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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周翰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08136137
出版时间2016-04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69元
货号23956390
上书时间2024-10-18
研究外国文学的目的,是为了吸取别人的经验,繁荣本国的文艺,帮助读者理解、评价作家和作品,开阔视野,也就是洋为中用。《攻玉集》收集的十二篇文章都是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写的,因此取名为《攻玉集》。内容涉及如何提高外国文学史的编写质量、如何评价莎士比亚等方面。《镜子和七巧板》收集的十一篇文章都是作者晚年的作品,主要是讨论比较文学。
研究外国文学的目的,是为了吸取别人的经验,繁荣本国的文艺,帮助读者理解、评价作家和作品,开阔视野,也就是洋为中用。《攻玉集》收集的十二篇文章都是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写的,因此取名为《攻玉集》。内容涉及如何提高外国文学史的编写质量、如何评价莎士比亚等方面。《镜子和七巧板》收集的十一篇文章都是作者晚年的作品,主要是讨论比较文学。
莎士比亚如是说
诗言志。大凡一个作家写一部作品总是要表明他自己对事物的看法,并希望按照他的世界观改造世界。为写作而写作的作家是不存在的。莎士比亚写作的动机,在我们今天来看,可以说是为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作舆论准备,尽管他自己未必意识到这一点。文艺复兴本来是资产阶级次启蒙运动,是在思想意识领域里的反封建运动。作为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个巨人,莎士比亚通过他的诗歌和三十几部剧作提出了什么样的见解呢?我觉得可以用两句话概括。句话就是罗马诗人维吉尔在《牧歌》第十首中那句话Omnia vincit Amor : et nos cedamus Amori——爱征服一切,让我们屈服于爱吧。这个消息二百年前的乔叟已经透露了,他刻画的女修道院长胸前挂着一串念珠,上面挂着一根别针,别针上刻着一个“A”字,下面附了Amorvincit omnia 一句话。这正是新兴资产阶级企图改变封建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而提出的口号。
第二句话就是罗马作家西塞罗《论神性》一文中的一句话:ad harmoniam canere mundum——宇宙和谐地歌唱。这句话点出了宇宙和大自然是一个和谐的整体,它把个人之间的爱扩而大之,包括了全宇宙,体现了把纷乱的人类社会建成一个有秩序的社会的理想(res in ordinem redigere),按当时具体的历史情况说,就是反对封建割据、封建战争。这个思想在《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一剧俄底修斯一段话中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希腊将领研究为什么十年来不能覆灭特洛亚,俄底修斯认为不是因为特洛亚强大,而是因为希腊一方软弱,软弱的原因是大将阿奇琉斯出于个人恩怨,不服从调度,闹独立性,不肯出战。俄底修斯这篇精采的演说,其主旨就是一个词:“等级”。他说,无论自然界或人类社会都必须遵守等级。天上的星辰不按轨道运行,就是越轨(nonsufficit orbis),就会引起瘟疫、地震、风暴;人间的越轨则表现为秩序的破坏、城市中的不和、破坏国与国之间的和平、颠倒长幼之序。“只消把次序取消。让这根琴弦走了调,听吧!多少刺耳的噪音就会发出来;一切事物都将互相抵牾”。和谐的社会关系,按其实质来讲,仍以爱为出发点。所以上面两句话中,句话是核心,也就是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的中心内容。
莎士比亚的诗歌和喜剧固然歌颂爱,他的悲剧也以爱为出发点,这一点下面还要谈到。即以他的以英国历史为内容的历史剧而论,他探讨的是君权问题,表明他反对封建内讧,希望在一个开明君主的统治下建成一个统一民族国家。如果我们分析一下他所塑造的反面君主形象,大都由于处理不好君主同贵族的关系,以私利为重,在不同程度上违反了和谐和仁爱的原则。这些君主中突出的莫过于理查三世,他那种凶残阴险,不择手段的性格和行为完全同仁爱原则背道而驰。再拿他的以罗马历史为题材的剧本来看。科利奥兰纳斯那种傲慢和仇恨心理,完全谈不上仁爱。在《凯撒》中,正直的布鲁图斯之所以伙同一批政客刺杀凯撒,不是出于任何个人恩怨,而是因为“一旦给凯撒戴上王冠,就可能改变他的天性”,“就等于在他尾巴上安上了毒刺”,“有了权势,就忘了怜悯。”《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批判了渥大维的阴险,歌颂了宽宏慷慨、天生情种的安东尼。虽然安东尼那种越轨的豪放,他的那种纵情态度——“让罗马融化在台伯河的流水里吧!这儿是我的生存的空间。生命的光荣存在于一双心心相印的情侣的及时互爱和热烈拥抱之中”受到批判,但安东尼的钟情还是为莎士比亚所赞许,而把他写成一个高贵的正面人物。纵情胜于无情。
纲举目张。只有正确理解莎士比亚的创作动机,了解他要写的是什么,才能给他的作品以正确的评价,正确地分析主题思想、人物性格、戏剧情节和语言技巧。时代背景、作者生平、创作发展、主题分析、人物的典型性、情节、艺术特点都要介绍,但倘若抓不准对象,尽管面面俱到,往往隔靴搔痒,甚至起副作用,反而不如不求面面俱到,但能确实掌握对象,作鞭辟入里的分析,更有好处。
例如对《威尼斯商人》的分析,说它反映了新旧法律的矛盾,夏洛克代表封建旧法律,鲍西娅代表资产阶级新法律,因而夏洛克败诉。又说莎士比亚也批判了新法律,认为它也不公平,对夏洛克惩罚太重,因而揭穿了资产阶级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谎言。
我以为莎士比亚可能但未必把法律分为新旧,而是用法律这一总体概念来象征反人道精神。他不止一次表明这种观点,如《哈姆雷特》里,他提到“被鄙弃的爱情所感受的苦楚,法律的拖延”。法律同仁爱是两个对立物。鲍西娅叫夏洛克割肉,要他请一位外科医生来治伤,不要让安东尼奥死了。夏洛克回答说,契约上没有写明这一款。鲍西娅说:“契约上是没有说明,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仁慈,你应当作这么一件好事嘛。”后,按律科罚了夏洛克,很严,安东尼奥出来说情,保留了夏洛克一部分财产,责成他死后传给女儿、女婿,并要求他皈依基督教,而基督正是仁慈的化身。
又如对夏洛克这个人物的分析。我们往往只谈莎士比亚批判他的一面,还引用了马克思的话来证明莎士比亚刻画这个人物的成功。我们说夏洛克不仅象莫利哀笔下的阿巴公是一个守财奴,而他还有报仇心重和刻毒的特点。但我们往往避免或少谈莎士比亚同情夏洛克的一面,而夏洛克为自己辩护的那一段话:“难道犹太人没有眼睛吗?……你们用刀剑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的吗?……要是你们欺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会复仇吗?……”真是振振有词,是剧中一段绝妙的文字。我们有时把这段文字解释为莎士比亚对受歧视的少数民族的同情。我想同情是对的。但不一定是因为夏洛克是少数民族。莎士比亚站在当时还处在被压迫的资产阶级的立场上,同情被压迫的人,不管什么民族,所以与其说他同情受歧视的少数民族,毋宁说他的同情更为广泛。就《威尼斯商人》全剧来说,莎士比亚鼓吹的就是仁爱原则。
夏洛克性格的矛盾牵涉到所谓的典型性问题。既然他是个反面人物,为什么作者又对他表示同情?这岂不有损于典型性?这个问题值得讨论,我只想指出一点,即莎士比亚剧本中这类矛盾的性格比比皆是。拿一个著名的例子福尔斯塔夫来说,早在十八世纪末,摩尔根就发现,用理性来衡量,福尔斯塔夫当然是个懦夫,是个可鄙的反面人物,是个流氓;但从感觉、感情或印象出发,则发现他很可爱、很机智幽默、兴高采烈、存心也不坏。摩尔根认为这是莎士比亚的手法。摩尔根看出了人物的矛盾,但未作出正确的答复。其实,矛盾是现象,实质是统一的,都统一于莎士比亚的思想或世界观。福尔斯塔夫有典型的一面,也有不典型的一面。用高度严格的典型性要求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恐怕是办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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