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展示学研究

自 序
众所周知，我本出身学美术的，具体地说是学油画的。1953年毕业于华东艺专（前身为刘海粟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52级，因院系调整，上美、苏美、山大美术学院三校合并成立华东艺专），与今天的南京艺术学院无关。毕业后入职上海市文化局社会文化处文博科。社文处处长沈之瑜（茹茄）对我说：“中国博物馆是项新生事业，很年轻。希望你钻进去，将来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当时我很懵懂，不知道博物馆事业是什么，能不能用上我的专业发挥所长，内心还是充满着对“美术的憧憬”，不离不弃。
1954年我由市文化局调派进入上海博物馆，到陈列部报到。当时陈列部分设设计与技术两组，我选择了设计组。其实我对博物馆陈列设计一窍不通，不知从何入手，开始与三角板、丁字尺和绘图仪器打交道。我在校时最看不起实用美术系学生绘图靠仪器，有本事徒手画个整圆比试比试！这是我的心声。入职陈列设计以为就是提高陈列的艺术设计，我从学习徒手写仿宋体开始，尝试用绘图仪器，可心有不甘，总想着画油画，为“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绘画技术的日益生疏而忧郁
不已。
20世纪50年代的上海博物馆“馆纪”很严，严防“成名成家”，严厉批判“一本书”“一张画”成名成家思想。我想申请“业务学习”机会，不丢绘画技术，没门！为此我对馆领导很有意见。经3年抗争毫无进展，到了1957年“整风”，大鸣大放，要求对领导提意见，我亦借机对个别领导提了些较为“尖锐”的意见，险些被打成“右派”。名单上报文化局社文处，处长沈之瑜一看，批示：这是对领导个人有意见，不是反党。驳回后，那位歪着头拿着棍子的“领导”，心中一直把我看成“漏网”。正巧那时候划“右派”是按百分比分配的，博物馆与上海图书馆合署，只分配到一个右派分子。记得上博分到半个右派分子，那是位打扫卫生、为办公室送茶水的“公务员”，已记不得他的“右派言论”是什么，反正是个倒霉鬼。
自那以后，我就非常警惕自己。想要成为“画家”此生终无可能了。本想羽化成美丽的蝴蝶，在毛毛虫阶段就受此重击，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含泪撕裂我过去所有绘画作品，立志潜修，作茧自缚，待羽化破茧，却再也不是蝴蝶，成了一名不伦不类的“杂家”。不是沈之瑜所期望的“专家”，但我很自珍。我想博物馆需要我这样的杂家：都懂一点但不深，“猪头肉三不精”，可管用。
上面这些话是我的经历，是我们那代人的际遇。现在言归本书的写作。
我平生写了三部书：第一本《探索者的履印》，内容由两部分组成，前半部分是我在20世纪80年代访美的考察报告和参加美加博物馆协会年会的纪要，后半部分是通讯与论文。第二本《六十年陈列艺术之路》，是我从上百项陈列艺术创作中选出33个展项的设计作品，作为奉献给关爱我的人的汇报。第三本即是本书《博物馆展示学研究》。这是本杂论，选了19个长长短短的篇章，没有系统的叙述，只从没有系统中求索，其实都是梳理我对博物馆展示学——陈列艺术的认识、观点、设计理念和价值取向，兼及方法论，也算作是研究吧。其中如“陈列是什么”分析了陈列本体属性、社会（教育）属性、陈列学科属性与陈列艺术设计属性。回答了陈列艺术创作“装置艺术设计”方法论，得出了展示设计即装置艺术设计结论。“一部展柜演变史，半部展示史”从旁反映了博物馆展示历史，探索出展览叙事源头与展示叙事必须借助“文物标本与一切辅助陈列的巧妙组合，即陈列语言运用”才有可能。“展示设计师谈博物馆建筑”“说采光道照明”及“用事实说话是最有效的”，讨论了我对博物馆建筑设计的观点和价值诉求，以及“黑盒子”与“白盒子”之争，阐明展厅采光照明的未来
可能。书中其他篇章基本是专论。例如“论DIORAMA”
“析‘原状陈列’‘复原陈列’‘摹拟陈列’与场景”，是对20世纪90年代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文物、博物馆卷”注疏性的阐述及“沉浸式展示溯源”，等等。“硅像艺术在博物馆陈列中”及“从博物馆展示审视‘非遗’的展示”探索了硅像艺术与“非遗”展示的可能性与必要性。书中的“‘双胞胎’案”只是对设计师提醒原创性的重要和设计师应有的文化自信。“劝合不劝分，展示设计导演论”则是我个人自始至终的设计原则与坚持立场的阐明。最后一个篇章“轻声漫语70则”记录了我平时阅读书报杂志的感悟，只是摘录了笔记中的主要
部分。
本书写作的历时可谓长矣。最早的篇章起始于20世纪60年代，经过62年特别是最近的20年，陆续积聚，经过洗淘而成。文章无文采可言，皆是平实话，老实话，且崇尚言之有据，论之有理。用695幅案例插图引证之，基本反映我对展示学的立场观点及价值取向，也反映我的学术低调不好争斗，“你说你的我讲我的”，但又恪守治学为人的独立与自由思想。在本书的装帧版式上，左右都留有空白，是让我的师友读者书写批语的，真心诚意愿闻质询与批评。
我得感谢张晖同学。他为我的书的出版付出了巨大的劳动，为全书的装帧设计、版式设计、外封设计等作出无上贡献。不仅是这些劳务，他还参与文章整理，为我纠错补漏，查证外文资料，协助案例查考，提供精彩案例，的确让人动容。
也得感谢李玉棠先生和我的家人。他们早在两年前就为我出书进行策划和筹划新书发布会暨我从艺70周年的研讨会，多年来一直鼓励和支持我的写作。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和激励，就不可能有本书的问世。李玉棠先生还为本书题字，是须特别鸣谢的。
总之感谢了，是为序。

本书是部杂论，但杂中求序。内容涉及博物馆展示艺术的本质，历史演变，设计理念、方法；陈列艺术评论；博物馆建筑、照明及“黑盒子”“白盒子”之争。分析了陈列本体属性、社会教育属性、展示学科及艺术设计属性；探讨了展示空间语言、实物展品与辅助陈列设计的组合关系，得出展示设计即装置艺术设计的方法论。
作者从事展示设计70载，设计哲学追求“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求“有设计而不留设计痕迹”，求“粗粮细作”；做到经济、实用、美观。

费钦生，上海人，1930年出生。1952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Shanghai Fine Art College），刘海粟先生弟子。1954年入职上海博物馆，担任陈列设计部主任，1990年退休。37年间为上海博物馆完成陈列设计展200余项。1984年起任中国博协陈列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仼期19年。20世纪80年代起兼任国家文物局教育司培训中心讲师，为山东泰安、江苏扬州、湖南板仓、河南郑州等地培训中心讲授博物馆陈列设计；兼任复旦大学文博学院、上海大学文博学院、上海电影学院兼职教授；任《中国大百科全书》“文物、博物馆卷”博物馆建筑分支主编；受聘上海华东建筑设计院参与起草《中国博物馆建筑设计规范》。
2003年后出任上海创超展示设计公司总设计师。著述有《博物馆陈列艺术》（文物出版社，撰稿人、副主编）；《中国博物馆陈列艺术图集》（辽宁人民出版社，副主编）；《探索者的履痕》（香港人民出版社，著者）；《六十年陈列艺术之路》（上海古籍出版社，著者）。

自序 001

■ 1 陈列是什么 001
■ 2 记王振铎先生谈博物馆陈列 055
■ 3 评审的标准永远说不清 066
■ 4 一部展柜演变史，半部展示史 071
■ 5 展示设计师谈博物馆建筑 143
■ 6 说采光道照明 223
■ 7 用事实说话是最有效的 251
■ 8 从博物馆展示审视“非遗”的展示 264
■ 9 析“原状陈列”“复原陈列”“摹拟陈列”与场景 277
■ 10 硅像艺术在博物馆陈列中 332
■ 11 论DIORAMA 351
■ 12 沉浸式展示溯源 393
■ 13 两件展品支持一项陈列 440
■ 14 关于陈列的真实性 448
■ 15 答《沈阳日报》刘海博记者问 457
■ 16 宁静的辉煌——读淄博市博物馆“西汉齐王墓陪葬坑陈列” 467
■ 17 “双胞胎”案 475
■ 18 劝合不劝分，展示设计导演论 484
■ 19 轻声漫语70则 488

附录1 我与中国博协艺委会——记忆与建议 526
附录2 我与西安超人雕塑研究院之缘 530
后记 539

博物馆展示学精华之作。作者为刘海粟先生弟子、资深博物馆陈列艺术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