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 帝国的最后一瞥

【导读】冷眼热肠，书写人间世

简锦松

《老残游记》这部书，严格说起来，不能算是一部游记，因为作者所投入的书中人物，都是用化名和影射的，没有游记的真确性；再者，书中侧重的是许多事件的所闻所见，对自然景物和风土民俗反而描绘得少。基于这两点认识，如把这部书归类于小说这一部门，是比较恰当的。但是，比起其他著名的晚清小说，又有一点不太相同，就是作者很明显的将自己化入书中，自导自演地支配一切情节的发展。

那么，作者的意愿表现在哪里呢？就是在人物本身的意义上。

《老残游记》中共有三种人物：

一、象征理想的正面人物，这一种又分两类：

（一）德行上的理想人物：文章伯、德慧生（文德）、刘仁甫（武德）。

（二）行为上的理想人物：老残（名铁英，字补残）、屿姑、黄龙子、青龙子。

二、作者谴责对象的反面人物：玉贤、刚弼。

三、配角人物：庄宫保、申东造、申东平、黄人瑞。

其他还出现的许多角色，不太重要，就不赘述了。

在这部书里，刘鹗利用带着理想色彩的正面人物，和配角人物搭配成冲和的理想界域，然后倾其全力地谴责代表反面人物的刚、玉二名官僚。整个结构，并不复杂。以下我再把各角色一一介绍：

作者所塑造的“老残”，是个充分理想化的角色。这个人的性格是正直、不慕荣利，而且爱打抱不平的；*重要的是，作者赋予了他全能的能力。这样的人物性格，一般说来，要在公案小说里的主角才能够具备：如包龙图、彭青天都是。但在《老残游记》中，却由一个非官员身份的人物来担当，可能刘鹗在塑造老残时，根本就存在公案式的侠义心理。不过，刘鹗仍然比较进步了，他以医者形象来代替御史形象。他确认官僚们循常守旧不能根本解决民困，惟有研究病因，从事改革，才能救人之命。由这一点，不仅可体会他教老残摇着串铃的苦心，而且还透露出作为一名改良主义者的特性来。

至于其他的正面人物，像文章伯和德慧生，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它们的涵义了。屿姑、黄龙子和申东平在桃花山中的一段奇遇，大概刘鹗是把自己再度化身为屿、黄二人；所以，屿、黄二人，本质上就是另两个老残，都是作者的化身。

整部书中，除了刘鹗以千变万化的化身在随机说法之外，具体的事件，就是玉贤的残民以逞与刚弼的刚愎自用，及治黄河三件。玉贤这个角色，是影射毓贤的，他曾经做过曹州知府和山东巡抚。刚弼一方面是刚愎的谐音，一方面也是影射另一个人——刚毅，这人*地痛恨洋人，义和团事件的发生，受他鼓舞的地方很多。后来随慈禧、光绪一行逃到西安（《老残游记》发表后，据说刚毅十分愤恨，后来刘鹗获罪流放，便是他公报私仇）。“游记”中对二人严酷、愚暗的办案态度，做了深具谴责意味的暴露，痛切地指责他们违背人民的利益，只求自己升官。在以官治民的清廷统治时代，这样暴露官吏的基本人格和心理上的缺点的一部书，可以说相当具有社会史的意义。

以上介绍了正反两面的主要人物，这些人物，向来都是受人瞩目的。现在，请再看一些配角人物。

庄宫保，名曜，是影射当时的山东巡抚张曜。刘鹗以谅解的态度来写这位在书中地位*的人物，称赞他礼贤下士，广纳众议，是个有仁心的官员。不过，刘鹗也借着他暴露了官僚的习气，书中说到当庄宫保听到他所赏识的玉贤，竟是个草菅人命的酷吏时，为了情面，并不肯立刻撤换。

申东造，新任城武县县令，对衣食的享受，非常重视；他引为美味的松花鸡，乃是由县民颇不容易得到而送来的。试想，县民为什么要送鸡来呢？这和收受贿赂已相去不远了。

申东平，是东造的弟弟。东平在桃花山遇虎，然后见到屿姑、黄龙子的一段奇遇，充分地表现了当时读书人普遍的样态，笔里行间，有嘲讽的意味。

黄人瑞，名应图，人瑞是他的字。此人嗜食鸦片，喜近女色，又是个爱好美食的人；当北方城镇穷困破落时，他在客栈的上房里，一面烤着火，一面吃着名叫“一品锅”的火锅，还嫌弃味道太老，直到换上新鲜炖鸡，才肯泡汤吃下一碗饭。他不能作诗文，又别无所长；却因为兄长与军机大臣有特殊交情，便混了个好差事。

《老残游记》是晚清著名的长篇小说，一直盛行不衰。该书以江湖郎中老残的游历为主线，串联起晚清社会的一幅幅社会众生相。在这部书里，作者用带着理想色彩的正面人物，与配角人物搭配成冲和的理想界域，然后倾力谴责代表反面人物的官僚。其中作者不敢正面凝视的问题，反而使读者得到了对大清帝国极为清晰的*后一瞥。此改写本精炼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