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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里乌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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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秘鲁)阿尔弗雷多·布里斯·埃切尼克|责编:刘岁月|译者:毛频

出版社上海译文

ISBN9787532794669

出版时间2023-12

装帧平装

开本其他

定价78元

货号31921495

上书时间2024-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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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阿尔弗雷多·布里斯·埃切尼克(1939—),秘鲁著名作家,拉美“爆炸后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西语文学“新感伤主义”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拉丁美洲的普鲁斯特”。出身于一个非常富有的秘鲁上层家庭,其高祖父何塞·鲁菲诺·埃切尼克曾做过秘鲁总统(1851—1855)。《胡里乌斯的世界》是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和成名作,于1972年获秘鲁国家文学奖。

目录
\"【目录】:

第一章 旧宅
第二章 学校
第三章 乡村俱乐部
第四章 归来\"

内容摘要
【内容简介】:长篇小说《胡里乌斯的世界》是布里斯·埃切尼克的成名作,这部带有自传色彩的作品,通过记述小主人公胡里乌斯在家庭和底层社会中的生活体验,展现了对成人世界抱有种种美好想法的童心如何被逐渐扭曲而陷人失望孤独的空洞。胡里乌斯出身名门,家境优渥,从小在家中下人们的疼爱下长大,而这样的经历也使他在其所属的上层社会中被逐渐边缘化。他在情感上认同底层人民,并且更乐于接受他们的价值观,但可悲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同样是一个边缘人物。成人世界在胡里乌斯的心中植入了无数的矛盾,在扑朔迷离的现实中,他的童心从迷惑走向了迷失;在理想与现实的强烈反差面前,童年的伊甸园不堪一击。

主编推荐
【编辑推荐】:《胡里乌斯的世界》是秘鲁著名作家布里斯·埃切尼克的成名作和长篇小说处女作,这部小说跟我以往读过的西语小说都不太一样,它的语言温柔而克制,描写细腻而感人,读来时而让人忍俊不禁,时而令人眼眶湿润。其实这本书中的故事并不仅限于利马这座遥远的拉美城市,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童年的影子。

精彩内容
\"【精彩书摘】:第一章旧宅I你记得小时候妈妈带我们坐火车旅行,我们总是从卧铺车厢溜出来,在三等座的车厢里跑跑跳跳。那些在拥挤的车厢里熟睡的人吸引着我们,他们或斜靠在陌生人的肩膀上,或胡乱倒在地上。我们觉得他们比家中的常客更加真实。一天晚上,从戛纳回巴黎,在土伦火车站,我们看见三等座的乘客在车站上的小饮水池边喝水。一个工人把行军水壶递给你,你一口气喝完水壶里的水。你扭头看向我,那眼神俨然一个小女孩完成了平生第一个壮举……我们生来是头等舱的乘客,然而,不同于远洋客轮的规定,我们似乎因此而被禁足于第三等级之外。
——罗歇?瓦扬《美丽的面具》胡里乌斯出生在萨拉维利大街上的一座宫殿般的大房子里,正对着古老的圣菲利佩跑马场。这是一座有车库、游泳池、花园和一个小果园的宫殿。胡里乌斯两岁时经常在果园里迷路,找到他的时候,常常见他背着人站在那儿,对着什么——比如一朵花——发呆。宫殿里还有仆人们的住所,仿佛一张美妙绝伦的脸庞上硬生生长了一颗痣。甚至还有你曾祖父使用过的四轮马车,胡里乌斯,那时他还是共和国的总统呢。小心!不要碰,那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此时,他正背对着他的妈妈——她真美,他试图够到马车门的把手。这驾马车和仆人居住区总是格外吸引着他,它们具有一种叫做“不要碰,甜心;别去那边,宝贝”的魔力。那时,胡里乌斯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父亲是在他一岁半的时候去世的。那时,胡里乌斯只要得空就独自在宫殿里四处行走的行为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他去往仆人区——我们刚刚说过,十分遗憾,那儿就像美妙绝伦的脸庞上长出的痣——只是还不敢擅自闯入。确实,当他的父亲得了癌症,生命垂危时,整个凡尔赛都围着他的病榻转,除了孩子们,他们是不应该看见他这样的。胡里乌斯是个例外,他太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他在大宅里自由行走,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到达父亲的房间,他穿着绸缎睡衣,背对着打盹的护士,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死去,看着一位优雅的、富有的好男人死去。胡里乌斯从没有忘记那个凌晨,三点钟,就着圣罗莎像前微弱的烛光,护士做着针织驱赶睡意。他看见父亲睁开一只眼睛叫他小可怜。护士跑出房去找他美丽的母亲,她每晚都在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哭泣,护士劝她多少休息一会儿,一切都结束了。
爸爸死了。最后一个询问爸爸何时旅行归来的孩子已经不再询问;妈妈停止了哭泣,晚上开始外出;家中不再有默默前来的访客,他们径直进入大宅里最昏暗的大厅(建筑师当初居然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仆人们说话时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收音机又打开了。爸爸真的死了。
谁也没能阻止胡里乌斯住进那位曾经是总统的曾祖父的马车里。他整天都待在那儿,坐在已经摇摇晃晃,曾几何时却有金丝绲边的蓝色天鹅绒的座位上,不停地朝人开枪。每天下午,管家和女仆都倒毙在马车边,罩衫上沾满灰尘。罩衫女主人特地让他们买了好些来,好在胡里乌斯突发奇想向他们扫射时,能随时倒毙在地上却不至于弄坏制服。没有人阻止他上午和下午都待在马车里,只是在六点光景,当天色开始黑将下来时,会有一个姑娘来找他,他美丽的妈妈称她为漂亮的乔洛姑娘。她可能有一个尊贵的印第安祖先,或许是印加王的后裔,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可能是印加王后裔的乔洛姑娘总是将胡里乌斯腾空抱起,紧贴着隐藏于制服之下的曼妙的胸部,到了浴室才将他松开。这是宫殿里的幼儿浴室,现在是胡里乌斯专享。乔洛姑娘常常会踢到管家或者园丁,他们倒在马车周围,假装死去,好让胡里乌斯——抑或杰西?詹姆斯,或者加里?库珀,总之,每天都有不同的名字——能安安稳稳去洗澡。
在父亲去世两年之后,母亲开始来浴室向他告别。到的时候,他总是背对着她,面朝着水池,看着水面逐渐上升,水池里满是天鹅、鸭子和鹅,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仿佛是瓷制的,泛着天空的颜色。胡里乌斯浑身赤裸,小鸡儿露在外面,但是她看不到,她唤他亲爱的,他不回头,她亲吻了他的脖子,然后就出门了,她总是打扮得很漂亮。与此同时,美丽的乔洛姑娘伸手试探水温,她动作生硬,生怕掉进那个甚至配得上比弗利山庄的游泳池。
每天下午六点半光景,美丽的乔洛姑娘都会从腋下将胡里乌斯腾空抱起,轻轻放入水中。水池里的天鹅、鸭子和鹅在温暖清澈的水面愉快地升降起伏,好像在向他行礼。他抓住它们的脖子,将它们轻轻推开,这时,美丽的乔洛姑娘拿着毛巾和孩子用的香皂,开始温柔且满怀爱意地擦洗他的胸部、肩膀、背部、胳膊和腿。胡里乌斯笑吟吟地看着她,总是问着同样的问题,比如:“你从哪儿来呀?”然后,便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起普基奥:在从纳斯卡去往山里的路上,有一个小镇,那里有很多泥土堆砌的房子。她喜欢讲镇长的故事,有时也提到巫师,说的时候总是咯咯笑着,好像已经不再相信这些事情了,再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胡里乌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她回答完毕,就再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刚答完,便又提出另一个问题。每天下午皆如此。与此同时,他的哥哥们和姐姐在楼下做功课,一边等着吃晚饭。
他的哥哥们和姐姐已经在大宅里真正的餐厅,或者说主餐厅里用餐了。那是一个巨大的餐厅,四面全是镜子。美丽的乔洛姑娘总是将已经睡眼惺忪的胡里乌斯抱去那儿,先是给父亲一个吻,然后再到餐桌的另一头——可真有一段路——把一天里最后的一个吻献给他的妈妈,她闻起来总是那样芳香四溢。这已经是从前的事了,那时他才几个月。现在他总是一个人跑到主餐厅,长时间地注视着一套大型的银质茶具,放置在那位做过总统的曾祖父从布鲁塞尔买回来的大靠壁桌上,看起来仿佛教堂的穹顶一般。胡里乌斯还够不着那只光芒四射的茶壶,他从未放弃努力,却总是无功而返。终于有一天,他够着了,但是不能坚持一直踮着脚,总而言之,他没能及时松开手,茶壶掉在地上摔扁了,发出巨响,差点没把他的脚砸碎。总之,那场面糟糕透顶。自那之后,他对宫殿里的什么真正的餐厅或者主餐厅里的银质茶具再也没有了兴趣。除了茶具和镜子,主餐厅里还有玻璃柜、波斯地毯和瓷器——桑切斯?塞罗总统在遇害前一周赠送的礼物也位于其中——现在,他的哥哥们和姐姐已经在这儿用餐了。
只有胡里乌斯在小餐厅或者儿童餐厅用餐,现在也叫胡里乌斯餐厅。这里仿佛一个迪士尼乐园:墙上画满了唐老鸭、小红帽、米老鼠、泰山、“猎豹”、穿着衣服的简、像是在痛揍德古拉的泰山,还有大力水手和骨瘦如柴的奥莉芙;所有这些人物都画在餐厅四面的墙上。椅子的靠背上是哈哈大笑的兔子,椅子腿是胡萝卜形状的,而胡里乌斯的餐桌的四个腿仿佛四个小印第安人,和美丽的乔洛姑娘在“比弗利山庄”给他洗澡时说到的印第安人完全是两码事。啊!还有一个秋千,上面挂着一张小椅子,是哄胡里乌斯喝汤专用的,快来喝汤,胡里托,(有时也会叫他胡里乌斯西托),这一勺是为妈妈喝的,这一勺为辛缇娅,再为你的哥哥小鲍比喝一勺,诸如此类,但是没有一勺是为你的爸比喝的,因为爸比已经不在了,他得了癌症去世了。有时,当仆人们将他放在秋千里荡来荡去,一边往他嘴里喂着汤时,他的妈妈从旁边经过,正好听见他们用可怕的昵称把孩子们的名字改造得不堪入耳。“给孩子们取那么动听的名字真是白费力气,”她说,“你要是听见他们把辛缇娅叫做辛缇塔,把胡里乌斯叫做胡里托,就知道有多难听了!”她和某人打电话时这样说的,但是胡里乌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一口接着一口喝着汤,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就这样慢慢失去知觉,只等美丽的乔洛姑娘将他抱回房间。
现在,所有的仆人都来迪士尼乐园与胡里乌斯做伴,这是他的哥哥们在这里用餐时不曾发生过的。就连“雨林女人”妮尔达也来了,她是厨娘,身上总有一股大蒜味,食品间与厨房是她的领地,她在那里时手上总拿一把切肉刀,让人望而生畏。她常常来,却不敢碰他一下。他倒是很想碰碰她,但是妈妈关于大蒜气味的评论无疑起了作用:对胡里乌斯而言,一切难闻的东西都有一股大蒜味,都带着妮尔达的气味,然而,他并不清楚何为大蒜,于是一天晚上他提出了这个问题,妮尔达听了之后哭起来,胡里乌斯记得那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第一个悲伤之夜。
一段时间以来,妮尔达的丛林故事以及“坦波帕塔”这个词让胡里乌斯心醉神迷。坦波帕塔位于马德雷德迪奥斯更是令他大惊小怪,他于是缠着妮尔达让她讲更多的有关裸体部落的故事。这一切也让胡里乌斯在四岁时意识到他的周围暗藏着阴谋与怨恨。维尔玛,就是那位来自普基奥的美丽的乔洛姑娘,在给胡里乌斯洗澡时,一直是他注意的中心,但是当她将他带到餐厅之后,他全部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妮尔达以及她故事里的美洲狮和花里胡哨的琼乔人身上。可怜的妮尔达只是试图使胡里乌斯保持目瞪口呆的状态,好让维尔玛更轻松地一勺一勺地喂汤,然而事情并非如她所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维尔玛嫉妒得要死,就连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嫉恨。令人叫绝的是胡里乌斯很快就注意到这一情况,他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开始也向其他人提问,包括两个男管家、负责洗衣的女工和她同样负责浣洗的女儿以及园丁安纳托里奥,甚至还有司机卡洛斯——偶尔几次他不用送女主人外出时也会在场。
两个男管家分别叫做塞尔索和丹尼尔。塞尔索曾说过他是库斯科大区安塔省瓦罗孔多市的市长的侄子。此外,他还是位于林塞的瓦罗孔多之友俱乐部的出纳。在这个俱乐部常常聚集着很多管家、咖啡馆的服务生、女佣、厨娘,甚至还有德斯卡尔索斯-圣伊西德罗线路的一位司机。更有甚者,他还说,作为俱乐部的出纳,他负责管理俱乐部的保险箱,因为俱乐部的门锁已经陈旧,他就把保险箱带回来保管,就在楼上的房间里。胡里乌斯惊呆了,他完全忘记了维尔玛和妮尔达。“给我看看保险箱!给我看看保险箱!”他恳求塞尔索。在迪士尼乐园,所有的仆人都忍俊不禁:拥有一个储量丰富的存钱罐,却对此全然不在乎的胡里乌斯,此时坚持要看看、摸摸和打开瓦罗孔多之友俱乐部的保险箱。那天晚上,胡里乌斯下定决心一定要前往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仆人居住区,更何况,此时他已经知道那儿还藏着一处宝藏。明天我一定要去那儿,今天就不去了,今天不去是因为汤刚喝完,秋千摇摆得越来越轻柔,他坐着椅子怕是已经荡到月亮上了。同往常一样,维尔玛如同笤帚杆一般粗糙的双手一把抱起他,把他送回阿帕奇要塞。
阿帕奇要塞——门上的牌子这样写着——是胡里乌斯的卧室。世界上所有的牛仔都在这个房间里,或者张贴在四面墙上,真人大小;或者做成纸板模型,立于房间中央,手里拿着塑料的手枪,发出金属的光泽。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已经死了,好让胡里乌斯安安稳稳地睡觉。实际上,在阿帕奇要塞,战争已经结束,印第安人只有赫罗尼莫获得胡里乌斯的好感,说不定他哪一天可以同伯特?兰卡斯特成为朋友。总之,只有赫罗尼莫幸存下来,依然站在房间的深处,若有所思,却不乏得意。
维尔玛将胡里乌斯视若宝贝。他大大的耳朵和可爱的模样十分讨她喜欢,在她身上激发出如同苏姗夫人一样细腻的幽默感。苏姗夫人是胡里乌斯的母亲,最近仆人们对她颇有微词,她每天晚上都外出,直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苏姗夫人总是将他吵醒。其实,胡里乌斯总在维尔玛将他放在床上之后很久才睡着。他假装睡着,等到她一离开,就睁开眼睛,开始天马行空地思考,一想就是好几个小时。比如,他会想着维尔玛对他的柔情,想着想着,问题就会没完没了地出现。维玛虽然是半个白人,也是半个印第安人,可她每天在阿帕奇要塞成堆的印第安人的尸体中走来走去,却从不抱怨。此外,她从未对赫罗尼莫表现出好感,倒是加里?库珀颇得她的青睐。当然,这些事都发生在美国,但是我房间里的这些也是印第安人,还有那个塞尔索也是印第安人……他就这样想着直到睡着,也许是在等候妈妈上楼梯的脚步声将他唤醒,她到家了,在上楼了。胡里乌斯聆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满心欢喜,她走近了,从门口经过,继续向前,那是她的房间,位于走廊深处,爸爸就是在那儿死去的,我明天早上要去那儿叫醒她,她真美……他要赶紧进入梦乡,以便早些去叫醒她,他总是叫她起床。
维尔玛眼中的庙宇,胡里乌斯眼中的天堂,对苏姗而言只是寡居的卧室,她才三十三岁,依然美丽动人。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维尔玛都会将胡里乌斯带去那儿。每天都是同样的场景:她睡得很沉,他们犹豫要不要进入房间。他们在虚掩的门外站住,迟疑良久,这时维尔玛终于鼓足勇气,将他轻轻推向床的方向。那是一张带顶蓬的床,有弯曲的立柱,四面挂着细纱织就的帷幔,在顶蓬的四角上雕刻着巴洛克风格的小天使。胡里乌斯回头看向门边,维尔玛示意他碰碰妈妈。他于是伸出手,拨开两边的帷幔,看见妈妈睡得很香甜,未施粉黛,看起来美极了。终于,他下定决心,用手轻触苏姗的胳膊,而她还未从头一天晚上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依稀仿佛还在夜总会里,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抚摸着她的手背,她回报以一个微笑。胡里乌斯再次摸摸苏姗,她翻身向里,一边将脸埋在枕头里,似乎想要再睡一会儿。她刚回来不久,舞跳得疲惫,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才躺下的。“妈咪。”他叫道,维尔玛从门边为他打气,他轻柔地呼唤妈妈,带着娇嗔的语气。当胡里乌斯第三次触碰她的时候,苏姗开始觉察到白天已经到来,然而,趁还没睁开眼睛,她再次隔着桌子,向对面的那个男人投去一个微笑,同时又翻身转向躺下时朝向的那一侧,脸在枕头里埋得更深了。胡里乌斯说出的“妈咪”依然余音未尽,她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早上已经到来。她懒洋洋地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这次确实是给胡里乌斯的。
“亲爱的,”她打着哈欠,样子很美,“谁为我准备早餐?”“我,夫人,我这就让塞尔索送上来。”看见维尔玛站在门口,苏姗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每逢这个时候,她总是思忖着,维尔玛应当是印第安贵族的后裔,虽然说起来她的肤色过于白净,也许是某个印加王的后裔吧?为什么不呢?有十四个印加王呢!
胡里乌斯和维尔玛总是看着苏姗吃早餐。首先,塞尔索,这个管家-出纳悄无声息地到了,带来了热气腾腾的黑咖啡、橙汁、糖罐、银质小勺,以及同样是银质的咖啡壶,为了满足女主人的不时之需,他还带来了烤面包片、荷兰的黄油和英国的果酱。紧接着,早餐的声响奏鸣曲便开始了:涂抹果酱的声音、汤匙搅拌糖的声音、咖啡杯碰触托盘的声音以及牙齿咬在酥脆的烤面包片上的声音。当所有这些声音响起时,一种温柔的气氛笼罩着房间,清晨最初的喧哗仿佛在众人身上激起无尽的柔情。胡里乌斯难以掩饰激动,维尔玛和塞尔索面带微笑,苏姗在众人的注视下享用早餐,他们仰慕她,珍视她,她似乎很清楚,她发出的每个细小的声音对在场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恩赐。她不时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在问:“想要更多的声音吗?要再来点打击乐吗?”早饭结束之后,苏姗开始打一长串的电话。胡里乌斯和维尔玛前往果园、游泳池,或者去四轮马车里做游戏。然而,这一次,胡里乌斯不等维尔玛牵起他的手,就抢先跑去追赶拿着托盘下楼的塞尔索。“给我看看保险箱!给我看看保险箱!”他大声叫喊着,但是塞尔索已经沿着楼梯走远了。最后,胡里乌斯在厨房追上了他,管家-出纳答应摆放好餐桌就拿给他看,他的哥哥们马上就要放学回家了,他们怕是早就饿坏了。“你一刻钟之后来找我。”他说。
“辛缇娅!”胡里乌斯大声叫嚷着出现在楼梯口的大厅里。
和每天一样,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帽子的家庭司机卡洛斯,刚刚将胡里乌斯的哥哥和姐姐从学校接回来,此时他们正上楼去向妈妈打招呼。
“小耳朵!”圣迪亚哥叫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鲍比没有回头,相反,辛缇娅已经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停住了。
“塞尔索要给我看俱乐部的保险箱,瓜……”“瓦罗孔多。”辛缇娅微笑着帮他说出俱乐部名称。“你和我一起吃午饭,我这就下来。”几分钟后,胡里乌斯第一次走进大宅里的仆人生活区。他打量四周,一切都变小了,一切都很普通,一切都没那么漂亮了,这儿什么都又丑又小。突然,他听到塞尔索的声音:进来吧,这才想起自己是跟着他来的。直到看见一张棕色冷峻的铁床,他才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一间卧室,气味难闻。这时,管家说:“这个就是保险箱。”一边指着一个圆形的小桌。
“哪个?”胡里乌斯问道,同时仔细打量着小桌。
“嗯,就是那个。”胡里乌斯看见了那个不可能是保险箱的小桌,“哪个?”他再次问道,如同有人在自己鼻子尖上找寻什么,就等着别人告诉他:没看见吗?那个!在那儿!在你自个儿的鼻子尖上!
“真是个小瞎子,胡里乌斯!这个就是。”塞尔索俯身拿起小桌上的饼干盒递给了他。胡里乌斯没有接好,只拿住了盖子,盒子打翻了,一堆脏兮兮的纸币和硬币顺着他的裤子滑下,散落在地上。
“这个孩子!瞧你做的好事……快过来帮忙!”“……”“快过来,我还要给你的哥哥姐姐开饭……”“我要去陪辛缇娅。”胡里乌斯有维尔玛,辛缇娅也有自己的奶妈,她不是婀娜女郎,胖胖的,人很好。她胖胖的,和气而刻板,年事已高却恪尽职守,生着满头白发。胡里乌斯整天问着她同样的问题,她始终不知道如何作答。
“妈妈说你是附近少数几个长白头发的女人之一,你为什么长白头发?”可怜的贝尔莎有着天使般的心肠,她竭尽一切可能进行调查,有一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穷人的死去率高于体面而富有的人。”胡里乌斯完全没有听懂她的话,却很可能在潜意识里记下了这个句子。七年后的一天,当他骑着自行车在马球俱乐部闲逛时,原封不动的连同语病一起将它照搬了出来。那时,他确实悟出了其中的含义。
那时,贝尔莎离世已经七年了。她死得很突然。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游泳池已经放空,她坐在椅子上,等着为辛缇娅梳头,还要给她噗噗地喷上几注花露水,却从来不会让花露水落入她的眼睛。三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对待小苏姗的,直到她被送去英国读书,后来,她回来之后也是一样,直到她和圣迪亚哥先生结了婚,再后来,孩子们就陆续出生了。辛缇娅跑到她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叫嚷着:“贝尔莎妈妈,我在这儿!”然而,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死于一直困扰着她的高血压。在预感到死亡来临之前,她很谨慎地将花露水瓶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免它滚落。她选择放在地上,那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将辛缇娅的梳子放在花露水瓶的旁边,还有她的小毛刷。她最后听到了辛缇娅的声音。
辛缇娅坚持要为贝尔莎服丧,并央求妈妈为胡里乌斯买一个黑色的领带。
“不行!绝对不行!”美丽的苏姗惊呼道,“这会毁了我的胡里乌斯!看着他整天在花园里打滚就已经够了!他整天和用人们混在一起。绝对不行!”她随即出门了,闻起来芳香四溢,直到半夜才回来。就这样,胡里乌斯戴着一个黑色的劣质领带出现在她面前,他看起来极不舒服,稚嫩的脖子通红,但是无论拿多少零花钱哄他,他都不肯摘下领带。两个管家中的谁给他的?关于这件事,漂亮的苏姗始终未能知晓。胡里乌斯脖子上挂着那个一直垂到前襟下面的领带,无论辛缇娅去往大宅里的何处,他都跟在身后,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不会因为贝尔莎的死而于难过。当辛缇娅去上学时,事情难免失控,因为他很想去菜园或者马车里玩耍。之前有个下午,他玩命似的向印第安人射击,脖颈上汗如雨下,他摘下了帽子,也摘下了那个硕大的领带。辛缇娅恰巧在这时回来了。一看见她,胡里乌斯立刻想起失去贝尔莎的悲痛,他一边整理领带,一边满心愧疚地走下马车。
现在,事情愈发不可收拾了。看到爸爸葬礼的照片后,辛缇娅开始比较。美丽的苏姗抱怨说,实在无法形容这个神经兮兮的小丫头让她多么痛苦,她感觉备受折磨,她太敏感了,天啊,她和一个朋友这样说,提的那些问题简直……胡里乌斯特别黏她,眼巴巴等着她放学!我跟维尔玛说了,别让他俩在一起,就跟没说一样!维尔玛太爱胡里乌斯了,家里所有的人都宠着他。苏姗没有说的是,辛缇娅关于爸爸葬礼的提问差点没把她逼疯。妈妈,为什么?妈咪,我偷偷溜出来了,我从窗户里都看见了,为什么爸比是被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带走的,后面还跟着很多黑衣人,就跟以前爸比去总统府参加宴会一样?妈咪,为什么?为什么啊,妈咪?她一连几个小时跟她说我知道,妈咪,他们把爸爸带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也跟我说了。只是当时她没在意,现在一下想起来,便开始与贝尔莎的出殡队伍相比较。贝尔莎是救护车带走的,妈咪,走的是侧门。说到这儿,辛缇娅一时语塞,开始结结巴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指控谁的坏心肠,他们从侧门将贝尔莎带走了,匆匆忙忙的,就好像拉走一个什么讨厌的东西似的。
胡里乌斯目睹了这一场拷问。辛缇娅提问时,他一动不动,两只耳朵仿佛两片会飞的圆饼干,双手紧贴着身体两侧,两个脚跟并在一起,脚尖分得很开,看起来就像一个处于立正姿势的战士,心思却不知去了哪儿。拷问发生在父亲以前常用的洗手间里。他的各种物什都在那儿,没有人动过。洗发水、剃须膏、折叠刀,甚至他用过的香皂和牙刷都还在原处。一切都还没用完,以后也不会了。“看起来好像他还会回来。”辛缇娅有一天对胡里乌斯说,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忘记贝尔莎。
“胡里乌斯,把你的黑领带洗洗干净。”另一天她说道。
“为什么?”“明天下午我们去给贝尔莎下葬。”第二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辛缇娅看起来很紧张。她去问候妈妈,说没有家庭作业要做,随后就去找胡里乌斯,他正和维尔玛在花园里玩耍。这个小可怜一夜没合眼,整个下午都在等待辛缇娅,一看见她,就跑了过去。辛缇娅牵起他的手,他跟着她,那些天来一直这样。维尔玛跟在两人身后。辛缇娅将胡里乌斯带到房间,说要将校服脱下,叫他在门口等候。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黑衣服,看起来很漂亮。自从贝尔莎去世之后,除了去上学,辛缇娅总是穿着黑衣服,苏姗对此已经不置可否。辛缇娅牵着胡里乌斯的手,将他带到洗手间,为他清洗小脸蛋,又说要给他梳头,还要打湿他的头发。胡里乌斯任由她在身上喷满花露水,任由她梳理头发,也任由她解开黑领带再重新打上,虽然维尔玛可能会不高兴,因为通常总是她为胡里乌斯系领带,用一种只有她知道的方式。几滴花露水顺着胡里乌斯的脖子流下来,真辣啊!他的眼泪都出来了。辛缇娅问他是否想换一个领带,他说不要,看见辛缇娅放心地微笑,他感到一种想大喊“绝不要换!”的冲动,没有黑领带可就不能去参加葬礼了。辛缇娅又牵着胡里乌斯的手将他从洗手间带回了房间,当着维尔玛的面放声哭起来,把维尔玛看得目瞪口呆。乔洛姑娘一直默默地跟着他们,好像默许了一切,好像早已预料到此刻正目睹的一切:辛缇娅哭着打开了衣柜的抽屉,取出一个匣子。胡里乌斯很忐忑地盯着她,他知道要为贝尔莎举办葬礼,但是要怎样做呢?辛缇娅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看见贝尔莎曾经每天用来给辛缇娅梳头的梳子、发刷和花露水,维尔玛和胡里乌斯禁不住放声哭起来,里面还有辛缇娅的一小撮头发,“那是你第一次剪头发时留下来的。”三个人一边抽泣一边走下楼去。辛缇娅已经关上了匣子,双手将它捧在胸前。他们穿过游泳池所在的花园,向庭院走去。胡里乌斯很吃惊地看到,一路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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