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无界(军事记者披露的空天创客传奇)

军绿色的牧马人跃上罗山路立交桥，钟波达忍不住瞥了一眼车窗外名为“活力”的红色雕塑——它既像火焰又似飘带，其上方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在通往浦东国际机场的高架路上敏捷地越过一辆又一辆前车。这是2012年初秋一个雾霾渐重的傍晚。

作为电视台的资深军事记者，他特别喜爱吉普这个从硝烟弥漫的战场驶来的纯正越野车型，常给他带来勇于穿越的的激励和快感。当然，他可不是猛张飞的角色，不会轻易去触碰“红线”。不过今天他可有些犯急，由于节目录得不顺使得离台晚了些。此时他把速度顶在限速上。瞥见一架又一架从低空掠过高速路的白肚皮客机，他在想，美联航的UA877航班会不会提前到达？他脑海里浮现出尤子奇那圆脸庞上喜欢挑刺的讥讽神情。

尤子奇是他过去在阿富汗美军中作“嵌入式”采访时结交的铁哥们，是个老资格的战地记者，曾供职于香港和欧美的知名新闻机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成了自由撰稿人。这家伙的神出鬼没给钟波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十多分钟后，就在他看着机场航班信息屏庆幸还算来得及时之际，他的肩头被人重重地一拍：“是你接我还是我来接你啊？”扭头一看，正是尤子奇！他戴着墨镜嚼着口香糖，讪笑而亲切地看着自己。钟波达一伸手搂住了此人的肩膀，他比尤子奇年长七八岁，虽然上了五十，但热情和干练没减。双方眼睛发亮，兄弟般细细打量。

“呵，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吧，你怎么变胖了？”

“哈，外表发福，忧愁在心哪。达哥你倒没什么变，就是添了几根白发，脸色有些疲惫，多保重!”

钟波达点点头。他接着发现尤子奇除了背了只美军的绿色背囊外，居然没有其他行李，不由惊讶道：“怪不得你小子出来得这么快，连个拉杆箱都没带啊？！”

“到你这里我还用得上带什么杂碎吗？不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尤子奇大大咧咧地说着，随即一拽钟波达，“走吧！”

“嗨，这倒也是！”俩人在阿富汗炮火连天的战场所结下的生死情谊刻骨铭心。他接过这个美国来客的背囊，嗬，这胖子的包虽只带了一个，却还挺沉的。他们很快来到了停车场上钟波达的车旁。

尤子奇拉开驾驶座车门想自己开车，却被钟波达拨拉到一边，“你的美国驾照还没到上海交警队办过手续，就想在上海过把瘾？”尤子奇笑着没吭声拿过了背囊，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

钟波达发动汽车，一边问道：“这次过来不光是会会我吧？”

尤子奇松了松蓝色白纹领带。“嘿，老兄还是特敏锐啊，我这次来有一个重要差事。”说着，他侧过身子看着钟波达：“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海外的新闻界对中国的军工发展可是非常关注呐，这次我也带了几份报刊过来。”他拉开了腿旁背囊的拴绳，抽出一个文件夹。又抬手从嘴巴里抠出口香糖残胶。

“哎，你可别往我车上粘啊！”钟波达虽在开车，但眼睛余光已瞄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过去挤坐在颠簸的美军直升机里，尤子奇就喜欢用口香糖残胶把要阅读的资料粘在机身内壁上，从而把手解放出来以便写稿或打字。

尤子奇乐了，“小心开车！你这车哪有黑鹰直升机金贵。”说着，还是把一页剪报粘在了挡风玻璃下，“我念几句给你听啊！”

钟波达无奈地摇摇头。

尤子奇摘下墨镜，“这是刊发在美国传统基金会网站上的文章，我觉得很有些代表性，你听着啊，《中国军事现代化：这一前景的到来比预期快》。其中谈到中国已部署能攻击美国航母的东风-21导弹、谈到了正研制的隐形飞机歼-20等等。”

“这个题目有意思啊，前景的到来……比预期快! 嗨，你还别说，外国同行用语常常既生动又敏锐。”

“不过，我可比他们还强啊，我可是美籍华裔记者！有中西结合的优势！”

 “嗐，你老改不了自卖自夸的毛病。”

“怎么叫自卖自夸呢，我这话可符合这片土地上所提倡的实事求是。入乡随俗么！”这时，车里的空调温度打上来了，尤子奇摇上了侧窗。“你没看到，我这两年在外面举行的记者沙龙上，可是很受欢迎的一位哦。难怪这次B大新闻机构会找到我，让我来做一个深度报道。”

“哦？什么样的深度报道？”钟波达感兴趣地问。

“关于中国军事发展的深度报道！怎么样？这是不断升温的热点问题吧？”一谈起具体的报道业务，尤子奇的神情就显得既投入又老道。“现在海外不少人对中国军力发展之快充满了担忧。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怕中国加快军事现代化之后，会凭借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实力，对世界安全形势构成威胁。二是对中国近些年接连研制出尖端武器感到震惊和疑惑，有好些人猜测是采取了各种非正当手段窃取的。”

“嗯，我也有耳闻。”钟波达淡然笑着点点头。

“所以啊，他们要我这个美籍华裔记者到中国来，希望搞一个能展示真相的深度报道。我准备从军机题材入手，多方采访考察，搞一篇富有吸引力和说服力的新闻力作。此行就仰仗达哥提供便利啦!”

钟波达心里“咯噔”一声，军机采访，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一个敏感领域啊！但对尤子奇这个共冒战火而且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的同行好友，又绝不能冷淡对待，何况他的采访任务很正当，并以他的身份回应国际上的一些疑惑也有利和有力。钟波达思量着一时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下刹车，让车速慢了下来，因为临近下班高峰，车俩多了起来。

尤子奇可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已从对方的没吭声中感觉到了什么，忙说：“我这次来中国之前，已经把这次采访任务通报给了你们的外事部门和新闻办，我的签证下来得也很顺利。我不会为难你的，达哥。”说着，尤子奇侧转身来。

钟波达也抬手轻拍了下尤子奇肥厚的手背，“老弟是明白人，军机采访真是禁区重重，像我们专做军事节目的，过去到沈飞、哈飞采访，那一道道手续办下来也不容易。不过你放心，在我可协助的范围内，会全力协助。哎，我想问一下，你怎么偏偏想到写军机，而不是写海军、写陆军？”

“你老兄是明知故问吧？制空权的重要性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突出！不要说陆战、空战，就连制海权的争夺也受制于制空权。难怪一架新战机的出现常会牵动全世界的目光，像去年中国歼-20的真容尽管早是在网上披露的，而不是官方媒体，但还是立马成了全球的新闻明星。” 他瞥了一眼窗外你追我赶的斑斓车流，“我这次就是要通过对中国军机研发之路的深入报道分析，来回应世人的种种疑问！当然，也想卖个好价钱。”尤子奇说得亢奋，双手一捋袖子。

“哎，悠着点，当心别被当成间谍给抓起来。”

“嘿嘿，我这几年变胖了可没变傻啊，这次我可不会光盯着那些军机制造企业不放，而是要采取大迂回大纵深的战略，从中国整个飞机工业的发展、从红军打下架敌机那如获至宝的心理开始，努力采访到不同年龄的飞机设计师和相关人员，来进行全方位的和权威性的思考和报道！老兄，怎么样？！”说完，没等对方反应，自己先得意地笑了起来。

钟波达眉峰耸动，扭头扫视了尤子奇一眼。

尤子奇给他看得有些诧异。“怎么，对老朋友有新认识了吧？”

“子奇老弟，你我到底是一起从战场上滚打过来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近我刚有一个节目选题获得了台里通过，就是要拍一部关于我国军机研发历程的纪录片，不过，片子的主题内涵还没有想清楚，待收集好素材再确定。”

“嚯，我们俩真是贴心贴肺！”尤子奇说完笑了，又转过脸来。这奇语他还是刚在飞机上从大陆同胞的口中学来的。

“别看我，看前面！”这时候吉普车跃上了龙阳路立交桥，在夕阳西下的灿烂暮色中，21世纪的新上海地平线犹如一幅美妙的画卷展现在眼前。东方明珠电视塔、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等各型高新建筑影影绰绰、气象万千。

“耶，绝不亚于纽约、伦敦啊！”尤子奇赞叹道。

“谁叫你好长时间没来上海了？”

“唉，抽不出身呐。”他不无遗憾地说，“此刻我简直像面对一个梦中情人！”

“别老是想着情人啦。”钟波达笑了，他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有一辆奔驰800E正在逐渐接近，似要超车，但让它却又没响应。“哎，你还没对我说说你那新婚妻子咧。”

“唉，别提妻子啦，就在举行婚礼前得知有个战地记者中弹身亡，跑啦！”

“哟哟，够惨的，那这回你就在中国采访时顺带着找吧。你这次来沪还是来对了，上海可是与中国的军机研发有着紧密联系呢！不仅钱学森这样世界的空气动力学家，还有像著名的强-5飞机的总设计师陆孝彭、歼-8Ⅱ的总师顾诵芬都是在上海开始了他们的事业征程。喔，两个月前，顾诵芬顾老还在上海图书馆作了关于中国飞机工业发展的讲座呢。”

“是吗？”尤子奇大感兴奋。“可惜我错过了。还有什么相关资讯？”

“以后慢慢给你说道吧，现在先上我家，给你这个漂泊游子接风洗尘。”

说着，钟波达转动方向盘，车子拐入了往东方路的匝道。他从反光镜里注意到，那辆七八米外的奔驰800E也跟随着下了匝道。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他不禁放慢了车速。

那辆灰色奔驰轿车动作凌厉地从左侧超了过去，钟波达不禁扫了一眼驾车者，但没看清。因为都正向西逆光行驶，那人又戴着蛤蟆镜。

很快钟波达的车吃了个红灯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听到的是妻子陈苏红爽快亮丽的嗓音：“不巧啊，刚接到朋友相约，今晚我要到新天地与外国时尚大佬谈个合作项目，不能回家给你朋友做菜了。”

“什么，今天是难得一次请你做顿饭，我要给我的好友有个到家的感觉，老婆你竟然就这么不给面子?”

“你急什么！我不会冷淡你的狐朋狗友的，我想好了，你把他带过来，就在这里请你们吃饭！”

还没等钟波达回话，电话就给挂断了。这时交通灯翻绿，他赶紧急打方向盘让车子越过虚线挤进了左拐车道。

尤子奇在封闭的车子里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感到衣服里像钻进条小爬虫，浑身不自在，忙解围说：“哎，到哪儿吃不都一样？战地记者么适应变化了。”

 “说的也是，到新天地也不错，那里可是我们大上海的新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