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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非)J.M.库切 著 文敏 译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ISBN9787020157488
出版时间2022-02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68元
货号29391665
上书时间2024-10-20
译后记
|a|《内陆深处》是库切的早期作品,却是他费解的作品之一。这是一部相当诗意化的小说,行文带有玄思臆想的美感,通篇的阴暗色调好像粘连着无限思绪,从黑暗深处向无边之域弥散,间或带出明快的抒情段落竟是那么触目惊心。这几乎就是散文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和鲁迅的《野草》。当然,它是小说,自有小说的叙事目标,这个弑父的故事有着扑朔迷离的情节和难以揣测的个人命运。书中采用了一种罕见的叙述手法,即以人称的叙述主体讲述一桩桩真假难辨的事件,其实是一个不确定的自我。女主人公直率的告白充满怨恨口吻,甚至往往是一连串恶毒的污言秽语。奇怪的是,那些粗鄙的言语丝毫没有村俗之气,嵌套在优雅、隽永的文辞中间倒是形成了一种叙述张力。所以,直白的言诉也成了词语迷宫的一部分,同样变得隐晦难解。
|b|为什么要设置一座迷宫?一个要向世人表明自己非凡才华的作家,起步之初何以采用这般隐晦、曲折的笔法,偏偏要写这样一个巫婆似的老处女,写那些怪癖的、孤独的、疯狂的、睿智的……近乎发了疯的内心独白?我在电脑上敲着字,一边翻译这本书,一边向不在场的作者频频发问。
|c|如何理解这样一个弑父的主题?我问自己。自幼丧母的玛格达已经长大成人,可是身在荒漠中的农庄她没有自己的生活。“在这非洲的夜晚,那些痛苦、嫉妒和孤独的生灵都在做什么?一个女人透过窗子瞥视着黑夜意味着什么?”玛格达没有爱,她连父爱也不曾有过,可是父亲依然是她心中之爱。在农庄,父亲就是专制的君主,他搞上了佣工的女人。那是六个月前佣工亨德里克娶来的新娘——“他们坐着驴车咯噔咯噔地穿过田野,身后扬起从阿莫埃德一路带来的长长的尘埃”。而玛格达眼里却是一幅与此相叠的画面,那是他父亲带着他的新娘回家了——“他们乘坐一辆双轮轻便马车,拉车的马匹前额舞动着一支鸵鸟羽毛,咯噔咯噔地穿过旷野而来,身后拖曳着一长溜的尘雾”。这是她的想象,她还想象着自己半夜里手持短柄斧去砍杀他们,想象自己如何处理那两具尸体。真是想象的情景吗?那一切都写得如此真切,以至下一次用步枪射穿她父亲的肚皮时你会嘀咕那究竟是真是假。
|d|如何理解现实与梦境交错的话语意图?我想,这不仅是表现哈姆雷特式的犹豫,是否也与玛格达的救赎相关?在跨越不同层面的叙述语态中,库切用自我复制和自我颠覆的手法不断强化女主人公的内省风格,她一直都在省察人的欲望(占有的欲望),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填补生命的缺失,一直都在寻找灵魂的慰藉。所以,事情就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明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拼命告诉自己我在做梦,在做噩梦。可又怕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另一个梦里。谁知道这梦的外壳还裹着多少个梦?
|e|如何理解库切书中描述的主仆关系?我拿不准这是不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有评论说这里表现了南非前殖民者与被奴役者之间复杂的隐喻关系。也许吧,我不想否认这种阐释的可能。身为白人的玛格达是跟佣工的孩子一起长大的,她并不鄙视被奴役的有色人种。这位农庄主的女儿与佣仆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有孩子般的抱团劲儿,又有一种距离感”。她每天朝亨德里克投去平静的目光,他们“以轻松流畅的舞步旋过岁月”,当农庄的暴君强占了他的妻子后,她用枪火解决了问题。夸张地说,她成了他们的解放者。
猥琐的人生使她在感觉中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悲惨的黑人处女”,变成了“一个做苦役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外省黑女人”,她总是在想象中给自己代入另一种身份。这似乎有点离奇,倒也不难理解。她甚至还一再把自己描述为虫豸——“把卵化的黏液从自己身上舔下来,然后蠕动着爬向农庄大宅……”
玛格达的父亲死后,书中出现了短暂的欢快情形。从第152节至第168节,玛格达和亨德里克夫妇一起打理善后事宜,从封窗封门到制作新窗帘,还有一节童话般的锯房子的一幕。“劳动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劳动不再只是亨德里克分内之事。……我们真诚的汗水流淌在一起,怀着隐秘的激情。”叙述者的独白从“我”变成了“我们”。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狂欢之后危机接踵而至。
(略)
文敏
二○○六年三月十日于杭州西苑
“我的这些话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它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们在一种荒凉而永恒的现在时态中呼啸着穿过一片片平原,没人去理会。”
故事发生在一块殖民地上,一个殖民者的女儿与威严的父亲和仆人们一起生活,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整日与荒野、孤独和空虚为伍。她感觉终日无事发生,除了自己头脑中的幻想。而在一连串弑父、藏匿罪证、委身男仆的故事后,人生中次经历大事的她继续将自己的幻想与真实重叠,不断拷问生活的真相,试图找到自己在殖民者父亲和仆人之间的身份,以及人生的意义。
“我的这些话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它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们在一种荒凉而永恒的现在时态中呼啸着穿过一片片平原,没人去理会。”
故事发生在一块殖民地上,一个殖民者的女儿与威严的父亲和仆人们一起生活,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整日与荒野、孤独和空虚为伍。她感觉终日无事发生,除了自己头脑中的幻想。而在一连串弑父、藏匿罪证、委身男仆的故事后,人生中次经历大事的她继续将自己的幻想与真实重叠,不断拷问生活的真相,试图找到自己在殖民者父亲和仆人之间的身份,以及人生的意义。
J.M.库切:
南非当代著名小说家,被评论界认为是当代南非重要的作家之一。曾两度获得布克奖,并于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1940年出生于南非开普敦,现居澳大利亚。
文敏:
译者,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专职记者工作之余翻译有J.M. 库切的小说《等待野蛮人》《内陆深处》《耶稣的童年》等;保罗·奥斯特小说《纽约三部曲》等;唐·德里罗小说《人体艺术家》等。共译有四百余万字四十种书。
“我的这些话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它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们在一种荒凉而永恒的现在时态中呼啸着穿过一片片平原,没人去理会。”
故事发生在一块殖民地上,一个殖民者的女儿与威严的父亲和仆人们一起生活,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整日与荒野、孤独和空虚为伍。她感觉终日无事发生,除了自己头脑中的幻想。而在一连串弑父、藏匿罪证、委身男仆的故事后,人生中次经历大事的她继续将自己的幻想与真实重叠,不断拷问生活的真相,试图找到自己在殖民者父亲和仆人之间的身份,以及人生的意义。
J.M.库切:
南非当代著名小说家,被评论界认为是当代南非重要的作家之一。曾两度获得布克奖,并于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1940年出生于南非开普敦,现居澳大利亚。
文敏:
译者,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专职记者工作之余翻译有J.M. 库切的小说《等待野蛮人》《内陆深处》《耶稣的童年》等;保罗·奥斯特小说《纽约三部曲》等;唐·德里罗小说《人体艺术家》等。共译有四百余万字四十种书。
|1|今天我父亲带着他的新娘回家了。他们乘坐一辆双轮轻便马车,拉车的马匹前额舞动着一支因旅程沾满尘土的鸵鸟羽毛,咯噔咯噔地穿过旷野而来。也许他们是乘坐插了两支羽毛的驴车,这也有可能。我父亲身穿黑色燕尾服,戴着高筒大礼帽,他的新娘戴一顶宽檐太阳帽,穿着腰部和领口束紧的白色礼服。更具体的细节我说不上来,除非添枝加叶,因为我根本没留意他们。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午后半明半暗的光线呈现翡翠绿的色泽,我在那儿看书,或者更真实地说,我仰面躺在那儿,脸上蒙着一条湿毛巾,忍受着偏头痛的煎熬。我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写作,要不就是跟偏头痛较劲儿。这个殖民地的姑娘全都这样,可我想,没有谁像我这么过分。我父亲总是在地板上来回走动,穿着黑靴子拖着缓慢的脚步,走过来又走过去。现在,来了第三个人,来了他的新妻子,那女人很晚才上床。这就是书中的反派们。
|2|说说这新娘子。这是个贪图享受的大懒虫,一个百媚千娇的女人,生一张笑着的大嘴巴,那双黑眼睛就像两颗莓子似的,两颗精怪的黑莓。她身个儿挺大,腰身很好看,手指纤细修长。她吃东西的样子津津有味。她睡觉、进食、发懒。她伸出鲜红的长舌头把鲜美的肥羊肉舔进嘴唇。“啊,我喜欢这个!”她说,随之翻动眼珠子微笑起来。我像被催眠似的老是盯着她的嘴巴看。接着,她宽大的嘴巴和精怪的眸子便朝我做出笑脸。我通常受不了她的笑容。我们不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一家子。
|3|她是新娘子,这就是说老的那个已经死了。他原来的妻子就是我的母亲,但因为死去的年头太久,我都不大记得起她了。她死的时候我肯定还很小,也许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从记忆的深坑中追根刨底挖出来的某个印象,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灰色影像,那脆弱的灰色影像是一个文弱而慈爱的母亲,在地板上缩成一团,这是任何一个处于我这般境遇的姑娘都会为自己想象的一幅图景。
|4|我父亲的个妻子,我的母亲,是一个文弱的温柔女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丈夫的淫威之下。她丈夫从来不肯原谅她没能给他生出一个儿子。他没完没了的性需求导致她在分娩时死亡。她太文弱了,没法给我那一心要想男嗣的父亲生出个粗野健壮的儿子,所以她死了。医生来晚了。送信人骑自行车去喊他,他坐着驴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四十英里田塍小路来到这儿。当他赶到时,我母亲已经平静地躺在灵床上了,面无血色,心怀歉疚。
|5|(可他为什么不骑马来呢?那时候有自行车吗?)
|6|我父亲带着他的新娘子在家中穿梭时,我没有去看他们,因为我在自己位于西侧的黑屋子里暗自神伤。我本该面带微笑站在一边迎候他们,为他们端茶送水。可我没这么做。我没露面。并没有人想见我。我父亲也没留意我在不在。对我父亲来说,我从来就是一个不露面的人。所以,原本应该给这个家庭带来女性温情的我,一直以来却是一个零,一个无,一个让一切向内部崩塌的真空,一团紊流,被遮蔽着,模糊不清,像是穿过走廊的一道凉风,不为人注意,暗藏报复之心。
|7|夜晚降临,我父亲和他的新妻子在卧室里嬉戏作乐。他们手握着手抚摩她的子宫,注视着它抽搐和绽放。他们缠绕在一起,她的肢体紧缠在他身上。他们咯咯地笑着、呻吟着。这是他们的美好时光。
|8|在这体现了天意般的H形大宅里,我度过了自己的整个人生,这是一幢石块和光影构成的剧场,围了几英里长的篱笆,我的踪迹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居高临下地面对着仆人,我那暗色的父亲和他那总是板着面孔的亡妻留下的女儿。日复一日,黄昏时分,对着羊肉、土豆、南瓜,我们相对而坐,乏味的厨子做出乏味的食物。我们有交谈的可能吗?没有,我们不可能交谈,我们一定是默不作声地相对而坐,嚼着食物消耗时间。我们的眼睛,他的黑眼睛和我从他而来的黑眼睛,茫然地掠过四周。随后,我们便回房睡觉,进入那喻示着我们受挫的欲望的梦境,那些欲望,我们幸而难以言表;早晨,我们像冷冰冰的苦行僧一般争着让自己起得更早,去把冰冷的炉子点燃。我们以农庄为生。
|9|在黯黑的过道里,那座钟嘀嘀嗒嗒地送走日日夜夜。我给那钟上发条,每个星期一次,根据日影和历书校正它。农庄的时间是那种大千世界的时间,一分一毫都不差。我毅然决然地把那个隐蔽在心里的主观时间压下去:那些亢奋的迸发时刻,那些单调乏味的拖延。我的脉搏将与稳定于一秒一秒的文明世界一起脉动。某一天,某个至今还未降生的学者从这座钟里足以看出机械如何驯服了荒蛮。可是,他会知道那些高高的绿色天花板下清凉的屋子里午睡时分的荒凉吗?他会知道殖民地的女孩们闭眼躺在那儿默数数字的情形吗?这片土地上全是像我这样的精神忧郁的老处女,湮没在历史之中,就像老屋里的蟑螂一样无精打采,我们总是把铜器擦得锃亮,总是在做果酱。年幼时,我们被专横的父亲追逐着,我们是怨怼的贞女,人生就这么毁了。强奸幼童:应该有人研究一下这种偏嗜的真实要义。
......
“一则现实主义寓言,有着荒凉的背景,扣人心弦的情节,和简练的语言。”
——《纽约时报》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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