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家长指南

随着留学大潮的汹涌而来，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负笈海外，同时，越来越多的空巢父母或者不甘寂寞，或者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在外求学，纷纷加入了海外陪读大军。本书即聚焦这个越来越庞大的群体。这些富有阅历的年长者对于新鲜事物往往会得出与年轻的学子们不同的结论，书中记叙的事例不仅从多种维度启发我们对海外世界的思考，更有着这些父母在陪读经历中得出的经验教训。从出行，到本地化生活，再到陪读，本书系统化地将留学生父母的海外生活方式进行了编排，形成指导意见，从而对于千千万万有志于让孩子出国求学的父母有着极强的的指导价值。

张麟

1955年6月生于武汉，祖籍山西左权。1974年作为知青下放湖北天门，1978年抽调到武钢当工人，后从事企业管理工作，1984年调国家科委武汉培训中心，2000年调华中科技大学从事管理工作，后下海经商。

【目录】

一、“新东方”和“老干妈” / 001

二、洪哥 / 021

三、又见唐兄 / 033

四、林大姐 / 047

五、边校长 / 059

六、老教授 / 071

七、“阿拉上海宁” / 079

八、光头强 / 089

九、伍冬 / 103

十、伊莱莎生孩子 / 115

十一、鬼脸石和镇宅龟 / 129

十二、“天津卫” / 151

十三、换瓦的故事 / 165

十四、吃货老麦 / 177

十五、春天山滑雪场及冲浪 / 193

十六、东港鱿鱼子糕 / 219

十七、买房卖房搬家亲历记 / 225

后记：我自己 / 253

随着留学大潮的汹涌而来，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负笈海外，同时，越来越多的空巢父母或者不甘寂寞，或者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在外求学，纷纷加入了海外陪读大军。本书即聚焦这个越来越庞大的群体。这些富有阅历的年长者对于新鲜事物往往会得出与年轻的学子们不同的结论，书中记叙的事例不仅从多种维度启发我们对海外世界的思考，更有着这些父母在陪读经历中得出的经验教训。从出行，到本地化生活，再到陪读，本书系统化地将留学生父母的海外生活方式进行了编排，形成指导意见，从而对于千千万万有志于让孩子出国求学的父母有着极强的的指导价值。

张麟

1955年6月生于武汉，祖籍山西左权。1974年作为知青下放湖北天门，1978年抽调到武钢当工人，后从事企业管理工作，1984年调国家科委武汉培训中心，2000年调华中科技大学从事管理工作，后下海经商。

二、洪哥

洪哥如是说——

余生没有选择，守着菜园子就是守着自己的命。后半辈交给儿子了，跟儿子走，儿子在哪，家就在哪。不知道这次去美国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说不定回不来了。所以，变卖了不值钱的家产，该处理的事处理好，该交代的逐一交代。

行前，年过九旬的老父亲摸到身边，让我坐下，身子挨得很近，似乎要说什么。记忆中，从小到大到老，与父亲没有这么近距离相处过，彼此不习惯肌肤接触。老父亲杂乱无章急促的喘息声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尽力想把要说的意思表达出来了：“放心去，儿孙们要紧，你自己身体要紧，洪家生命延续要紧。我是快埋下去的人，不定哪天的事，不要挂记，少小为大。”

父亲起身走了，多一句没有。聆听了他一辈子威严生硬的教诲，只有这次慈祥柔软得怕人。

洪哥是四川乐山人。想象中，在乐山那片土地上被佛光普照着的人们，得大佛之灵气和福气，个个应该具有仙风道骨般的精气神，不说气宇轩昂，起码身板硬朗。

次见到洪哥是在他家菜园子，他戴了一个绒线帽，裹着厚厚的棉衣，蹲在园子边，愣在那里发呆。我走过去叫了声“洪哥”。他回过神站起来，不温不火地低沉回了句：“来了，屋里请。”他好像蹲那儿很久了，就等着一声“洪哥”再起身。我递过一支烟，他摆了摆手。我说：“抽支烟再进屋。”他说：“抽吧抽吧。”

洪哥对着发呆的这块菜园子，不过两平方米，看得出是从屋侧面一大片平整草坪里生生辟出来的，就像足球场边挖出来的一块三级跳远的沙坑，又像地毯上面剪出的一个长方形的洞。早已过了种植季节，园子里薄薄一层冰凌覆盖在土上面，下面大窟小眼，跟冻豆腐似的。冻土表面可以看到钻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绿色，这是剪过几茬后又发出来的大蒜小葱的嫩芽。洪哥这才发话：“天寒地冻，连草根这么贱的植物都挺不住，早早收起了绿色，只有葱蒜不知死活，硬往外冲。我喜欢它们这个劲头，它们对春天的向往，也就每天守着护着这抹绿色，怎么也看不够。”

跟洪哥进到屋里，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火锅底料味，以为是要吃火锅，看桌上摆的又不像：夫妻肺片，凉皮，凉拌酸白菜，拌面。几个凉菜往那一摆，油亮透红，一个比一个劲儿大，一个比一个呛鼻。洪哥在灶台忙着做大菜，我一边看着一边和洪嫂聊着，洪嫂也是土生土长的乐山人。

“老洪这人脾气烈，性格和桌上的菜一样。1948 年生的，快70 的人了，闲不住，也不能闲，一大家子指望着他。”20 世纪90 年代，洪哥所在的工厂倒闭了，洪哥洪嫂同在这个工厂。家里一下子没了收入来源，洪哥在大排档支起锅灶，干上了餐饮，靠火锅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们的儿子争气，高分考入四川大学，本科毕业后，又申请到弗吉尼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5 年后儿子博士毕业，顺利进入了“世界500 强”的跨国企业。接下来的事按部就班进行，结婚生子，置地买房。问题出在孩子身上，他们的儿子接连生了3 个女儿，工作和家庭无法顾全，于是洪哥洪嫂就来到美国，负责带3 个孙女和操持家务。起初的几年，他俩和亲家半年一轮换，频繁穿梭于两国之间，劳力费钱，后来儿子儿媳入了美国籍，干脆给两家的4 个老人全部办了美国永久居留许可证。

“怎么没看到亲家？”我问了句。洪嫂说：“他们家有点事，回国了，害得麻将也打不成。”

“开吃。”洪哥用低沉的嗓音宣布。只需要尝尝那几个凉菜就可以想象洪哥做的火锅有多么好吃，但洪哥始终寡言，任凭怎么夸菜好吃，他只是轻描淡写两句：“缺食材，缺食材，有机会去乐山吃火锅，那才叫一个地道，非让你们辣得跳，麻得笑不可。”

洪哥的儿子满面春风，一只手插裤袋，一只手握着高脚杯，做出极标准的美式动作来，逐一和宾客寒暄。这不是做派，也不是炫耀，而是与环境气氛极其协调，极其搭配，一切都是美式的，完全西化了。他在美国待得太久，已经深得“实际而不张扬”的美国人文精髓，依靠勤奋，在“世界500 强”企业里做到了中层位置，丰厚年薪足可以支撑一大家子享受高品质、体面有品位的生活，用不着做给谁看，他的实力在那里摆着。

“辣得跳，麻得笑”过后洪哥就不见了。洪哥识相知趣，知道这里不是自己推杯换盏的地方，这座豪宅的主人是儿子、是儿媳、是三个孙女的，所谓永久居留许可，不过是省去签证的麻烦。这个不讲“人道”的霸王规定，非让一个没有美国国籍的人，每年在这个国家居住的时间要比在自己的国家长，这是什么逻辑？在儿子面前，洪哥没有低看自己的意思，哪有老子和儿子争高下的道理，不存在谁屈谁尊。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不带薪的厨子，是个园子里的农夫，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退休金不够孙女买尿不湿。

我猜这时洪哥一定在园子里。他果真在园子里蹲着，形似火锅，裹着油渍啦呼的棉衣，散发出浓烈的麻辣味。“就知道老哥在这里。”我说。

“想亲家快点回来，好麻将凑角。”洪哥这句话这让我很吃惊，我以为他会问我吃好了吗，或者指着菜园子感慨宣泄一番，却不想说到麻将上去了。

“我和老伴与亲家两口子四个人后半辈子绑一起了。和国内的亲家们不一样，他们缺谁都行，我们不行，三缺一就玩不了麻将，没了麻将，等于丢了魂，去了半条命，乐山人爱麻将爱到死。你应该听说过，飞机在双流机场上空盘旋还没降落，先就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

洪哥的话题终还是回到了菜园子：“这个园子的菜按火锅底料的需求来种，光辣椒就十几个品种，要从中选出适合做底料的品种来。还有花椒，稀罕物美国市场上根本见不到，也种了一些。在乐山做火锅底料的食材，很多这里都没有，只好根据现有的，摸索着找出好的来，也就这样了。”说到种菜上面来，洪哥显示出的气质一点不比酒桌上的儿子差：“这里西红柿品质真叫好，用来做番茄酱生吃入菜都可以，比乐山的好很多。扁豆、丝瓜、茄子、瓠子、香菜等等也都种了一些，你要是夏秋来，那才叫鲜活，一个园子就是一个农贸市场。”

但洪哥种菜属于粗放型的，洪哥的儿子才是讲究科学种菜的，为此也付出了很多。洪哥不讲究，把个小菜园搞得脏兮兮，乱糟糟，这样当然不行。洪哥儿子利用休息时间，用木板把小菜园四周围起来，看上去整洁清爽。木板是专门从花卉市场买回来的，而不是随便在车库里找几根木条凑合，这样做是有考虑的。

小菜园正好对着隔壁老爷爷家厨房的窗户，如果小菜园搞得很乱很脏，老爷爷做饭的时候，抬头看到窗外就很不舒服，就会想，隔壁住的这家中国人怎么这么不讲究？把栽花的地方种上菜了，就算种菜，也得清爽不是？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了，也会这么想，所以，一定要搞得整洁清爽才行。话说回来，即使不考虑与邻居窗户相对的原因，也不考虑过往行人的原因，为自己也应该搞得整洁清爽才是。

洪哥儿子是个工科男，想到利用这个特长，一方面为老爸省点力，另一方面自己也找点乐趣，就在小菜园里搞了个自动滴灌系统。小菜园地面上满是管线，定时定量给蔬菜根部浇水，像是在搞农业科研实验。

小菜园里的西红柿和辣椒都已挂果，眼看就要到收获季节，但近遇到点小麻烦，洪哥发现有野兔在自家树丛里筑窝。他先是看到小菜园里有未成熟的西红柿掉落，以为是前几天晚上的那场狂风暴雨造成的。近坐在餐厅的确经常看到屋后草坪上有野兔蹦来蹦去悠闲自得，一开始他还没有把野兔和掉果联系在一起，是空调检修人员上门回访时说：你们家树丛里有兔子窝。实地查看发现真有，这才联想起来，掉果这件事可能就是野兔所为。在处理这件事上有分歧：有人说把洞口封死，把野兔赶跑；有人说要保护好小动物，随它去，和大自然和谐共处。洪哥儿子说采取围栏保护办法，既不赶走野兔（狡兔三窟，赶是赶不走的），同时又不让野兔破坏菜园，这本是个好方法，两者都兼顾了，但洪哥坚决反对，态度生硬地对儿子说：“搞什么围栏？野兔怎么啦？防了野兔防得了松鼠防得了各种鸟吗？”儿子见老爸发火也就随老爸：“不围就不围好了，我这不是替你考虑吗？”

“不用替我考虑，你们一年到头忙工作，白天见不到人影，我是有意这样的。我早就发现了这个野兔洞，就是想让更多的野兔、松鼠，还有各种小鸟们过来，由它们吃，吃饱了，撒欢，它们高兴我也高兴。这些小动物、小鸟通人性着呢，把它们喂好了，就会经常过来，也有了一群动物伴陪着。”洪哥发了一通脾气后，接着对儿子说：“还有那个自动滴什么系统，搞得园子里满是管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个啥子自动，它自动了，我的时间靠什么来打发，那手动的乐趣哪里还有，给我统统拔掉！”

这才是洪哥所具有的乐山大佛脚下仙风道骨的神韵。那个在大排档支起火锅、刀铲翻飞、满身红油的洪哥，那个在辣得跳、麻得笑的食客中穿梭，油渍啦呼脏兮兮的洪哥，还有那个人叫不走、鬼叫飞跑、嗜麻如命的洪哥。但这是在美国，仙风道骨管什么用？麻辣火锅又管什么用？

麻将只有“搓”才管用，不搓管什么用？火锅也是一个样，麻辣才叫火锅，不麻不辣，就是寡淡寡淡的一锅白开水。

“兄弟呀，真想多跟你说上两句，”洪哥豪迈地说道，“等三个孙女成人，我就八十多了，到这个岁数怕是再回不了乐山，真要守着儿子、儿媳的豪宅，泳池，成这里‘永久’居民了。就算能回去，还有什么用呢？亲人没了，朋友没了，麻辣火锅没了，有，也抬不起，端不动了。”

我要走，再听下去，我怕会“永久”了。

宾客散去，在菜园子边和洪哥道别，洪哥递过来一个苹果，说：“你们两口子有时间的话，这两天过来，我把麻将桌摆起，原汁原味乐山火锅备起，看你们还想武汉不，想热干面不？”

从倒车镜里看到洪哥又蹲回到了菜园子边，继续他的守候，他别无选择，守着菜园子就是守着自己的命。后来又在一次朋友聚会晚宴上遇见了洪哥。晚宴在洪哥儿子的同事家里，是专为洪哥儿子送行的。洪哥要随儿子搬去得州了。辞别晚宴上，洪哥端个盘子在角落里。我想起他那句催人泪下的话来：“守着菜园子就是守着自己的命。”

我也端个盘子走过去，我问：“菜园子怎么办？”

他回道：“能怎么办？”

我说：“到了得州再辟出一个。”

洪哥压低声音道：“儿子的家哪能想咋样就咋样？儿子一下子科学种植搞滴灌，一下子嫌脏怕邻居烦，怎么搞？我随儿子走，儿子在哪，家就在哪。”

沉默过后，满桌丰盛菜肴，但我再没看到洪哥靠拢到桌子边去。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洪哥。

家长指南

1. 国外不是国内，一些中国的传统诉求难以在那里实现，这时需要放

平心态，入乡随俗，寻找他乡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