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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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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彦

出版社人民文学

ISBN9787020176991

出版时间2023-05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98元

货号31736042

上书时间2024-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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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陈彦1963年生,陕西镇安人。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曾创作《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等戏剧作品数十部,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文华编剧奖,作品三度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五次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创作长篇电视剧本《大树小树》,获飞天奖。著有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喜剧》。《装台》获“2015年度中国好书”、首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主角》获“2018年度中国好书”、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和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内容摘要
岩沟的放羊女娃易招娣,由舅舅改名易青娥并带进了县剧团。在这里,她曾受到舅舅事故的牵连,被贬进伙房成为烧火丫头,也曾在苟师傅的鼓励下刻苦练功,崭露头角。白娘子一角儿,让青娥与封潇潇的恋情潜滋暗长。许多年后,易青娥之名又改成了忆秦娥,她进了省剧团,秦八娃老师为她写戏,她有了声誉,有了身份,有了第一任丈夫刘红兵、第二任丈夫石怀玉,有了儿子和养女,意外却也接二连三。当忆秦娥终有一天又回到九岩沟,她想起了秦八娃老师的话:“你哪天要是能自己吟出一阕《忆秦娥》来,就算是把戏唱得有点意思了。”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命运跌宕,见证了秦腔艺术和历史社会的往复变迁,忆秦娥终于吟唱起了自己的故事……

精彩内容

她叫忆秦娥,开始叫易招弟,是出名后,才被剧作家秦八娃改成忆秦娥的。
易招弟为了进县剧团,她舅给改了第一次名字,叫易青娥。
很多年后,忆秦娥还记得,改变她命运的时刻,是在一个太阳特别暴烈的下午。她正在家对面山坡上放羊,头上戴了一个用柳条编的帽圈子,柳叶都被太阳晒蔫了。她娘突然扯破喉咙地喊叫,让她麻利回来,说她舅回来了。
她舅叫胡三元,在县剧团敲鼓。娘老骂她舅,说他是不成器的东西,到剧团学瞎了,作风有了问题。她也不知道啥叫个作风问题,反正娘老叨叨。
她随娘赶场子,到几十里地外,看过几回县剧团的戏,见她舅可神气了。他把几个大小不一样的鼓,摆在戏台子一侧。他的整个身子,刚好露出来,能跟演员一样,让观众看得清清楚楚。戏要开演前,他先端一大缸子茶出来。那缸子足能装一瓢水。他是不紧不慢地端着摇晃出来的。他朝靠背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跷,还给腿面子上垫一块白白的布。他噗噗地吹开水上的浮沫,呷几口茶后,才从一个长布套里,掏出一对鼓槌来。说鼓槌,其实就像两根筷子:细细的,长长的。“筷子”头朝鼓皮上一压,眼看“筷子”都要折断了,可手一松,又立即反弹得溜直。几个敲锣、打铙的,看着“筷子”的飞舞,还有她舅嘴角的来回努动、下巴的上下含翘,以及眼神的左右点拨,就时急时缓、时轻时重地敲打起来。整个山沟,立马热闹非凡了。四处八下的人,循着热闹,急急呼呼就凑到了台前。招弟是后来才知道,这叫“打闹台”。其实就是给观众打招呼:戏要开始了,都麻利来看!看的人越多,她舅手上的小鼓槌就抡得越欢实,敲得那个快呀,像是突然一阵暴雨,击打到了房瓦上。那鼓槌,看似是在一下下朝鼓皮上落,落着落着,就变成了两个喇叭筒子,好像纹丝不动了。可那鼓,却发出了皮将爆裂的一迭声脆响。以至戏开始了,还有好多人都只看她舅,而不操心场面上出来的演员。好几次,她都听舅吹牛说,附近这七八个县,还找不下他这好的敲鼓手艺。省城大剧院的戏,舅说也看过几出的,就敲鼓那几下,还没有值得他“朝眼窝里眨的”。不管舅吹啥牛,反正娘见了就是骂,说他一辈子只知道在女人窝里鬼混。三十岁的人了,还娶不下个正经媳妇,骚气倒是惹得几个县的人都能闻见。后来招弟去了县剧团,才知道她舅有多糟糕,把人丢的,她几次都想跑了算了。这是后话。
她从坡上回来,她舅已经在吃她娘擀的鸡蛋臊子面了。她爹在一旁劝酒。舅说不喝了,再喝把大事就误了。
舅对娘说:“麻利把招弟收拾打扮一下,我赶晚上把娃领到公社住下,明天一早好坐班车上县城。看你们把女子养成啥了,当牛使唤哩,才十一岁个娃娃么。这哪像个女儿家,简直就是个小花子,头蓬乱得跟鬼一样。”要是放在过去,娘肯定要唠叨舅大半天。可今天,任舅怎么说,娘连一句话都没回,赶紧张罗着要给她洗澡、梳头。舅还补了一句说:“一定要把头上的虱子、虮子篦尽,要不然进城人笑话呢。”她娘说:“知道知道。”娘就死劲地在她头上梳着篦着,眼看把好些头发硬是从头皮上薅掉了,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娘还在不停地梳,不停地篦,她就把头躲来躲去的。娘照她后脑勺美美磕了几下说:“还磨蹭。你舅给你把天大的好事都寻下了,县剧团招演员,让你去哩。头上这白花花的虮子乱翻着,人家还让你上台唱戏?做梦吧你。”说着,又磕了她一下。
招弟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茫然,头嗡地一下就木了。她可是连做梦都没想过,要到县剧团去唱戏的。这事,她舅过去喝酒时也提过,说啥时要是剧团招人了,干脆让姊妹俩去一个,也好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她想,那咋都是她姐来弟的事。来弟比她漂亮、能干,她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主儿。娘老说,招弟一辈子恐怕也就是放羊的命了。可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要让她去了。
洗完头,娘给她扎辫子的时候,她问:“这好的事,为啥不让姐去?”娘说:“你姐毕竟大些,屋里好多事离不开。我跟你爹商量来商量去,你舅也同意,还是让你去。”“我去,要是人家不要咋办?”她问。
娘说:“你舅在县剧团里,能得一根指头都能剥葱。谁敢不要。”娘把她姐的两个花卡子从抽屉里翻出来,别在了她头上。这是姐去年挖火藤根,卖钱后买下的,平常都舍不得戴。
“姐让不让戴,你就敢给我戴?”她说。
“看你说得皮薄的,你出这远的门,戴她两个花卡子,你姐还能不愿意。”娘说完,咋看,又觉得她身上穿的衣裳不合适。不仅大,像浪浪圈一样,挂搭在身上,而且肩上、袖子上、屁股上,还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就这,还是拿娘的旧衣裳改的。娘想了想,突然用斧子,把她姐来弟的箱子锁砸了。娘从那里翻出一件绿褂子来。那是来弟姐前年过年在供销社买的,只穿了两个新年,加上六月六晒霉,拿出来晒过两回,再没面过世的。不过两年过年,来弟姐都让她试穿过,也仅仅是试一下,就赶紧让她脱了。平常一直锁在箱子里,钥匙连娘都是找不到的。
她咋都不敢穿,还是娘硬把绿褂子套在了她身上。明显大了些,但她已经感到很有派、很美观、很满足了。
姐那天得亏不在,要是在,这衣服不定还穿不成呢。
出门时,舅看了看她说:“你看你们把娃打扮的,像个懒散婆娘一样。再没件合身衣服了?”娘说:“真没有了。就身上这件,还是她姐的。”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看看你们这日子。不说了,到城里我给娃买一件。走!”刚走了几步,娘就放声大哭起来。
娘突然跑上去一把抱住她,咋都不让走。娘说娃太小,送去唱戏,太苦了。就是在家放羊,也总有个照应,这大老远的,去了县上,孤孤单单的,娃还没满十一岁呢。娘越想越舍不得。
舅说:“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娃去了,比你们的日子受活。一踏进剧团门槛,就算是吃上公家饭了。你扳指头算算,咱九岩沟,出了几个吃公家饭的?”算来算去,这么些年,沟里还真只出了舅一个吃公家饭的。
爹就劝娘,说还是放娃走,不定还有个好前程呢。
招弟就眼泪汪汪地跟着舅走了。
刚出村子,她舅说:“得把名字改一下,以后不要叫招弟了。来弟、招弟、引弟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城里人笑话呢。就叫易青娥吧。省城有个名演员叫李青娥,你叫易青娥,不定哪天就成大名演了呢。”舅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笑了笑。
突然变成易青娥的易招弟没有笑。她觉得舅是在说天书呢。
易青娥舍不得娘,也舍不得那几只羊,它们还在坡上朝她咩咩叫着。
十几年后,易青娥又变成了忆秦娥。
在她的记忆深处,那天从山里走出来参加工作,除了姐的两个花卡子和一件绿褂子外,娘还硬着头皮,觍着脸,从邻居家借了一双白回力鞋,两只鞋的大拇指处都有点烂。不过人家很细心,竟然用白线补出了两朵菊花瓣。鞋才洗过,上过大白粉,特别白。虽然大了几码,娘还给鞋里塞了苞谷叶子,但穿上好看极了。她一路走,还一路不停地朝脚上看着。惹得舅骂了她好几回,说眼睛老盯在脚背上,跟她娘一样,都是些山里没出息的货。
多少年后,剧作家秦八娃给秦腔名伶忆秦娥写文章时,是这样记述的:那是1976年6月5日的黄昏时分,一代秦腔名伶忆秦娥,跟着她舅——一个著名的秦腔鼓师,从秦岭深处的九岩沟走了出来。
那天,离她十一岁生日,还差十九天。
忆秦娥是穿着乡亲们送的一双白回力鞋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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