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一罚四】愿时光不老去采言

卷一　青春本纪

引子

早操记

赛棋记

演剧记

踢球记

卷二　指尖花凉

公主的发卡

女生寝室楼下的小猫

那些人、那些事

花开过没有痕迹

卷三　长歌韵行

两个人的图书馆

再见Michael

永远的H.O.T

头发的故事

湖心亭的雪

卷四　时光琥珀

独自旅行

月季花香

我的爱情

毕业晚会

自从成为一名老师后，我每天的生活是这样的：

晨曦未露，闹铃声已响，虽然困意未消，但时不我与，于是揽衣起床。十五分钟内赶到校车停靠点，其间偶有一两同事亦小步急行，然力不能胜，殊不为惧也。

早点因地制宜，但不可不吃。

 校车体积不小，声音有点吵，江湖绰号大黄蜂，却不能变形，甚憾。

 窗外晨雨潇潇，办公室内灯光昭昭。桌上已遍布各类作业，在课代表的精心搭配下，堆放得远高近低错落有致，宛若山岭逶迤。各种书籍杂以其间，有若大家闺秀，红颜半遮，信手拈来，有“孤灯夜雨乱翻书”之乐，实为快事一件。铅笔、钢笔、圆珠笔各色笔等均乃江上渔樵，常于所用时现而所闲时则不知何处，深通人意，不可小觑。至于零钱饭卡们，则大有隐者风范，死活不肯出仕，累我时常蹭饭于他人。偶有几张卷子旁逸斜出，更见其风致。

 身后乃我悉心所画的苏东坡先生，其目光宁静悠远，予人无限心安。

 上完晚自习后，外面已是万家灯火，乘着依旧不会变形的大黄蜂归家。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而另一种身份所带来的另一种生活，我也同样喜欢。写手，也算是一个身份吧，既然是身份，大概就该从“出道”的时候算起吧。

篇文章发表的时候，我还算是风华正茂，刚刚毕业，签到工作，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语文教师。因为年轻，很快就和学生打成一片，因为打成一片，所以基本没什么威严。只带一个班，上课时常天马行空，胡说八道，如此成绩居然还不坏，可见语文真不是教出来的（笑）。

 我的女朋友，也远离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陪在我身旁。每天为找到一份工作而奔波努力着，日子虽然辛苦，却很开心。看着身边的她辛苦的样子，想起大学时恋爱中的种种甜蜜与忧愁，就有了写作的冲动，于是写出了一篇很有小清新风格的文字。论文体，算是诗化小说吧，继承沈从文先生开的道路，题目叫《你能不能唱一首歌》，投了出去。遇到的编辑很好很耐心，说过了初审，但要修改，一共修改了四次，我几乎都快放弃了，却在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在办公室中接到短信，说你的文章已经通过终审，请确认笔名与标题以及账号。那一刻真的是很兴奋，因为在生活中做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并取得了结果，因为读了中文系然后凭借写文章获得了稿费，新鲜感、兴奋感和小小的成就感，都是那样的难忘。

 然后就等出刊，等啊等，没事了就跑去报纸杂志贩卖点问。终于，看到了那一期，一口气买下所有的存货，大约十多本。结果当天上作文课，被学生们连坑带骗地一人弄走一本，后我只剩下一本了，现在想起来还十分后悔，该多留两本的。

 不多的稿费孝敬给女友，被她买化妆品去了。

 那么我就算出道了吧。后来逛写手论坛，混写手圈，才知道没有任何经验与人脉，纯靠运气乱投能上稿的概率有多么小，于是我后边的悲剧命运也就注定了。接连投稿，初审通过率几乎百分百，而终审嘛，就不是那么如意了。那段时间可以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各种初审各种过，各种终审各种毙。不过我心态好，反正哥也不靠这个吃饭。其间也遇到过赏识我的，想请我做专栏写手，但后来那本杂志出了几期之后却停刊了，我想说这真的不是我人品不好连累的。

 直到一本走文艺风的杂志创刊，我投了篇《永远的H.O.T》，主编说她也喜欢他们，永远的偶像天团，自己高中的青春回忆。刚好季的主题就叫“遇见旧时光”，她说喜欢我的文字风格，于是顺利上稿，并送我三本样刊。刊物很精美，遗憾的是，这本杂志也没能走得太远。坚持一些东西，就会失去一些东西，可是，这并没错。

 稿费依旧孝敬给爱人，这次被她买衣服去了。

 之后又陆续在电子刊物上发表过一些作品，虽然也有稿酬，可终究还是喜欢阅读实体刊的感觉。有人预言在未来电子阅读将全面取代实体书籍，我想，这一天想必还比较遥远，因为有些人总是很怀旧。

 一次阅读课上，一个留着长长的头发、看起来可爱，同时却又有点天然呆的女生跑过来，要我推荐几本青春校园类的小说给她。我就随手写了一些书单给她，其中有些书，年龄可能比她还大。

 一周后，我的办公桌上压着一封她写给我的信，她说老师，为什么这么老的一本书会让我看得那么想哭呢？我的花季雨季，我的十七岁，也会有这么多有趣的朋友，这么多值得记忆的事吗？我马上就十七岁了啊。她说她去百度作者的资料，看着看着就又差点哭鼻子了。她就知道，作者一定很优秀，一定是那种优秀的学生、出色的女孩，就是她一直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她说老师您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吗？还一如既往地优秀吗？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她会常常怀念吗？

 在信的末尾她问我，大学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值得憧憬吗？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本书，把答案都已经写好了呢？如果有，请告诉我它的名字。想象着她提问时颇为好看的困惑表情，我不禁微笑起来。于是我去书店中仔细地翻找，在记忆中认真检索，然而，似乎并没有那样一本书，能够回应一个成绩很好的高中女孩对大学的美丽憧憬。

 于是我回信给她：是的，有那样一本书，名字叫作《愿时光不老去》，在你毕业之前，一定会写好。

 她明白，然后，她要求做语文课代表。每天课前她都会跑来问我今天我们要讲些什么，要准备哪些东西。当黑板上写满其他科作业时，她会对我说，老师，语文作业呢？我们多留点，和他们拼了。当然，她也会时常探问，小说写到哪里了，可以先看看几个章节吗？

 无论你是否喜欢自己的大学，她都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时光。我一边逐渐整理与之有关的素材，一边慢慢地去写，去捕捉那些感动的、难忘的、伤感的、愉快的种种时刻。我写得很慢，有时甚至一周也写不出一个段落。然而每当想信笔涂画、随意写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德国汉学家顾彬的话，他说语言是作家一生的情人。我只算个写手，那语言就该算是我的发妻了（玩笑）。所以我选择学贾岛，在推敲与琢磨间让文字契合金色年华中那细腻鲜活的情感。

 在我的印象中，大一是柠檬黄，鲜亮生动，所以文字也该活泼幽默；大二是薄荷凉，有成长，也有伤感，文字便应忧郁唯美一些；而大三是青草绿，逐梦的时候，文字是朴实而富于质感的；大四充满了怀念，如D大调的曲子，如冬日午后的暖阳，所以要用温馨怀旧的文字来表达。

 这本书也许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成熟，但至少它的语言，它的文字，对得住每一位阅读它的读者。

 语言和故事，哪一个更重要？爱读故事是每个人的天性，柏拉图甚至说，谁会讲故事，谁就拥有整个世界。不过，一个欲罢不能的故事在听过一次之后，是否还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大约要因人而异了吧。

 美丽的故事，用心的文字，才经得住反复回味。

 我也喜欢写故事，可我更喜欢写生活的故事。一位俄罗斯作家曾说过，凡是读过帕乌斯托夫斯基作品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他有一部散文集，名字就叫《生活的故事》，我非常喜欢。从图书馆中借走后，谎称丢失了，赔了三倍的价钱，拥有了它。

 《花开过没有痕迹》，是我个人珍视的一篇。那时候，音乐系的一个女孩病了，她是我们寝室二哥的朋友，她的病，是治不好的那种。学校号召大家为她捐款。这种事，也许你在电视电影小说中已经看过了许多，甚至已觉得很无聊，认为这种事多半是作者煽情的手段。是的，也许的确如此。可当它就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为什么那样好看的一个女孩却要得这种病？为什么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就是挽留不住？命运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我想起孔子“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的叹息。我们谁都没办法对抗命运，可至少我可以用文字写下，只要有人读，她就不曾离开。

我把它拿给那个女生，我的课代表，请她看，说你要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因为你是这本书将要面对的读者。她读过之后，仍然是用写纸条的方式告诉我：

老师：

 现在我刚考完二诊，坐在嘈杂的教室里给你写我的感受，似乎更有味道。阿苏的故事，很感人，很美，用清丽的文笔将女孩的心事娓娓诉说，让我有一种很微妙的触动和久久的沉思。觉得文字太美，以至于我忘记了前后的内容，只是反复阅读着眼前那一段段的描写。后，真挚地祝福您投稿成功，让更多的人看到阿苏的故事，让阿苏的故事感动更多人。

 ——你的忠实读者与课代表

 我很感谢她，这些话，对我很重要。

 断断续续，我终于写完了它。每一篇都是对过往生活的体会与记录，每一篇的文字都是精心写下的，对于我，它很有意义，可对于市场，也许根本不算什么。我知道这样，但还是投起稿来。

 有编辑说写得很好，作为选题报给了主编，但后来却不了了之，鼓励我继续加油。有回复说，小说结构新颖，文笔流畅优美，但遗憾的是目前我社没有出版青春校园类图书的计划，如果以后有，一定会时间联系您。即使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话，我也还是很高兴。然而邮箱中收到的，更多是各种礼貌的拒绝。

 多少大家尚且经历过无数次退稿，依旧坚持不懈。我不过被拒绝了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骄傲时，我觉得自己写得很好；低落时，我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你自己的生活，凭什么要其他人喜欢看？

 我的爱人曾对我说，我不想你继续投稿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些是你辛苦写下来的，很珍贵，我不想别人对它们说三道四的。

 这话可真温暖。

 校园中的银杏树叶子正变得金黄。

 一株银杏高高长在教学楼旁，叶子随风发出絮语。阳光穿过，在墙上投下它们美丽的身影，好像月光穿过了古式的雕花窗格，照着谁家小姐的梳妆台，留恋徘徊。那故事经过岁月的沉淀，哀而不伤。

 今天是周末，三五成群的学生在校门口出出进进，他们很阳光地和我打着招呼，说老师好。我笑笑，年轻真好。

 今天，我的届学生毕业了。

 我坐在办公室中，窗外的绿荫很浓，遮住了半扇窗，阳光就在上面微微地摇着，似乎很满足，又有一点伤感。

 我的课代表，有着一头长发，总是带着一点天然呆，成绩很好的这个女孩，对大学生活有着美好憧憬的这个女孩，静静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站到我身边，像往常一样为我整理好桌子，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次进办公室见我时一样，轻轻地说了声“嗨”。

 “嘿，我看到你的成绩了，很不错，过重本线许多，你可以选你喜欢的大学了。只是，身为课代表，为什么语文分数反倒比较低呢？”

 “因为语文是科，我很紧张。”

 “原来如此。”

 “对了，我想学中文，你看怎么样？因为用了排除法之后，我发觉自己也只能学中文了。”

 “这叫什么话，文学可是很珍贵的。”

 “好吧，我是觉得我很喜欢文学，但我擅长的，却又是英语。”

 “文学并不难学，你肯定能学得很好的。”

 “那，中文系都有些什么课程呢？”

 “首先是文学史，就是在每一个时期，各种体裁的文学都是怎样兴起并发展的，代表人物和作品都有哪些。”

 “都要背下来吗？”

 “如果只是应付考试，自然是要背的。可我说的是学习，背下来，你还不懂它。”

 “感觉好难哦。”

 “可是你喜欢，你就能学得好。”

 “那么会不会在阅读中被别人的思想同化？”

 “也许会，尤其是遇到与自己相合的思想时，很容易被同化。”

 “我不想那样，我觉得无论何时，都不能失去自己。”

 “说得很对，不能失去自己，失去自己，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你还会当老师当多久？”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很博学，可您太温柔了，不够严厉。好老师都是很严格的。”

 “这话听起来可真是令人伤心。我不知道，其实我想再考取一个古代文学或者语言文学的学位。我本来的学位是现当代文学，但听我讲课你知道，其实我对古代文化和语言文字更感兴趣。”

 “那怎么……”

 “因为现在我有了甜蜜的负担啊，所以我不能再很自由地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这倒也是，现在你的确不敢轻易辞职了。那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个理想先放一放，先去做一些其他的事，等待时间允许时再说。”

 “没错。”

 “你答应给我看的书，还没有写好吗？”

 “写好了，但还需要等待出版，本来希望可以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你们的。”

 “嗯，好吧，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的作品一定会出版的。”

 “谢谢。”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事？”

 “大概没什么了，昨天在露天广场等你们的高考成绩，许多平时温文尔雅的老师也喝了很多酒，有种无论重本考多少，不如今宵一场醉的感觉。”

 “哈哈！”

 “之后学校还有一个为优生准备的夏令营，需要多才多艺的班主任参与，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夏令营？我觉得挺扯的。”

 “是吗，管他呢。”

 “我的高中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它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可能更枯燥一些。有许多事，是我没有想到的，有些则超出了我的期待，也有许多没能回应我的期待。”

 “其实到了大学你会发现，大学的四年时光，也是这样，一下子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可以留住时光。”

 “所以，愿时光，不老去？”

 “不错啊，这正是我写这句话时的心情。”

 “其实时光怎么会老去呢？老去的，只是我们。可我真想留住时光啊。”

 “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嗯，那就这样了，我走了。”

 “好的。”

 “走之前，我还想再说一句话。”

 “好的，我听着呢。”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我生命的每一个阶段中，在我需要时，都会遇到几位很好的老师。在高中相处的这三年里，谢谢你。”

 那些学生，那些故事，就这样，都溜走了，我很想念他们。

 现在，小课代表所不知道的是，那本书终获得了出版的机会，这是好的结果。

 我知道它是一本认真的、好的小说，它是用心的文学作品，而不仅仅是虚构的故事。有人愿意出版它，更多的人会读到它。它会以一本书的样子留在我的书柜中，只要想起那段青春岁月，我就可以去翻看。回忆会因文字而更加鲜活，我的心会因之而变得更年轻、更柔

软、更有勇气，生活会因此而更加美好。

 这难道，不是好的结果吗？

 此刻，窗外阳光温暖，天气很好，我在电脑前写下这些文字，这是好的时光。

本书全面展示了大学生活的方方面面：趣味十足的社团活动和各类比赛、女生寝室楼下的小猫、宿舍的搞笑日常、说走就走的旅行、年少时憧憬的偶像、过早凋零的生命、千回百转的爱情……全方位再现了一幅生动的大学图景。

你还记得吗？那四年里我们的肆意和怅惘。

那四年里，我们处于懵懂和成熟的中间地带；我们刚刚告别巨大的升学压力，又即将面临未来这个庞然大物；我们含着天真的蜜糖，经历苦涩的成长。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翻开书，恍然间又回到午后的图书馆，阳光斑驳，微风阵阵，记忆中的那些人还是当初的模样，静静地站在时光深处，等待着我们的回眸。

蓦然回首，众人皆在灯火阑珊处。

时光匆匆流走，我们散落在天涯各处。一别经年，蓦然回首，一切鲜活如旧。

知名插画师LOST7倾情绘制封面插图，勾勒出旧时光的温暖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