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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苏珊·索萨德 著 ,康洁 译
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ISBN9787552021189
出版时间2018-03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定价49.8元
货号25237628
上书时间2024-10-19
前 言
1986年的夏天,我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让我临时给谷口稜晔(Taniguchi Sumiteru)当口译员,他是1945年长崎原爆的生还者。时年57岁的谷口到华盛顿巡回演说,前一天晚上,我参加了他的一场演讲,刚好见过他。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和谷口待在一起的时间有20多个小时,在公共演讲和私人谈话中一边听他讲述他的故事,一边给他当口译。
多年前,作为一名获得奖学金的国际学生,我曾住在位于东京南部的横滨。当年16岁的我寄宿在一个传统的日本家庭, 就读于邻近镰仓市(日本古都)的一所女子高中。对我来说, 几乎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语言——虽然太平洋战争和原子弹轰炸就发生在30年前,但我对那些事情知之甚少。在那一年年末,我的日语能力大为提高,也融入了日本人的生活,在 我们高中班级旅行的一次活动中,我次前往日本南部的长崎。在长崎原爆资料馆内,我和朋友们手挽着手站在一起(我们像兄弟姐妹一样),参观那些展出的照片和物品,被烧焦的成人和儿童的照片、原爆下破碎和熔化掉的家居物品。在一个玻璃的展盒中,一个头盔上还粘着被烧焦的头皮。
有关长崎的这段记忆一直伴随我到成年。然而,这次在华盛顿市中心附近,在一个灯光昏暗的教堂里,当听着谷口的演讲时,我意识到我仍然不甚了解太平洋战争的历史、原子弹的开发和使用,以及原爆给人们造成的苦难。
谷口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系一条深紫色的海军蓝条纹领带,在他的西服左翻领上,别着一枚胸针——红底上有一只白色羽鹤。他一头浓密的黑发整齐地梳向两侧。他个子不高(约1.68米),而且很瘦,他平静地讲述着他的故事,语速缓和,吐字清晰:在1945年8月9日上午11时2分,一枚钚弹从天而降,在长崎市的一个地区(大约有3万居民)上方爆炸,16岁的谷口那时在长崎市的西北部,他穿着邮政制服,骑着自行车送邮件。“在爆炸的强光中,”他颤抖着讲道,“身后的一股冲击力将我从自行车上掀下来,摔在地面上。大地似乎在颤抖,就像地震一样。”他虽然在原爆点约1 600米外,但是由于原爆的热辐射,谷口的整个后背都被烧焦了。过了一会儿,他勉强抬起头来,发现刚才在路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子都死了。
在演讲的时候,谷口举起一张自己的照片(在原爆后5个月拍摄的),他当时正在长崎北部的一家医院接受长期治疗。在照片中,他肚子朝下俯卧,很衰弱。他的一只胳膊和整个后背(从脖子到臀部)的皮肤和皮下组织都被烧光了,只剩下裸露的肌肉,呈鲜红色。结束演讲的时候,谷口次与观众有了目光接触。“让长崎悲剧不再重演,”他呼吁,“我希望你们共同努力,建立一个没有核武器的世界。”
谷口的演讲结束后,我开车送他回住处,他暂住在华盛顿郊外的一所小房子里。我们一起坐在房前的门廊上,前走廊的灯光很暗,我们只能看到彼此的影子。我向谷口提了很多问题,问到他在原爆时以及原爆后的数周、数月、数年是怎么度过的。他递给我一小沓照片,类似于特写照片(我推测是医疗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是他的全身正面照、侧面照、背面照。谷口那时候大概40多岁,照片上的他只穿了件传统的日本男性内衣,全身其他部位裸露着。他的整个后背布满了橡胶状的瘢痕疙瘩。在他的前胸中间有一个大洞,那里的皮肉都烂掉了,这是他受伤后俯卧了4年所导致的。他告诉我,在那段时间,他痛得难以忍受,每天都央求护士让他死。我问谷口这段时期重要的回忆是什么。“我活着,”他说,“而且已经活了这么久。活着既有悲伤,又有挣扎,但是我已经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了,我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就很快乐。”
在他离开华盛顿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渴望更充分地了解: 谷口和其他生还者是如何生活的,如何面对剧烈的肉体痛苦和心理创伤,被核战争撕裂的个人生活历程是怎样的。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核辐射相关疾病,在原爆后的数周、数月、数年,他们的生存状况是怎样的?尽管我在日本生活过,并且曾就读于很好的公立高中和美国的大学,为什么我对原爆生还者缺乏具体的了解?为什么大多数美国人都不怎么了解原爆受害者在蘑菇云之下以及 1945 年以来的经历?
* * *
作为一种武器,美国对日本使用的原子弹在杀伤威力上(冲击波和热辐射瞬间造成大规模人员死亡)远超其他武器。超出任何人曾经经受过的大剂量的核辐射穿透人和动物的身体,造成体内细胞病变,导致个体死亡、生病或者患上严重影响生活的病症。在广岛和长崎原爆的瞬间及其后的5个月内,有超过20万人,包括男人、妇女和儿童,由于爆炸伤或者急性核辐射照射而死亡。在随后的几年,又有数十万人由于创伤烧伤和核辐射相关疾病而死亡。据估计,如今有192 000名被爆者(hibakusha,这一词汇专指那些原爆受害者)还活在世上。2015年8月,年轻的被爆者(原爆时在母亲子宫内遭核辐射)也年满70岁了。
关于美国使用原子弹的决定,有很多广受好评的图书进行了论述,但是关于原爆生还者个人经历的图书并不多。约翰·赫西(John Hersey)在1946年所写的《广岛》(Hiroshima),以及已出版的被爆者证言集几乎都是聚焦于原爆后短期内发生的事情;然而,关于原爆生还者的长期生活状况,在身体、情感和社会生活中所面临的严峻挑战,则很少有书籍提到。作为遭受原子弹轰炸的第二个城市,长崎的知名度比广岛差很多,广岛很快就成了日本遭受原子弹轰炸的著名标志。长崎受到的关注很少,以至于人们通常把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表述为一次异常的事件,而事实上,这两个城市的原子弹爆炸在时间、地理和军事必要性的评估上都是有所不同的。
许多美国人对原子弹轰炸的认识存在偏差——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的高层官员断然否认全身遭受核辐射会对人体产生严重影响。在原爆之后的那几年,由于在日本的美国占领当局实行审查制度,关于原爆生还者的新闻报道、照片、科学研究和个人实录很少能公开发表,而在美国国内,这方面的报道也是被政府限制的。美国的官员们构建了一套有效但扭曲的说辞,以便向民众解释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的决定。美国的公众很容易接受政府给出的简单信息,也就是原子弹轰炸对结束战争功不可没,保住了25万、50万或100万美国人的性命。在美国和日本交战的时期,两国的战时宣传都把敌人描绘为劣等人,由于日本偷袭珍珠港、虐待和杀害盟军战俘并屠杀亚洲平民,广大美国人对此感到很愤怒,美国公众对于日本被原子弹轰炸的一个常见的反应是“日本人是罪有应得”。所有这些因素都限制了美国人公开调查和理解原子弹对人们的真正影响——遭受原爆的几乎都是平民——他们经历了世界上次在战时使用的原子弹轰炸。
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这些问题,为了更多地了解原爆生还者的个人经历,我在过去长达8 年的时间里多次前往日本长崎。我多次深度采访谷口和其他4名被爆者——堂尾峰子(Dō-oh Mineko)、长野悦子(Nagano Estsuko)、和田浩一(Wada Kōichi)、吉田胜次(Yoshida Katsuji)——他们遭受原子弹轰炸时年仅十几岁。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还向我提供了广泛的辅助材料,包括个人的回忆文章、书信、医疗记录和照片。5位生还者的故事既非凡又感人,这构成了本书的叙事主线,本书记述了原爆后的70年间,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家人和他们的周围所受到的影响。
我也采访了其他12名被爆者,其中有些人以前从来没有向其直系亲属以外的任何人讲述过他们的故事。我还采访了长崎的原子弹爆炸方面的专家,包括在原爆资料馆、医院、研究中心、图书馆和生还者团体工作的历史学家、医生、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教育家、研究人员。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包括300多位生还者在长崎原爆后所写的亲历实录,以及私人印刷的文件、文集,政府部门提供的资料,长崎遭受原爆之前和之后的数千张资料照片。
被爆者的历史是一段复杂和多层面的记录,生还者的生活中总是有很多波折。这几位生还者的余生曲折,他们的经历有时候也毫不相干,为了在叙述时比较有条理,我按时间顺序和主题将本书分为9个章节,涵盖了从1945年到现在的事件。随着这5名被爆者的余生的展开,我还记述了原爆更广泛的医疗和社会影响,包括身体损伤和容貌被毁的鲜为人知的细节,与核辐射有关的急性和慢性疾病(没有医生知道该如何治疗),在多年住院和居家养伤期间的与社会完全隔绝,被爆者在核爆后试图重归正常生活时所面临的许多挑战。由于面对社会歧视,再加上担心后代遗传,每一名被爆者都要想好是否公开他们的被爆者身份,是否以及何时结婚或生育,是否以及何时打破沉默,将他们的原爆经历告诉家人、朋友、雇主或公众。他们的故事应该置于历史背景中介绍,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战争期间和战后的美日关系,以及战后日本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变革,而核辐射对人体健康影响的科学信息以及美国的审查和否认政策的证据仍在影响着公众舆论,并且阻碍人们对原爆事件的理解。除了谷口(在他50多岁的时候,我次遇到他),当我开始采访这些被爆者时,他们都已经七八十岁了,他们以老年人独特的视角向我讲述了余生的经历。
* * *
这本书的写作也面临着许多挑战,其中重要的就是试图描述那么大规模的核毁灭和恐怖。我的写作方法就是尽量体现被爆者的个人经验和观点,使叙事的维度真实并可想象,同时提供背景介绍,阐明更大层面上的社会、政治和医疗问题。与包含个人叙事的任何历史记录一样,写这本书的过程中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个人记忆,尤其是创伤记忆固有的局限性和 不可靠性。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与被爆者的口述进行对比,以核实或补充他们个人记忆中的事件、地点和人物。此外,我是一个美国人,美国的文化不同于日本,而且在年龄上,我也与本书中的被爆者不是一代人,我想要避免对被爆者故事的潜在操纵和文化挪用,何况这些被爆者曾经遭受过美国的侵犯。为了应对这一挑战,我的写作方法是使用被爆者的原话和照片,尽可能准确地呈现他们的经历,我还引用了可以找到的清晰的政治、军事和历史分析,以及相关的科研和医疗信息,以便把被爆者的经历和与之相关的更大历史框架衔接起来。
当和美国人谈论这本书时,我被问到的首要问题就是,美国使用原子弹轰炸日本这一决定的必要性和道德性。我发现很多人在这些问题上持有或是或非的观点。我们该问的一个关键的(很难的)问题是,我们美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如何定义——现在如何定义——正义的行动和胜利的代价,如果我们的军事决定(例如使用核武器)导致敌对国家的大量平民死伤,做出这种决定并接受其后果的标准是什么。很多学者已经分析和辩论了美国使用原子弹的动机,以及导致日本投降的多方面事件(包括原子弹爆炸)的相对影响。他们的研究为长崎事件提供了宝贵的政治和军事背景分析,并且引发人们思考当时美军所说的原子弹轰炸的军事必要性,特别是关于在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的必要性。他们没有对这些问题下简单的结论。
关于人们提出的原子弹轰炸必要性的问题,我建议他们阅读经历过原爆的那些人的故事,如果不了解这些,那么对于广岛和长崎原爆的军事、道德和存在主义问题的讨论就是不完整的。至少,如果我们支持在战时对平民造成巨大伤害的军事行动,我认为我们也必须愿意正视那些行动的后果。历史上的亲历核爆及其后果的被爆者们已到了风烛残年,他们的记忆中有关于核爆毁灭性长期影响的鲜活证据。
* * *
大多数的被爆者都选择了沉默,从未公开或私下谈论过他们的原爆经历,即使对家人也不曾提及。他们的记忆太痛苦了,而且日本的传统文化(尤其是对于出生在20世纪初的那些人来说)避讳公开披露个人、家庭或社会生活中的困境。被爆者可能会受到歧视,这种风险至今仍然存在——轻的歧视是,被爆者可能会遭受异样的眼光,坏的情况是,他们的被爆者身份可能导致他们的儿孙在就业或婚姻上受到歧视。
少数的被爆者——包括谷口、 堂尾、 长野、和田、吉田——觉得有必要公开谈论他们的经历,虽然这需要他们重新 回顾青少年时的那段恐怖记忆。为了替在原爆下的死难者发声,这5名被爆者在成年后一直致力于消除人们对核爆现实的无知,敦促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减少和消除其核武器储备,并且不惜一切代价,防止未来发生更严重的核恐怖事件。
长崎是历史上的第二个也是后一个遭到原子弹轰炸的地方,在长崎原爆70周年之际,我希望这本书能够让公众了解这些被忽视的经历,能够有助于公众对原子弹轰炸(历具争议的战时行为之一)的讨论和辩论。被爆者在蘑菇云下的经历可以使我们对核爆有真切的体会,而不只是泛泛而谈。“现在,关于原子弹轰炸,”长崎诗人尾山高见(Oyama Takami)写道,“不再那么抽象了。”
苏珊·索萨德(Susan Southard)
2015年7月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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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萨德(
·梅勒中心非虚构类写作组的成员。如今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乔治亚大学教授非虚构类写作课程。
2016
前 言
关于日本人名和词汇的说明
序 章
第六章 破 蛹
资料来源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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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萨德(
·梅勒中心非虚构类写作组的成员。如今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乔治亚大学教授非虚构类写作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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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步入了这个恐怖之地,”东俊后来写道,“就好像是踏入另一个世界的一段旅程。”在月光下,借着零星的火光,他们找到了南北向穿过浦上地区的长崎市主路,那条路的路面几乎被灰烬瓦砾覆盖了。走在路上,周围冒着火光,空气越来越热。他们有时会被路上的尸体绊倒,他们看到很多人躺在路边讨水喝。一位母亲怀里抱着她死去的孩子,有些迷糊,有些困惑,呜咽着哭求帮助。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说一些善意和鼓励的话。当一脚踩到“又软又有弹性”的东西上时,东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匹马的尸体上,被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有一个人突然从地下的洞里钻出来,抓住他的腿,乞求帮助,他被吓得魂飞魄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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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在受刑,被缓慢处死。”终,他昏迷了。
“我的父母很焦急,”吉田说,“他们大声呼叫我的名字——‘胜次!胜次!’——答应的声音很多,而且那些声音听起来都一样。‘我们永远也无法找到他了!’我母亲跟我父亲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回答说,‘那么我们就靠近他们的耳朵,轻声呼喊他的名字。’”他们经过几十个伤员的身边,在每个伤员的耳边轻声呼叫胜次的名字。当他们终于来到被烧伤的吉田身边时,他们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把他抬起来,放进一个小推车里,推着他走了约
——他认为那是在惨烈情况下的不可原谅的漠然——坦言:“也许是因为太惨烈了,我没有回过神来。”
——在日语中,这种状态被称为“无我梦中”(mugam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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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那个女孩子向长野喊道,“昨天我看到了你的弟弟诚治!他躺在一个防空洞附近。我很抱歉,我没能帮助他。”
“诚治!诚治!”他们呼喊着。在一个防空洞的入口,有一个全身几乎被烧焦的孩子躺在地上。那个孩子满脸水泡,脸肿得像个气球,眼睛肿得睁不开。他血肉模糊,血液和体液从皮肤剥落的部位渗出来。
“我们真怕他是我弟弟,”长野泪流满面地回忆道,“由于他的身长与我弟弟差不多,我们走到他身边。”
“‘你是诚治?’我们问道。他看不到我们,但是他点了点头。尽管他点了点头——说出来很可怕——我们迫切希望他不是我弟弟,诚治或许没有伤成这样。因此我们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是诚治?’男孩再次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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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治,”她流着泪问道,“你知道妈妈和训子在哪里吗?”诚治轻轻地摇了摇头。“坚持!坚持住,好吗?”长野恳求道,“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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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崩溃了,哭得像个疯子,”长野回忆道,“扑在他身上,哭着说‘对不起,诚治!对不起!你去哪儿了?对不起!对不起!’”
——《华盛顿邮报》
1946年约翰·赫西《广岛》一书的补充。——《出版人周刊》
——《纽约时报》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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