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

长篇散文《苍山》，主要以苍山中的那些村落和在苍山中生活着的人们（牧人、农民、民间艺人等等），以及苍山本身的自然等作为观察和写作的对象。通过不断深入苍山东面和西坡中的那些村落，实地攀登苍山，实地寻访苍山中的溪流，做了相对充分的田野调查，尽力描述苍山中人们的生活状况（包括风俗文化、丧礼、祭祀等），也尽量以强烈的在场感来描写苍山上的自然之物（包括苍山上的星空、溪流、动物、植被与山峰），引出对自然、生命、人类精神命运的思考。

李达伟，1986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益文学院签约作家。有逾两百万字作品见于《青年文学》《散文》《清明》《天涯》《大益文学》《大家》《美文》《民族文学》《时代文学》《广州文艺》《百花洲》《西部》《湖南文学》《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刊物。出版有散文集《暗世界》《大河》和《记忆宫殿》等。曾获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第三届三毛散文奖、云南文学奖、云南省年度作家奖、滇池文学奖、《黄河文学》双年奖等。

长篇散文《苍山》，主要以苍山中的那些村落和在苍山中生活着的人们（牧人、农民、民间艺人等等），以及苍山本身的自然等作为观察和写作的对象。通过不断深入苍山东面和西坡中的那些村落，实地攀登苍山，实地寻访苍山中的溪流，做了相对充分的田野调查，尽力描述苍山中人们的生活状况（包括风俗文化、丧礼、祭祀等），也尽量以强烈的在场感来描写苍山上的自然之物（包括苍山上的星空、溪流、动物、植被与山峰），引出对自然、生命、人类精神命运的思考。

李达伟，1986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益文学院签约作家。有逾两百万字作品见于《青年文学》《散文》《清明》《天涯》《大益文学》《大家》《美文》《民族文学》《时代文学》《广州文艺》《百花洲》《西部》《湖南文学》《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刊物。出版有散文集《暗世界》《大河》和《记忆宫殿》等。曾获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第三届三毛散文奖、云南文学奖、云南省年度作家奖、滇池文学奖、《黄河文学》双年奖等。

他目睹着众多的生命退入苍山。他透过窗口猛然看见了落在雪上的阳光，还有雪与阳光覆盖下的苍山。雪慢慢融化。有一刻，正在融化的是阳光，而不是雪。雪落入苍山中的那些溪谷。他出现在那些溪谷，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雪，蛰伏着的草木，以及寂静的河流。他强烈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给人慰藉的季节。这样的感觉似乎是矛盾的，又无比真实。冷与季节本身会让感觉变得迟钝，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断出现在苍山中后，对于美的那种敏感，在这个季节竟慢慢苏醒。雪被阳光与风从森林上抖落，被同时抖落的还有树叶，他看到了那是冷杉的叶子，这与别的那些随着四季嬗变掉落的树叶多少有些不同。他甚至相信，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内心充斥的矛盾，都能在这个季节的苍山中得到平复。在苍山中，自然把他精神深处的一些记忆纷纷激活，他深知其中有些记忆已经不是真实的，连关于一些人的回忆都将是不真实的，真实的只有苍山给他带来的那些影响与重塑。

从冬天开始。一整个冬天，我都在苍山中到处行走。冬天的行走，就像是为了看到苍山世界的枯索，看到苍山中溪流的变小，看到许多木叶的脱落，也是为了看到世界在缓慢中的新生。当时间限制在冬天之时，我便意识到自己进入的就是缓慢的时间维度，一切开始慢下来。有时目的明确，苍山中相对明晰的村落，相对明晰的人，有时没有目的，一些无意间出现的地名，一些无意间出现的溪流，一些意料之外的事物不断出现。更多是那些意料之外的行走，不断加深着对于苍山的认识。

出现在苍山中，便意味着暂时从物质的场中抽身。冬天相较于秋天而言，并不是甜蜜的，反而是有点冷涩，有点苦涩，但冬天有雪，还有在冬天依然缓慢生长着的那些植物（生命的生长，被放入了暗处，暗藏起来，让人很难轻易察觉，生长的声音却是真实的，这样潜于内部的生长同样让人着迷），还有那些流淌的河流，还有其他，还有光与阴影。光与阴影覆盖了整个苍山，更多是光。托卡尔丘克说她有时会通过深刻而神秘的光来区分地点，而不是建筑或地名，在苍山中我们也可以试着用光来判定一条溪流一座山峰，或者一个村落。小说家跟我说的是名词定义了世界，当有了“苍山”这样的命名后，我们才能知道所指世界的样子。没有名词，世界将是一片混沌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将无法被区分。光，这时同样也是一个名词。进入苍山中，我们将与一个又一个名词相遇。小说家说自己突然想到是名词区分了世界时，自己就是在苍山西面的雪山河边。那是否就是我与小说家还有其他一些人出现在雪山河的时候，他们在那里聊着文学，还聊着生活中的种种不容易，一些人还聊到了世界的神秘。我从讲述中游离了一会，把注意力放在了雪山河上。

我像往常一样，经常透过窗口望着苍山。不用推窗，就能看到苍山。我看到了马龙峰顶裸露的岩石，岩石是铁锈色的，那时的山变得单一而荒漠。雪会在一整个冬天把铁锈色覆盖。当时间来到四月，那些裸露在外的岩石又被一场雪覆盖，岳母说这很正常，古话有说清明还能冻死人。荒芜的那些岩石，以及所带来的那种荒芜感，会渗透到日常生活中，对人产生一些影响。我走出房间，进入苍山。我看见了冬天的树。冬天的白桦林，远远望去，显得格外清癯笔直，它们在冬天给人的印象要比别的季节深刻。

我出现在了清碧溪背后的山谷。溪后的山谷，无人，那些把进山的路封起的铁锁露出颓败的锈迹，一些人越过锁链入山，下落不明，一些人从山谷中抱出花纹很美的石头，其中有大理石吗？有人说提到苍山，无法绕开的是大理石。真是这样吗，说不清楚，我把大理石绕过去了。在他们看来，一些元素太重要了。此刻，我所希望的山谷，不是清碧溪所在的那个山谷，而是更空阔些的山谷。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要在那个山谷生活很长时间的人。我要在那里建造一个小屋（眼前真出现了一个小屋，只是那时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些时间里，那些巡山的人才会出现在里面），还要建造属于自己的谷仓（那时谷仓没有，谷仓是极具梦幻气息的事物。我也想拥有一个可以盛满秋天食物的谷仓，可以在里面盛满那些美的因子。在苍山中，我是遇到了一些谷仓，里面放着的是属于牛羊的干草，那时的牛羊在远处湿漉的牧场里悠然自适），小屋前面流淌着的是一条叫雪山河的河流（苍山中是有那么一条河流，它缓缓地流淌着，从苍山的西坡流淌着，经过一个叫漾濞的县城，最终汇入澜沧江。小屋前确实也流淌着一条河流，不是叫雪山河，是万花溪，或者是其他溪流，苍山十八溪的名字都散发着梦幻和诗意的气息，那就随便一条溪流，它们都从苍山中涌出来，一些鸟兽在那些溪流边留下痕迹）。

有一段时间，我有意去往苍山十八溪，以及与苍山有关的那些溪流边，这样的行为里，同样有着对于河流种渴望。当有着对于河流的强烈渴望之时，我们在一个大的城市，是昆明，还是其他哪里，能确定的是不在大理，那时窗外没有河流，我们却谈到了云南众多的河流，我们还谈到了《沿河行》。于是，我再次打开了这本书。“水，令我魂牵梦绕。也许是我内心干渴难耐，也许是我太过于英国化，也许只是因为我对美太敏感。总之，如果附近没有河流，我就浑身不自在”。这是开头。然后，我看到了作家找寻到了与灵魂相契的另外一个作家米沃什，这同样也是与我的灵魂相契的作家。“伤心欲绝时，我们就返归某处河岸”（米沃什）。

在那个雨天，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看看一些河流，我出现在了苍山十八溪中的几条溪流边，然后在每一条溪流边驻足良久，溪流的气息似乎都不一样，它们的声息也不一样，可能我沿着它们往苍山深处走去的话，它们会越来越像。当我发现它们一样时，我并不是在苍山深处。那些溪流离城市与村庄越近，当它们行将汇入洱海时，它们太像了。我是想暂时忘记村落和城市，就顺着溪流往苍山深处走，那时微雨，却无法阻止我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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