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咬文嚼字》合订本

精益求精，好上加好（序）

陈以鸿

 我是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退休编审。由于职业习惯，经常把所看到的文字应用上的各种错误，包括错别字、语法错误、引文错误、标点符号错误、史实错误等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并写明如何改正，取名《吹求录》，表“吹毛求疵”之意。
 《咬文嚼字》创刊，可谓深得吾心。不仅每期仔细阅读，而且就刊物中出现的问题陆续寄信提意见。一次编辑部召开读者座谈会，主编郝铭鉴先生利用会议间隙对我说，意见很好，可惜时间晚了，好像马后炮，不知能不能把工作做在前面。我问怎么做。他说两种办法：一是审阅原稿，一是审读校样。我选择看校样。从此每月收到付印前的校样，约期反馈。当时社址在绍兴路，与上海昆剧团相近。我常去昆剧团学唱昆曲，可以顺便送回校样。后来办法改变了，校样看过不用还，电话联系就行。事实上经过编校同志们的努力，现在校样上问题很少，几分钟迅速交流完毕。
 这次应约为合订本作序，我回溯往事，首先要怀念郝铭鉴先生首创之功，然后要祝愿《咬文嚼字》办得精益求精，好上加好，成为同类刊物中的卓越榜样。

 2022年11月24日于上海仁济医院

“冰激凌”们带来的无奈

史有为

 冰激凌，它的名称音译自ice cream，字面意思是“冰奶油”。《现代汉语词典》收了两个ice cream，一个“冰激凌”，还有一个是“冰淇淋”，都是意译 音译的类型。人们就奇怪了，《现代汉语词典》不是规范词典吗，每一个词应该只有一个规范形式才对，怎么出了双黄蛋啦？
 这就涉及外来词规范的原则。外来词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音译的，怎么音译，各人有各人的倾向，不好一刀切。过去有多种外来词规范的建议，有以历史久远为准则的，也有以汉字难易为原则的，等等，但都很难照单实行。音译不是意译，以字记音，只要汉字不是过于荒唐，就不能绝对地说译名不合格。最后不得不以使用数量作为考量，避免这些争论。
 ice cream的译名很多，都是意译 音译的形式。实际收集到的异体不仅两个，以下我们用十个不同的ice cream译名展开论述。
 以第二字的声母为观察点，有两类。汉拼为“j”（中古是清声母）的有五个：冰激凌、冰激淋、冰忌淋、冰结涟、冰搅凌。汉拼为“q”（中古是浊声母）的也有五个：冰淇淋、冰其淋、冰淇琳、冰淇凌、冰琪淋。
 而以第三字的鼻音尾为观察点，有三类。收-n（中古为-m）的有六个：冰淇淋、冰激淋、冰忌淋、冰其淋、冰淇琳、冰琪淋。收-ng的有三个：冰激凌、冰搅凌、冰淇凌。收-n（中古同为-n）的仅一个：冰结涟。
 从这十个ice cream译名来看，我们可知以下四项知识：
 第一，意译最稳定。这十个形式的第一字都是“冰”，意译ice，异常稳定。这显示汉语还是偏好意译，意译也最稳定。
 第二，汉字因素。汉语是用汉字音译的，而汉字都带有意义，而且大都带上表意的偏旁，难免引起联想。汉语人几乎人人都有靠汉字联想的本领。由于这个关系，就造成了一人有一个音译的形式。即使不能意译，也要在偏旁上提醒与意义的关系。这十个异体里，第二字有五个是水字旁，第三字有九个是三点或两点水做偏旁，提醒人们冰激凌是含丰富水分的，也的确是冰冻的。这不是“兼意译”，而是提供一点“联想”，有助于记忆和稳定。可以说，这些异体的出现就是由于汉字在作怪。
 第三，方音因素。翻译大都是从接触外国最易、最多、最早的地区开始的。因此，方言方音的因素会影响音译词。广东和上海是两个接触西洋首开风气之先的地区，接受外来词也必然最多。从第三字来看，“-淋、-琳”在广东话里是收“-m”，与原文相同。估计这样的词形应该是按广东话（包括广州和港澳）翻译的。“-涟”（-n）字词应该是上海人翻译的，剩下的都是“凌”（-ng），也可能是上海人所翻译，因为上海人-n和-ng没有区别。
 第四，因素混合引起的无奈。上面所举的十个译名形式里许多都是混合的，可能是一些使用者按照自己的意愿随便选择这些汉字，里面还忍不住地加入一些带有意译味道的字，如：“搅、结”（冰激凌的确是快速搅拌形成的，也是凝结而成）。有的将不同地区创造的译名混合在一起，广东译名里有上海成分，上海译名里有广东味道，造成了音译形式的繁多并很难稳定。这也可以理解《现代汉语词典》的无奈。因为按使用频度和数量为规范标准，二者可能相差不大，只能全都进词典，当然还是分出了主副。
 这四点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语词翻译的复杂性，同时也可以给我们许多启发。对照日文用假名音译西语，大体稳定，极少异体，有利译名使用。那么汉字音译的利与弊就清清楚楚，控制或规范音译用字就是一项重要的任务。以汉语拼音来音译，这是许多人的理想，但问题很多，也不容易。

本书是知名社会语文类刊物《咬文嚼字》杂志的2022年度合订本（精装）。《咬文嚼字》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以“宣传语文规范，传播语文知识，引导语文生活，推动语文学习”为办刊宗旨，多年来紧跟时代脚步，紧贴语文生活，与时俱进地反映我国乃至整个华语圈当下的语用情况，为促进语言文字的规范使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出贡献。2022年杂志新增加《译海寻真》栏目，针对街头巷尾、旅游景点等公共场所，以及商品包装、菜单等上的外语翻译，辨析翻译中存在的问题。《咬文嚼字》公布的年度十大流行语和年度十大语文差错，受到了全社会的高度关注，也收录在年度合订本中。耕耘二十多年，《咬文嚼字》合订本已经成为市场认可的品牌出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