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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魏) 杨衒之撰
出版社中州古籍出版社
ISBN9787573803153
出版时间2022-09
装帧平装
开本其他
定价49元
货号4316805
上书时间2024-11-26
《洛阳伽蓝记》是一部奇书,奇在其以佛寺地理之名,涵历史百态之实。本书在重点描述洛阳城伽蓝建筑精妙宏伟外,更将笔触深入佛寺所承载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中西交通等领域,生动地为我们展现了以洛阳为中心的北魏时期历史画卷,正如饶宗颐先生所说:“铺张寺宇,爰及人文,寓褒贬于兴亡,吐奇思于鉴戒。”本书与同时期的典籍《齐民要术》《水经注》《世说新语》《文心雕龙》等一起,成为南北朝文化的经典之作。
一、《洛阳伽蓝记》的“前世今生”
《洛阳伽蓝记》的作者为杨衒之。有关杨衒之生平,正史不载。除了本书中所记资料外,在《历代三宝纪》《续高僧传》《广弘明集》等书中也有一些零星资料。本书明代如隐堂本题撰者名为“魏抚军府司马杨衒之撰”,“景林寺”一条中曾有“衒之时为奉朝请”之说。《历代三宝纪》卷九载:“《洛阳伽蓝记》五卷,期城郡太守杨衒之撰。”原文作“《洛阳地伽蓝记》”。《续高僧传》《法苑珠林》《大唐内典录》等所记与此基本相同。《广弘明集》卷六则有些许差别:“阳衒之,北平人,元魏末为秘书监。”上述资料合在一起,也不超过百字,因而关于杨衒之生平还有诸多不明之处。大致可以确认的是,杨衒之,北平人,北魏时期曾任抚军司马、期城郡太守、秘书监、奉朝请等。抚军司马为抚军将军府中仅次于抚军将军的官员,起参谋作用。期城郡是北魏孝昌年间所设,位于今天的河南泌阳一带。秘书监是古代掌管图书的主官。奉朝请则为名誉性的散官,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一年(487)设置,定额为二百人,太和十七年定为六品下,太和二十三年改从七品。杨衒之担任这几个官职的时间及先后顺序,依据现有资料无法准确判定。严可均在《杨衒之传》中曾说:“魏末为抚军府司马,历秘书监,出为期城太守。”可作参考。杨衒之担任奉朝请的时间,可由本书中一段自述确定:
永安中,庄帝马射于华林园,百官皆来读碑,疑“苗”字误。国子博士李同轨曰:“魏文英才,世称三祖,公幹、仲宣,为其羽翼,但未知本意如何,不得言误也。”衒之时为奉朝请,因即释曰:“以蒿覆之,故言苗茨。何误之有?”众咸称善,以为得其旨归。
由此可知,杨衒之任奉朝请的时间约在北魏孝庄帝永安(528—530)年间。
《洛阳伽蓝记》成书的目的,有不同解读。杨衒之在自序中说:
至武定五年,岁在丁卯,余因行役,重览洛阳。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于荒阶,山鸟巢于庭树。游儿牧竖,踯躅于九逵;农夫耕老,艺黍于双阙。始知《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京城表里,凡有一千余寺。今日寥廓,钟声罕闻。恐后世无传,故撰斯记。
从此处所记看,杨衒之在武定五年(547),因公事重返洛阳。举目所见,宅第荒废,荒草丛生,野兽出没。此时距离孝静帝在高欢胁迫下迁都邺城不过四年,原先洛阳城内外的上千余座寺院成为废墟。此情此景,杨衒之感伤之余,“恐后世无传,故撰斯记”。因此杨衒之撰写本书的目的,乃是感叹于世事变化,人是物非,担心洛阳曾经繁华景象从此湮灭无闻,希望能留下有关洛阳伽蓝之盛的历史记忆。《出三藏记集》等大致都引用这种说法。但在《广弘明集》中,提出本书成书的另一种初衷:“见寺宇壮丽,损费金碧,王公相竞,侵渔百姓,乃撰《洛阳伽蓝记》,言不恤众庶也。”认为杨衒之撰此书乃是为了批评佛教,指摘北魏时期的寺院建筑豪奢铺张,竞相攀比,已经严重侵扰百姓的日常生活。为了说明杨衒之批评佛教的立场,道宣将他列入了“列代王臣滞惑解”一类中,并且引了据说是杨衒之批评佛教的奏章:
释教虚诞,有为徒费。无执戈以卫国,有饥寒于色养。逃役之流,仆隶之类,避苦就乐,非修道者。又佛言:有为虚妄,皆是妄想。道人深知佛理,故违虚其罪。
又云:
读佛经者,尊同帝王;写佛画师,全无恭敬。请沙门等同孔老拜俗,班之国史,行多浮险者。乞立严敕,知其真伪。然后佛法可遵,师徒无滥。则逃兵之徒,还归本役。国富兵多,天下幸甚。
杨衒之上书皇帝,痛斥佛教中存在的贪图享乐风气、僧众良莠不齐的乱象,主张对佛教严加管理,分辨真伪,然后才能杜绝伪滥,有利于佛教的发展,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但纵观《洛阳伽蓝记》之文,虽然在对佛寺记述中,大量使用了诸如“佛事精妙,不可思议”“作工精巧,冠于当世”“世所未闻”“阎浮所无”等夸张之语,但其中表现更多的是赞叹和惊奇,并不能读出明显的讥讽和批评的意味。关于杨衒之与佛教的关系,透过本书可以获得如下信息:第一,杨衒之对佛教历史相当熟悉。如在“大统寺”一条中,有如下记载:“寺南有三公令史高显略宅。每于夜见赤光行于堂前,如此者非一。向光明所掘地丈余,得黄金百斤。铭云:‘苏秦家金,得者为吾造功德。’显略遂造招福寺。”即高显略在其家中,发掘出黄金百余斤,并得到碑铭一块。高显略由此造了招福寺。杨衒之在此条下评论说:“苏秦时未有佛法,功德者不必是寺,应是碑铭之类,颂其声迹也。”明确指出,战国时佛法尚未传入中土,所以积累功德不一定指佛寺。第二,杨衒之对佛教历史的记载用笔甚多。如卷五记述宋云西行的部分,作者花了大量篇幅,将西域及北天竺一带佛教信仰流传的状况做了细致的描绘,他自己也说:“衒之按:惠生行记事多不尽录,今依《道荣传》《宋云家记》,故并载之,以备缺文。”这部分的写作是在综合几本西行求法行记的基础上完成的。此外,作者对佛教高僧,如菩提流支、菩提达摩等记述的史料,都是中国佛教史的重要资料。综上所述,杨衒之对佛教有批评,但应该不是反佛者,他对佛教批评是对当时佛教混滥状况的不满,这恰恰说明了他对佛教正法的维护。反过来说,假如杨氏对佛教深恶痛绝,就很难理解他不厌其烦地详尽记述这些伽蓝建筑,铺陈佛教史实的用意。
《洛阳伽蓝记》共五卷,分城内、城东、城南、城西、城北五个区域,重点介绍了44座寺院的情况,并提到了另外36座寺院之名称。最后一部分略有别于其他篇章,在介绍禅虚寺和凝玄寺外,重点介绍了宋云等出使西域的所见所闻。当时,洛阳城内外有上千所寺院,不可能一一记载,所以作者也说:“然寺数最多,不可遍写。今之所录,止大伽蓝。其中小者,取其祥异,世谛俗事,因而出之。先以城内为始,次及城外。表列门名,以记远近,凡为五篇。余才非著述,多有遗漏,后之君子,详其阙焉。”本书涉及的内容,从佛教文化、南北文化差异、民俗信仰、俗语音声到北朝贵族的豪奢之风、政治权谋等,包罗万象,堪称北魏时期的百科全书。
二、北魏时期之“法教愈盛”
一部《洛阳伽蓝记》,半部北朝佛教史。毫无疑问,《洛阳伽蓝记》通过记录洛阳“招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摹山中之影”的洛阳佛教建筑的盛景,反映了佛教“自项日感梦,满月流光,阳门饰豪眉之像,夜台图绀发之形”的传入,到“尔来奔竞,其风遂广”的发展历史。
佛教传入中国之说有多种,较为可靠的主要有两种:一是永平年间(58—75)汉明帝夜梦金人之说。据《牟子理惑论》载,汉明帝因梦见空中放光的飞人,向大臣咨问。“有通人傅毅曰:‘臣闻天竺有得道者号之曰佛,飞行虚空,身有日光,殆将其神也。’于是上寤,遣中郎蔡愔、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八人,于大月支写佛经四十二章,藏在兰台石室第十四间。”佛教由此开始在中土传播。这一说法流传很广,佛教史籍中多以此作为佛教初传的标志。本书在“白马寺”一条中,也对汉明帝夜梦金人,遣使求法的过程做了交代:
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佛教入中国之始。寺在西阳门外三里御道南。帝梦金神,长丈六,项背日月光明,胡神号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经像焉。时以白马负经而来,因以为名。明帝崩,起祗洹于陵上,自此以后,百姓冢上或作浮图焉。寺上经函,至今犹存。
另一说则将汉哀帝元寿元年(前2),大月氏使者伊存口授《浮屠经》,作为佛教传入中国之始。这种说法原出于鱼豢撰《魏略·西戎传》,后裴松之注《三国志》引了这段话:“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受浮屠经曰复立者其人也。浮屠所载临蒲塞、桑门、伯闻、疏问、白疏间、比丘、晨门,皆弟子号也。”
综合上述两种说法,佛教传入中国的时间范围可以确定为公元前后、两汉之际。
至北魏时期,除太武帝曾有灭佛活动外,多数帝王皆崇信佛教。佛教也有了极大的发展。从《魏书·释老志》所记看,北魏道武帝拓跋珪(371—409)在建立北魏后,对佛教就有优待。
太祖平中山,经略燕赵,所径郡国佛寺,见诸沙门、道士,皆致精敬,禁军旅无有所犯。帝好黄老,颇览佛经。但天下初定,戎车屡动,庶事草创,未建图宇,招延僧众也。然时时旁求。先是,有沙门僧朗,与其徒隐于泰山之琨谷。帝遣使致书,以缯、素、旃罽、银钵为礼。今犹号曰朗公谷焉。
到天兴元年(398),道武帝迁都平城后,下诏说:“夫佛法之兴,其来远矣。济益之功,冥及存没,神踪遗轨,信可依凭。其敕有司,于京城建饰容范,修整宫舍,令信向之徒,有所居止。”开始在平城建造五层佛塔、耆阇崛山及须弥山殿。另造讲堂、禅堂等。
明元帝拓跋嗣(392—423)即位后,“遵太祖之业,亦好黄老,又崇佛法,京邑四方,建立图像,仍令沙门敷导民俗”,将佛教视为化导民风的重要手段。
太武帝拓跋焘(408—452)继承太祖、太宗之制,对佛教也颇有好感,“世祖初即位,亦遵太祖、太宗之业,每引高德沙门,与共谈论。于四月八日,舆诸佛像,行于广衢,帝亲御门楼,临观散花,以致礼敬”。但是后来太武帝对佛教的态度有所变化,“及得寇谦之道,帝以清净无为,有仙化之证,遂信行其术。时司徒崔浩,博学多闻,帝每访以大事。浩奉谦之道,尤不信佛,与帝言,数加非毁,常谓虚诞,为世费害。帝以其辩博,颇信之”。太武帝在崔浩的影响下,开始信奉道教。加上太武帝在征伐长安时,在寺院中发现了兵器及富人的私藏财物,造成了太武灭佛事件的发生:“诏诛长安沙门,焚破佛像,敕留台下四方令,一依长安行事。”命令各地官员对佛教严加稽查,所有佛教造像及佛教典籍等,一律捣毁或焚烧,沙门则一律坑杀。虽然由于太子拓跋晃的暗中保护,“缓宣诏书”,事先透漏消息,“四方沙门,多亡匿获免,在京邑者,亦蒙全济。金银宝像及诸经论,大得秘藏”。但对佛教来说,打击还是巨大的,“而土木宫塔,声教所及,莫不毕毁矣”。
文成帝拓跋濬(440—465)认为佛教能够“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是魏朝历代尊奉之教,但太武帝时期,因为寺院中有“凶党”存在,朝廷下令整治,官员们不问青红皂白,将佛教全部禁止。因此,要重新恢复佛教:“今制诸州郡县,于众居之所,各听建佛图一区,任其财用,不制会限。其好乐道法,欲为沙门,不问长幼,出于良家,性行素笃,无诸嫌秽,乡里所明者,听其出家。率大州五十,小州四十人,其郡遥远台者十人。各当局分,皆足以化恶就善,播扬道教也。”兴光元年(454)秋天,下诏在各地五级大寺内,为北魏自太祖以下五帝“铸释迦立像五,各长一丈六尺,都用赤金二十五万斤”。在文成帝时期,由沙门统昙矅主持,开始建造后来驰名中外的云冈石窟,“昙曜白帝,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此五个石窟被称为“昙曜五窟”。此外,为了进一步支持佛教,在昙矅的建议下,北魏设立了“僧祇户”“佛图户”制度。“平齐户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为僧祇户,粟为僧祇粟,至于俭岁,赈给饥民。又请民犯重罪及官奴以为佛图户,以供诸寺扫洒,岁兼营田输粟。”
献文帝拓跋弘(454—476)即位后,“敦信尤深,览诸经论,好老庄。每引诸沙门及能谈玄之士,与论理要”。皇兴元年(467)八月,孝文帝拓跋宏出生。献文帝为祈福,“于时起永宁寺,构七级佛图,高三百余尺,基架博敞,为天下第一。又于天宫寺,造释迦立像。高四十三尺,用赤金十万斤,黄金六百斤”。其后,又建造了三级石佛塔,高十丈,成为当时盛景。
献文帝在冯太后的逼迫下,延兴元年(471)让位于时年5岁的儿子拓跋宏,朝政由冯太后把持。在这期间,朝廷也颁布了一些加强对佛教管理的政策,比如延兴二年(472)夏四月,下诏:“比丘不在寺舍,游涉村落,交通奸猾,经历年岁。令民间五五相保,不得容止。无籍之僧,精加隐括,有者送付州镇,其在畿郡,送付本曹。若为三宝巡民教化者,在外赍州镇维那文移,在台者赍都维那等印牒,然后听行。违者加罪。”诏令对游走各地弘法的僧人进行限制,如确实是弘法所需,在外地需要持有州镇维那的文书,在都城则需要有都维那颁发的戒牒。此外还禁止花费巨资建造寺院:“内外之人,兴建福业,造立图寺,高敞显博,亦足以辉隆至教矣。然无知之徒,各相高尚,贫富相竞,费竭财产,务存高广,伤杀昆虫含生之类。苟能精致,累土聚沙,福钟不朽。欲建为福之因,未知伤生之业。朕为民父母,慈养是务。自今一切断之。”
在孝文帝迁都之前,北魏“自兴光至此(承明元年),京城内寺新旧且百所,僧尼二千余人,四方诸寺六千四百七十八,僧尼七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人”。(以上引文见《魏书·释老志》)
“太和十七年,高祖迁都洛阳,诏司空公穆亮营造宫室,洛阳城门依魏晋旧名。”(《洛阳伽蓝记序》)由此也成了洛阳伽蓝建造的开端,掀开了北魏佛教发展的新一页。《洛阳伽蓝记》主要记录的就是这段历史。
首先,从佛寺建筑的数量看,洛阳城内外从原先仅有的四十二所寺院,很快发展到迁都邺都之前“京城表里,凡有一千余寺”的局面。皇帝、皇后嫔妃、贵族大臣、宦官、军士,或舍宅,或新建,争先恐后,竞相攀比,“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胡太后仿照平城之永宁寺之制所建的永宁寺“中有九层浮图一所,架木为之,举高九十丈。上有金刹,复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其做工“殚土木之功,穷造形之巧。佛事精妙,不可思议;绣柱金铺,骇人心目”。正如常景所撰碑文云:“须弥宝殿,兜率净宫,莫尚于斯。”宣武帝所建的瑶光寺,“有五层浮图一所,去地五十丈,仙掌凌虚,铎垂云表,作工之妙,埒美永宁。讲殿尼房,五百余间,绮疏连亘,户牖相通。珍木香草,不可胜言”。文献王所建的景乐寺,“得往观者,以为至天堂”。景林寺,“讲殿叠起,房庑连属,丹楹炫日,绣桷迎风,实为胜地”。其中有一讲堂,形制不大,但制作精巧,禅僧于中修行,“虽云朝市,想同岩谷”。宣武帝专门为外国僧人建造的永明寺有上千间房舍,常住有“百国沙门,三千余人”。单是杨衒之选择的有代表性的做重点记录的寺院就有40多座。
其次,从佛教义理的探讨看,地论学派在北魏时期颇为流行。所谓地论学是指以世亲所作《十地经论》为研究对象的佛教学派。该论是对《华严经》中《十地品》的解释。由于《十地经论》与《华严经》的这种关系,地论学者也多重视《华严经》。地论学分南北二道,分别以勒那摩提和菩提流支为首。北魏宣武帝为了勘验高僧水平高低,曾安排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分别翻译《十地经论》,然后再做对比,相较高下。“魏宣武帝崇尚佛法,天竺梵僧菩提留支初翻《十地》在紫极殿,勒那摩提在大极殿,各有禁卫,不许通言。校其所译,恐有浮滥。始于永平元年至四年方讫。及勘雠之,惟云‘有不二不尽’,那云‘定不二不尽’,一字为异。”(《续高僧传·道宠传》)这种说法虽有夸张之处,但勒那摩提和菩提流支因对《十地经论》中有关佛性等问题认识的不同,造成了地论南道和北道的分别。以勒那摩提为代表的一系称为地论南道,其弟子慧光,研习地论,也讲习《华严》。《华严经传记》说他作过有关《华严经》的疏四卷,“立顿渐圆三教,以判群典,以华严为圆教,自其始也已不存”。现仅有《华严经义记》一卷传世。他的弟子如僧范、法上、昙遵、昙衍等都讲习《华严经》,并有一些疏记之作。菩提流支一系被称为地论北道,弟子主要有道宠。本书对菩提流支评价颇高:“流支解佛义,知名西土,诸夷号为罗汉,晓魏言及隶书,翻《十地》《楞伽》及诸经论二十三部。虽石室之写金言,草堂之传真教,不能过也。”道宠在北魏朝臣中很有影响:
时朝宰文雄魏收、邢子才、杨休之等,昔经宠席,官学由成,自遗世网,形名靡寄。相从来听,皆莫晓焉。宠默识之,乃曰:“公等诸贤,既称荣国。颇曾受业,有所来耶。”皆曰:“本资张氏,厌俗出家。”宠曰:“师资有由,今见若此。”乃曰:“罪极深矣。”
最后,南北朝佛教各异其趣。汤用彤先生说:“南方偏尚玄学义理,上承魏晋以来之系统。北方重在宗教行为,下接隋唐以后之宗派。”《洛阳伽蓝记》卷二“崇真寺”条就记载了一个带有传说性质的故事,来说明对佛教中各种行为的价值判定。该故事说,崇真寺有一个比丘叫慧嶷,死后七日复活,原来是阎罗王抓错了人,他才得以被放回。慧嶷回到阳间后,讲述了其在阴间候审时的所见所闻。当时和他一起接受审查的还有五位比丘。宝明寺的智圣,因为修坐禅苦行,得升天堂。般若寺的道品,因为诵四十卷《涅槃经》,也升入天堂。融觉寺的昙谟最,善讲《涅槃经》《华严经》,常随听众有上千人。阎罗王说:“讲经的人心中有彼我之分,傲慢凌辱他人,是比丘不守戒律的第一位粗行。因此今天只检查坐禅、诵经的本领,不考虑讲经。”昙谟最说:“贫僧自出家以来,只喜好讲经,实在不熟悉诵经。”阎罗王随即将他判入地狱。另一位比丘是禅林寺道弘,自述教化四方信众,制作各类经书,还为众人铸造了十尊佛像。阎罗王说:“沙门之体性,必须是收摄内心,静守佛道,志在禅定诵经。不干预世间之事,不作有为之行。你虽然造作佛经和佛像,但目的却是为得到别人的财物。得到了财物,贪心就会生起。既然怀有贪心,贪嗔痴三毒不能除掉,心中就会充满各种烦恼。”因此也让他和昙谟最一样,被判入地狱。最后一位比丘是灵觉寺的宝真,自称出家之前曾做陇西太守,建造了灵觉寺。寺院建成后,即放弃官职,出家修行。虽然不坐禅诵经,但是礼拜之事从未缺失。阎罗王说:“你做太守之时,歪曲破坏法律,抢夺人民财物,建造此寺,本不是你的功劳,何必再说!”同样交给地府官员,由青衣衙役送入地狱。据说胡太后听说这件事后,曾派遣黄门侍郎徐纥按照慧嶷所说,探访过相关寺院,发现这些僧人都实有其人。随即延请坐禅高僧一百人在宫中内殿供养。诏令僧人不准持佛经佛像沿街乞讨索要财物。自此以后,京城比丘都专心坐禅诵经,不再把讲经当回事。讲经原是最接近南方玄学的弘法行为,但在北方部分人的心目中,它是旁门左道,不是佛法修行的正途。
当然,讲经弘法是佛教传播的必要方式,大乘佛教也强调要自度度他,因而,即使在北方也还是有不少人重视讲经说法。甚至宣武帝本人也亲自参与佛教讲经活动,“世宗笃好佛理,每年常于禁中,亲讲经论,广集名僧,标明义旨。沙门条录,为《内起居》焉。上既崇之,下弥企尚。至延昌中,天下州郡僧尼寺,积有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所,徒侣逾众”(《魏书·释老志》)。
杨衒之,北魏北平人。曾任期城太守、抚军府司马、秘书监等职。撰《洛阳伽蓝记》。
邱高兴,现任中国计量学院人文与外语学院教授、院长,吉林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哲学、宗教学、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佛教哲学等。主要的著作有《大乘玄论译注》《李通玄佛学思想述评》《一枝独秀——清代禅宗隆兴》《禅源诸诠集都序校释》《了凡四训译注》《中国古代哲学要籍说解》等。
《洛阳伽蓝记》按地域分为洛阳的城内、城东、城南、城西、城北,记述佛寺七十余处。以北魏佛教的盛衰为线索,以洛阳城的几十座寺庙为纲领,以寺庙为纲维,先写建寺人、寺庙地理方位及建筑风格,再写相关人物、史事、传说、逸闻等,在对诸多佛寺形制规模的描摹和始末兴废的勾勒中,反映了广阔的政治经济背景和社会风俗人情,如南北朝间的交往,北魏全盛时期洛阳手工业、商业的繁盛,民间艺人的卓越技艺和演出盛况等,堪称北魏时期的百科全书。
《洛阳伽蓝记》,简称《伽蓝记》,与郦道元的《水经注》、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并称为中国北朝时期的三部杰作,是一部集历史、地理、文学、宗教、风俗于一身的名著。全书共五卷,再现了北魏都城洛阳四十年间的政治大事、中外交通、人物传记、市井景象、民间习俗、传说逸闻,内容丰富,具有较高的史学、建筑学、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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