格的听众。
书生神色落寞,眼里有茫然之色。
那一年,他带着姑娘还乡,却没想到,因作弊被取消进士身份的消息先他一步传到了家中。
父母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回来作甚?”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书生浑身发抖,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人生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书生一把火烧掉了那一筐曾经视为生命的诗书礼易,在乡民们失望的目光中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山里他抱着姑娘,失声痛哭。
开垦荒地,种地狩猎,书生和姑娘隐居深山。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听说外面烽烟四起,戎狄入侵。
书生一夜未眠,胸腔里沉寂多年的一颗雄心砰砰跳动,他将妻子有些粗糙的双手握在掌心摩挲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心。
书生从军去了。多年的耕种狩猎给了他健壮的身躯,曾经握书的手如今毅然握住刀戟,书生将姑娘圈在怀中,声音透过胸腔,传至姑娘心底:“等我。”爬冰卧雪,横槊关山,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书生忽然沉默了,孙姑娘搅弄着汤壶,一语不发。
茶汤早已沸沸汤汤,有浓郁的香气沁入心脾,书生的身形在浓郁的白色水汽中显得有些飘忽,他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宽阔却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孙姑娘将汤勺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盖上壶盖,将炉火拨得更小,慢慢熬煮。
“后来,我回去了,但是……我没有找到她。”书生泪痕晶莹,脸上现出茫然之色。
“那你为何现在来我这里?”“救人。”“所救何人?”“她……我找到了她!”男子神色变幻不定,忽然又激动起来,“我找到了她,可是她快要死了,我要救她!我听说,只有你能救!”男子猛然站起,急切地走来走去,脚步踉跄,脸色因为激动而潮红。
孙姑娘悠悠叹了口气,望着他在水汽中逐渐变得淡薄的身影。
“你又何曾回得去?”窗外暮色褪去,黑暗降临,室内灯火昏暗,青年男子的身影在黑暗深处幽幽发着光。
六“你战死沙场而不自知,又以残缺的灵魂跋涉万里,试图回到家乡,却不知道,人鬼殊途,沧海桑田,你不过是千年前的一缕残魂,又如何能寻到你的故乡,你的妻子?”孙姑娘揭开汤壶,幽香更甚,更有莹莹微光闪烁其中,似星海,似洪流。
青年男子猝然醒悟,呆立当场。
孙姑娘眯起眼睛,在她的身后,无数光影一闪而逝,那是眼前的男子所忘却的千年岁月。
岁月如沙,点点汇聚在炉火之上,男子的身影越发淡薄,摇摇欲坠。
茶汤已经熬煮得香浓,沁人心脾。
“你心中,可还有什么疑惑?”“是。”“当年你出征,曾有一白狐一路相随,那便是你的妻子。”“我曾猜想过是她。”青年男子的眼眸中尽是满溢的温柔,“可她为何如今……”“为何她有仙狐之身,如今却垂垂老矣,病入膏肓?”“是,我不明白。”孙姑娘沉默片刻,道:“她去寻世外仙草救你,费尽道行,也未能成功。”男子固执地盯着孙姑娘的眼睛,显然还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良久,孙姑娘才开口,道:“你放心,我可以救她。”男子展颜而笑,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身影终于消散。
熄灭炉火,茶汤成。
七有人叩门,门未锁。
进来的是一老妪,枯瘦如柴,喉间的咳嗽声撕心裂肺。
孙姑娘倒出茶汤,正好一碗。
七碗水,便是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烹以灵魂,佐以岁月,最终这一碗,唤作放不下。
放不下是剧毒,亦是解药。
孙姑娘悠悠抬眼:“千年前,你不过是看多了话本子,闲来体验一番书生狐女的爱情,到头来,竟落得道行散尽,要靠一凡人的残魂才能活下去?”“现在的我,只想活下去而已。”老妪喝下茶汤,浓香入喉,沁心透髓。
千年岁月弹指一挥,在她的身上悠悠回转,她还是面容俏丽的狐女。
“他本有王侯之命,受我之累,才落得气运散尽、饮恨沙场,这是我的罪孽。但你既然知道这些真相,又为何允他来救我?还编出一副我痴心不改的谎话来哄骗于他?”“我说了,这是毒药,亦是解药。”孙姑娘望着狐女的眼睛,“他的解药,你的毒药。”狐女怔忪半晌,倏地落下泪来。
“不错,毒药。”狐女本无情,这一碗茶汤,虽救了她的性命,却浸染了她的灵魂,从此这人间便是她的炼狱,在她无尽的余生里,都将挣扎在对书生的爱恋与悔恨之中,无力逃脱。
八孙姑娘目送着狐女踉跄走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卷玉简。玉简流光溢彩,卷首是三个古韵盎然的字:《行者录》。
打开玉简,孙姑娘沉思片刻,在空白的那一支上,落下了一行字:世间缘法,不过是互相亏欠。
字迹上流光闪过,触之温润非常,隐隐可见当年书生重伤狼狈的模样。他说:“你重要。”孙姑娘合上玉简,起身看了看窗外。夜已深,炉中灰烬亦凉。
该打烊了。
第二个故事·故国桃林那年我曾以为,这世间的战火,都是我的业火,我将永生永世煎熬其中,而今才懂,江山于我重若万钧,我于江山轻如浮萍。

春寒时节,湖面还未开冻。若是往年,斑驳的老城墙脚下,定然有人砸开冰面钓鱼,野趣斐然,而今世道崩坏,北平战事吃紧,这南方的老城里,气氛也骤然紧张了起来。
从城墙根儿下的小径一路往前走,便是城南老巷,因着战事的缘故,家家户牖紧闭,不听人声,只偶尔几声犬吠,显示这破陋的小巷内还有人居住。
黄昏时分,天色昏暗,冷风更紧。
“吱呀”一声,小巷深处的一扇门悠悠打开,门楣上挂一匾额,上面的字旧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细细辨认,才可见“灵魂小肆”四个字。
孙姑娘探出头来看了看天色,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目光在巷口逡巡了一番,转身踢踢踏踏地进了里屋。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并未停歇,但却不是孙姑娘的脚步声。
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那人身着桃红小袄,循着青石板路悠悠走来。
是个年轻姑娘,却眉宇深锁,满脸愁苦之色。
二“我名沅,字圆圆,母亲早亡,长于姨夫家,随了姨夫,姓陈。”桃红小袄的姑娘坐在孙姑娘面前,细细诉说。
“那年,我嫁与将军,夫妻恩爱无双,谁料随后将军出征,留我在京中。闯王入京,掳了将军一家,将我赐予了他麾下的刘宗敏将军。”孙姑娘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一代名妓陈圆圆的故事,有几人不晓?
自古红颜薄命,秦淮八艳,个个艳绝天下,却少有善终。陈圆圆,更是其中最为令人唏嘘的一个。少时流离,生活艰难,被姨夫卖入青楼,与初恋贡若甫有缘无分,后又遇冒襄,山盟海誓,却终被乱世所累。
及至后来遇上吴三桂,才知晓被人宠爱的滋味,可惜短暂的幸福之后,却是更大的灾祸。
江山社稷,权利角逐,忽然就系于她一身。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关门,引清军入关,三方角逐就此胜负已分,改朝换代,汉人失了江山。有人羡慕她能得吴三桂如此宠爱,更多的却是骂她红颜祸水。可谁又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呢?
三“我是汉家儿女,纵然一生颠沛流离,我也始终不愿失了大节。将军投了清军之后,得以封王,我不断劝说他放弃这满人的施舍,不能再一错再错,可是……”陈圆圆哀哀地哭泣,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这江山更迭的重担委实太重,哪里是她一小小女子能扛得起的?
孙姑娘燃起炉火,淡淡问道:“那么,现在你想要什么?”陈圆圆忽然止住了低泣,柔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坚毅:“我想回去。”孙姑娘眯起眼睛:“如今这天下内忧外患,满清王朝早已名存实亡,你去改变数百年前的历史,又有何用?”“当年崇祯帝昏庸,朝堂乌烟瘴气,几无可用之人,闯王虽然行事莽撞,但却很有才能。将军本也有意接受闯王的招揽,因为我,才错选了清军,致使我汉家江山被满人统治数百年。满人刚愎昏聩,闭关锁国,才导致如今战火遍地。若是我当初没有被闯王所掳,将军与闯王携手,定能保住汉家江山!”孙姑娘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希望,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姑娘可知我这儿的规矩?”“我知道。若烹了我这几百年前的残魂能够让我回去,我死而无憾。”“那,我便为你烹一碗青梅桃胶羹吧!”四五钱桃胶,泡软切碎,小火焖煮一个时辰,加入三四颗初夏腌渍的青梅,炖煮片刻,再调入桂花蜂蜜调味。桃胶软糯,青梅爽脆,桂花蜂蜜馥郁甘美,虽都是寻常食材,却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滋味。
彼时,她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与最宠她的母亲一同住在苏州桃花坞。
桃花坞里桃树多,每至盛夏,母亲总会采摘桃胶去卖来补贴家用。
日子过得清贫,母亲给不了她锦衣玉食,能给的,只是挑最好的桃胶来给她煮一碗甘甜爽口的桃胶羹。
儿时的桃胶羹,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极致美味。
桃胶粘滑的口感唤醒了她数百年的记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入碗中,使得桃胶羹泛起一丝苦涩。
江山太重,她流尽了数百年的眼泪,也洗刷不掉身上的罪孽。但是,头一回,她为早已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母亲,流下泪来。
五京城,兵荒马乱,明王朝几近土崩瓦解。外有清军虎视眈眈,内有闯王势如破竹,军中一系,唯有吴三桂厉兵秣马,带领二十万雄兵恪守山海关。
陈圆圆在院中的桃树下喜极而泣。
她终于回来了,隔了三百年的岁月,她终是寻到了这世上独一份的后悔药。哪怕,这是以她的灵魂为代价。
闯王刚刚入京,她势单力孤,想要挽救别人无异于螳臂当车,她唯一能做的,是逃跑。
她换上荆钗布裙,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可是,她区区一介弱女子,能跑多远?还未出城,便因为神色太过紧张而招来了守城士兵的怀疑。
她的脸易了容,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她强自冷静下来,试图解释自己只是想去投奔乡下的亲戚。可是正值京城大变,她对所谓的乡下亲戚的地址语焉不详,守城士兵直接将她扣押了起来。
陈沅焦急万分,她不能被抓起来,她必须出去,并且得尽快出去。否则,一旦吴三桂得知她被闯王的人抓了起来,悲剧势必将再一次重演。
“我要见闯王!”她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保不会露出自己的真实模样,然后向看守她的士兵提出了见闯王的要求。
“见闯王?”士兵嗤笑道,“区区妇人,闯王是你想见便见的吗?”“既然我是区区妇人,那为何不能放我离开?”陈沅心怒。
“你形迹可疑,许是哪里的细作,自然不能轻易放你离开。”“那你便让我见闯王!”“你——”士兵恼羞成怒,举起手想要打她,却又讪讪地放下手,“别做梦了,先在这里待上几日吧,上面的人都忙,暂时顾不上你的。”“不行!我立刻便要见闯王,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那士兵终于不胜其烦,挥手一掌打在陈沅的脸上。
陈沅吐出一口血唾沫,目光像母狼一样凶狠:“我要见闯王!”“疯女人!”士兵骂了一声,走了。
六陈沅终于见到了闯王。
这个疯狂的男人,上一回,他不顾一切地抢走了自己。陈沅恨极了他的不识大局,可却不得不承认,汉人的江山,除非他和吴三桂联手,已经回天乏力了。
闯王依然傲慢,睥睨着卑微跪服的女人,一脸的不耐烦。
“闯王,我是吴三桂将军的属下,此次是奉将军之命前来传一句话。”“哦?什么话?”陈沅抬起头,盯着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我家将军说,江山,是汉人的江山。”闯王脸上的讥笑之意终于一点一滴地淡去,转而为狂喜和狐疑。
“他……真这么说?”陈沅递上吴三桂的令牌,举天发誓:“闯王可亲自前往验证。”闯王冷笑:“自然是要验证,不过,还犯不着我前往,我自会派人去山海关见他,若他真心实意,那该当他来京城见我!”陈沅低下头,顺服道:“自然。请求闯王允许我一同去山海关,我与将军有约,若是我不同去,将军怕是会对闯王心怀疑虑,未免……”“没问题!去吧!”闯王挥挥手,准了。
陈沅心中狂喜不已,一个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只觉得缠在她身上数百年的枷锁,一瞬间崩裂开来。
接下来,一切都如她所愿:吴三桂接受了闯王的招揽,闯王建立了大顺王朝,崇祯自缢殉国,大明遗臣多数被格杀,吴三桂与闯王联手抗击清军,多尔衮不敌,带着年幼的顺治向北撤退。
吴三桂再次被封王。只不过,这一回,他是汉家的王爷,陈沅心满意足。而后吴三桂带着她去往平西王府,从此安居一隅,只问红颜不问江山。
然而,好景不长,闯王李自成性格莽撞激进,虽有作战之勇,却无治国之谋。
自他杀官起义,直至建立大顺王朝,一路势如破竹,但却并未费心巩固所占之城,而是一味冒进,早早占领京师,留下无数后患。
他在马上之时,手中长枪所向披靡,无人敢撄其锋芒;待得他弃枪下马,走上金銮殿,却从此夜夜笙歌,沉溺于极人之乐,他终成了没牙的老虎。
不过一年,烽烟四起,大顺王朝沦为一场短暂荒诞的美梦。
吴三桂的兵权一年前就被李自成收缴,如今不过是个太平王爷,再无一战之力。
一夜之间,平西王府家破人亡,吴三桂一无所有,身边只剩下陈沅一人。
六个月后,多尔衮的铁骑踏破了山海关,李自成仓皇出逃。
又两年,李自成于湖北通山九宫山麓兵败被杀,尸骨无存。
七“为什么会这样?”陈沅自梦中惊醒,眼角犹带泪珠,面前的桃胶羹早已冷却多时,甜香不再,却是一口未动。
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孙姑娘给她的一个梦而已。
但是陈沅知道,哪怕她真的回去,一切也会如同梦境中一样,就算过程略有不同,但结局毋庸置疑。
就像梦里一样,最终不过是多尔衮晚了一年入关,她甚至连李自成的葬生之地都无法改变。
孙姑娘冷冷地立于她的面前,等到她终于止住了哭声,才淡淡道:“一个人的命运,或许可以由一个人来改变,但是一个时代的命运,却绝非哪一个人能够改变的。明王朝覆灭是必然,李自成不得长久也是必然,满清入关更是必然。你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又怎会真的影响到历史的走向呢?”陈沅愣愣地望着她,一时茫然。
她始终认为,是她连累了汉家江山,这是她永远洗刷不尽的罪孽。可是她却不曾想过,即使再来一次,一切仍旧是相同的结局。
“更何况,你真的是陈圆圆吗?”炉火明灭,天已黑透。孙姑娘递过一面铜镜,镜中空无一人。
唯有一支古朴温润的桃木簪子,悬浮在半空中。
八“你本是桃花坞的一株桃树,历经百年风雨,后被做成了一支桃木簪子,与陈圆圆朝夕相伴。清军入关后,她日日以泪洗面,满心愁苦无处诉说,只能说与你听,你在她的执念中修得灵智。或者说,你便是她的执念,是她对汉家江山的执念。”孙姑娘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美丽的面容映着炉火的微光,有些模糊。她眉宇间的愁苦一丝丝地散开,一双眸子却越发迷茫起来。
“陈圆圆早已入了轮回,你却化身为她,替她哀泣汉家江山数百年。”孙姑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可知,灵魂是什么?”“是什么?”“就是因果执念。她把对江山的执念给了你,你便有了灵魂。只可惜,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女子的目光里闪过惊惶,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中满是乞怜之色。
但是孙姑娘却并不打算再让这个可怜的桃木精灵再自欺欺人:“对汉家江山来说,陈圆圆根本无足轻重。而对她来说,你同样是无足轻重。”“那我……是谁呢?”如果我不是陈圆圆,我又是谁?
这也许是最心酸的问题,但孙姑娘却露出了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将桃木精灵的一缕发丝抿到耳后:“你就是你。三百年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她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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