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和他的时代

后  记

开始对汉武帝时代感兴趣，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读史初有心得，正在把《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中所讲述的汉武帝时代一一对比，发现同一个时代被三位史学家说成三个完全不同的样子。这让我重新思考：究竟什么是“历史”？ 
我们能轻易接受那些被史书记载的“历史”吗？为什么同一个人物、同一个时代，会有三种甚至更多的历史形象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阅读与思考，我意识到，每一位历史学家书写下来的，其实是他本人对历史的认识，其中虽然包含着各种历史事件要素，但他想表达的，是他对那段历史的理解，而不是简单地讲述历史本身。这自然就导致了，不同史学家讲述同一个人物、同一个事件、同一个时代，会有完全不同的视角和结论，因为每位历史学家都无法摆脱他自己的视角和立场。这是《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中所展现出来的汉武帝个人形象与那个时代的形象有很大不同的根本原因。 
得到这个认知之后，我是很兴奋的。这其实既是历史学基本的问题，也是一个在史学理论上非常深刻的问题。读史能意识到这一点，大概可以算入门了。
巧的是，也正好是在那段时间，我接到了央视“百家讲坛”栏目编辑郭巧红女士的电话，邀我去开讲。那时候我就非常想把刚刚得到的这些心得分享给广大的电视观众和历史爱好者。经商量后，我们决定在“百家讲坛”录播《汉武帝的三张面孔》系列节目。 
所谓“三张面孔”，《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中各有一张汉武帝的面孔。那个时候，“百家讲坛”这个栏目已经红了几年了，在历史文化普及工作领域取得了很好的成就。很多人通过这个栏目，知道了历史上的很多伟大人物和重要事件。但我们觉得，对于历史的认识不应该仅仅停留在故事层面，人们还应该尝试探索一些更为深刻的问题。《汉武帝的三张面孔》这个系列，正是试图通过电视节目来促使大家思考“什么是历史”和“我们应不应该无条件地接受经典历史学家记述的历史”这样的问题，而真正的目的则在于引导电视观众和历史爱好者养成一种批判思维，更好地理解历史和现实。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直到今天为止，还有不少观众、读者说，这个系列是“百家讲坛”节目中有学术含量的。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也很高兴。 
节目在 2011 年录制了一整年，2012 年开播。同名书籍也随后上市了。但时隔多年，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对原先的一些讲述又有了些不满。这让我对“历史是什么”这个问题，有了持续性的深入理解。不仅仅不同的历史学家，对同一个问题会有不同看法、不同讲述；即便是同一个人，经历时间的洗礼、学思的沉淀，也会对同一个问题产生不同的看法。这听上去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事实上，在历史认识上真正落实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促使我把这 
些思想上的变化落实成文字的，是两位资深的出版人。孙晶早跟我聊这个话题，提醒我是时候在认识历史方面有些进步了，好的证明方法，莫过于修订“少作”。夏德元兄则在具体如何调整篇章结构、修订文字方面，给予了非常直接的帮助。终，我们决定把八年前的那份讲稿从头到尾重新修订一遍，把我的想法体现进去。 
细节上说，相对于旧稿，这次出版增加了不少新内容。比如，以前我对汲黯这个人物也有认识，但对这个人物在汉武帝时代的意义，认识并不深刻。随着对《史记》等历史典籍越来越熟悉，我忽然发现这是司马迁精心挑选出来的，虽然生活在汉武帝时代，却是站在时代趋势对立面的象征性人物。仔细体会汲黯这个人物，通过对立两面的比较，我们能对时代变化有更为深刻的了解。 
另外，以前在讲通西域的时候，没来得及加入两位和亲公主的故事，她们为这个宏大的历史事件做出了巨大牺牲，我们应该记得她们。这次修订把这些内容都增补上了。除此之外，也增加了一些其他历史细节，不在这里一一列举了。 
更为重要的是，从大局上说，我对汉武帝时代的看法有了一个根本性的突破与提升。以前还是过于注重汉武帝这个人物本身，关注他个人的品行对历史的影响。这几年，经过更多的思考和积累，我意识到，其实汉武帝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是那个时代的需求把汉武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他做了那么多和时代相呼应的事。所以在对很多具体历史事件的评论上，我都作了非常细微的调整和修改，突出时代命题，而不是过于执着汉武帝个人的想法、行为。这对于帮助读者把握更为宏大的历史潮流是有帮助的。所以，虽然是旧章重改，但也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部新品来看待。其他更多的具体内容，只能有待各位细心的读者一一去品味了。 

姜 鹏 
2019 年 12 月 21 日 
己亥冬至前一日 
于敛声就实斋

*说：“汉武帝雄才大略，开拓刘邦的业绩，晚年自知奢侈、黩武、方士之弊，下了罪己诏，不失为鼎盛之世。”
汉武帝作为中国历*杰出的君王之一，在位五十四年，可以用“内强皇权，外服四夷，迷信神仙，晚年改辙”这十六个字来概括。
汉武帝既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皇帝，又是一个备受争议的皇帝。他奠定了中华2000年的帝制格局，成就了中国历史上*次大国崛起，也差点将汉王朝推至崩溃的边缘。赞之者称其为圣王，毁之者贬其为暴君。本书通过三个时代的三位史学家的视角，重现了一个立体的汉武帝。

姜鹏，复旦大学历史历史系副教授，百家讲坛名师。师从经学史大家朱维铮，专研中国传统文化、已出版著作：《北宋经筵与宋学的兴起》《帝王教科书》《德政之要——<资治通鉴>中的智慧》《齐家与治国：姜鹏解读<资治通鉴>》《稽古至治：司马光与<资治通鉴>》等。

序  章  / 001 / 
章  巩固中央政权的必由之路 / 009 / 
一、分封与郡县的矛盾 / 009 / 
二、七国之乱对汉武帝统治的影响 / 011 / 
三、“制度创新”的推恩令 / 013 / 
四、汉武帝统治初期对诸侯国的处理 / 014 / 
五、没有残酷，只有更残酷的淮南王谋反案 / 017 / 
第二章  淮南王刘安真的谋反了吗 / 021 / 
一、刘安“谋反案”经过 / 021 / 
二、一个细节的出入 / 025 / 
三、刘安的“谋反”动机 / 027 / 
四、《资治通鉴》的建元六年 / 029 / 
五、刘安受打击的真正原因 / 031 / 
第三章  布衣之侠郭解之死 / 034 / 
一、郭解其人其事 / 034 / 
二、游侠群体及其特征 / 038 / 
三、汉武帝眼中的郭解 / 041 / 
四、对郭解之死的不同看法 / 043 / 
第四章  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 / 047 / 
一、关于一个常识的争论 / 047 / 
二、统治思想与宫廷政治 / 049 /
三、儒学和黄老术的初次交锋 / 051 / 
四、汉武帝亲政之后的选择 / 055 / 
第五章  真假儒学之争 / 060 / 
一、不拘一格用人才 / 060 / 
二、公孙弘其人其事 / 061 / 
三、汉武帝任用公孙弘的原因 / 064 / 
四、真假儒学 / 067 / 
第六章  七位丞相的不同命运 / 074 / 
一、相府客馆的兴废 / 074 / 
二、公孙贺拒相 / 077 / 
三、石庆与元封流民 / 078 / 
四、汉武帝统治下的丞相 / 086 / 
第七章  张汤的沉浮人生 / 091 / 
一、盗墓案引发的政治斗争 / 091 / 
二、张汤与庄青翟之死 / 093 / 
三、张汤的角色定位 / 095 / 
四、面子与里子 / 097 / 
第八章  酷吏辈出的时代 / 100 / 
一、血腥的“道不拾遗”/ 100 / 
二、酷吏风的出现 / 103 / 
三、酷吏众生相 / 105 / 
四、循吏缺位 / 107 / 
五、内政与外事 / 110 / 
第九章  多民族统一国家初创 / 112 / 
一、汉武帝与时代变化 / 112 /
二、汉武帝早年的对外行动 / 114 / 
三、汉武帝拓张活动鸟瞰 / 118 / 
四、史家对拓张行动的不同解读 / 121 / 
第十章  一次失败的尝试 / 125 / 
一、平城之围及其后果 / 125 / 
二、马邑之谋 / 128 / 
三、王恢之死 / 130 / 
四、主帅“缺席”之谜 / 133 / 
第十一章  时势造英雄 / 137 / 
一、出身微贱的卫青 / 137 / 
二、命运的转机 / 138 / 
三、大将军的诞生 / 141 / 
四、骠骑将军霍去病 / 143 / 
第十二章  卫青与霍去病的人生遭际 / 149 / 
一、卫青与霍去病的性格差异 / 149 / 
二、卫青与霍去病的共同点 / 153 / 
三、卫青和霍去病获得重用的原因 / 156 / 
第十三章  飞将军李广的传奇人生 / 161 / 
一、“飞将军”李广 / 161 / 
二、李广之死 / 163 / 
三、李广与卫青的比较 / 166 / 
四、“李广难封”的原因 / 169 / 
第十四章  通使西域的旷世壮举 / 173 / 
一、遥远而陌生的地域 / 173 / 
二、张骞两出西域 / 175 /
三、汉武帝对西域的经营 / 178 / 
四、两位“公主”的命运 / 180 / 
第十五章  为了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 189 / 
一、“神马当从西北来”/ 189 / 
二、遣使求马 / 191 / 
三、贰师将军 / 193 / 
四、再伐大宛 / 195 / 
第十六章  汉武一朝之财政 / 202 / 
一、财政状况急转直下 / 202 / 
二、汉武帝扭转财政的政策 / 204 / 
三、政策造成的社会后果 / 209 / 
四、史学家的不同评述 / 210 / 
第十七章  榜样的力量 / 214 / 
一、卜式对汉武帝的支持 / 214 / 
二、卜式是如何失宠的 / 217 / 
三、卜式和汉武帝是什么关系 / 218 / 
四、国家财政与皇室财政之别 / 222 / 
第十八章  司马迁与汉武帝之间的恩恩怨怨 / 225 / 
一、李陵事件与司马迁受刑 / 225 / 
二、李陵事件对《史记》写作的影响 / 228 / 
三、三部史书对李陵事件描写的差异 / 230 / 
四、司马迁做错什么了吗 / 234 / 
第十九章  汉武帝聚人用人的谋略 / 238 / 
一、“滑稽”东方朔与汉武帝的用人策略 / 238 / 
二、班固对汉武帝用人谋略的赞赏 / 244 /
三、杰出人才的幸与不幸 / 245 / 
四、汉武帝用人策略的得与失 / 246 / 
第二十章  向道求仙的强烈冲动 / 249 / 
一、善为巧发奇中的李少君 / 249 / 
二、神未至而百鬼集 / 252 / 
三、宁可信其有的侥幸心理 / 256 / 
四、与天意沟通的积极尝试 / 257 / 
第二十一章  天降祥瑞与年号的来历 / 260 / 
一、祥瑞纷至沓来 / 260 / 
二、始创年号纪年法 / 262 / 
三、从祥瑞到封禅 / 263 / 
四、司马相如的遗书 / 265 / 
第二十二章   封禅大典的前前后后 / 272 / 
一、何谓封禅 / 272 / 
二、黄帝升仙的传说 / 273 / 
三、封于泰山 / 275 / 
四、司马谈之死 / 277 / 
第二十三章  巫蛊案引发的宫廷巨变 / 284 / 
一、“巫”的活跃 / 284 / 
二、陈皇后案 / 286 / 
三、两公孙之死 / 287 / 
四、巫蛊系列案的两个关键点 / 290 / 
第二十四章  汉武帝和他的儿子们 / 294 / 
一、刘据的诞生 / 294 / 
二、汉武帝与卫子夫 / 295 /
三、汉武帝与刘据 / 298 / 
四、“尧母门”事件 / 300 / 
第二十五章  太子刘据被逼造反 / 306 / 
一、父子隔阂 / 306 / 
二、江充构陷 / 308 / 
三、太子起兵 / 311 / 
四、命运的捉弄 / 313 / 
第二十六章  《史记》终章 历史继续 / 317 / 
一、巫蛊后续 / 317 / 
二、太史公绝笔 / 320 / 
三、《资治通鉴》中的线索 / 323 / 
四、《汉书》的独特视角 / 325 / 
第二十七章  汉武帝的罪己诏书 / 329 / 
一、汉武帝晚期面临的问题 / 329 / 
二、“轮台罪己诏”/ 332 / 
三、为太子洗冤 / 333 / 
四、改定国策和太子案的关系 / 335 / 
第二十八章  临终托孤 / 341 / 
一、新太子刘弗陵 / 341 / 
二、选择刘弗陵的理由 / 343 / 
三、立子杀母 / 344 / 
四、顾命大臣 / 346 / 
终  章  / 352 / 
后  记  / 364 /

*说：“汉武帝雄才大略，开拓刘邦的业绩，晚年自知奢侈、黩武、方士之弊，下了罪己诏，不失为鼎盛之世。”
汉武帝作为中国历*杰出的君王之一，在位五十四年，可以用“内强皇权，外服四夷，迷信神仙，晚年改辙”这十六个字来概括。
汉武帝既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皇帝，又是一个备受争议的皇帝。他奠定了中华2000年的帝制格局，成就了中国历史上*次大国崛起，也差点将汉王朝推至崩溃的边缘。赞之者称其为圣王，毁之者贬其为暴君。本书通过三个时代的三位史学家的视角，重现了一个立体的汉武帝。

姜鹏，复旦大学历史历史系副教授，百家讲坛名师。师从经学史大家朱维铮，专研中国传统文化、已出版著作：《北宋经筵与宋学的兴起》《帝王教科书》《德政之要——<资治通鉴>中的智慧》《齐家与治国：姜鹏解读<资治通鉴>》《稽古至治：司马光与<资治通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