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哲学探新

肖峰华南理工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

研究方向为科学技术哲学。主持和完成多项国

家级社科基金项目和省部级项目，先后获得教

育部、北京市和广东省的多项哲学社会科学优

秀成果奖，出版《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技

术发展的社会形成》《信息主义：从社会观到

世界观》《信息技术哲学》等专著20余部；在

《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马克思主义

研究》等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和理论文章300

余篇，其中有80余篇次被《新华文摘》《中国

社会科学文摘》《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和

《人大报刊复印资料》转载或摘转。

第一章

科学哲学的范畴探新

第一节科学：在与人文的关系中显现意涵科学是什么？这是科学哲学的起始问题。几乎所有的科学哲学流派都对这个问题给予了回答，并且几乎所有不同的科学哲学流派都在这个问题上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分歧。

  今天我们知道中文的“科学”来源于英文的science，原意是“知识”“学问”，而在明清之际类似的学问被称为“格致之学”。之所以被称为科学，是因为它所包含的内容主要以“分科的学问”来呈现，这和古代的人文“分派不分科”形成了对照。在这里，理解科学就与人文关照了起来。

  从哲学上回答“科学是什么”，通常的视野只局限于问题的本身，这无疑是不够的，还需要将视野加以扩展，如“反向”上扩展就可以从“科学不是什么”来反面地理解科学是什么，如“科学不是迷信”“科学不是神话”“科学不是文学艺术”等就可以帮助我们对科学是什么加以理解。

  另外，还可以从“横向”上，即与科学既有不同但也有交集的现象的比较中，来帮助我们加深对科学的含义之理解，其中，从科学与人文的划界中去把握科学的含义，就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科学与人文是既有区别也有联系的两种文化现象，从研究的对象、表达的手段、认识成果的共认度和对认识结论的判别手段上，可以在科学与人文之间划出确定的界限；同时，从这几个方面也可以看到科学与人文之间的互相过渡，尤其是某些知识领域呈现出亦此亦彼的特点，使得科学与人文之间的界限又具有了不确定性。科学的丰富而复杂的含义，正是从它与人文的区别既确定又不确定中显现出来的。一、从科学与人文的一般分界中把握科学的含义

近代科学的发展，人文学科的相对式微，科学主义试图用科学文化涵盖人女文化，而人文主义对“科学世界”的不满，形成了事实上的科学与人文的分裂，也造就了从科学与人文的区别中把掘各自含义的认识方式。

  出于对科学主文的学科沙文主义的不满，一批人文思想家开始为人文学科的“生存权”争取地位，而他们所做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挖掘”人文学科的独特性，寻找人文学科不能被自然科学取代的地方。这样的探讨为我们寻求科学与人文的一般分界提供了许多有启发性的思想，或者说，科学与人文的一般区别是在为人文文化“争取地盘”的过程中得以表述的。在这方面首推17世纪对笛卡尔理性主义发起挑战的帕斯卡尔。帕斯卡尔（1623-1662）是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笃信宗教的哲学家、散文大师。他横跨科学与人文的双重卓越成就，使他对两种文化的特性都有至深的体会，并用自己的独特语汇对它们进行了概括。比如，他认为不仅有笛卡尔所提出的计算、技术理性的逻辑，而且还有另外一种与之不同的逻辑，即心灵的逻辑；理性的逻辑偷重于科学，但不能认识人生和心灵；心灵的逻辑偏重于人自身，关注生命的存在之类的问题。在此基础上他还提出了两种精神的区分：几何学精神与敏感性精神。前者是从科学活动中提炼出来的，其特点是善于精确的分析，从公理出发并依据它去推演出结论，显示出原理的明晰性和演绎的必然性。后者则是指敏锐的洞察力和微妙的感受性，是在人文活动尤其是艺术活动中得到体现的，其特点是靠感觉进行判断，靠直觉把握事物的本质。

  帕斯卡尔在科学与人文的取向中，不赞成笛卡尔夸大理性或前一种精神的做法，认为两种精神各有自己的适用场合，也都有自己的局限，不能互相取代。比如，用几何学精神来认识人自身就是极不可靠的。他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这样说：“我曾经长期从事抽象科学的研究，而在这方面联系的人数之少使我失望。当我开始研究人的时候，我就看出这些抽象科学是不适应于人的，并且我对它们的钻研比起别人对它们的无知来，更会把我引入歧途。”①他还认为，人生的问题比知识的问题更重要，仅仅通过科学不可能把握和理解仁爱的心灵，这无疑为人文学科的重要性和独特性做出了有力的论证。

  18世纪意大利的维科是另一位在争取人文文化地位上作出了重要贡献的思想家，他在人文学科的许多领域（如修辞学、历史学等）有精深的研究，对笛卡尔的理智主义进行了驳斥，认为笛卡尔知识论只指向数学和物理学，而忽视了人类活动的其他领域，如艺术、历史和哲学，而这些领域完全够得上是真正的知识部门，给人提供确切有效的知识；当然这类关于历史的和文化的知识是与自然科学有所不同的，这种不同在于它们是我们所创造的东西，带有“想象性”，但正是这种创造和想象，使得它在人类的理解中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因为我们能够确切理解的东西只是我们理解者本人所创造的东西。因此，他极力主张在笛卡尔式的数理科学之外建立一门关于人的思想和行为，即人文文化活动的“新科学”。

本书是将作者曾经探讨过的科学技术哲学范畴在加以再造性梳理的基础上所进行的系统化创构，由此集合为一个“范畴探新”的有机整体，形成一种特定维度的科技哲学研究。本书所涉及的范畴，包括科学哲学范畴、技术哲学范畴、信息哲学范畴和信息技术人学范畴，各范畴并非彼此孤立的单元，而是包含着由前到后的关联和过渡，一定意义上也集合为该部分的有机整体，从而也创构了作者对这一领域问题的再度思考和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