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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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健哲
出版社中信
ISBN9787521771862
出版时间2025-01
装帧平装
开本其他
定价42元
货号32272913
上书时间2025-01-09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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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牛健哲,1979年生于沈阳,作品发表于《收获》《人民文学》《当代》等刊物,多次进入收获文学榜等榜单,获第八届郁达夫小说奖。
目录
目录
001音声轶话
019现在开始失去
039秋天与铁锹
059耳朵还有什么用
079盛大
095这个夜晚可以
109灵长目之夜
123梅维斯研究
151058431
185夜或者新晨
201谈谈小说《个人阅读》
内容摘要
《现在开始失去》通过一系列精彩而荒诞的寓言式故事,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洞察力,深入探讨了人们在生活的庸常、社会交往、两性关系、精神世界等方面遭遇的困境中的痛苦与挣扎,展现了现代社会中人们的孤独、冷漠、卑劣、虚无,同时又以冷静而富有哲思的书写,揭示或提供某种慰藉。
主编推荐
1.作品多次入选“收获”文学榜,新锐作家牛健哲首部短篇小说集问世!收录备受好评的代表作《音声轶话》、《现在开始失去》、《耳朵还有什么用》。 2.文学性与先锋性兼备,笔力拉满、脑洞大开的佳作:最细腻精巧的文风搭配颖独特的叙事手法,让人忍不住感叹“小说原来还能这么写”! 3.情节性与隐喻性并举,多义性文本适配多层次解读:浅读是一篇篇充满惊喜的精彩故事,细读又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4.反观自照的人性探索,欢迎来到灰色系的人物世界:故事的主要角色们多为有瑕疵、有问题的普通人乃至社会边缘人,你会同情他们,嘲笑他们,甚至憎恶他们,还是会忍不住产生疑惑——我们究竟是故事的旁观者,还是读着读着便会与自己身上相似的边缘性撞个满怀的戏中人?
精彩内容
记得那天她等我等到很晚,而我一进门就喷着酒气,嬉皮笑脸地把那个消息告诉了她。
我说,在选择失去她的方式时,我选了一点点地失去。她正在搀我,我大概就栽歪着身子,把话直挺挺地说给了她。当时这话混着酒气出口,一定有点难听又有些刺鼻。反正在卫生间里她拍我后背催吐时下手特别重。
我知道她等了一天想听的,是我和老板喝酒时谈的东西,那事关我的发展线路和我们今后的生活。我们喝着公司自家代理的红酒,谈得可说透彻。微妙而又不出情理的是,并不是漂亮的线路一定会匹配美好的生活。这些自然在举杯落杯之间有了结论,但莫名其妙地,回家后我没有对她说,她也一直没有问。我只醉醺醺地告诉她,我选定了失去她的方式。
一点一点地失去,一点一点地。我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比画,一边咧开嘴笑。我醉相难看但没胡说,对饮那时有种知觉在活泛地游弋,我遇着了那扇选择之窗,感到它乍现于近旁某处的虚空。在“突然地”和“一点一点地”两个选项之间我选择了后者。我明白自己就像是选择了鸟一根根脱落羽毛、人一天天老成罗锅似的,预定了一种渐变。可能我觉得那才是舒适得体的失去,是配得上我们的一种。
第二天,我们就都忘了这码事。除了老板开会讲话时更多地望过来、我找了读物来钻研酒文化,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日复一日,我和她仍然相互依伴有应有和。比如我和她的一个朋友闹僵了,她没有多问就站在我这边,不再和那人来往了。她知道我的业务重心变了,不方便再像以前那样因着人情与他合作了。做人处世我没办法面面俱到。她的朋友里有几个成了我们共同的朋友,现在少了一个,但我们俩之间默契未改。
假日闲暇我不想再放懒,她就随我收拾旧物,处理掉不少沉冗件什。其间我们还找到了几年前一起列出的一张单子,上面写的是两个人势必要一起做一次的事。大多事项都很俗气,我看也算是做过了,比如一起去乡野旅行(去过我的老家,那里就是乡野)、一起学一种语言(在老家时我重温了家乡方言,她也学了好几句)。我把单子拿给她看,并抽起根筋,找来笔划去了我认为做过的事。她起初愣了愣神,好像拿捏不好“做过”的标准,后来也起劲儿地帮着我划去了好几项,笔道子很深。
还剩下合唱一首歌录下和一起养一只宠物。而我们的窗台上刚好养着一个亲戚出差前寄养在这儿的一只乌龟。这算我们的宠物吗?她嘀咕。我则即刻操办,打电话给那个亲戚,让他别要那只龟了,给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提得突兀了些,就索性没容他支吾,很快挂掉了电话。乌龟归我们了,这样,单子上又可以划去一项,接近完成。其实在这之前我对那只龟没什么耐心,盼着物归原主,因为它总是在清早挠盆的内壁(我们用一个洗脸盆养它),会让我早早就睡不好觉,每每要拧身咒骂一句。而她倒像是挺宠它,把它留在那个阳面窗台,日日照看从没怨过。
趁着心劲儿,我选了一首歌,跟她一起学唱了几天。没有想的那么容易,低音她没法下探到位,只能提高八度来唱,我一开口就发现自己总是找不准节拍。也就是说,我们唱的调门差异太大,合唱部分也总是快慢不齐。她想换一首简单柔和的,我嫌她选的歌太长,要学好久也要录好久。我们就唱原来那首。录歌时我想出点子,自己唱每一句之前都放声吼出啊或者哈,再响亮地带出歌词,以掩盖我进节拍的偏早或者偏晚。
划掉最后一项,单子上的事做完了。这与我近来要把个人生活条理化的打算十分合衬。她却说好像还有什么事是口头约定要做的,没有写下来。我笑了,对她说有也要记得才好。
很巧,我刚刚用了几个周末收拾好旧物,就和她的另一个朋友翻脸了。这个朋友是我们的房东,继承祖产,拥有我们正住的这所房子。因为厨房比较宽绰,卧室采光又好(清早就晒得乌龟爬盆),这个租用的家深得她的喜爱。我们之前就和他说,先租住几年,攒些钱就买下来。没承想他这么快就来问能不能凑足钱过户,说他等钱用,可以给我们老友折扣。其实我们的积蓄用来买房,也算七七八八,可我不喜欢他催我们拿定主意的那种架势。当然,这房子距离我正要为老板搞的分部也比较远。
所以谈不拢是可以想见的。反正眼下屋子里好多物品已经处置停当,很方便打包了。
没想到的,是这次她的立场。这种情况下,我用报出低价的方式去回绝他,不过分的。当晚她就闷闷不乐,几天后有买家来看房后,她就和我拌了嘴。她拿出一张装修设计图,原来几年来我们对这所房子的局部修补装饰,每次都是她总体设计的一部分。她还说如果小小地借贷一笔,买房和完成装修就可以同时做到。她为我们在这里的今后设想了那么多,远超预料,我当然张口就说她疯了。
由于和她的房东朋友情谊不再,新房主又急着入住,我们提前搬了家,搬到了郊区,也就是那个分部选址的附近。新房子租价公道,我们签了三年的租约,合同上还有优先续租条款。我对她说,现在她也可以按她的设计图来打扮房子,但她勉强笑笑,似乎已经没了兴致。无所谓,签约时我动了脑筋,如果真的如老板所言,过两年我就去南亚运营,房子提前退租的条款对我们也很有利。
住进去的前两天,她都不大收拾东西,只是时而去望窗外的一条河,说这个季节我们应该常常散步。
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解释说想起了我们口头约定要一起做的那件事,就是养成一起散步的习惯。我不想养成任何习惯,却一口答应了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践行诺言。实际上,这时有烟雾般的东西在我脑袋里升腾起来,我开始明白我那个选择并非没有生效,也约略懂得了它正以怎样的方式在起作用。作为失去她的前奏,我先失去了我们共同的朋友,除了先后反目的那两个,由于迁到市郊,我们和共同认识的其他人也不会再如常来往。当然,这些人大多可有可无,这是非常柔和的一步。同时,新住处甩掉了很多往日的味道,属于她的气息减少了,也似乎不会再继续积累,这同样可以说很柔和。
早上乌龟不再爬盆了,我每天睡到闹钟大闹,也就是睡到起床的时间底线。我花了些时间,弄明白了这事——我们的卧室虽然还是朝南,却偏西,清早不再有强光直射龟甲,它也就不再早早欢闹。我又想起搬家前我们好像是惯于早上起床前亲热的,在旧居我被乌龟吵醒后虽然会说句脏话,却也保准会翻身面向她,埋头在她怀里,接着我们索性翻腾畅快一番,不惜稍后得小跑着去上班。她的温厚和我的没定力就这样随性地咬合。而这种情形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早上乌龟安安静静,我们各自安躺,就算晚上齐齐靠坐在床,呼吸着新家的气味,看看彼此的神情,似乎也没有必要朝花夕拾了。
也好,早上多睡会儿毕竟是好事,虽然我明白这是逐步失去她的另一种形式。对关于她的事我不那么在意了,而对这种不在意的一步步坐实,自然也是在意不起来的。并不是说我不曾努力来扭转这个势头,有好几次我都想像早先那样,跟她和缓而愉快地聊聊。我们面对面地静静坐着,以我们原本的脾性,什么都可以聊下去,可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偏差——我和她不再能相互直视,我们四目相对的同时,我的视线就会被某种斥力拨开少许,可以落到她的眉额、颧骨或者鼻翼等等地方,就是无法直取那一对眼瞳。在那本该对接之处,我眼前的三维世界会出现褶痕,让人不舒服。其体验像闻到异味,又像遇了某种冰凉的查体器械,会引起回避反射。当然,因为只要把眼神微微偏转就好,这种反射依然是无声无息的。
发现了这个现象,我却过于镇定,甚至是反应呆顿,或许那种不在意已经在我心里漫溢涂染开来。想想看,这相当于在我视野里,她活生生的面孔出现了永久性的缺损,这种可怖又可悲的事,早年一定会使我抽泣不止。而如今,我能感觉到漫溢的东西在继续漫溢,呆顿的我也将在她身边更多地呆顿下去。
一个傍晚,我有意提起散步的事,让她小有讶异。我不会说出我的想法——散步时并肩而行,互不对视是自然而然的。我们翻好衣领扯齐衣襟,出门顺着河走,一会儿看水一会儿看岸边。气温已经很低了,树木徒留风骨,草色黄绿斑驳,河水流得隐敛而小心,好像这样才能晚点被冻住。头两天,走了一会儿她就说累了,后来她似乎体力渐渐好了,每天走远一程。也可能她是不想把可及的景致早早看完。我则对那种暗自运行的东西又多了几分领略。
其实每次散步全程,我们真正肩并肩的情形极少,只会发生几次。其余时候我们走成一前一后的样子,对保持靠近都心不在焉。也许一个会偶尔想起去赶上另一个,但追上的时候仿佛又会忘了协调步伐,盯着前面的鸟或者云,就那么轻易地超越过去。直到结束散步回到家门口,一个开门另一个等在旁边,两个人才算聚在一起。天更冷的时候我们也是坚持出去的,但更像是因为没人提议暂缓一时,或者没别的可做才照旧为之的。我们在河岸上呼出白气,各自用抱臂的姿势裹紧自己的大衣,沿途半走半跑,相互离得更远,像两个人刚巧在同一条路上做着蹩脚的冬季锻炼。
这几个月,乌龟冬眠了,每个日夜都过得极其相似,她在我眼前也没有出现新形式的流失。或许一切会到此为止。我们都进入了冬歇期,如同公司那个分部也因为在等一个酒庄签约,暂时没有搞起来。老板准我这阶段多学习少做事,我便有足够的时间研究葡萄酒的工艺沿革和风味流变。我常常把书带到床上,读到睡着。开春后,河里隐约现出鱼影,物候提示我们的散步跨过长冬,算是形成了一种习惯。
有一天回暖明显,我们都把外衣脱下,担在臂弯,踩着更多绿草走得远了些,竟然发现河边的路指向一座旧桥,桥上绽开着一个集市。我们跑了几步过去,集市还算热闹,沿路摆着各种菜果、茶叶烟叶,还有远来的山货等等。我和她都兴奋起来,在人家的摊档间乱窜,买了好几样东西。那天我们最欢快,说话也最多,跟菜农果农说,跟卖榛子蘑菇的说,也跟外地口音的零货贩子聊个没完。到家时我们都有点累了,微微冒着细汗,我洗了买来的几样水果摆上茶几,两个人吃。吃了两口,她哭了,是那种泪水远多过声音的哭。边吃东西边哭让她很辛苦。我无法解析那种埋在嗓子里的哽咽,也仍然没办法注视她的眼仁,视野缺损有进无退,赫然横在面前。我默不出声,直到皮肤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潮湿,心里也没有什么涌动起来。为了应和那种湿漉漉的感觉,我只好低着头,大口地啃吃水果。
再出门时,我们有了目标,去集市,每天都要到那里巡视似的。我性子急起来,路上会把她落下很远。一次,受河泥上逆行的几只野鸭吸引,我回过头,发现她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走得平平齐齐。我轻笑了一下,心想我走得有多快,她在后面居然交到一个朋友。笑容慢慢淡化时,我发现了她的模糊。那个女人清清楚楚地显形,与之相比,她似乎不再是一个可以正常反射光线的实体。她灰暗了几度,形廓也与外围相互洇染,整个人边缘不清,让人望一眼就想把眼风拨到别处歇歇乏。
又来了。我不大耐烦地转过头。听得见她们在身后说笑,那个女人的声音入耳也很清楚。后来女人常常出现,也时而唤我几声,但我心绪不佳,心里只将其称作“清晰的女人”。
公司的分部开始营业了,由一个比我晚入职两年的同事负责,他促成了公司与那个酒庄的合作。
我时不时翘班留在家里读书,读的种类宽泛了不少,从读不懂的哲学到过于俗套的玄怪故事都有。阳光越来越暖热,午后会充分地照进南向偏西的卧室窗子里。但有些东西已经迟了,她和我先后拨弄过窗台上的乌龟,可碰它几下它才勉强动弹一下,也不吃东西。它像是没法真正从冬眠状态中醒过来,三角脑袋里只有残余的意识。屋子里因而通常安静得很,有时我记不起新近听到的声音是多久之前作响的,也有可能她说过话,可她的声音传过来便被滤去了爽利的部分,余留的则让我昏昏欲睡。她和清晰的女人通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的语音(包括那些抽气叹气、哧哧笑甚至是哈欠)反而是听得清的。这样听到几次通话后,我大略知道清晰的女人住在近处的小姨家,小姨离了婚,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清晰的女人刚好因故辞了职,就来照顾小姨一段时间,会得些酬劳。清晰的女人说没想到这么难熬,在住处没人说话,每天闷得要死。
我觉不出家里安静有多难熬。而模糊的她,亲戚甚至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给我知晓。以前至少她是会讲起他们的。
我们在集市上的新发现是,有人在旧桥的远端买自酿的葡萄酒。卖家搭了棚子,酒瓶码得整整齐齐,瓶身上印着一个浑朴的作坊名,瓶塞粗糙了些。可以用小杯品尝的。我品咂得来瘾,对他讲了许多我读到的酒文化知识,又建议他加几个板凳,他笑着摇摇头。我买了一瓶回家,空口喝了两天喝光。从此我每隔两三天就要去买一瓶。她和清晰的女人由得我去,她们去逛别的摊子,买些琐碎东西。
我再次远远地望她们时,看到她们已经挽在一起,成为囫囵的一团,入眼实在的那一边是清晰的女人。她们常常径自回返,或许比我早,或许晚于我很多。清晰的女人越来越多地到我家做客,不亚于我带酒回家的频率。有一次她们坐在客厅的光亮处,吃不知什么时候煮好的蚕豆,边吃边聊得起劲。当然,我听到的主要是清晰的女人一个人的声嗓,模糊的她浮在椅背和扶手之间,在背后的夕照之中形同暗影。我瞟了她们一眼,看到她们之间也有酒和升腾着的酒兴,心里不禁为那位独处的小姨担忧。我拎着自己的酒瓶进了卧室,半边屁股坐上窗台,对着那只半眠半醒的乌龟一口口地啜饮。
我给酒瓶和乌龟拍了照,发在朋友圈里,写下:我陪过的最憨厚的朋友,我喝过的最好的酒。酒瓶上那个作坊名很显眼。同事们久久不敢点赞,因为老板向来不喜欢我们公开夸奖公司业务范围之外的酒品,为这开除过人。第二天,老板亲自给我点了赞,只有他自己。从此我每次从集市买来一瓶新酒喝,都要发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朋友圈动态。
有些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即使是在家里。比如窗口的风吹跑了我的酒瓶塞子,而这显然是因为她刚刚打开了对面房间的窗子,我跳下窗台要去吼她几句,却到处都寻不着她。夜里睁开睡眼,我觉得身边空着,又睡了一阵,做了几个梦醒来,身边好像还是空着。刮风下雨的晚上我也不再能感到两人挨在一起的温暖。就算她在厨房忙着做吃的,身形也会时而熄灭,我需要在能捕捉到她时及时走过去,提示她我当天的口味。我很难再听到她的回应以及任何别的话语,就算那些语音曾被用力地发出来,震颤过我的耳膜,我也会很快忘记它们传达的意义。有几次我起身走出几步,又作罢回到原位,只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想来应该是她在别处大声地叫过我,可我在走近她之前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过去了。希望当时她只是有一点小事叫我帮手,一个人最终也能搞妥。
我喝酒时要是往窗外望望,倒是时而能看见本以为在家的她出现在外面的河边,被清晰的女人挽着向远处走,她那边照旧呈现一团模糊。后来我索性不去散步了,酒喝光了就在窗口等着她们现身窗外,等到了喊一声,举起空酒瓶晃一晃。她们回来的时候就会带回新的一瓶,清晰的女人会把它递过来,或者咚地戳在我和乌龟之间。如果我没搞错,递酒的应该每次都是清晰的女人吧,与模糊形影交接东西已经成了难以想象的事。缘于她们的挽挎,清晰的女人那条衣袖上留有一些她的气味。
好多天后,我终于发觉,从某一次出行开始,她已经不再回来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过程足够缓慢,连从一到零这个时点也不清不楚地移过了。但于我而言,还是要借着酒劲儿确认这个事实。那天清晰的女人离开时我跟了去,揽过那条胳膊去吸嗅衣袖上的气味,浅淡了很多,已经似有若无。附着于载体的气味是她逐渐消散的尾迹,我明白了一切。
随后几天大概我心下还想稍事追寻,就代替她去和清晰的女人散步。季节原因,集市更热闹更拥挤了,我随清晰的女人去逛她们曾喜欢去的摊子。可几次形似她的身影依稀闪动都是在另一侧的人丛里,起初像是她含混地微微笑过,转眼隐没于别人的遮挡,末尾一两次干脆不像样子,只是影子的边角远远地晃过又幻灭。浮光掠影消匿得轻易,最微弱的搏动也一一静息,不留一个斑点。我知道关于她,我能享用的剂量已经耗尽,最后一滴水滴落,余下的丁点潮湿也正在风干,抽离业已完成,不需要我的麻木襄助了。回到家里,我喝了更多的酒,瞄着清晰的女人,像是怪罪也像是求助。我凑过去,从衣袖到衣襟甚至裤腿,闻遍了清晰的女人全身,再也找不到一丝她的气味。那副饱满的肉身埋住了我的口鼻,我终于停下来,不再白费力气。过后我搂过清晰的女人痛哭了一夜,昏醉中还病了几天,皮囊里外都难受着,只是脑子里已经很难捕捉到苦痛的因由了。
清晰的女人也不再来家里作客了。清晰的女人住了过来,说了很多话,起初是关于我的,细碎言语绵延了好几个日夜,后来说得多了,声音越来越爽利。我也需要这种声调来助眠,来把某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梳软拂散。我从她们的电话里听过的有些事,和我还不知道的另一些事,她(从这里开始我称清晰的女人为“她”吧)都亲口给我讲了一遍。她小姨的病还好,主要是少言寡语,前一阵子去住院治疗了,过些时日会回来。人的确是陷在孤独忧郁里,但只要身有财资,就会有其他亲戚记挂着……并躺在床,我感受到她身体的圆滚,差不多夜里睡眠的每一次间隙我都能感到自己被她挤着。加之她说的话连同鼾声和梦呓,每一声都能热乎乎地入耳,我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熨帖。可一离开这种挤压式的亲近,我仿佛就会跌回一种无所适从。损耗还在继续,这种感觉久久盘桓,身子像在流失分量,有些器官疑是漏点;心也像被拽光丝线的线轴,受惯了一丝一缕的抽扯,如今只要不被握紧就会空空地打转,把余下的气力一直消耗下去。
浑噩里又过了一段时日,我试过再读些书、联络几个新客户,可渐渐承认做什么都没法彻底了结那诡怪的感觉。事业和前程都变成轻贱的东西,不值得顾念,只有那种选择的后果在低剂量但无休止地报复我,还拉着我继续与之周旋。我也无意挣脱了,只想重新推门出去,想继续敞开喉咙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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