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s Anderson：The Iconic Filmmaker and His Work

引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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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秘密，无从得知……但在我看来，那便是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并始终不渝。”

——《青春年少》，麦克斯·菲舍尔

《瓶装火箭》是韦斯·安德森的首部电影长片，影片开场第一幕便是主角安东尼（卢克·威尔逊饰）把床单绑在床上，顺其而下逃出精神疗养院的场景。策划这一周密逃跑大计的正是安东尼的好友兼惯犯迪格南（欧文·威尔逊饰），他此刻正躲在灌木丛里暗中观察。但迪格南不知道，安东尼其实是自愿待在精神疗养院的，他可以随时从正门出去。安东尼对身旁一脸错愕的医生解释道：“迪格南对此忘乎所以，我不想扫了他的兴。”

这位电影人出生于美国的得克萨斯州，从《瓶装火箭》到《法兰西特派》（截至2021年），他拍摄的十部复杂、独特而纯粹的精彩影片无不严格遵循了迪格南的思维方式：如果能像书里或电影里冒险故事的主角那样把床单当作绳索来个完美着陆，就绝不走正门。安德森的电影是现实的增强版。我们还会注意到，安德森的电影对于复杂人物群像的呈现通常始于某个角色在悬而未决的不幸中挣扎，这种不幸的征兆可以表现为一种常见的心理应激病征——“慢性疲劳综合征”。

“我认为自己在思考剧情时，喜欢做戏剧化处理的一点就是让角色变得错乱不堪，这有时会让电影看起来很滑稽。”安德森思忖道，他通常以电影的逻辑来考虑问题。

我观看的第一部安德森的电影是《青春年少》。我之所以深爱这个荒诞的三角恋故事，是因为我也难以深究其因——这是部令人捧腹的电影，却完全不像是部喜剧片，真挚而伤感、玩世不恭却极富洞察力。影片充满了离谱和令人切齿的尴尬行径，却莫名具有宽慰作用。没有比“精妙编排”更恰当的评价了。从这之后（虽然每次细品《布达佩斯大饭店》，我都觉得它值得赞扬，但我更偏爱《穿越大吉岭》里的兄弟纠葛），我愿只身闯入安德森的梦幻世界一探究竟。

如果你问安德森，为什么他总是以瑞士手表般精密的方式汇编那些不幸灵魂的故事，他会报以困惑的表情：不然还能怎么做呢？“我有一套拍摄、展现和布景设计方式，”他曾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却发现这才是我喜欢的方式。作为一名电影导演就是我个人独有的手法。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讲故事。”

这就是韦斯·安德森。从灯芯绒西装、按字母排列的书架到艺术片参考书目，再到为獾律师配音的比尔·默瑞，他的电影是他生活和个性的延伸。他电影中的角色有时就像在扮演自己，你可以回想一下《水中生活》里的船员，还有《布达佩斯大饭店》里的古斯塔沃，他在场面一度混乱的情况下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坚定姿态。饱受折磨的艺术家随处可见。

他不拍摄续集，这是有失格调的行为。无论是影片布景的多样化（从美国的达拉斯市中心到印度北部，再到反乌托邦式的日本），还是影片主题的多元性（从海洋学到法西斯主义，再到狗狗），他的电影让人觉得像是一个紧密相连的独体世界。他俨然成了一名行业领军者。

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随着时间流逝，安德森变得越来越“安德森主义”（Andersonian）了。《法兰西特派》讲述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故事，自愿出镜参演电影的全是最耀眼的一线明星。

这些充分解释了安德森为什么会成为如此迷人的出版主题（而且他也是公认的电影书籍爱好者）。像安德森这样能够高度掌控拍摄过程的导演并不多见，比如他的电影剧本与导演策略的协调一致，情绪板上展现的配色方案、对面料的选择和精准的镜头运动。他电影中角色的穿着与其所处环境的装潢有着极高辨识度，从中也能看出艺术指导、服装设计与情节转折、背景故事的密不可分。其实只要回想一下，《水中生活》的船员是如何以略微不同的角度佩戴猩红色毛线帽的，你就能明白了。安德森会检查每一顶帽子的佩戴方式。他在拍摄上极为精细、周密。这片影像的汪洋自有其生态系统，其中酝酿着波涛汹涌的潜流。

“这些明显是虚构出来的故事拥有某种特质，它们拉近了人们彼此的距离，却压得人难以喘息”，作家克里斯·希斯（Chris Heath）在《绅士季刊》（GQ）上回顾其作品时写道。安德森的电影掺杂了“事实、虚构和情感”，如同似曾相识的梦境。严格来讲，安德森的电影可能并不以现实为依据，但总有现实生活的影子。

在片场，安德森总是这么热情洋溢、富有魅力，坚持不懈地追求着完美。“韦斯是个尤其善良且有耐心的奴隶主。”鲍勃·巴拉班开玩笑地说。从出演《月升王国》（旁白一角）开始，巴拉班就成了这个由比尔·默瑞领衔的不断壮大的敬业剧团的一员。巴拉班还道出了一个事实，“安德森的终生准则是不做让自己在未来憎恶的事”。他也许看起来纤细如鹤、不爱大声说话，却是个手握控制大权的人物。就连老牌个性影星吉恩·哈克曼（出演《天才一族》）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喜欢韦斯·安德森的影评人嘲讽他的电影为“令人沉溺的花活儿”，集合了矫揉造作的甜美和令人窒息的琐事，与其说是经典佳作，不如说是法式糕点橱窗。我却认为他的电影是最为连贯和令人着迷的现代电影作品之一（尽管是以温和、怀旧的方式呈现的）。安德森的电影之所以令人感到如此亲切，是因为这些作品与其他导演的电影全然不同。

导演兼影评人、电影史学家彼得·博格丹诺维奇写过多本受人推崇的影史著作，他在书里这么描述好友的作品：“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真实写照，正如那些最优秀的电影作品一样，他的风格是如此微妙，很难一言道尽。”

本书将呈现很多剧照和片场照片，我会按照时间顺序（毫无违和地）审视韦斯·安德森的每部电影作品，讨论他电影的起源、灵感以及拍摄过程，并试着解密安德森的影像世界。《布达佩斯大饭店》里的古斯塔沃会将之视为“文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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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安德森是极具视觉风格和奇思妙想的电影梦想家，也是当代好莱坞体系中独辟蹊径的作者型导演。他的电影完全是他生活和个性的写照和延续。他将人世间的浪漫和哀愁改造成如画的布景，加上颇具对称性的画面、平移长镜头、明亮的配色、巧妙的象征以及精妙的剧作结构，形成了一眼就能辨识的强烈风格。

作者伊恩·内森以颇为迷人的视角只身闯入安德森的梦幻世界，一探这位银幕造梦者的电影艺术和独特的匠人精神，细致地描绘了主题、视觉风格和叙事方式如何成就了安德森的个人风格。

伊恩·内森

英国影评人、作家、制作人兼电影记者，曾在英国电影杂志《帝国》担任执行主编，20年来献身热爱的事业，通过创作、编辑和撰文，尽情抒发自己的观点。像所有普通影迷一样，他从小就为詹姆斯·邦德、印第安纳·琼斯的故事着迷，稍长大一点便迫不及待溜进影院看恐怖片。他对电影世界的一切都如数家珍。通过电影，他有幸能在各个宇宙间任意穿梭，还能接触大量优秀影人及作品。

伊恩·内森经常参与书籍出版，为《伦敦时报》和《独立报》等报纸杂志撰文，每周都有广播节目，还制作电视纪录片以及策划颁奖典礼。雷德利·斯科特的作品，尤其是《异形》给了他无尽启发，促使他不断思考电影的可能性，让他认识到电影还有无数值得探索的地方。

“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真实写照，正如那些优秀的电影作品一样，他的风格是如此微妙，很难一言道尽。”——导演兼影电影史学家彼得·博格丹诺维奇

“韦斯·安德森以一种独特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他把荒谬的事物以崇高的方式展现出来。”——蒂姆·梅里尔（Tim Merrill），《电影威胁》（Film Threats）影评人

“不喜欢韦斯·安德森的影评人嘲讽他的电影为‘令人沉溺的花活儿’，集合了矫揉造作的甜美和令人窒息的琐事，与其说是经典佳作，不如说是法式糕点橱窗。我却认为他的电影是颇为连贯和令人着迷的现代电影作品之一（尽管是以温和、怀旧的方式呈现的）。安德森的电影之所以令人感到如此亲切，是因为这些作品与其他导演的电影全然不同。”——伊恩·内森，本书作者

“我认为自己在思考剧情时，喜欢做戏剧化处理的一点就是让角色变得错乱不堪，这有时会让电影看起来很滑稽。”——韦斯·安德森

“拍电影的时候，我通常都会有意识地尝试做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事情，可当我把它们拼合在一起之后，人们总是能在10秒内看出这是我的作品。”——韦斯·安德森

“我们的工作时间长、工资低，还吃着不新鲜的面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你不但要完成大量的工作，而且还得为此亏钱，因为花在小费上的钱比赚得还多。但在这里，你可以了解这个世界，也会看到韦斯过着美妙而神奇的生活，他的梦想在这里成真了。所以如果我们出演了，他就可以有自己的电影世界，我想这是因为我们都喜欢韦斯·安德森，所以才会这么一直追随他。”——比尔·默瑞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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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装火箭》※1996※

《青春年少》 ※1998※

《天才一族》 ※2001※

《水中生活》 ※2004※

《穿越大吉岭》 ※2007※

《了不起的狐狸爸爸》 ※2009※

《月升王国》※2012※

《布达佩斯大饭店》※2014※

《犬之岛》※2018※

《法兰西特派》※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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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1】本书将带你走入安德森极富创造力的内心世界，一览他致胜银幕的电影法则。本书按照时间线充分回顾了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作品序列，探讨他电影的灵感来源、创作以及拍摄过程。

从《瓶装火箭》到《水中生活》，从《布达佩斯大饭店》到众星云集的《法兰西特派》，他已经拍摄了十部复杂、独特而纯粹的影片和定格动画电影。《法兰西特派》标志着这位堪称当今具有特色的导演的延续之作。就单单凭一个定格画面，你就知道这是韦斯·安德森的视角，以及伴随他而来的、所有令人愉悦的矛盾。

虽然身为美国电影人，安德森的作品却充满了欧洲气息。在首部长片电影《瓶装火箭》中,安德森把达拉斯变为遍布着波普艺术并弥漫着孤独感的巴黎。像科恩兄弟、昆汀·塔伦蒂诺、蒂姆·波顿在内的美国作者导演一样，安德森在好莱坞开辟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的影片将独特的人物风格与心理现实主义融为一体，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真挚、敏感而才思敏捷的思想世界中。

安德森也免不了有自己的“极客”时期，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医生候诊室里翻阅了拉尔夫·麦克奎里的《星球大战》概念艺术设定集。还有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他很喜欢斯皮尔伯格，尤其是以奇幻冒险著称的《夺宝奇兵》系列。

【2】精确诠释辨识度高的“安德森主义”：瑞士手表般精密的故事编，强迫症热爱的构图和色彩，恋物感满满的布景设计，引发舒适的完美画面对称性，视觉导图般移动的长镜头，营造基调的明亮的配色方案，以及俯拍镜头……从小众追捧到频繁出圈，韦斯·安德森同时还是艺术和时尚、设计界的宠儿。

安德森的电影如同汇集了对电影、文学、绘画和音乐引用的集邮册，他电影中的每一帧影像都遍布珍贵的道具和装饰；角色不但与独立的画面融为一体，其中的美术设计也能体现出角色的特质，角色穿着的生动细节与环境的装潢让人目及之处目酣神醉。在每一部新电影开摄前，他都会为电影镜头精心打造特定的情绪板。

他也因此成为当今很容易被误解的导演，不喜欢他的影评人讥讽这些风格化呈现不过是对充满恋物感事物的堆砌，过分矫饰而有失重点。然而在他的电影中，艺术指导、服装设计与情节转折、背景故事密不可分，他仍然“执迷不悟”，不断用这些精细雕琢的事物打造出一部部电影。

【3】如今，整个电影界都沉浸在韦斯·安德森迷人、抽象、封闭而令人瞠目的色彩世界里，这里住着性格古怪而忧郁的一群主角：他们在戏里戏外都是名副其实的“安德森一族”。如今，这个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他的电影里有家庭纠纷、血缘、友谊、失控的行为和深海探险，这些构成了安德森电影世界的主要基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折射了我们心烦意乱的生活和神经症故事。安德森是一位忠诚的合作伙伴，他的每部电影都是一次重聚，他的全体演员和摄制工作人员常常亲如一家，电影灵感也从和谐的剧组氛围中迸发。

安德森是一个敏感而复杂的男孩，他在采访中多次提到父母离异是他童年“痛苦”的记忆，他一直在以电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电影里填满了他那迷人而古怪的深深忧虑。如果你想知道韦斯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就看看他在井然有序的电影中对于失意人物的写照吧。

他的每部电影都在不同程度上回顾了安德森的生活环境，自传性的点滴全都记录于影片之中。他一心将自身经历融入影片叙事结构，比如记忆、地点、名字，起用现实中的好友、亲人和邻居咖啡馆老板参演，同时还包括他独有的风格。安德森从不执导其他人的剧本。他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为何我们称他为“作者导演”的原因。

【4】“物中之物”的俄罗斯套娃式嵌套叙事结构为安德森的影片设定了一种基调，也让安德森的手法提升到了一个炫目的新高度。除此之外，安德森还偏爱用活跃的故事叙述者来构建情节。

书籍经常出现在他的影片里。比如《天才一族》和《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都被包裹在虚构小说和虚构事实的书封之下，《法兰西特派》则直接致敬了安德森喜爱的《纽约客》。在《布达佩斯大饭店》里，他把四层故事缝合在一起，层层镶嵌，就像考古挖掘一样，越挖越深。安德森和昆汀·塔伦蒂诺共同的特质在于，他们都把电影塑造成小说的样子，电影的结构和年表可以像瓦片拼图一样随意移动，不过安德森更专注于电影的布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