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001：南明悲歌

公元1644年，明朝覆亡，天下大乱。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南方的复明势力，想要入主中原的清朝，三方为争夺天下展开了激烈的角逐。本书讲诉了那一段时期民族矛盾、阶级矛盾互相交织，英雄志士、汉奸叛贼纷纷登场的惊心动魄的历史故事。  
 

杨亮，河南安阳人，2007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著有《岁序飞歌》（插图，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2012年），《图文第二次世界大战史》（新华出版社出版，2014年）

一 天崩地裂  
——明亡清兴忙逐鹿  
二 偏安江南  
——争半壁南明初立  
三 闯王之死  
——一蹶不振大顺朝  
四 黄虎入川  
——张献忠入据四川  
五 梦断金陵  
——弘光小朝廷的覆灭  
六 护发留服  
——拼死复我华夏冠  
七 二日争辉  
——唐鲁二王之争  
八 彩云之南  
——大西军鸠占鹊巢  
九 三王南征  
——三汉王南下湘粤  
十 金李反正  
——赣粤甘反清归明  
十一 独木难支  
——东南西北皆受挫  
十二 封王之争  
——孙可望封王始末  
十三 两蹶名王  
——李定国湘桂大捷  
十四 定国东征  
——李定国两入广东  
十五 秦晋失和  
——孙李二王生内讧  
十六 龙游浅水  
——永历帝客囚缅甸  
十七 悲歌余音  
——余烬灭南明覆亡  
附录：南明史大事年表

公元1644年，明朝覆亡，天下大乱。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南方的复明势力，想要入主中原的清朝，三方为争夺天下展开了激烈的角逐。本书讲诉了那一段时期民族矛盾、阶级矛盾互相交织，英雄志士、汉奸叛贼纷纷登场的惊心动魄的历史故事。  
 

杨亮，河南安阳人，2007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著有《岁序飞歌》（插图，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2012年），《图文第二次世界大战史》（新华出版社出版，2014年）

公元1644年是中国农历的甲申年，这年的4月25日是大明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九日，在这天天即将破晓的时候，从北京紫禁城中传来了悠扬的钟声。钟声在庄严肃穆的宫城中久久未能散
去，这是皇帝召集大臣百官们议事的钟声，但却没有一个人应招前来。面对空荡荡的前殿，崇祯皇帝朱由检悲愤至极，他自诩兢兢业业﹑事必躬亲，勤于国事十七年，现在竟是社稷将倾﹑众叛亲
离，沦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在北京城外，已是火光映天、喊杀声震耳，号称闯王的李自成的农民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墙厚城高的北京城并没有挡住这群“流贼”，城下也未有激战，因为宫内的太监打开城门将“新主
人”迎进了首都。中午时分，头戴毡帽、骑着高头大马的李自成在大军的簇拥下从西华门进入紫禁城，此时的他可谓是志得意满。十六年前，李自成还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下岗驿卒——为了节省
经费和开支，明朝政府大量裁撤驿站的驿卒——失业的李自成没有了收入，因欠债无力偿还被人告到了米脂县衙，带械游街几乎死在狱中。后又因妻子与人通奸而蒙羞，愤而杀死债主和妻子的他
不得已而投军，又因官员欠饷杀死当地县令，走投无路之际只得愤而起事。经过几年的征战，李自成很快就在众多农民起义军中脱颖而出，他的大军以“均田免赋”为口号，很快就饥民群附，从
者云集﹑应者如水。现在他的大军已经横扫了大半个明帝国，大顺军的势力已东至鲁豫﹑南跨荆楚﹑西迄秦陇﹑北抵燕晋，整个北方几乎皆为其所有。三个月前，李自成已在西安建国，国号大顺
，现在他又即将成为紫禁城的新主。在入城之际，李自成感慨万千，立马承天门下的他拉弓搭箭，连发三矢，一箭正中承天门匾额的天字之下。历时二百七十六年的朱明王朝的覆灭了。
    进城之后，李自成首先看到的是崇祯的三个儿子，穿着平民服装的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炯和定王朱慈焕，和众降人一样，他们的帽子上也贴着“顺民”的字条，本来崇祯皇帝是嘱咐他们各
自逃生的，但三人还是被抓获了。李自成安慰他们道：“今日即同我子，不失富贵。”在宫中，李自成还看到了被砍死的袁妃和被砍断右臂﹑鲜血淋漓的长平公主。这是崇祯皇帝亲自下的毒手，
在砍杀之际，崇祯还怒喝：“汝为何生于帝王之家！”悲愤之情溢于言表，而皇后周氏也早已被逼得投缳自尽了。但遍寻宫内，却不见崇祯皇帝的踪影。
    两天后，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才在煤山脚下发现了崇祯的“御马”，大顺军士兵追踪寻迹，终于在山上的一棵歪脖老槐树上发现了自缢而死的崇祯皇帝，陪着他一起“殉国”自缢的只有一个司
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吊死的崇祯皇帝的衣袖上潦草地写着：“朕失江山，无面目见祖宗，不敢终于正寝。”另一行写着“百官俱赴东宫（太子）行在”。临死前的崇祯还寄希望于太子，但他不
知道的是，太子也没能逃得出去。
    四月初三，大顺军士兵将崇祯皇帝和皇后周氏葬于昌平田贵妃墓，帝后的棺木都是从京城中不知谁家征来的。可怜大明天子，死后连自己的陵墓都没有……
    进入北京的大顺军不仅受到了百姓的欢迎，也受到了原明朝官员的“欢迎”，在京的两三千明朝官员中仅有二十来人自尽殉国，其他的则是喜新厌旧、“叛降如云”。正如史可法所说“在北
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这些在北京的官员争先恐后地前往大顺政府前报名请求录用。考宫司郎中刘廷谏朝见时，大顺丞相牛金星说道：“您年纪太大胡子都白了……”刘立马
表态说：“只要您用我，胡子立马变黑！”少詹事项煜甚至公开宣称：“我们名节已经不全了，干脆做管仲和魏征好了！”（注：管仲原来曾协助齐国公子纠与其兄弟姜小白争夺王位，失败后被
不计前嫌的姜小白任命为卿，尊称“仲父”，在管仲的辅佐下，姜小白后来成为春秋时霸主，即齐桓公。魏征原为唐高祖太子李建成的东宫僚属。魏征见太子与秦王李世民的冲突日益加深，
多次劝建成先发制人。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器重他的胆识才能，非但没有怪罪于他，而且还把他任为谏官之职，魏征也竭诚辅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成为一代名臣。）
    虽然明朝官员争先恐后地向“新朝”表忠心，但是大顺军却并不买账，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下令将他们一律扣押，责令以官职高低“献”出银两，即“追赃助饷。”痛痛快快掏钱的立即释
放，藏匿不交者，大刑伺候！
    一时间，北京城内鬼哭狼嚎，当初崇祯皇帝苦苦哀告让这些大臣拿出私房钱来救国，他们不肯，现在在大顺军的夹棍下，在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中，大顺军共榨出白银几千万两。在追赃助饷
的同时，李自成开始派遣人去接管各地方政权。四月初六，李自成又抽调兵马一千五百名沿运河南下收取江南，五月抵达江苏宿迁县，但由于兵力薄弱，很快即被南明军击退。而在北方，李自成
已命明朝降将唐通携犒赏赴山海关招降明朝在北方的后一支劲旅——山海关的关宁边兵。
    此时在山海关的明将是山海关总兵高第和平西伯吴三桂，他们原来的主要任务是防守关外的满洲女真人——从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女真族首领努尔哈赤宣誓“七大恨”反明起
，驻守辽东的明军已经与关外的满军厮杀了二十六年。面对咄咄逼人的满洲铁骑，辽东的明军已是局促于一隅，力不从心，现在大后方又突生变故，京师沦陷。关宁军的兵力远逊于大顺，只有五
万余人，根本无法东抗清朝、西拒大顺，加之他们的亲属多在北京，所以在接到大顺的招降令后，权衡利弊的山海关守将很快就决定归顺同是汉族的李自成。
    三月二十六日，率军进京朝拜新主的吴三桂已行至河北玉田县，但就在这时，传来了在京的吴家老小被大顺军拘禁拷打﹑“追赃助饷”的消息。另一说是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夺去，这惹恼了
吴三桂。“我不忠不孝，尚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吴三桂怒火中烧地对部下道：“此仇不可忘，此恨亦不可释！”发誓与大顺农民军誓不两立。不管原因如何，结果是“冲冠一怒”的吴三桂立
即勒马东返﹑率部奔回山海关，击败接防的唐通，重占此两京锁钥之地。
    大概在四月初十左右，李自成得到了吴三桂降而复叛的消息，他一面让在京的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写信劝降，一面亲自领军前往山海关，准备武力解决。四月十三日清晨，头戴大绒帽，身穿天
蓝箭衣的李自成领兵十万由北京出发，向明军在北方的后一个据点山海关进军。
    此时在关外的清朝，是年仅七岁的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在位，执掌大权的是其叔父、摄政王多尔衮。早在明廷覆灭之前，清朝就寄信于李自成，希望联合农民军一起推翻明朝，从中分一
杯羹。但还没有等到回信，就传来了大顺军攻陷北京的消息。虽然没有等到李自成的回信，多尔衮却在向关内进军的途中意外地收到了另一个人的来信，这就是返回山海关的吴三桂。
    困守山海关一隅之地的吴三桂与高第等人自知无力与大顺军抗衡，于是他们决定投靠关外的清朝，以山海关为见面礼，引清军入关相助。四月十五日，接到吴三桂“借兵”的信件，多尔
衮大喜过望，他立即下令向山海关兼程进发。在出师之前，多尔衮的幕僚、汉人“大学士”范文程曾上书分析局势道：“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逐也”。所以这次清军几乎是全民皆兵、倾巢
出动——男丁七十以下，十岁以上，无不从军——到四月二十一日的时候，经过一天二百里急行军的清摄政王多尔衮已领兵至山海关外，准备与大顺军争夺明朝天下。
    李自成大军行至三河县时，意外地遇到了吴三桂派来的使者，吴使谎称吴三桂愿意投诚，请求缓师。李自成信以为真，即刻派人前去山海关与吴方谈判，随即放慢了进军速度，以至于本来从
北京至山海关五天的路程，大顺军却走了八天。李自成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吴三桂的缓兵之计，等到大顺军于四月二十日进抵关西时，吴三桂已经摆好了阵势。
山海关依山临海，与长城连为一体，城外设城，门外设门，防御严密、自成一体，易守难攻。为夺取此雄关，李自成在山海关外的石河西岸摆出一字长蛇阵，自己立马西北山冈之上指挥，准备夺
关。
    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八时，李自成的十万大军向明军展开了攻势，双方在一片石激战一昼夜，胜负难平。到二十二日清晨时，明军已力渐不支，这时留着辫子的满洲骑兵趁着风沙扬尘呼啸而出
，突然出现在大顺军面前，一时间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已鏖战一昼夜的大顺军惊慌失措，阵容大乱。原来，清军二十一日晚就已抵达山海关外，多尔衮没有立即出兵助战，而是特意驻扎在关外
小山上观战，一来是甄别吴三桂来降之真伪，二来是侦察李自成军队之强弱，先让两军厮杀，自己欲坐收渔翁之利。直到双方鏖战多时，已拼得筋疲力尽，在吴三桂一再请求之下，多尔衮才让吴
军士兵肩上系上白布，作为记号，纵兵进关。
    李自成在山海关战前并未把吴军放在眼里，曾自负地说：“吴三桂兵仅三千（注：山海关总兵力其实有五六万），我三十万，以一百人捉一人，可用脚尖踢倒！而且三桂与北兵（指清军）久
相仇杀，必不相救，即使来救，北兵住满洲，衣粮马匹器械，尚需整顿而来，也得旷日累月。”但他低估了吴军的战斗力，也未料到清兵会来得如此之快。面对以逸待劳、冲锋而来的清兵与吴军
的夹击，战场上顿时胜败易位，立马小岗阜上的李自成见败局已定，急领撤军。这一战激烈异常，据说数万人战死，沟水尽赤、暴骨盈野，三年收之未尽……
    李自成的退兵简直是兵败如山倒，坚持“三年免征”赋税的大顺军的粮饷要靠没收明朝皇戚官绅的财产来维持。这导致了降顺官绅地主的不满，在挨打之后他们愤懑地说：“这哪里是兴朝的
新政啊，分明还是流贼而已！”他们满以为归顺之后立马就是新朝勋贵了，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大刑伺候、家财不保、颜面扫地。而这些人正是恢复和维护地方秩序的关键人物。于是这些曾倒向大
顺的官绅地主纷纷反戈，倒向清朝——正因为农民军“蜕化”得还不彻底，才导致了终的失败。
    四月二十六日，败退回北京的李自成怒杀吴襄及其家小三十四口，但这已是于事无补。由于兵力不足，李自成不愿据守孤城，两天后在武英殿匆匆地举行了继位大典后，他下令放火焚毁明室
宫殿城楼，弃城而走。李自成的农民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时其势如破竹，去时兵败似山崩，只在北京城内待了四十二天。
    由于清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开了梦寐以求的山海关，吴三桂又率军民剃发归降，多尔衮立即加封他为平西王。五月初二，多尔衮率领清军由朝阳门进入北京。此时京中的明朝官僚百姓还不知
道吴三桂已投降清朝，人们还在纷纷传说吴三桂打败了李闯，夺回了太子朱慈烺，太子将来京即位。于是许多官僚便聚集在东郊迎接，甚至还准备了卤薄法驾。但出乎意料的是，傲然而来的却是
胡服辫发的清朝摄政王，许多人大吃一惊，赶忙悄悄溜走，一部分寡廉鲜耻的官僚则将错就错，顺势把多尔衮迎接进宫，进入仅存的武英殿，拜倒在了满洲统治者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