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对草木窃窃私语

自序
我是人类。因此这些诗自不待言，是人类的诗。
我相信人类的力量。力量！这些诗表达了这个信念。
我是这些诗的作者。作为作者，每当想到这些诗，就与仰望郁闷扫兴的暴风雨后放晴的那高爽的黎明苍天相同，感觉被磨得锋锐。确实，这正是创作的痛苦。
创作的痛苦！我从这痛苦中一天天新生，成长。这痛苦向我指示其上强悍的普罗米修斯的力量。创世以来，伸手直至遥远的世界尽头，人类全体坚韧探索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已知晓。噢，这喜悦！我抓紧了它。我又岂会因故放弃呢？
苦痛是美丽，且是力量！力量之子才是艺术，才是诗。
某日，我被癫痫的发作打倒了。那是大前年初冬落叶的时节。而翌日清晨，我身心体会到一种可怕的平静，自己早已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上述自己的苦闷就是精神上残酷的事件了。
这些诗是尔后至近，突然咳血卧倒病榻的前后大约三年间的自己贫瘠的收获，且是复生之人灵魂的呐喊。
虽说是一茎草，但也扎根大地。而我对万物的爱与味满怀真诚的诗，以丰富多彩深邃无垠的自然为其背景乃至内容。由此看来，这有如我的朋友提到的自己咬破母虾腹部出生的那恶子一样。
我先说明。就信仰来讲，我是一个基督徒。而世人口中，这些人相比佛陀的皈依者差异多大呢？那个暂且不谈，这些诗中有众神和人类的神等字句。当提到众神，其并非指神学上的众神，单泛取古希腊一类的神话。另外，人类的神则与那种被当作礼拜对象而人格化的无形的神正相反。其他以此为准。
后，诗论家及读者啊。
这个人类伺机以待，伺机以待思慕光明的一念。想抓住时，胸有成竹。准备行动。准备行动。虽说随时准备行动，我对拼凑的理智，糅合的情感都不屑一顾。沙丁鱼和比目鱼对捕鲸者有何价值呢？
……“生”的诞生何等肃穆啊。令这诞生辉煌！

年老的农夫如是说
从那时看一切都转眼就变了
几时都好的就只有这广阔的天空啦
还不会忘记呀
这天空圆圆的月亮一升起
俺们就在谷仓后面的阴影
来个快乐的幽会
就在那里怀上了你
有什么可掩藏的
谷仓什么事都知道呀
而且在草也要烧着的暑天的麦田
生下了你
所有一切老天爷全知道
俺们总是这么贫穷
你像使劲吃饲草的牛犊一样长得肥壮
像牛犊一样变得强健
俺家的老妪也曾是个真正的娘们儿
你常被她不熟练地抱起
睡在膝盖上
俺们看着多开心呀
然后一睡醒
你就像山狗一样吼出声
那里各种玩具等着你醒来
你想是什么
是那里的大铁锹
还有库房里的那犁
和墙上挂着的那大镰刀
喂接下来轮到你了
俺们必须把先祖代代传下的这片荒凉的田地
用俺们那些个玩具
耕作得漂亮呀
你成了大男人
成了那里的娘儿们偷瞄的好小伙
俺一想到这就高兴啊
好好干呀
俺的使命就快要结束啦
俺在意的
就是俺播下的种子芽发得怎么样
只有看过
看到这个之前　
任谁怎么说都决不闭上这双眼啊

《风对草木窃窃私语》是日本诗人山村暮鸟在大正七年出版的诗集，辑录了山村暮鸟在诗集《圣三棱玻璃》遭受恶评、失业、罹患结核病咳血卧倒病榻的日子，前后大约三年时间里所做的诗歌120余篇。诗歌使用极为平易的日常语言，温情抒写自然的赞歌，写给人类，写给时光，写给土地，写给痛苦与喜悦，写给大地上的一切，诗风淳朴自然、积极向上，充满力量感，满载贯通白桦派的人道主义思想。

译者简介：
光也，辽宁沈阳人，自由译者，擅长翻译诗歌作品。译作《太宰治全集·第十卷》、中原中也诗集《山羊之歌》等。

1.诗人山村暮鸟病中之作，一个“复生之人”灵魂的呐喊。
2.山村暮鸟早期的诗风格超前，被批评炫技和装腔作势，与备受争议的诗集《圣三棱玻璃》相较，《风对草木窃窃私语》诗风大变，诗人发掘自身的本质，回归到一个面对土地和时光的赤诚歌者。
3.小满的画，和山村暮鸟的诗一样，纯粹，质朴，赤诚；诗与画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