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国学概论

这部《世界中国学概论》，是在王战院长为上海社会科学院全体博硕士生开设的“世界与中国”通识课讲稿和为世界中国学研究方向博士生开设的“世界中国学导论”专业必修课讲义的基础上几经修订、打磨而成。可能因为我比较了解王战院长和褚艳红博士合著此书的用意所在，以及这部著作的成书经过，王院长邀我写一篇序。作序当然是不敢当的，不过我很乐意就此书谈点我读后的感受。

“世界中国学”这个概念是2004年在上海社会科学院举办的首届世界中国学论坛正式提出，并被广泛接受的。2012年又依托世界中国学论坛而设立世界中国学研究所，冀为论坛提供学术支撑。当初创设这个以中国研究为主题的学术论坛和研究所，并以“世界中国学”命名这个论坛和研究所，主要是基于两个考虑：一是伴随新中国的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崛起，中国日益成为备受国际社会关注的热词和海外各界竞相研讨的焦点，除了海外中国研究的传统重镇如日本等中国周边国家和法国、俄国、美国等欧美国家外，原本被视为中国研究“荒村”的亚非拉国家也越来越多地开始关注中国、研究中国，也就是说，中国研究已日益显示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性；二是世界各地的中国研究植根于各自的精神传统，各有自己的学术语境和学脉传承谱系，对中国的认识和理解，彼此之间往往存在着明显差异，不免互为“他者”，各说各话。而在解释中国的世界学术版图中理应拥有更大话语权的中国却往往处于“失语”状态，未能充分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因此，为世界各国的中国学家搭建一个相互沟通、交流与对话的学术平台，让不同的观点在这里争鸣，不同的思想在这里交锋，不同的文明在这里对话，并在这种争鸣、交锋和对话中，减少误读，化解歧见，凝聚共识，不但必要，而且紧迫。世界中国学论坛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论坛会标取《周易》中的《同人》卦，表达的就是中国与世界交流互鉴、融汇发展的愿望，希望通过这个常设的论坛，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也让中国更深入地了解世界，进而推动全球范围内方兴未艾的中国研究向纵深方向发展。这样的旨趣因其契合海内外中国研究学界加强互动、增进彼此了解的迫切愿望而受到广泛认同，每届论坛都得到世界各国中国学家的积极响应和鼎力支持，迄今为止已成功举办八届，第九届也已准备就绪。主论坛之外，从2015年起，世界中国学论坛开始走出国门，创办每年一届的海外分论坛，先后在美国、韩国、德国和阿根廷等国成功举办美国分论坛、东亚分论坛、欧洲分论坛和拉美分论坛，受到举办地所在区域社会各界和媒体的广泛关注，反响热烈。据不完全统计，已有超过100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先后参加过论坛，这些学者遍及全球，除了来自欧美、日本等传统中国研究大国外，也有相当比例来自拉美、非洲、中西亚等地。其中既有享誉国际的中国学大家、资深学者，也有刚冒尖的新生代“中国通”，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共同就中国研究的热点问题和核心议题展开面对面的交流与对话，并借助这种交流与对话，一方面逐步破除海外中国学研究无所不在的“西方中心论”和近年来逐渐流行的“中国中心论”的认知迷思，在学理上重构世界的中国形象；另一方面揽镜自鉴，为本土的中国研究提供更深广的“他者”视角，提升“向世界说明中国”的能力、层次和水准。

王战先生长期从事世界经济研究与国内决策咨询研究，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在基础理论研究和决策咨询研究两个不同领域均有重要建树的“跨界”权威专家。他涉猎的研究领域至广，但思考和关怀的重心始终都落在中国问题研究并加以理论化上，这一点恰好与世界中国学论坛的旨趣不谋而合，因此，他一直密切关注论坛的发展，并曾应邀在论坛上发表学术演讲。2013年初担任上海社会科学院院长后，他更对这个论坛，以及依托这个论坛设立的世界中国学研究所寄予厚望。但他认为，社科院在举全院之力办好论坛的同时，在世界中国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上亦应当有更大的抱负和作为。这个抱负和作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充分发挥社科院专业比较齐全的优势进行协同创新，希望在不太长的时间里形成一套对世界和中国的总体认识和逻辑分析体系，并在这个大的方向下开展各自的研究，敢于在学术上提出经得起实践检验的观点，花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形成中国人文学科领域的“尚社”学派。他曾在《世界中国学刍论》讲义自序中写道：“我们形成学派，需要有一个平台，我认为这个平台就是世界中国学。我们院16个所专业领域都非常清楚，只有世界中国学所是一个横向的、能推动我们整个学科协同创新的所。到目前为止，我们世界中国学还不能称为是一个学科，因为它并没有这方面的理论。原来有汉学，为什么现在又有世界中国学？汉学是外国人研究中国的历史文化，世界中国学是外国和我们自己对共同感兴趣、但仍未有共识的中国问题研究。如果我们把中外的中国问题研究学者联合起来，大家找到共同感兴趣的问题，在这方面进行探索和突破，那我们世界中国学就会进一大步。”

但是，一个学派的形成往往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接续努力，王战院长深知单靠整合现有的研究力量和学术资源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放眼长远，着力培养中国研究的后备力量。因此，他到社科院年，即把以往研究思考中的几个贯通古今中外的大问题串起来，亲自给全院研究生开设了一门“世界与中国”通识课。这门通识课共分个单元，每个单元三到四讲，主要围绕中华文明传承、中西历史大分流、康氏长周期率、社会主义之路和中国现代化道路等五大问题依次展开，王院长希望通过他的系统讲授，“引导学生进一步去思考这些问题，同时让学生对人类社会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养成‘知识树’结构系统的学习方法”。因为这些都是“外国和我们自己共同感兴趣、但仍未有共识的中国问题”，因此大受欢迎。此后，王院长行政事务再忙，仍坚持每年给学生开课。相关讲课录音经整理、补充，于2016年12月打印成讲义，并定名为《世界中国学刍论》。2018年，又是在王院长的主导下，世界中国学研究所设立了世界中国学硕士点，并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博士点下设置世界中国学方向，开始招收世界中国学博士生和硕士生。王院长亲自担任博士生导师，并为世界中国学方向博硕士生开设“世界中国学导论”专业必修课，中国学所则委派褚艳红博士担任王院长的助教，协助参与课堂教学及《世界中国学概论》策划和组织编写工作。褚艳红博士是朱政惠教授的高足弟子，专门从事海外中国学研究，谙熟海外中国研究的历史和现状，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书稿终于修订完成，交付出版。

相比于《世界中国学刍论》讲义，这部著作除前言和后记外，头尾各新增了一章内容，即章“世界中国学的若干基本理论问题”和第七章“全球视野下的‘一带一路’中国学”，并对原讲义的五章内容做了不同程度的修订。经这次增补、修订，全书内容更加丰富、完整，相关问题的讨论更加系统、深入，整体架构也更加合乎逻辑，是一部别出心裁、易读又难读的著作。

单纯从书名看，这本概论很容易被理解为一本介绍或评述世界各地中国研究概况的书，多也就是在介绍或评述的基础上再加点反思。但这本《世界中国学概论》完全不同。在这部著作中，王战院长对世界中国学做了重新定义，他认为，世界中国学应当联通世界与中国，聚焦世界各国普遍关注，但尚未形成共识的的“中国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和研究。在世界中国学领域中，这样的问题当然很多，要在一本书中面面俱到地加以讨论是没有可能的，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因此，本书仅选取过去一两百年里海外中国学家提出的七大带有全局性的“中国问题”，包括解释中国的话语权问题、中华文明传承问题、中西历史大分流问题、康德拉季耶夫长周期律问题、社会主义制度及其未来前景问题、中国现代化道路问题，以及“一带一路倡议”问题，并将这些中国问题置于人类文明进程和世界格局变化进程中加以考察，然后再逐一提出自己的系统解释。与其说这是一本世界中国学概论，不如说是就这些中国问题与海外著名的中国学家展开的平等对话。

这本书讨论的七大中国问题，对读者而言并不陌生，而且以讲义的形式呈现，也不像纯粹的理论著作那样令人生畏，所以“易读”。但耳熟未必能详，书中针对的每一个问题大都具有相当的学理广度和学理深度，不是一般的泛泛而谈，需要细细咀嚼才能品味出个中的深意。譬如第四章讨论的康氏长周期率，早是前苏联学者康德拉季耶夫提出的，此后围绕着康氏长周期理论一直争议不断。书中回顾了这种争议之后，重新验证了康氏长周期，认为世界经济每隔50年一次大的危机从没间断过，证明康氏长周期的确存在。并指出，这种大的结构性经济危机不仅仅是一个经济现象，同时会伴随着世界政治格局和国际关系的动荡。以此为分析框架，作者把世界上的国家分为三类：类国家是有殖民地的，通过海外殖民地，通过投资和贸易来解决生产过剩问题；第二类国家是通过科技创新和产品创新，通过创造新的需求来解决产品过剩问题；第三类国家即没有能力去海外找殖民地，也没有能力提供创新的产品来替代生产过剩问题，于是就处在革命和战争的边缘。三种不同类型的国家形成了二战后的“三个世界”格局体系。在这一章中，作者还从长周期理论角度分析了社会主义运动从理论缘起、付诸实践至今250年的历史，认为社会主义运动的起伏跌宕亦与世界经济政治的每一次长周期密切相关，每次世界经济危机时期，都是社会主义理论创新与革命运动的高潮期，是社会主义政党团结民众力量，推动社会革命、民族解放、国家独立的伟大斗争期；同样在经济上升期，社会主义政党如果不能代表先进生产力方向，持续改进生产关系，也终会被抛弃在历史的洪流中，苏东解体就是的教训。讨论到这里，作者笔锋一转，开始以前述内容为背景，分析康氏长周期与中国的对应关系，认为从个长周期中的清朝到第五个长周期中的新中国，尽管都有庞大的人口基础和自然资源，但采取不同的政治制度，实施不同的改革方式，对外开放态度和做法截然不同，科技进步和革新上也天差地别，这些叠加在一起，终于决定了在不同长周期时代，两者迥然相异的表现和命运。这样的结论不但具有说服力，而且极耐人寻味。

近年来，全国上下都在说要讲好中国故事，立意固然没错，但我认为光讲好中国故事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讲好中国道理。有个成语叫以理服人，只有讲深讲透中国故事背后的中国道理，这样的中国故事才更加引人入胜，发人深思。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世界中国学概论》就是讲好中国道理的一种可贵尝试

国内关于海外中国学的研究由来已久，近年来开始了中国学研究学科建设的深入探索。本书尝试为构建世界中国学研究学科体系，做出一些科学的探索。本书结合历史学、经济学、跨学科和比较研究的方法，将中国纳入全球视野中考察，对谭中之问、汤因比之问、彭慕兰之问、康德拉季耶夫之问、福山之问、雷默之问、李希霍芬之问等国际关注中国的代表性问题做出回答，从世界中国学基础理论、中华文明传承、中西历史分流、康氏长周期、社会主义之路、中国现代化道路、文化和全球视野下的一带一路等角度探索世界中国学的丰富内涵。

王战，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常务理事。曾任中共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市委研究室主任、上海市决策咨询委员会主任、市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第九届、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十一、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上海社会科学院院长。1980年代初开始参与上海市政府及全国性决策咨询研究，1992年起主持上海市决策咨询工作。主持《九十年代上海浦东开发开放研究》《未来十年中国改革与发展战略研究》《上海2050：迈向全球文明城市》等多项重大决策咨询研究。论（编）著包括《2013年全球格局变化中的长三角》《中国改革的第三条道路》《江南文化的当代价值》等。

褚艳红，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中国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海外中国学专业博士。长期致力于海外中国学研究，曾赴中国台湾、韩国等地访学。在《国外社会科学》《社会科学》《邓小平理论研究》《史林》《探索与争鸣》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著有《变动的视角：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的中国妇女史研究》；译著包括《中华药商》（主持翻译）和《山茂召日记》（独译）。

前言 / 王战  

章 世界中国学的若干基本理论问题：兼答谭中之问  

节 中国学研究相关概念与世界中国学

第二节 中国学研究的方法  

第三节 我国海外中国学研究的历史发展和理论探索

第二章 中华文明传承：兼答汤因比之问 

节 中西文明之差异

第二节 文明演进中的中西分化

第三节 中华文明的江南现象

第三章 历史大分流：兼答彭慕兰之问、李约瑟之问 

节 土地制度与汉唐盛衰

第二节 长子继承制与工业革命

第三节 人口迁徙与文明进步

第四章 康氏长周期律：兼答康德拉季耶夫之问 

节 创新、革命与长周期

第二节 长周期与世界格局

第三节 长周期与中国

第五章 社会主义之路：兼答福山之问 

节 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

第二节 跨越“卡夫丁峡谷”

第三节 和平长入社会主义命题

第四节 历史终结：社会主义社会

第六章 中国现代化道路：兼答雷默之问 

节 海外学者关于“中国道路”的研究

第二节 中国道路的历史选择

第三节 人地国情与复兴发展

第四节 社会主义与中国现代化

第七章 全球视野下的“一带一路”中国学：兼答李希霍芬问题 

节 中华文明与延续千年的丝绸之路

第二节 “一带一路”倡议与世界

第三节 海外社会关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研究及评析

后记 / 褚艳红

国内关于海外中国学的研究由来已久，近年来开始了中国学研究学科建设的深入探索。本书尝试为构建世界中国学研究学科体系，做出一些科学的探索。本书结合历史学、经济学、跨学科和比较研究的方法，将中国纳入全球视野中考察，对谭中之问、汤因比之问、彭慕兰之问、康德拉季耶夫之问、福山之问、雷默之问、李希霍芬之问等国际关注中国的代表性问题做出回答，从世界中国学基础理论、中华文明传承、中西历史分流、康氏长周期、社会主义之路、中国现代化道路、文化和全球视野下的一带一路等角度探索世界中国学的丰富内涵。

王战，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常务理事。曾任中共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市委研究室主任、上海市决策咨询委员会主任、市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第九届、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十一、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上海社会科学院院长。1980年代初开始参与上海市政府及全国性决策咨询研究，1992年起主持上海市决策咨询工作。主持《九十年代上海浦东开发开放研究》《未来十年中国改革与发展战略研究》《上海2050：迈向全球文明城市》等多项重大决策咨询研究。论（编）著包括《2013年全球格局变化中的长三角》《中国改革的第三条道路》《江南文化的当代价值》等。

褚艳红，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中国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海外中国学专业博士。长期致力于海外中国学研究，曾赴中国台湾、韩国等地访学。在《国外社会科学》《社会科学》《邓小平理论研究》《史林》《探索与争鸣》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著有《变动的视角：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的中国妇女史研究》；译著包括《中华药商》（主持翻译）和《山茂召日记》（独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