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翼而飞的尸体/域外故事会

刘敏霞
 你知道*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侦探小说家是谁吗？
 答案出乎很多人意料，不是柯南·道尔，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也不是约瑟芬·铁伊，而是美国女作家克雷格·赖斯，时间是1946年1月28日。 
 在美国文坛和世界侦探史上，克雷格·赖斯都可谓独特的存在，她创作的侦探小说和她本人一样卓尔不群。克雷格·赖斯是笔名，原名乔治安娜·安·伦道夫·克雷格（Georgiana Ann Randolph Craig），克雷格·赖斯这个笔名由她父亲哈利·克雷格（Harry Craig）和她养父埃尔顿·赖斯（Elton Rice）的姓组成。哈利·克雷格是四海为家的艺术家，和妻子常年旅居国外，因此赖斯还在襁褓中就寄养在亲戚家，*后由赖斯夫妇收养，并抚养成人。据说，年幼时养父经常给她读爱伦·坡的作品，激发了她对侦探小说的兴趣。 
 赖斯从青少年时期就特立独行，十八岁时离开生活多年的阿特金森堡（Fort Atkinson）到自己的出生地芝加哥闯荡，做过记者、广播节目撰稿人、自由撰稿人等。成名前是美国著名脱衣舞娘吉普赛·玫瑰·李（Gypsy Rose Lee）的公关经理，两人关系密切，有评论家认为玫瑰·李的《丁字裤谋杀案》（G-string Murders，1941）是由赖斯代笔。事实上，赖斯很早就尝试文学创作，但一直未得到认可，直到1939年*部侦探小说《凌晨三点谋杀案》（Eight Faces at Three）发表才一夜成名。 
 赖斯一生结过四次婚，其中一任丈夫是垮掉派诗人劳伦斯·立顿（Lawrence Lipton）。赖斯共有三个孩子，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寄宿在学校，而赖斯则在家中创作。赖斯的代表作《家庭甜蜜谋杀案》（Home Sweet Homicide，1941）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小说中的单身母亲整日忙于侦探小说创作，而她的三个孩子则帮助警察破解了发生在邻居家的一桩谋杀案。成名后赖斯还为好莱坞创作和改编电影剧本，为电视和电台撰稿，为好莱坞明星乔治·桑德斯（George Sanders）捉刀，炙手可热。1946年登上《时代周刊》封面，更成为该领域的*人。但名声籍甚的赖斯在名利双收后逐渐迷失自我，开始借助酒精缓解压力。酗酒不仅毁了她的健康，更导致她在创作上越来越力不从心。 1957年8月28日，49岁的赖斯死于酒精中毒和服药过量。
 在二十年的写作生涯中，赖斯创作了28部侦探小说，给世人留下不朽的文学遗产。在谈到自己的创作经验时，赖斯声称只是跟着感觉走，下笔前没有任何构思，既没有故事大纲，也没有人物设计，更没有缜密的破案过程，似乎就是拿出纸张，然后不停地敲打打字机键盘，直至小说完成。赖斯说，在创作*部侦探小说时，*章进展相当顺利，但后面越写越艰难，断断续续耗时两年才完成。出人意料的是，这部小说大受欢迎，开启了以该小说中的律师神探约翰·马隆（John Joseph Malone）为主要人物的系列作品。《不翼而飞的尸体》是该系列的第二部，发表于1940年。
 赖斯沿袭了硬汉派侦探小说的传统，但又不落窠臼，是美国幽默侦探小说题材的中流砥柱。在马隆系列小说中，赖斯成功地塑造了侦探铁三角：约翰·马隆、杰克·贾斯特斯（Jake Justus）和海伦·布兰德（Helene Brand）。马隆是芝加哥籍无名的刑事诉讼律师，身材矮胖，头发凌乱，脸又红又圆，喜欢美酒雪茄，经常混迹于酒吧赌场；马隆的好友杰克·贾斯特斯曾经从事新闻工作，后转行做经纪人，同样贪恋杯中之物；海伦是个金发碧眼、气质高雅的富家女，古灵精怪，喜欢喝酒和冒险。三人中只有马隆有过侦查经历，但三人联手却总能出奇制胜，惊险刺激又妙趣横生地冒险过程令人拍案叫绝。 
 赖斯善于谋篇布局和环环相扣的逻辑侦探，能恰到好处地给读者提供破案线索的时机，既不让读者自认为比侦探聪明，又不会让读者因毫无头绪而失去兴趣，或因千头万绪而感到疲惫。这一点，相信读者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会有非常深刻的体会。
 硬汉派侦探小说的一大特点就是人们熟悉的硬汉神探形象，他们出生入死，无所畏惧，无所不能。但作为幽默侦探大家，赖斯更加洞悉人性，她笔下的侦探不是天生毫不畏惧，而是酒壮怂人胆，酒几乎成了莱斯小说中*不可或缺的道具，读来颇为滑稽。由于很早就投身好莱坞电影创作，赖斯的小说颇具三、四十年代好莱坞喜剧电影的特色，境况离奇复杂，故事情节像电影画面一样紧凑明快，对话幽默风趣，将侦探小说中的惊悚悬疑和疯狂喜剧（screwball comedy）中的玩世不恭、嬉笑怒骂巧妙地融为一体，让人忍俊不禁。譬如，在本书中，谋杀案相继发生，三具尸体中的两具都不翼而飞，马隆、杰克和海伦在搜集证据、转移尸体以及与警察周旋的过程中马不停蹄，左冲右撞，海伦甚至载着一具尸体躲过追捕她的警车，在升降桥升起的*后一刻飞驰而过；杰克和海伦在久别重逢后决定结婚，但意外总是在两人决定去结婚的那一刻发生，而两人在讨论案情时会出其不意地提到结婚一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讨论案情，让人忍俊不禁。
 赖斯笔下的人物看似矛盾，做事不合常理，但仔细分析，又完全符合逻辑。譬如，破产的亨利·吉布森·吉福德（Henry Gibson Gifford）为了尊严不得不装疯卖傻，为了保护爱人不惜一切，正因如此，谋杀才显得合情合理，谋杀背后的故事才更加温馨动人；身世坎坷的女演员奈尔·布朗（Nelle Brown）心地善良，总是想尽办法帮助他人，并在爱人破产后勇敢地承担起家庭责任，而她的善良勇敢*终为她赢得了爱情和友情；马隆在工作中经常打交道的警官、负责刑事案件的丹尼尔·冯·弗拉纳根（Daniel Von Flanagan）是爱尔兰裔，具有爱尔兰人的典型特征——工作尽职尽责，爱喝酒，但脾气暴躁，为了改变别人对爱尔兰人的刻板印象，特意在自己的名字中增加了冯（Von），他*的愿望是“明天退休”，然后去买个农场养水貂，因为警察薪金微薄，无法给妻子买貂皮大衣。
 赖斯给传统的侦探小说注入全新的元素，尤其是将侦探小说和疯狂喜剧巧妙地结合起来，可谓独辟蹊径，独树一帜，令人捧腹的对话和场景，更让故事中的人物和故事外的读者都哭笑不得。譬如，杰克、海伦和奈尔约好在餐馆见面，奈尔因诸事不顺而无心吃饭，身为奈尔经纪人的杰克一边安排工作一边苦口婆心地好言安抚，在结账时杰克对着服务员打趣，声称海伦是个纵火狂，旁边的奈尔也假装一本正经的附和，说海伦“上个月一把火烧了奥什科什火车站，花了不少钱才摆平。”结果服务员信以为真，没想到不久后杰克和海伦在为了避嫌而围观起火的仓库时，恰好被在场的这个服务员认出，致使二人不得不载着尸体仓皇而逃。这样的对话和场景在这部小说中随处可见，使得原本严肃紧张的侦探小说显得轻松诙谐，增色不少。
 赖斯多才多艺，风格明快，手法多变，因而很难给她的作品贴上一个明确的标签。*能够辨认的，大概就是合情合理的疯疯癫癫。但仔细分析不难发现，疯癫的表面下，赖斯探讨的内容是严肃的，但探讨的方式却呈现出生活中滑稽甚至荒诞的一面，因此阅读赖斯的作品从来不会有疲惫之感。
 赖斯为后人留下宝贵的文学遗产。尽管她自称不知道如何写作，但从她创作的系列侦探故事和短篇小说可以看出，赖斯不仅才华横溢，直觉敏锐，更深谙写作之道，故而才能凭借侦探小说打破男性作家一统天下的局面，在世界侦探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创作这部小说时，刚刚凭借*部侦探小说大获成功的赖斯信心倍增，写作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部小说集中体现了赖斯的文学才华和日臻娴熟的写作手法，不失为了解和欣赏赖斯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赖斯侦探小说中点缀着富有哲理的俏皮话，相信读者在阅读这本书时会有意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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