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江汉春风起覃亚四著

《江汉春风起：覃亚四中短篇小说选》一书，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素材，聚焦小人物的命运，将所经历的社会生活以朴实诚挚的文字融入小说情节，讲述了一个个波澜起伏的故事，生动反映了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社会历史进程。书中的《琼岛筑梦》《长堤破晓》《绿叶黄叶》和《江汉春风起》四篇小说，通过塑造多位形象鲜明的人物，发挥了“文学反映社会”的功能。通过阅读，读者会跟随作者一同走进属于他的那段记忆与时光，感受迸发在久远年代里的青春与热血，勤奋与奉献，与那一篇篇闪烁着华彩的文字产生共鸣。

覃亚四（1933-1993），男，出身广西贫苦家庭，在战争年代里颠沛流离成长，备尝人间冷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于1951年参军入伍，参加广西剿匪战斗，同时期开始扫盲学习文化。先后参与过荆江分洪工程建设、海榆中线国防公路修建和武汉钢铁公司创建等重大工程。生前长期在湖北基层工作，业余爱好文学创作，曾参与编写当地县志。早年曾发表参与荆江分洪工程的作品，1956年出版的《“光荣”负伤记》一书收录其创作的相声作品。

一、台风来袭

1954年夏天的一个早晨。

战士王小川坐在什那河边的石头上，手支着膝盖，捧着脑袋，凝望着浑浊而翻滚的河水。水已经退了一丈多，但还是凶猛地冲击着河中五个耸立的桥墩，发出“轰轰”的声响，好像要把桥墩冲跑才罢休。他感到一阵晕眩。经过一夜的紧张搏斗，他非常疲倦，两个眼皮沉甸甸的，像吊着两个秤砣。他闭上眼睛，昨晚与台风、山洪搏斗的情景，像过电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镜头在脑海缭绕：

天黑得像锅底，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强台风袭来，摇撼着巍峨的五指山。一阵接一阵的大风盘旋着、呼啸着，像翻江倒海的巨浪，撕咬着群山，抽打着森林，整个五指山都在颤抖。倾盆大雨随风而降，风声雨声响成一片。而那一个接着一个的劈雷，如同战场上千百门大炮在轰鸣，震得人们耳膜生疼。东一道、西一道的闪电，喷着黄澄澄耀眼的火焰，撕裂了夜空。

王小川同他的战友们在连长宋斌的率领下，顶风冒雨加固排架。忽闻连队的营房被狂风刮歪了，摇摇欲坠，宋斌急忙招呼一部分人回去抢险。大伙正打的打撑，拉的拉绊，房上地下一片吼叫，又接到急报，一里以外的民工队工棚倒塌，几十个女民工被压，马上又组成一路纵队，手拉着手，被风刮得东倒西歪、进三步退一步，好不容易像扭秧歌似的奔到了民工队驻地。宋斌气喘吁吁、雨汗淋淋地同战士们一道，将女民工抢救出来。他观察到这里正在风口上，此刻要把工棚扶正已经不可能，就吩咐战士们将民工带回连队的饭堂兼俱乐部。大队人马刚到连队，又接报排架出现了险情，宋斌立即带领全连奔赴工地。

“山洪暴发了！”战士们一声吼，纷纷奔下河坡，在台风的冲击中爬上排架，用又粗又长的藤缆缠绕加固。一时间，号声四起，手电光和闪电光交错，穿绿军衣的军工、穿蓝衣的技工、穿黑衣的民工都顶风冒雨，拼命也要保住排架！风在咆哮，浪在怒吼，惊雷轰鸣，暴雨肆虐，人声鼎沸，人们与大自然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筑路部队正在修建的，是一条贯穿海南岛、从海口至榆林的国防公路。宋斌率连队驻扎在什那河边，架设国防公路上的一座桥梁——什那桥。经过一年奋战，五个桥墩已经完工，桥墩之间用木料从河底筑起了并排的六乘排架。等排架全部搭好，就会在排架上堆码压石、安装模型板、扎好钢筋，再浇筑混凝土，在五个桥墩上面形成桥梁，最后修通连接两岸的路面、铺设桥面、在桥上安装栏杆。

眼前的危险在排架上。洪水将枯树烂枝从原始森林带出来，塞到排架的空隙里，越塞越多，如同形成一座拦河大坝。风助水势，一个接一个的巨浪，冲得排架“嘎吱嘎吱”直响。

王小川将藤缆缠在腰上，攀着排架的横梁，一寸一寸地朝河当中爬去。越往前爬，越觉得身不由己，只要稍一松手，他就会像一根鸡毛似的被台风吹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挪到了预定的位置，将藤缆绑在支柱上加固。突然，他觉得身后有人在吃力地推着什么东西，借着闪电，发现是班长孙银栓在撕扯、推开卡在排架上的浮渣。他也一手抓着排架的斜杆，一手将上游冲下来的木杆、树枝、杂草推向下游。

“呜——”一阵风，把他刮得像腾云驾雾，手脚浮动，身子猛地一晃。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将他牢牢地抓住了。他重新扶稳，听到孙班长吁出了一口长气：“注意安全！”说着递了根绑腿过来：“把身子拴在支柱上！”王小川感激地接过来。

这时，就听到岸边“嘀嘀哒哒”的集合号声。王小川说：“不管它！来，班长！咱俩把这根横着的大树推下去！”

孙班长拉着绑腿说：“号声就是命令！撤！”

他俩刚攀爬到岸边，宋斌问：“后面还有人没有？”他俩同时答道：“没有了！”

与此同时，只听见“哗——轰”地一声，排架倒了，向下游流动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