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内容 楔子当徐皎站在班霍夫大街湖边一家老字号Atelier Werenbach的橱窗前,她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一定会成为你有生之年最难忘的回忆!第二句话是同她一样作为游客来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座城市——苏黎世的法国佬,用蹩脚的英文手舞足蹈比划出的——他已经在里面待了三个月?OMG这也太神奇了!第三句话是法国佬身旁的女伴瞪大眼睛发出的尖叫——他是亚洲人吗?需要私人服务吗?我想和他睡觉。……徐皎尽量让自己从刚高考完的阴影中走出来,将自动翻译英文的习惯从脑海过滤遗忘,然后睁大眼睛,看向橱窗。这里是苏黎世,这条街拥有着享誉全球的名表品牌,而这家店——她在网上搜过,是一家老字号的钟表店,也可以说是一间小型博物馆,里面的珍贵名表往往只有拍卖会上才能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后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手表,他们美丽稀缺,宛如会说话的珍器,盛放在装点一新的容器里,用日内瓦印记、经典大三针、宝石机芯,擒纵机构和历史对话。而在此之间,在橱窗深处被阻隔参观的中心舞台,在几个挺着大肚子、地中海的外国人各自手执放大镜和摄像机、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之间,有一样东西正在被观察,被记录。徐皎跟着旁边的中文指示牌看过去——清乾隆御制铜鎏金转花转水法大吉葫芦钟。记者正在介绍:这是一件清宫旧藏,十八世纪法国制造。其底部内置机芯,正面有三组料石转花。底部上方四角亦安设转花,中部为三株棕榈树及水法装置。棕榈树托起上方的葫芦形时钟,钟上立一敲钟人,与钟表机芯联动,可报时。按照国内文物评定标准,该文物应为二级珍贵文物。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原本该是清宫旧藏的老物件,此刻却出现在异国他乡的博物馆里。而文物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似乎已经为其正名。没错,徐皎已经听不清记者在说什么了,注意力随着镜头往上,逐渐聚焦到一双手上。指尖钳着一枚配件,正在调试葫芦钟的走时,手指细长灵活,指骨分明,指甲盖下的小月牙颗颗饱满莹润,看着干净又舒服。镜头再往上,是挽到臂弯的袖口,露出一颗中式盘扣。再往上,徐皎听到记者介绍该古董钟的价格,市值整整七千万。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却没有丝毫错落,一瞬不瞬地来到正前方。终于看清让法国佬和女伴惊叹不已的对象了。唔,东方面孔,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睫毛很长,皮肤白得像俄罗斯人,眼尾带一丝弯曲的弧度,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将异国风情的浪漫都勾藏了起来。隔着一面玻璃窗外面人来人往,驻足围观的人里外三圈,他却只专注手里的物件,丝毫不受影响。那双手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内心宁静,不知不觉跟着他走过落闸、打点,点点滴滴的光阴。“在这里,华人,是不是很厉害?这可是顶级钟表天堂。”身边一个记者忽然对徐皎说。“瞧你想入非非的样子,别把人家小孩带坏了。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没那个爱好,要是有,我也去排队。”记者的同伴不怀好意地扫了徐皎一眼。“至于吗?这也跟我抢。”“一手消息都让给你了,还不让人在精神上爽一爽?再说了这种级别的臻品,这么高级的视感,还有这冰清玉洁的气质,谁忍得住呀。”“手真好看。”“想变成文物。”两个女记者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考虑到还有学生在旁边,颇为节制地敛住上扬的嘴角。徐皎默默咬唇,表示都听懂了,虽然是潜台词,可她看着这么稚嫩吗?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羞的,徐皎心跳陡然一个漏拍,下意识瞄了眼橱窗。她手忙脚乱地掐断电话,见店里人头攒动,媒体人员似都准备离开,她忙打开相机,调整角度。就在镜头聚焦的刹那间,一道视线投了过来。心跳猛的停住。面前是一间从里到外透着哥特式风情的古老房子,有着彩色的屋顶,铁锈斑驳的门廊,窄小的巷子,粉白色墙壁爬满风藤,古朴的窗格上停着白鸽,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茬接一茬走过。喧哗与寂静仿佛将世界割裂,一分为二,她迷迷糊糊地贯穿其中,满脑子都是电影里浪漫的桥段,滴漏正延迟落下,画廊精致的美学冲击着年轻男女,某一个黄昏时分,酒吧里交织着喘息……而她目光所及,在那斑驳光影的深处,男人穿着一件亚麻质地的中山装褂子,周身清爽没有一丝累赘。他泰然自若地凝视着世界的分裂,仿佛一个生长在橱窗里的中式怪物,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进她的视线。幽深的眼眸,纯净的色彩,广袤辽远,宛如一面平湖,蕴藏潋滟风光,倒悬山水云画。古董钟滴答流转,好像打翻灯油的老鼠七上八下。下一秒,徐皎落荒而逃。等她和好朋友碰头再回到这家老字号的门口,男人已经不在,橱窗里只剩下那件被修复完成的清代旧藏。铜鎏金色衬得钟座华光溢彩,棕榈树和敲钟小人的联动报时机制可谓天衣无缝,手工奇巧,最小的零件小到要用特别定制的长镊子才能夹住。而那个男人,历时三月之久,刚刚完成一项浩大的工程。有人问老板男人去了哪里,老板摆摆手,一副神秘的笑容:“George is tired and needs a rest. He won't let me say it, but you may find him somewhere.”(乔治累了,需要休息,他不让我说,但你们可以找找看,就在某个地方。)于是,后来的一整晚,徐皎走遍苏黎世的大街小巷。至于再后来,那是一个秘密,以及一个难忘的回忆。第一章 一见钟情的骗局阳光洒满教室的午后,一段流畅轻快的钢琴演奏从讲台后传来,伴随着镜头逐步推进,一双手跃然于琴键之上。镜头忽然定格,视线全都聚焦到这双手上。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呢?好比游龙灵活,好比皎月光洁,柔嫩白皙,骨节分明,既有女人独特的细腻风韵,又不乏男人协调匀称的力量感,行走在钢琴之上,犹如丝滑绢帛拂过肌肤表面,带来足以以假乱真的丝丝颤栗感。此刻再美妙的琴音都沦为陪衬。监视器前的导演点点头,高声喊道:“卡!”转头对副导演说,“表现力很好,用这个镜头浪费了,我下面还有部古装戏,你把她联系方式留下来。”古人常言“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用在这双手上真是恰如其分的好,分毫不增,分毫不减。副导演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将装着报酬的信封给女孩递过去:“临阵磨枪,才发现枪头钝的,这让我到哪里去找人?幸亏成哥之前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不然这回大海捞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拍摄。”说完朝身后某个方向一瞥,小声道,“那位主太难伺候了。”刚出休息室的女主角仿佛有所感应,远远投来轻蔑的一瞥,嘴上不客气道:“不过一个手替,嘚瑟什么?”副导演忙压低声音:“你别介意,她就这样。”谁能想到一个蛇蝎似的美人,手肥得居然像只猪爪?就好比汗血宝马配了副破马鞍,这心情既不美,还惋惜。他们拍的是校园剧,女主角人设校花,又高又瘦,站着就是一道风景线,这要是手入镜头了岂不大煞风景?偏偏弹钢琴这一场戏至关重要还删不掉,没办法只好找手替了。“你是没瞧见我们导演的脸色,快涨成成猪肝了!总不能为了这么个镜头还要花钱做特效吧?不过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新生代小花,正如日中天,戏多地接不过来,偏偏在手上跌了跟头。你说这手吧,跟脸还不一样,整也整不来,我看以后手出镜都要找替身了。你放心,刚才导演放话了,下部戏还找你。”一直安静的女孩终于听到想听的内容,微松一口气,又瞅了眼不远处还若有似无往这里瞟的女主角,赶紧说道:“谢谢您,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好咧。”副导演送她出摄影棚。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细雨,女孩细条慢理地从包里拿出一双蚕丝手套,解开丝结,动作缓慢地套进双手。黑色蕾丝边束着一截手腕,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臂,红伞黑裙,随风飞扬,一滴水花飞溅起来,漂亮的面孔转过来同他挥手告别,恬淡笑容间若隐若现一丝妩媚,那场面真是动人心魂呀!只当手替可惜了。副导演眼珠一转,对着女孩走出很远的背影喊道:“皎皎,后续有工作我再联系成哥呀!”徐皎脚步略顿,但没有停留,直到走出一条街远再也看不到摄影大楼,才微微吐了口气。随后她找了间咖啡馆进门,一边等雨停歇,一边打开信封。一看酬劳,她忍不住感叹:“真阔绰。”其实接到成哥电话,得知这个剧组的班底时,她就猜到这趟演出应该有不少回报,只是比她预期的还多了一倍,有点难以置信。她家里算是中产家庭,从小衣食无缺,没有为钱的事烦恼过,现在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当手模特,经济上更是宽裕。想想之前还有点犹豫的那套香薰理疗产品,现在应该可以毫不犹豫地拿下了,徐皎一乐,立刻掏出手机下单。摘了手套才发现手背有点泛红,大概是钢琴长时间没用,积攒了太多灰尘,有点过敏了。俗话说久病成医,她常年精心护理双手,自有一套成熟的体系。瞅着不算严重,她拿出医生特别配置的药膏,挤出一颗黄豆大小,在指腹乳化揉搓。还没搽好,忽然铃声大作,她手忙脚乱地接通,果然是胡亦成。“工作结束了吗?”“刚刚结束。”“现在在哪呢?”徐皎猫下半截身子,捂着手机说:“在路上,马上准备回学校了。”“嗯,下雨天不要在外面溜达,小心伤了手。”徐皎一听,身子更矮了,心虚地揉了揉手。胡亦成对她严苛,平时把手的护理看得比脸还重要,脸可以不洗,手一定要随时随地保护好,但凡有一点敏感,就要即刻去医院检查。因此,哪怕现在手又痒又红,她也不敢告诉胡亦成,生怕他再大惊小怪。“怎么不说话?刚才副导演给我打电话夸你了,他们下部戏是准备上星的古装历史剧,乐器演奏加上舞蹈特写,少说得有十几个手镜特写。你最近多找些历史剧看看,回头我把导演的详细资料发你,你重点研究他的喜好。”“好。”“副导演还说他们那个戏主角定了,目前还缺几个重要配角,觉得你资质挺好的,要不要去试试看?”说完也不等徐皎回答,又补了一句,“手替,腿替,说出花来也只是替身,在幕后工作的,肯定比不上台前光鲜。”服务生送来卡布奇诺,徐皎给对方一个手势,压低声音道了声谢,接过银勺在杯中搅了搅,刚捂热的酬劳顿时觉得不香了。“成哥,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我不懂表演,当个替身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当初是他找到她,信誓旦旦说要把她打造成下一个豪沃斯的。日收高达2000英镑的专业手模特,也是一份很了不起的职业,不是吗?想到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副导演,她心里更是不舒服,看着光鲜亮丽,还不是身不由己。胡亦成说:“手模在国内还没有广泛推广,接受度也没有那么高。你已经大三了,很快就要考虑职业发展。以目前的工作量和前景来看,手模特远远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规划。这个事先不急,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咱们再聊。”胡亦成直接盖棺定论,“等你尝过被万人追捧的滋味,就知道当明星有多好了。”咖啡洒了一些在桌上,徐皎拿纸巾擦着,漫不经心道:“好,我会想清楚的。”“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戈的手代言试拍机会我替你拿下了。”“真的?!”徐皎猛一起身,心情顿时阴转晴天,一片明朗!“金戈,是我、我最喜欢的那个金戈吗?”“还有第二个金戈?”胡亦成语带一丝笑意,“就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的那个,国内第一钟表品牌。”徐皎嘴角上翘:“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没跟我说?”“没有把握之前,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皎皎,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逼你也好,严厉也好,你还小,心理不成熟,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得那么美好。反正你记着,我不会害你就行了。”“我知道的。”手模特的前景确实不是很好,广告代言的机会屈指可数,这三年胡亦成带她有多辛苦她也不是瞎子全然看不见,只是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而已。“成哥,我会努力的。”“好,但也别高兴得太早,听说他们新推出的钟情系列换了新的项目总监,做事流程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定了试拍名单,不过关的话还是一场空。”能有机会去金戈试拍就已经很好了,徐皎用力点头:“谢谢成哥。”胡亦成又叮嘱几句,三句离不开护手。想到他在那边冲锋陷阵找人脉,抢资源,她在这边刚拿到酬劳就偷摸着出来玩,徐皎愧悔不已。挂了电话,咖啡也不喝了,她重新戴上手套准备回学校,忽然身后撞过来一个小孩。手往前一倾,一整杯滚烫的咖啡就朝她的手浇下来。徐皎眼看着手要遭殃,这回是跑不掉一顿痛骂了,一件外套适时展开,兜住了洒下的咖啡,让她逃过一劫。小孩的家长忙不迭同她道歉,她一心惦记着手上的伤势,再三检查确认没事才放下心来,忙把手套戴上。等她辞别小孩的家长追出咖啡店外,漫天细雨洋洋洒洒,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穿进车流之中,米色外套上有一块明显的咖啡渍,渐被雨水晕染。徐皎抓紧手里的雨伞,想了想,颓然地叹了声气。还没来得及道谢,怎么就走了呢。“看什么这么痴迷?”肩膀陡然被拍了一下,徐皎回头,见是好闺蜜安晓,惊魂未定道:“刚才有个小朋友撞我,差点把咖啡泼我手上,吓死我了。”“那你有没有事?”徐皎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安晓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哦,原来是有护花使者,瞧背影是个大帅哥呀!怎么样,留联系方式了吗?”徐皎气闷:“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我游戏人间,也没忘记我家小宝贝啊,这不是来陪你逛街了嘛。”见徐皎还盯着那背影,安晓拽她,“走啦。”徐皎看着雨天有点犹豫:“要不我们改天再去吧?”“怎么了?胡亦成又管你了?”“没,就是……”“就是什么?你也说不出来。心里有惦记的地方,有更感兴趣的东西,为什么要逼自己?胡亦成又不在,再说你小心一点,别让手受伤就行了。走啦,你都好久没有陪我拍照了。”临近黄昏,雨势渐密。徐皎瞅了瞅安晓,两人眼神一撞,就知道各自存什么心思。安晓好笑地拽了下她,到路边叫车,直接让司机长亭街夜市。长亭街是闻名遐迩的百年老街,她们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走遍老城区的大街小巷,偏偏每次都完美地错过交叉在古街深处的巷弄,大学读了三年才发现隐藏在林立店铺间的几家钟表老店,其中不乏大大小小的古董私藏。比如葫芦钟什么的,大有一眼误终生的架势,徐皎自苏黎世一别三年后再见,就再也挪不开眼,一有空就拉安晓去“掌眼”。多看几次之后就知道不是同一座葫芦钟,造型产地都不一样,偏偏某人心存侥幸,总想着别的一些什么。“瞧你的小样儿,我说真的,那天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一直念念不忘?”徐皎不理她,转过脸望向窗外,雨痕划过玻璃车窗,留下一道道水渍。这个问题安晓问了很多次,每次都以“秘密”两字潦草收场,这回打定主意要撬开她的嘴。徐皎被闹得没辙,捉住她不安分的手连连讨饶:“好啦好啦我说,求你放过我吧。”安晓好整以暇地睇着她。徐皎自知逃不掉,捋着手套的蕾丝边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以两个大字——“秘密”告终。可把安晓气得不轻,揪住她的小辫子追问:“究竟长什么神仙样啊,把你迷成这样?”按说以徐皎的长相,不说游戏人间,在排到法国的追求者中挑出一两个拔尖的也绝对称不上难事,可她居然三年没挤出个闷屁。仔细想想,不就是那座“葫芦钟”给祸害的吗?那年毕业旅行,她们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瑞士游玩,途径瓦尔登、卢塞恩,最后在苏黎世停留。据当事人自己声称,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她独自一人去附近的班霍夫大街闲逛,然后邂逅了……一件珍品。嗯,至臻至纯的珍品。至于“珍品”是什么品相风格,血统产地,联系方式是什么,以及她消失一整晚去了哪里,就一问三不知了。“徐皎,你行,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真要是有这么一天让我遇见正牌葫芦钟,我非得戴上放大镜仔细瞅瞅不可,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考验我们的友情!”安晓咬牙切齿说完,鼻尖哼了一声。徐皎俏生生应一句:“得嘞,您老多费心。”末了捶她一下,送去一道秋波,安晓随即笑作一团。至于那件珍品,恰如当时两个女记者的笑谈,稀有,美丽,动心地太轻易。只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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