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们来谈谈生命

写在前面的话

我在这本书里所写的，许多是由一些人生的小故事引发的。有些小故事是听来的，但更多的故事是我自己和我的两个孩子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发生的，或者说一起观察和体验到的。

所以说，我这里所谈的，首先是我想对自己的孩子说的一些话，其中的许多问题，正是他们向我提出来的。

但我推想，它们也可能是你们的问题，因为，不仅我的孩子心里有这些疑团，当我像你们现在这么大的时候，它们也曾经是我的疑问。

当我们告别无忧无虑的童年，慢慢长大，心里开始出现有关人生的一些根本问题的时候，往往会陷入一种深深的苦闷、烦恼甚至恐惧，“路上有惊惶”。

这些问题，由于它们太内在、太抽象，我们常常不知道怎样提出，或者提出了也不易得到回答。而坊间有些自诩给出了解答，甚至称是最终答案的流行文字，只能说明作者自己并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些问题。

一个孩子也许会独自沉重地负担起这一切，但这有时可能太沉重了，哪怕他（她）能知道另外有人也在思考这同样一些问题呢。

这些相似的根本性问题一代代地发生——尤其在人们年轻的时候发生；也由一代代人尝试做出自己的回答——需要用他们毕生的努力。每一代人，甚至每一个人的回答都需要有自己的特殊经验，包括独自亲领默会的体验，但是，我们也不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包括一些在不同时代之间的文字沟通。

以下就是其中的一些问题，它们有些是涉及生死与自然的，比如说：我们的生命来自何处，它又往哪里去？每个人的生命是否都是一个偶然的幸运？我们的生命是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吗？是否真有生命的奥秘？如果有，我们又是否能够完全揭破这奥秘？我们如何面对必不可免的死亡？我们又如何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危险和伤害，不轻掷我们的生命？但是，人是否又还需要一些冒险？生命是否有一种自我修复的能力？人的生命与动物的、植物的生命是否有相通的地方？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究竟是怎样或应当怎样？能否确立一种新的生态观？

有些问题是涉及苦乐与目标的，比如说：人是否都追求快乐或幸福？生命中是否就自然而然地包含着痛苦？我们如何对待这些痛苦？我们渴望激动人心的快乐，但我们所过的生活却平凡而又单调怎么办？人的生活可以复杂到什么程度，又可以简单到什么程度？我们如何对待生活中的突然变故，尤其是家庭变故？我们又如何对待和实现自己的愿望和理想？

还有些问题是关于自我与他人、个人与社会的，比如说：谁是“我”？或者“我”是谁？我们每个人是否都有自己的某种天才？如果命运看来对我特别不公怎么办？学校训练的主要意义是什么？人是否应当追求完美？一个人如何才能做到全面发展？我们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有多少种身份？什么是最重要的身份？不同生活理想的人们如何在同一个屋顶、同一片天空下生存？什么是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和最重要的时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们是否能够代替别人做好事？人应当为自己还是为别人生活？

对这些问题，我只是想说一些在我看来对你们重要，并且被我的经验和思考推测为合理的话，但这些话并不就是固定的答案，也许它们只能说明，我也和你们一样，为这些问题深深地焦虑过和苦苦地思索过。还有就是，我们也许可以借此深深地、倾心地交谈，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而对话者有时候保持某种留有余地的距离，或许反而可以更从容和深入地做一种心灵的沟通。

我可能并不是在一个特别合适的时候开始写这本书的，我最初写这本书的中年可能是人一生中最入世，从而也最世俗的时候，但令我欣慰的是，我的写作使我的心灵又经历了一次童年。而更让我欣慰的是，我也随着这本书一起不断有心智的成长。

在我第一次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正值冬去春来；而当我每次增补修订它的时候，常常也是春光明媚。春天是一个生长的季节。我希望这本小书里的思考和体验，也许能有助于像我的孩子一样成长着的你们，以及和我一样关注着你们成长的父母们。

1995年春初稿

2009年春再笔

2014年春夏之交三笔

2021年夏四笔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对死亡的恐惧、对善恶的追问、对未知的恐慌，而这些问题往往无处问寻，最后只能独自承受、默默消化。北大哲学教授何怀宏年轻时也曾被这些问题困扰，当他的孩子也遇到这些问题时，他就专门写了一本小书来为孩子答疑解惑，分享他多年来对生命本质的思考。

作者用一个个人生小故事，娓娓道出生命的真谛。这些文字，如灯塔般为困惑中的孩子拨开迷雾，指引他们热爱生命、追求有价值的人生。

?我们的生命来自何处，它又往哪里去？

?人是否有处置自己生命的权利？

?生命中是否就自然而然地包含着痛苦？

?如何对待生活中的突然变故？

?如果命运看来对我特别不公怎么办？

?人应当为自己还是为别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