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三朝国丈的弘雅大略

序言
魏晋南北朝，又称三国两晋南北朝。回望这三百六十九年，不难发现，从公元222年孙权称王，到公元589年隋灭陈朝统一南北，其间只有三十七年相对稳定的时期。

朝代嬗递，政权更迭，已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打上了“乱世”的标签。然而，无论是之前的三国西晋时期，还是之后的东晋十六国南北朝时期，整个社会与人心，无不是一边痛苦地呻吟着，却又一边恣意地喧闹着。

正如陈寅恪《李唐氏族之推测后记》中所述：“李唐一族之所以崛兴，盖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无独有偶，田余庆先生也在《中国古代史上的国家统一问题》一文中说：“汉族如果要是不经过五胡十六国的局面搞出一个民族大融合来，汉族还是原来的汉族，那就没有隋唐的局面。因为隋唐时期的发展，包含着大量非汉族的血统、非汉族的文化、非汉族的各个方面的因素在里头。”

确实如此，胡汉文化的高度交融，正是被这样一个纷乱如麻的割据时代催生出来的。统一与融合自然是历史的主旋律，但在隋唐王朝的前夜，有一个源于武川、建于关陇、盛于隋唐的军事贵族集团，一样值得我们去关注。因为，这个集团贯串了由弱而强的西魏、由强而盛的北周，筚路蓝缕地将中国的历史推入了一个新天地。

在南北朝后期，一度强大的北魏帝国分裂为西魏和东魏两个互相敌视的政权。西魏这边，以宇文泰、独孤信等人为柱国，拱卫朝廷，史称“西魏八柱国”。

1981年，一位学生偶然拾得一个新奇的印章。经专家考证，可以确认这枚多面体煤玉组印，正是属于独孤信的，印章所制的时间，应在他大统十六年出征东魏之前。

这枚印章十分别致，呈8棱26面球体，其上有14个正方形印面都镌刻着上书印文、书信印文、行文印文，比如，“臣信上疏”“大司马印”“柱国之印”。多面体的印章已是世所独有，其上的楷书阴刻，更标志着楷书入印至少不晚于南北朝时期，文献价值非比寻常。

如今，这枚印章已是博物馆中陈列的稀世珍宝。斯人不存，古物犹在，引人不禁想去探寻——它的主人到底身兼多少职衔，身负多少传奇。

能制出这样印章的人，必然不简单。我们的传主独孤信，原名如愿，鲜卑小字期弥头。

作为与潘安、兰陵王相比肩的著名美男，他留下了侧帽风流的风流佳话；作为文武双全的柱国大将军，他也留下了“为百姓所怀，声振邻国”的千古美名。这已是不朽的传奇，而更重要的是，独孤信是整个西魏八大柱国中，除宇文泰以外对后世影响的一个人物。

他有七个儿子，其中六子俱任官职，后人亦在隋唐时期有一定影响力；他还有七个女儿，其长女是北周明敬皇后（追封），第四女是唐朝元贞皇后（追封），第七女是隋朝文献皇后独孤伽罗。

这就是说，北周明帝宇文毓是他的女婿，隋文帝杨坚是他的女婿，隋炀帝杨广是他的外孙，唐高祖李渊是他的外孙，唐太宗李世民是他的曾外孙。

自古以来，外戚世家不少，比如西汉王家、东汉梁家等，但没任何一个比得上独孤家族，这也包括北宋的符彦卿家族和近代的宋嘉树家族。所以，独孤信不仅是南北朝的男神，还是前无古人后乏来者的三朝国丈。

故此，史书赞曰：“三代外戚，何其盛哉。”只是，对于过往的人事代谢，浅尝辄止的态度并不可取。鲜花繁叶之下，往往荆棘丛生，我们不该对此视而不见。

其实，走进那段兵戈扰攘的岁月，才会发现，“牛岳父”的生活，并不如我们想象一般风光，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人。

已有的中国历史人物评传，大多是面向耳熟能详的帝王将相，但对南北朝的历史人物却少有提及。笔者对此深觉遗憾，遂在参阅诸位名家专著的基础上，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了这本评传的写作。

本书在评述传主独孤信的生平时，同时介绍西魏北周的政治军事以及社会状况。限于个人识见、笔力等原因，拙著或许未能臻于至善，但有谬误、缺漏之处，望读者朋友们不吝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