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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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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有无

出版社四川文艺

ISBN9787541166617

出版时间2023-07

装帧平装

开本其他

定价45.8元

货号31759285

上书时间2024-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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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江有无,晋江签约作者。喜欢笔下每一个温柔细腻的故事,永远相信文字的纯粹与美好,爱着自己构建的世界。
代表作:《偏执》《烈犬》等。单本积分破亿,点击百万。
微博:@江有无

目录
第一章 凛冬
第二章 同桌
第三章 善意
第四章 朋友
第五章 初春
第六章 别扭
第七章 生日
第八章 保护她
第九章  新年快乐
第十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十一章 悸动
第十二章 心意
第十三章 往事
第十四章 哥哥没保护好你
第十五章 许鸢
番外:谢谢你

内容摘要
除夕夜,因为考试失利,许愿光着脚、穿着一身薄睡衣,跑出家门。
独自游荡四小时后,她站在废弃旧楼下,看见立在楼顶,摇摇欲坠,距天空一步之遥的男孩。
凛冽冰雪间,像一只停在深冬枯枝顶端、随时失重跌落的孤鸟。
这个时候,她伸手拉住了他。
而后,他们纠缠那么深,以致多年后,他仍然记得——他面无表情坐在长椅上让她给他脸上的伤口涂药膏、皱着眉头挪走餐盘以免她分给他一半饭菜、她笨拙又认真地学织手套却怎么织都织不好、为了给他塞棉服天不亮就起床。
转瞬即逝的零碎场景中,经年累月的疼痛已经被她的笑脸掩盖住了,模模糊糊记不真切。
夜风安静吹着,许久之后,她听见一声喟叹。
“谢谢你。”他抱紧她,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尖,“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喜欢的人。”她也想说谢谢,从她学会叫他哥哥那天起,从他在她被语相向时起身岔开话题,让她觉得世界上还有他撑起了一个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能遮风挡雨、幻想未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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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装帧精美。随书附赠折页剧情卡+许愿CD卡。

精彩内容
第一章凛冬初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许愿考了班里第四十三,年级五百一十二名。
所以大年三十的傍晚,离春节联欢晚会还有两个小时,她站在客厅最中间,低下头,双手死死捏紧小熊睡衣的下摆。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转向春晚后台。”电视开着,戴着红围巾的女主持人正满面笑容播报春晚准备进程。
喜气洋洋的采访声中,母亲陶淑君的声音又高又尖刻:“你吃我的穿我的,花着我的钱!成天什么都不用做,就让你学习!结果连做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好!”“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春晚,有什么想和大家分享的吗?”“这是你第几次考这么差的成绩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多丢人!小区里那么多小孩儿,人家考第一第二!你考四十三名!你怎么不干脆直接考倒数第一算了!”“看到你的眼睛里有泪水,是激动还是想家了?”“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我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我都没哭!你有什么脸给我哭!你考这么一点儿分还好意思委屈了?”陶淑君嗓门越来越高,完全压过了春晚后台的锣鼓响动。
许愿还是低着头,不敢伸手擦泪,小声说了句:“我没有。”她没有委屈,只是害怕。
期末成绩出来后,从放假到现在,陶淑君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直到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许建达放年假回来,许愿始终提着的心也没放下。
她知道陶淑君肯定会爆发,但没想到会挑在这么个时候。
“什么没有?你上学上不好,现在还学会顶嘴了是吧!”而这句微弱的辩驳被陶淑君当成了挑衅,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成绩差了人品也差!我看我该给你们何老师打电话,让她看看你在家里是什么德行!” 
许愿顿时慌了神,抬头:“不、不要!妈,别给何老师打电话!”十三岁孩子的世界很小,认识的人也很少,除了爸爸妈妈就是老师同学。
许愿很喜欢何老师,不想在她面前丢脸,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坏孩子。  
“哟,你看。”许愿满脸是泪,陶淑君冲沙发另一侧的许建达挥挥手机,得意洋洋,“她还知道她考这点成绩不能见人,竟然有羞耻心呢!”  
许建达没掺和这场单方面的辱骂,始终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即使陶淑君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也只是不耐烦地皱眉:“该做饭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
一年中难得团圆相聚的幸福日子,应该好好吃上一顿饭。  
“别搁这儿哭!看着就心烦!”许建达发了话,陶淑君就没再继续骂许愿,下巴抬得高高的,“给我出去!到外面站着!”  
许愿沉浸在被威胁的恐惧中,愣愣站在原地,没来得及立刻动弹。
陶淑君干脆上前两步,捏着她的肩,粗暴的把她搡到门外:“让大家都看看你!看看你这个考这么差的废物!”  
“砰!”的一声,厚重的防盗门被关上。
感应灯亮起,许愿保持着双手捏紧睡衣的姿势,呆呆站在门口。  
陶淑君搡人力道太重,她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
北方冬天供暖足,屋里暖和,许愿穿的是夏天的拖鞋。被关在门外,楼道里没有暖气,她只能光着一只脚踩在地垫上。
出入平安的“平安”两字起了毛刺,硬邦邦扎在脚心,又冷又疼。
许愿没动弹,也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感应灯熄灭,楼道黑漆漆一片。黑暗里,她抬起手,使劲擦了把脸。
时间太长,眼泪大多已经干涸,要很用力才能擦掉。  
这不是陶淑君第一次把许愿关在门外,她不敢敲门,更不敢哭求。不求还好,如果求了,陶淑君肯定会站在门口扯起嗓子,让整栋楼都知道许愿是个只能考班里四十三名的废物。
陶淑君曾经做过类似的事,许愿当时难堪得都想去死。
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前几天刚下过雪,如今正是化雪的时候,温度最低。许愿只有一只塑料拖鞋,身上的小熊睡衣也不算太厚,很快就捱不住,冷得一个劲儿打颤。
她鼓起勇气,哆哆嗦嗦敲门:“妈妈……”不知道是许愿敲门的动静太小,还是许建达看电视的声音太大,等到许愿的指关节开始隐隐作痛,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倒是楼上的邻居叔叔突然打开家门:“这时候哪儿有商店开着?我说你就别琢磨买什么汤圆了,又不是元宵节!”邻居阿姨笑呵呵的:“孩子想吃嘛,好不容易他回来一趟,我出去转转,实在没有就算了。”楼上传来脚步声,许愿猛然绷紧脊背,又徒劳地敲了两下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拐下楼梯,马上就能看到被罚站在门外的许愿。而她面前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冷冰冰的,和父母绷紧的脸一模一样。  
许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赶在邻居阿姨看见她之前,踩着脚上唯一的塑料拖鞋,头也不回冲出了楼门。  
她不想被别人看见,更不想被别人知道她是个废物。 
* 
许愿冲出楼门,冲出小区,害怕邻居阿姨会发现她,一直拼命奔跑。等到脚上另一只拖鞋也跑丢了,才喘着气停住。
天色越来越暗,过年时的街道比被狗舔过还干净。街两边的商户全部紧闭着门,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一处可供许愿进去取暖躲避的地方。
她只能哆嗦着,打着颤,一个人走在街上。牙齿细细磕着,一边走一边发抖。没有化干净的雪沾在脚底,冷风从睡衣领子里灌进来,浑身上下都在冒寒气。
偶尔有过路的行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急着回家过年,又把视线从这个穿着小熊睡衣、光着脚的小女孩身上移开。
许愿不敢回家,没有地方去,独自走了一会儿,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
街上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了。
冷风呼呼刮着,刀子般割在脸上,许愿觉得自己大概会被冻死。但即使被冻死,也比陶淑君给何老师打电话、邻居阿姨发现她过年被罚站在门外、整栋楼都知道她是个只能考班里四十三名的废物强得多。
怀着这样的心情,许愿没有目的、麻麻木木地继续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要走到什么时候,只想离家远一点,离尖酸刻薄的陶淑君和无动于衷的许建达远一点。
风声渐密,有雪花从空中飘下,天气愈发肃杀。许愿牙齿不受控制磕出咔嚓响声的同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和一辆三轮车。
仿佛卖火柴小女孩死前的幻觉,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高高亮着的路灯下,三轮车车斗里的铁桶正缓慢冒着热气。光是看上一眼,被冻僵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缓了过来。
许愿忍不住用力吸了口气,在阵阵寒风里闻到一点软糯的甜香。
是烤红薯。
陶淑君的发难从中午吃饭时开始,直到现在,许愿已经有五六个小时没吃过东西。冷饿交加,她瞬间加快步伐,走出几米后,又迟疑地放慢脚步。全身只有一套睡衣,许愿没带手机,更没有零钱。
但她实在是太冷了,没擦干的泪痕在脸上一道一道结成冰。再不吃点热乎的东西,大概真的会被冻死。
许愿跌跌撞撞朝路口走去,离得近了,才艰难的将视线从冒着热气的铁桶上挪开,看向三轮车旁边的人。
天寒地冻,那人个头不算特别高,比许愿大概高小半个头。
裹得比较严实,一件洗的明显发旧泛白的桃红色棉衣,配着笨重但结实的胶鞋,和一顶尺寸过大的粉色绒线帽。本该十分臃肿的一身搭配,整个人瞧上去还是薄薄一层,瘦得厉害,几乎没什么厚度。
大概是已经在路口卖了很久的烤红薯,又没有等来什么顾客,对方此刻正靠在车边低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直到许愿走到面前,也没抬起脸。
许愿站在三轮车面前,被带着烤红薯香甜气味的蒸汽一熏,胃不自觉抽疼,眼睛一阵阵发热。
“姐姐。”她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桃红色棉衣,胆怯开口,“我能不能……”许愿原本想说,能不能先给她赊一个烤红薯,等到她回家拿到手机,再给对方转账。
但她出声的瞬间,“姐姐”立刻抬起了头,起了毛球的粉色绒线帽下嗓音发哑:“什么?”穿着桃红色棉衣的男孩睁开眼,冷淡地看向许愿。寒夜里,风雪下,他眼珠黑漆漆的,哪怕路灯就在头顶,也没能落进去一点儿光线。
看起来年纪不大,男孩五官透着种没长开的青涩,约莫和许愿岁数差不多,是她的同龄人。
许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胃继续一抽一抽地抗议,她小声说:“对不起,我没带钱,能不能先给我一个烤红薯,以后还你钱。”十二三岁的小孩儿,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许愿说完这几句,羞耻得几乎抬不起头。
男孩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薄薄的眼皮掀着,面无表情看了许愿一会儿,似乎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没说什么,沉默打开铁桶上的小盖子,递过来一个个头很大的烤红薯。
铁桶烧得热热的,烤红薯温度很高,男孩一点儿不害怕,直接用手抓起来。
许愿接过时被烫了一下,“嘶”地吸了口气。来不及剥皮,也顾不上烫,她着急忙慌地吞了好几口,感觉冻僵的身体有了一点温度,才抬手擦了下眼睛:“谢谢。”男孩依旧不说话,垂着眼。目光从许愿冻到通红的双脚上划过,停顿几秒,又迅速收了回来。
许愿注意到男孩的动作,窘迫地动了动脚,害怕他会问起她光脚在大街上跑的原因,低头小口小口吃烤红薯。
不过男孩显然没有任何追问的意思,把小盖子咔嚓一声推进去,又恢复了先前低头小憩的模样。过分松垮的粉色绒线帽盖住他大半张脸,桃红棉衣上一层薄薄的雪。
北风呼呼刮着,全家团圆的除夕夜,大家都在屋里热热闹闹地看春晚。没人在路上跑,更没人会来光顾一个半大孩子蹬着三轮车的简易烤红薯摊。
直到许愿什么意思。
“我以前有给小猫小狗包扎过。”一边往外拿东西,许愿一边说,“不过都是偶然遇到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也不知道后面恢复的怎么样。”许愿顿了顿:“我不是拿你和它们做比较……”实在是身边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人,唯一一个体弱多病的就是陈诺,但他的情况太复杂,许愿只能帮倒忙。
戚野耷着眼皮:“嗯。”他原本并不想跟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姑娘一起胡来,但脸上的伤实在太疼了。
许愿取出一次性医用手套给自己戴好:“酒精碰到伤口可能会疼,要是疼得太厉害就告诉我。”戚野这回没应声。
疼肯定是疼的,棉签蘸着酒精按在伤口上,蛰得半边脸都跟着一起抽动。但这种疼比被铁衣架抽在脸上的痛楚要好得多,一向对疼痛不敏感,戚野咬着牙,垂眼沉默盯着地上的雪花。
男孩脸上流血的伤口不太浅,血结成冰茬糊在上面,许愿处理起来都有点儿害怕,屏住呼吸,尽量不手抖,小心翼翼清理过创面,涂上药膏,最后用纱布盖住。
处理时间用的并不长,总共不到十分钟。
如今是冬天,零下的温度里,许愿紧张到额上一层薄薄的汗:“好了,现在可以了。”她摘下手套,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袋子,把没用完的药膏和纱布都装进去,递给戚野:“回去你自己上药就行,用纱布包好,一天涂一次。”戚野没有伸手去接:“我没钱给你。”男孩说这话的时候很直接,丝毫不遮掩,坦坦荡荡的。
许愿接连摆手:“不,不是,我不要你的钱。”戚野坐在长椅上,看见女孩的脸倏忽涨红了些,手无意识扣着小药箱的提手,比上午她看见他手机时还要局促不安。
“我一直挺想当医生……”她低下头,声音轻得近乎自言自语,“想帮助那些生病受伤的人,让他们快点好起来,但是……”女孩越说越轻,后面的话戚野听不见了。
“你就拿着吧,我只想让你的伤早点好,没有其他意思。”戚野沉默片刻,接过那个装着纱布和药膏的小袋子。
见他接过了药,许愿放下心来:“我们现在去派出所?”戚野不吭声,垂下眼盯着地面。
男孩格外执拗,许愿没有办法。
两个人只见过几面,完全不熟,此刻坐在一张长椅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话题来讲。一同沉默着,气氛格外凝固,只能听见北风的呼呼声。
过了一会儿,许愿有些待不住:“那……我先走了?”起身小声说了句再见,背上书包离开。
“喂。”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他突然叫住了她,“你等一下。”珍惜地吃完一整个烤红薯,这个小摊也没有迎来任何一个新顾客。
十字路口规律交替的红绿灯下,只有她和始终沉默的男孩。
“你……你明天还来这里吗?”许愿吃完烤红薯,在路边的积雪里洗过手,把指尖搓的通红,“或者你有没有笔……给我留个手机号?”男孩靠着三轮车,眼皮耷下,不搭理她。
许愿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遍,他像是终于被问烦了,重新抬起头,一言不发开始收拾摊位。全部家当就是一个三轮车和用来烤红薯的铁桶,男孩检查过一遍三轮车链条,就踩着那双同样不怎么合脚的笨重胶鞋,纵身跳上了车。
天气冷,地面冰雪交错,有些打滑。他骑得歪歪扭扭,许愿看得心惊胆战:“小心点儿!谢谢!我一定会还你钱!”男孩还是不吭声,也不看她,用力蹬着三轮车,歪斜着骑远了。
许愿变回了一个人。
夜渐深,风大了起来,她借着才吃完烤红薯的那点温度,蹲下来抱紧自己。
许愿清楚陶淑君的脾气,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消气,如果发现她没好好罚站,反而不听话跑了出去,只会更加恼火。
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许愿孤零零蹲在那里,茫然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链条绞动的嘎吱声。接着,那件桃红色棉衣凌空盖在她头上。
戚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那辆载着满满一铁桶烤红薯的三轮车蹬回家。
他家离十字路口其实并不远,抄近路十五分钟就能到。然而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小巷路面铺满了薄雪和坚冰,人走在上面都一个劲儿打趔趄,更别说一个半大孩子和他的三轮车。
回去的路上,风雪又大了些。戚野逆着风,细小冰晶扎得脸生疼。他屏住呼吸,一边埋头蹬三轮车,一边努力缩起肩膀,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把那件棉衣丢给许愿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灌了一路的冷风和冷雪,戚野把三轮车蹬进小区时,门卫室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回来啦?”他点头:“嗯。”十字路口把这片城区划成四块,这里属于城区的北面。北面是尚未完全改建完毕的旧城:斑驳低矮的多层楼房、狭窄弯曲的偏僻小巷。数根裸露掉皮的电线从小区大门前高高拉过,一切都带着岁月陈旧凋敝的气息。
即便如此,大年三十的夜晚,几乎家家都亮着温暖的灯。
窗户拉大了些,食物在锅里翻涌的咕咚声和春晚观众的笑声一齐冒出来:“怎么穿这么点儿?进来吃点东西吧?叔今天煮了火锅,切的都是好肉!”戚野摇头:“不用。”拒绝门卫的好意,他继续歪歪扭扭地蹬车,绕过几栋楼房,来到自家楼下。
戚野把三轮车停在单元门口,犹豫几秒,没把装着烤红薯的铁桶搬上去,自己进了楼。
戚野的家在最顶层,六楼,回家时要经过整整十户人家。老式楼房不太隔音,隔着薄薄一层门板,能听见孩童天真稚嫩的嗓音:“我不要吃肉!要吃棒棒糖!”“不能再吃了,今天你已经吃了五根了。”“行了行了,就给她吃吧,好歹过年呢,明天就不给了。”年轻夫妇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戚野抬手,把那顶已经被雪浸透的粉红绒线帽摘下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期待。
今天毕竟是除夕夜。等他到家的时候,会有什么等待着他?
怀着一点儿难得的期许,戚野慢慢爬上楼。
今天在外面站了整整一个白天,他关节都是僵的,爬楼爬得很慢。
从一楼到五楼,十户人家的年夜饭香味一个劲儿往胃里钻,比路上的风雪还磨人,熬得他眉心直跳。
好不容易捱到六楼。
戚野站在门前,回想着一路上闻到的饭菜香味,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冰凉的钥匙——“啪!”门开了,迎面飞过来一个啤酒瓶,还有呛人难闻的劣质酒气。
戚野全身僵硬的关节在那一瞬突然变得异常灵敏,想都没想,下意识闪身躲开。
啤酒瓶重重砸上对面人家的房门,碧绿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好在对门一直没有人住,否则此刻一定会操着菜刀出来骂娘。
“你他妈跑去了哪里鬼混!”对门没有人骂,不代表就安静了下来,戚野刚躲开一个啤酒瓶,下一个紧接着砸过来,“你是不是想饿死我!说!你是不是想饿死老子!”戚野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瓶子彻底砸碎了先前不切实际的荒谬幻想,他站在门边,全身绷紧,警惕而戒备地盯着瘫在沙发上,被一圈空啤酒瓶包围的戚从峰。
对方显然喝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酒,扔完那两个酒瓶,骂了几句,就开始大声打起呼噜。
戚野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确定戚从峰不会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这才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没有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没有和颜悦色的父母,暖气费常年拖欠,这个家甚至连供暖也没有。
寒气凉飕飕往骨缝里钻。
踩在廉价劣质的木地板上,戚野没发出一点儿动静,胡乱找了件不合身的长袖套上。刚套好衣服,戚从峰再次短暂醒了过来:“滚去做饭!快点!别他妈让老子揍你!”男人高高抬起手。戚野眼皮近乎失控地跳了两下,伸手用力按住眼睛,没吭声,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半个月前买的菜早就吃完了,临近年关,这两天菜价贵,戚野没舍得买。他在空空荡荡的柜子里找了半天,最后只找到大半包生产日期不详的挂面,还有两枚早就不新鲜的鸡蛋。
戚野烧开水,下面。
把鸡蛋打到碗里,确定没有坏,才倒进锅里。
等待面熟的时间里,不知道谁家新做了糖醋排骨,酸甜的焦香味飘上来,戚野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关上火,捞出面,将荷包蛋卧到碗里,把戚从峰的那一碗放在茶几上,然后端着自己的这一份回了屋。
舍不得吃烤红薯,更舍不得花钱在外面买饭,戚野今天卖了一整天的烤红薯,也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就着糖醋排骨的香味,他狼吞虎咽吃完碗里的面。
还没来得及夹起碗底的荷包蛋,房门“砰”地被踹开。
戚野盯着荷包蛋,犹豫了下,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
根本来不及闪躲,戚从峰的拳头已经重重砸了下来,落在他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大过年的!你就给老子吃这种猪食?!”即便戚从峰是个步伐不稳的醉鬼,成年男人的力量也大到可怕,戚野感觉肩胛骨都要碎了。
他没出声,也没喊疼,一手端着碗,一手熟练地护住头颈。
按着以往的经验,戚从峰打累之后就会收手。
“你不是出去找钱了吗?!钱呢!”然而或许是因为过年,今天的戚从峰格外亢奋,一巴掌打翻了戚野手里的碗,又顺手抄起一旁的板凳,“偷偷花掉了是不是?小杂种!”木头板凳早被戚从峰打得散了架,他抽出一条板凳腿,直接甩向戚野的小腿。
戚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弓起身,盯着不远处同样掉在地面上的荷包蛋。
理智告诉戚野他应该立刻逃跑,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叫你偷钱!叫你糊弄老子!”落在他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越打越亢奋,戚从峰丢下板凳腿,又去找皮带,“老子的皮带呢?看老子今天不他妈抽死你!”戚野原本保持着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听见戚从峰带着酒气的低语,突然一个打挺,从地上跳起,狠狠推了对方一把。
拳脚和板凳都可以忍受,铜头皮带抽在身上一抽就是一道鼓起发烫的红印。最恐怖的是,铜头那一端如果打在脸上,以戚从峰的力道,绝对能把他硬生生打出血来。
他还要去上学,没有钱再去看病了。
毫无防备,戚从峰被直接推倒在地。他骂骂咧咧抬头,只看见戚野飞快从地上捡起荷包蛋,一把塞进嘴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愿裹紧那件桃红色的棉衣,手足无措地站在单元门内。男孩把棉衣丢给她后,什么也没说,自顾自骑车离开。
路面滑,他骑三轮车骑得慢,她光着脚,追得也不快。等到一路跌撞着追进小区,只看见楼下眼熟的三轮车,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许愿正犹豫要不要一家家敲开门,楼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男孩几乎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根本没注意到她,便一头扎进了凛冽的风雪中。接着追下来个男人,满身酒气,手里还攥着根皮带。
许愿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呆在原地,迟疑两秒追了出去。
雪下得大了,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白。
这个点钟,大家基本都在家里待着,许愿很容易就看到了两排一大一小的凌乱脚印。她踉跄着跟上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脚印的尽头。
露天停车场的空地上,戚从峰拎着皮带:“戚野!你给老子滚出来!不许躲!快点滚出来!”醉鬼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在深夜里大吵大嚷。
许愿吓得不敢出声,捂住自己的嘴,蹲下来,把身子牢牢藏在轿车后。
戚从峰嚷嚷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动静,只能又骂了几句,最后不甘心地走远了。
许愿一直躲在原地没动弹,直到耳边能听见的只有风雪声,才打着颤,牙齿轻轻磕着,从轿车后钻出来。
她站在脚印的尽头,试探着喊了声:“七爷?”戚从峰是个不折不扣的醉鬼,说话含糊不清。今夜风刮得又大,许愿听岔了音,没想到这是戚野的真名,以为是个小名或者绰号。
许愿一连喊了好几声,始终没得到回应。
琢磨着或许他已经离开,她又在附近转了一圈,感觉脚实在冻得受不了,哆哆嗦嗦坐在露天停车场的岗亭背风处。
这一片许愿从没来过。
她家住在十字路口的南面,属于政府这两年大力建设发展的新城,旧城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无比陌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许愿裹紧棉衣,胆怯又无助地看着周遭毫不熟悉的建筑。
它们大多已经斑驳、掉色,墙皮大块大块脱落,显然多年未曾修缮,在呜呜咽咽的风声里荒凉而颓败。
视线划过某一处,许愿骤然顿住。愈来愈密的风雪间,停车场岗亭对面的旧楼顶端,正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许愿这时才发现,男孩比她以为的还要瘦削得多。没有此刻裹在她身上的桃红色棉衣,他连那薄薄的一层厚度都失去了,几乎只是一条毫无起伏的平板直线。
灰色天空下,穿着长袖T恤的男孩站在楼顶,北风鼓起不合身的衣摆,他也跟着一同前后摇晃。像是一只站在深冬枯枝顶端、摇摇欲坠的离群孤鸟。
戚野躲在楼顶,弓着身,屏息静气听戚从峰在楼下发疯。哪怕男人骂骂咧咧远去,他也没立刻下楼,而是缓慢站起,谨慎观察对方离开的方向。
常年酗酒的醉鬼有时很精明,会故意装作已经离开,然后趁戚野不注意,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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