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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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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6 4.8折 45.8 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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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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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猫与酒

出版社广东旅游

ISBN9787557028176

出版时间2023-04

装帧其他

开本其他

定价45.8元

货号31694269

上书时间2024-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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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烟猫与酒:安徽省作协成员。擅长于现实中取材,描写小人物的生活悲喜,文风自然,文笔生动,文字自有态度。
代表作:《二锅水》《小满》《小怪物》等新浪微博@烟猫与酒

目录
第一章 三分像
第二章 寻主启事
第三章 修车厂的孤儿
第四章 美食街一日游
第五章 碎了一地的米酒瓶
第六章 九八九十十九八九四
第七章 跟三磕巴他们一样
第八章 新年快乐
第九章 他叫纵康
第十章 宋琪的过去
第十一章 二碗的离开
第十二章 我原谅你了
第十三章 我已经看见太阳了
番外 栖光而生

内容摘要
江尧考上大学那年,义无反顾地离了家。作为从小脚踢小卖部、拳打幼儿园的“狠角色”,他的大学生活过得自由肆意。
直到他遇见了宋琪——一个“普通”的修车厂老板。
外表很酷,却温柔地养着一屋子先心病孤儿;个性张扬,却收敛起一身桀骜,包容照顾所有人的需要。
宋琪像带着“疗愈卡”出现的超人,轻易就治好了他的坏情绪。
他跟辅导员吵架,砸了人家的茶缸子时;他看着半空中一闪而逝的烟花,茫然无措时;他带着一身伤,无处可去时……是宋琪带他散心,特意给他买烟花,放下要做的事跑到医院接他回家。
那些漫无目的的无聊岁月,因为认识了宋琪,从此有了斑驳色彩。
但随着两人日渐熟悉,江尧却意外得知那段藏了八年的往事。
“宋琪,以后我都带你一块儿看太阳吧。”“我已经看见了。”“哎,不是现在这个,是那种太阳,心里那种。”“嗯。我已经看见了。”

精彩内容
第一章三分像01宋琪还没把车停稳就听见一阵狗吠。
之所以用“吠”不用“叫”,实在是这狗叫得太惨了点儿,他看一眼横在菜场门口的破面包车,车上贴着三个大字——捕狗队。
宋琪记得,小时候住在老城区的时候常见这事儿,有些人支个三轮就能独成一队。这么些年过去,那些人不知不觉少了,街头逛荡的野狗也少了。
他锁了车进菜场,斜对面出来三个大汉,手里提溜一个大网兜,一只狂吠的大黄狗龇牙咧嘴地扑腾着,菜场里的人纷纷靠边儿让路。
“哦哟,现在怎么还有抓狗的。”身后有人小声说。
“怪可怜的。”另一个人接了一句。
“琪琪,你可不许乱跑听到没?回头被抓走就给你做成香肠腊肉了!”宋琪眼皮一跳,扭头去看,一个大姐抱着只缩成一团的吉娃娃谆谆教导。宋琪无言地跟它对视,那只叫“琪琪”的小狗畏畏缩缩地把脸埋进大姐怀里。
捕狗队离开后,菜场恢复该有的秩序,他往水产区走了几个摊位,熟识的老板跟他打招呼:“宋儿来啦?今天也这么精神啊!”“李哥。”宋琪点点头,在摊案前保持了半米的距离,往鱼盆里一指,“拎两条鱼。”“还是鲶鱼?”李哥问,也不用等回答,弯腰就抄起两条肥鱼砸上案板,水花四溅,“好嘞!”又买了两捆芹菜,宋琪拎着东西往回走。刚走到车屁股准备开后备箱,手机在裤兜里嗡嗡叫,他手上没停,把手机掏出来夹在肩膀上听。
“宋哥!”没等他出声,电话那边就热情洋溢地叫他,是小梁。
小梁每天都热情洋溢,这是往好听了说,按实话来说小梁就是咋呼、傻乐。
宋琪想不明白他当个修车技工每天有什么可乐的。不过自从他来了店里,大伙儿也确实都活泛不少,从某种角度来说,小梁现在已经成了他店里不可或缺的一员活宝。
“嗯。”他把菜袋子放好,“砰”一声扣上后备箱,问,“什么事?”“王老板来了,问他前两天订的车载仪到了没……我怎么没印象?咱们这周要新货了?”后面两句的声音压了下去,估计王老板就在旁边。宋琪拉开车门坐进去,交代他:“在我车上,昨天刚拿来还没往店里放。你让王老板坐一会儿,我这就回去。”“哎,行。”小梁的声音又扬起来,“你注点儿意开车啊宋哥!”宋琪把电话撂了,摇下车窗叼了根烟开始倒车。
菜场这个入口跟前儿就是条马路,旁边还有条地下通道。他车头刚倒过来,还没往马路上开,一辆黑车从地下通道“嗡”地冲出来,身子一拧晃过他的车头,“炸”着一嘟噜长喇叭直奔马路飞驰而去。
宋琪吓一跳,瞪着那远去的黑屁股骂了一声。
它还按喇叭?出个菜市场跟演警匪片儿似的。
他松开油门把烟点上,皱着眉,想起刚才那只叫琪琪的狗,感觉今天这个头开得让人心烦气躁。
江尧砸着车喇叭在路上横冲直撞,手机在仪表台上乱震。他捞起耳机挂耳朵上,一点好气儿没有:“说话。”“尧儿,”宫韩在电话里撇着一嘴京片子,“我宫韩啊。”“自己焐去。”江尧把通话摁了。
没半分钟,宫韩又把电话打过来,江尧烦他每次打电话开头必得来一句自我介绍,听宫韩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我宫韩”,他总觉得下一句就是“关爱女性生理健康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不介绍了,您别挂断。”这回没给江尧骂人的机会,宫韩自觉认怂,结果没了这句惯性开场白,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着江尧那边炮仗一样的喇叭声,他愣愣地来了句:“你别是被你家老头儿气得奔赴前线了吧?”“滚。”江尧是真在气头上,半句玩笑都没心思开,宫韩提到“你家老头”,跟直接往他肚子里塞俩鱼雷差不了多少,幸好他开到了不知什么荒郊野地的破地方,一路上坦克似的踩油门也没见着两辆车。
宫韩叹了口气:“你一来气儿就满大街飞,天天还那么大气性,你哥要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该在你去上学前直接把驾照给你吊了。”“你有事儿没?”江尧不耐烦地问。
“啊,对,想起来了。”宫韩一拍脑门儿,“你哥让你年底必须回去参加老爷子婚礼兼六十大寿,不然断了你的粮。”顿了顿,宫韩补充:“你爸原话。”“江越是不是有病?多光荣怎么着,还挨个儿通知?”江尧两眼喷火,往车壁上狠踹了一脚。
宫韩也很无奈:“你讲点道理啊,他给你打电话你也得愿意接不是?把人拽黑名单里趴三年半了,你当我乐意当你们家传话筒呢?”这话说得没什么错,能跟江尧这种脾气处了五年都没掰,江尧一家都敬宫韩是个好捏的柿子,大事小情找不到江尧就给他打电话。宫韩夹缝中生存,回回都觉得自己就是照镜子的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被这么一打岔,江尧的火气从A级愤怒降到了S级丢人,针对宫韩回了句“滚蛋”,他抬脚松松油门,闭眼呼出口气。
一闭,一睁,半秒不到的事,眼前畅通的大路口竟然就蹿出一不明障碍物。
江尧下意识踩着刹车往防护带上打方向盘,“铛”的一声巨响,他身子往前狠冲,被安全带勒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咳得惊天动地就踹开车门下去了。
还行,没死。他先甩甩胳膊跺跺脚。
转头再看车,巨响是因为车身刮了减速牌的钢管,车灯到车门一整段像被史前巨兽挠了一爪子,花得特好看。
幸好是从侧面刮过去的,除了后视镜被撞飞外……他抬着眼睛满地划拉,身后呼哧呼哧过来一条狗,衔个后视镜在他脚边放下,冲他“汪”地叫了一声。
江尧家里养了三条狗,都是大型犬,这叫声他熟,要他陪着玩的意思。他差点就习惯性地反手拨楞拨楞狗头,说一句“大毛别叫”。胳膊都伸半截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僵着脖子扭头往后看,一只半成年的哈士奇蹲在他屁股后头,舌头吐着,冲他热情地摇尾巴。
“刚是不是你?”江尧瞪它。
二哈:“汪!”尾巴摇得更欢了。
宫韩在电话里“喂”个不停,江尧重新坐进车里才想起电话还连着,他拿起来说了句“没死”,宫韩立马跟个放了气的球似的,骂:“你吓谁啊!我以为你终于撞死了,都急得要打110了!”“终什么于?我要真撞死了你在这儿一直‘喂’就能把魂给我叫回来?”江尧其实也有点儿后怕,这算得上小车祸了吧?得亏安全带卡得牢,他竟然连块皮都没蹭破,捋下后脑勺的小皮筋挠了挠头。
“我这不急傻了……你撞什么了?”宫韩问。
“傻狗。”“啊?”江尧被他气笑了,说:“没叫你,一条碰瓷的傻狗!”二哈在后座上适时“汪”了一声。
宫韩反应过来也笑了,又问:“有事儿没啊?”“后视镜飞了,换个门,别的没事。”“那你怎么着?报警叫保险?”“不值当。也没心情在这儿等,我找个修车厂凑合凑合得了。”“钱多烧的。”宫韩隔着电话翻俩白眼,却听见二哈在车里待急了,嗷嗷叫了两声。
他又扯着嗓子问:“狗你怎么处理啊?还捡回去?你有瘾啊,走哪都捡狗?”“吃了。”江尧不耐烦地摁下结束键,打开导航搜最近的修车厂。
宋琪回到修车厂,先给王老板装了车载仪,又招待着扯了几句闲篇,时钟就奔着十二点跳过去了。
“饿了吧?”他从车里把鱼拽出来,问一句坐在店门口等活的小工,小工刚来一个月,腼腆地笑笑。
两条鱼一锅全炖了,店里现在加上他十一个人,除了三个熟练工,一半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每天吃饭能吃得打起来,少一粒米都不行。
小梁把两张大圆桌支好,宋琪靠在厨房门边上看着他们,刚被他问过的小工捧着碗回头喊他:“宋哥?”宋琪扬扬下巴:“吃吧。我刚在厨房对付过了。”“宋哥饿不着自己。”一个小工说,他是店里最胖的一个,吃的也最多,说话时一张大脸完美嵌合在大海碗里,瓮声瓮气的,小梁管他叫二碗。
“没错,你,你没见过我宋哥,身,身上的块儿,”坐他旁边的三磕巴磕磕巴巴接上话,他口条不伶俐,两只手却很灵活,一只手捧着碗,另一只在自己小肚子上比划,“就,就这儿的腹肌,好,好家伙!漂,漂,漂,漂……亮!”腼腆的小工跟着他最后那四个“漂”字点了四下头,最后被他喷了一脸口水,默默抹了抹脸。
小梁一人一筷头敲过去:“吃饭都堵不住嘴!”宋琪笑笑,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进修车间。
小梁进来喊他的时候,他没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多久,感觉好像才几分钟,只是这短短几分钟,他的注意力始终没跟手上的活计接洽。一声“琪琪”已经在他脑子里飘来飘去大半天了,扰得他心绪不宁。
不是菜场那声“琪琪”,是在他记忆里埋了整整八年的“琪琪”。
“宋哥,外面来辆车,你去看一眼还能修么?”小梁在头顶敲敲车窗,宋琪被这动静惊醒,地上一曲一直的两条长腿往前一蹬,他扔掉老虎钳子从车底滑出来:“什么车?”“四圈儿。”小梁拉他一把,“被大货咬了一口,半边全花了,后视镜都飞了。”宋琪站起来晃晃脑袋,才发现已经冒了满背的汗。他摘掉手套往工装服的肩扣底下塞,问:“不走保险来这儿干嘛?”扯了扯领子,他衔上根烟,又说,“火。”“那谁知道。”小梁手忙脚乱地找火机,揣测,“谁家少爷怕挨骂吧,来咱们这小破店救个急。脾气大得很,外面跳着脚骂呢。”他话音刚落,前厅就跟走戏似的起来一嗓子:“有人没人啊?大白天的干不干活了你们家?”小梁眼珠子直翻:“你瞅瞅。”门外的声音听着不多大,宋琪凑着他的手点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一小孩儿你都招架不住。”他掀开帘子出去,看也没看休息区跳脚的人,左手给右手挽着袖子往洗车区走。三个小工喊他“宋哥”,他“嗯”一声算是答应,就着店门口两只大水桶洗了把脸。
身后有人跟着他,不耐烦地咋呼:“你是老板?赶紧给我看看我的车。”?宋琪拉起衬衫擦脸,沁着汗的结实小腹露出来,直接说:“修不好,换家吧。”那人大概没怎么被服务业这样敷衍过,火气冲天地嚷:“不是,你先看一眼行不行?不赶趟你当谁乐意来你们家这破店?”脾气还真不小。
宋琪想起几年前的自己,不怎么高亢的心情有点起毛,他不耐烦地回过头,看见一张让他瞬间愕然的脸。
脑子里那声“琪琪”突然活了。
掐头去尾截止到这一刻,宋琪二十七年半的人生从没信过什么鬼神论轮回说,可对上眼前人的眼睛,成千上万帧泛黄的旧画面却如同被惊扰的蝙蝠,冲着他的面门直直飞来。
老房子、破楼、支在走廊里的煤气灶和洗手池、一下雨就漏个没完的墙缝、没剪完的窗花纸、橱柜里的糖水罐头,还有那张年久失修的掉漆木板床,床上难得安宁清醒的他的疯妈,与坐在床边攥着他妈的手,一点点抬起眼皮,冲他微微笑着的……“看什么看啊!”江尧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不顺。
十万八千里外的家里一堆糟心事,出来一趟百年不遇地撞个狗,好不容易从荒郊回到城郊,找到最近的修车厂,老板竟然还不愿意接活。
他从没见过这么不待客的店,不待客开什么店?吃饱撑的?他一点儿没压自己火气,老板终于被他嚷得回了头,这一回头不碍事,一对上眼,江尧直接就被他一脸看鬼似的古怪表情点着了。
他瞪着老板,目光从那一截有形有款的腹肌上滑过去,开始琢磨如果憋不住火在这儿打一架能有几成胜算,余光里几个洗车工不动声色地望向他,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高压水枪。
行吧。零。
他眉头拧个死疙瘩:“看车行不行?”烟头不知不觉烧了手,宋琪胳膊一抖,垂下眼皮骂了一声。
得亏这一下,再差个半秒,他就能脱口喊出“纵康”。
纵康。
这个名字压在心底太久了,久到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除了年复一年地在梦里出现,他连张嘴喊一声都能在胸腔里扑起一层旧土,呛得喉头干涩。
宋琪被江尧一嗓子吼得回过神来,车厂还是这个车厂,水缸也还是眼前的水缸,八年的时间就是实打实的八年,脚下踩的就是现实,什么奇迹也不会发生。
他扔掉烟蒂,盯着江尧又叼上一根,视线从高挺的眉骨下斜着上去,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江尧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看这眼神也不是要干仗的意思,转眼间,宋琪已经弹弹烟灰,往他那辆划成花脸猫的车旁过去了。
捏着水枪拖把的小工们默默撤开,该干嘛干嘛。
“神经病。”江尧压着嗓子骂了一句,抬脚跟上去。
离车还有二十米远,宋琪停下来,偏头又看他一眼:“东桥菜市场,去了?”江尧愣愣,好像是经过了,但他不知道这问题的意思,盯着宋琪没说话。
宋琪也没等他张嘴,走过去时用脚在车牌上踢了踢:“照你那不要命的开法,以后出地下通道提前按喇叭。”他这么一说江尧倒是想起来了,今天好像确实差点儿怼了辆车。他看一眼宋琪,不用这么巧吧?
刚想说什么,车里一阵爪子挠门的动静,还传来一声狗叫。
江尧连忙扑过去把后车门打开,他光顾着在这破店里乱炸了,忘了自己还捡了条狗。
哈士奇从里面蹦出来围着他转圈,看见旁边多了个人,又凑过去闻闻宋琪的裤脚。江尧总觉得这老板不像好人的模样,怕他抬脚踹狗,吆喝了一声:“二哈,过来。”二哈充分展现了它这个品种的优良傻气,眼吧前儿的人跟它拢共待了一个钟不到,喊它它还真答应,摇着尾巴回到江尧身前转了一圈,就自来熟地奔着大水桶喝水去了。这回江尧再喊它,它就不回头了。
宋琪皱着眉毛看车,不看他也不看狗。
他这些年修过不少车,其中不乏带着宠物上路撞成一堆儿破铜烂铁的。像眼前这种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大中午在菜市场旁边飙车,车上还带个不栓绳的狗的主儿,别说飞个后视镜,四个轮子飞出去他都不觉得稀奇。
要不是冲着这张三分像的脸,他真懒得多跟他废话。
02“要换车门。店里没你这个型号,进货加维修半个月吧。能等?”看完一圈,宋琪做了个总结。
江尧掏手机看看日子,点头:“什么价?”宋琪比划个数字。
合计一下差不多,他又问:“能刷卡么?”“小梁!”宋琪喊了一声,小梁正从甩干机里往外掏车垫子,答应着探出头,宋琪竖根拇指往身后比了比,直接进屋了。
“刷卡啊?”小梁擦擦手,去前台掏机子。
江尧不明白他是怎么看懂这意思的,二哈在大水桶那儿跟几个小工玩起来了,他在钱包里找了找,从一堆校园卡门禁卡衣服店自助店的会员卡里夹出一张递过去,看看小梁,发现是刚接待自己的那个人,就顺嘴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啊?”小梁看他。
花钱使人冷静这档子事大概不分男女,一口气花了他爸五位数,江尧的火气消了不少。他自认没发火的时候是个脾气挺好的人,该道歉该服软都挺自然的,边往机子上输密码边说:“我刚情绪不好,上火,说话什么的急了点儿。”“啊,没事儿,理解。”小梁点点头,这种人常有,来前儿一肚子火乱撒,真要把车交待在这儿,又会散个烟缓缓态度,不然自己不安心。“嘀嘀嘀”地摁了几下,他拽单子给江尧签字。
柜台桌上挺乱,电脑,各种小机器,新旧海报,几个厚本子,桌角还有一盆落了半层灰的小仙人球。旁边是半盒名片,江尧抽一张出来,特别简单的卡片,没什么花样,白底黑字——宋琪汽修美容,店长:宋琪。底下一串手机号。
他不太确定地晃晃名片,问小梁:“你们老板?”“是啊,宋哥。”小梁看了一眼。
“就刚那个?”“那还能有几个?”小梁终于从键盘后面摸出一根笔,递给他,江尧把名片插钱包里,接过笔龙飞凤舞地划拉,又问:“你们这儿要狗么?”“狗?”小梁瞪他,这人长得挺俊,说话怎么老一阵儿一阵儿的?
江尧点头,拍拍兜拿出包烟,桌上扔一支自己咬一支。二哈正好跑过来汪汪两声,他往外指指,对小梁说:“二哈。”小梁把烟别耳朵上,伸着脖子看看,狐疑地问他:“你的狗?”“不是,路上捡的。”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路上捡个狗,半道逮个店又要送出去,张罗着捡那一下干什么?
他大概跟小梁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小梁听完更纳闷了:“你不是说你车是怼着大货了么?”江尧:“……”小梁:“合着是被狗给怼了?”江尧:“你要不要吧。”小梁又勾着头看看狗,犹豫道:“看着不像野狗啊,它主子得找它吧?”可不么,哪条路上也野生不出哈士奇啊。江尧眼见有门儿,叹了口气:“要不是我那儿没法养,我就不琢磨这一步了。回头我印个启事吧,万一它主子能找到这儿也是有缘,找不着就给你们看院子,反正不亏。”“我问问。”小梁收好票据掀帘子去了隔壁。
没二十秒就被宋琪骂回来了。
“养狗干嘛?你们几个还不够我养?”宋琪的声音由远及近,小梁前脚逃回来,他后脚就撩开塑皮帘子冷飕飕地出来,看见江尧手上夹了根烟,目光一下子很不耐烦,“牵走。”江尧这人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了软硬都不吃,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意见是很好感知的,这个老板自从见了他,弹个烟灰都是“对你不爽”的形状,他本来已经下去的火“腾”地又要起来。
“汪!”就这时候,二哈叼着根管子从门口撒着欢儿地跑了过去,三个小工在后头手忙脚乱地撵它。
江尧本来支着胳膊靠在柜台上,看见这一幕忍了忍,直起身子看着宋琪,说:“不至于吧,老板,我车都扔你这儿了,要能带走,我也不废这个话。当我借你家店放几天行不行?”宋琪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嘴角:“行啊。”嗯?
下一秒他脸就拉了回去:“给钱。”江尧:“……”这破店真缺钱缺疯了。
他冷笑一下,从屁兜里把钱包又拽出来,问:“多少。”“一天一百。”江尧瞪他:“好点儿的宠物店寄养一天也就比你贵二十。”“哦。”宋琪面无表情,“那你送宠物店去吧。”两人对瞪着,二哈又叼着管子从门口跑回去,三个小工拽着管子撵它。
小梁在中间挠挠脸,咳了一声:“那什么……也不差这一两天的,五十吧。”宋琪没说话,把手套从肩上抽下来,转身进修车间,江尧抽出三张皱成团的红票子往柜台上一摔:“三天!”宋琪的店没有多大,挨着大马路的几间商用平房一字排开,前院用来洗车,室内一多半打通用来修车,另一半拉起几张货架卖汽车用品,卫生间休息室招待厅各划一块犄角,拼拼凑凑也算是五脏俱全。
小梁弹着票子进来,正看见宋琪站窗户跟前儿往外看,他跟着往外面看了一眼,江尧应该是在跟他的狗告别,一条腿半跪着蹲在地上,逮着狗头一通揉搓,只绑了一半的头发丝从耳朵后面乱七八糟地搭下来,远看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把三张红钞票伸到宋琪跟前儿抖了抖:“宋哥,看!”宋琪有点儿走神,被他这动静闹得眉心一跳,抬手把小梁挡开,转身去净水器前接了杯水。
小梁跟着过去,继续摇晃那三张票子,跟摇三面小旗似的,执着地跟他报告:“宋哥,三百呢。”宋琪仰着头喝水,从杯沿递出去一个无奈的眼神,给了个评语:“钱多烧的。”他在中午没修完的车前蹲下,乒乒乓乓地找老虎钳。小梁犹豫一下,也在他身旁蹲下了,小声问:“宋哥,你今儿是不是心情不太美丽啊?”宋琪懒得理他:“我哪天心情格外美丽过?”“倒也是。”小梁点点头,“哎”了一声,把耳朵上别的烟摘下来递给宋琪,“你尝尝这个?刚那小孩给我的,看着还挺贵。”破车。烟。
票。狗。
挺好的年龄,顶着那样一张脸,傍身的都是些啥东西。
宋琪刚把老虎钳子捡起来,又皱着眉扔回去,“乓”一声挺响的动静。
小梁这下真确定他心情不好了,眨巴两下眼,说:“你是不是特不乐意留那狗啊,宋哥?我是想着那什么吧,眼看天也要冷了,他们夜里进了被窝就起不来。真跟上回似的再进来个贼,狗多少能叫两声吓唬吓唬,省心。”顿了顿,他又说,“而且那小孩也真是没招儿,他就因为这狗才把车废成那样儿。不是你总说么,干咱们这行,往来的都是路上的,能帮一把帮一把……”宋琪终于又看他一眼:“帮一把捞三百?”“这话说的。”小梁眼珠子都鼓出来了,“我说五十你也没答应啊。”小梁再揣摩十年,也不可能明白宋琪在发什么火,别说他了,宋琪自己都想不通。
他把小梁又别回耳朵上的烟捏下来,眯眼看了看烟纸上的商标,一根能抵他平时半包的价钱。小梁赶紧掏火给他点上,抽着鼻子问:“什么味儿?”能有什么味儿,烧钱的味儿。
宋琪被他吵得心烦,掏出手机往外走。走到门边他又停下,外面只剩下条狗在跟那几个小孩胡闹,他偏偏头问小梁:“留他联系方式没?”小梁正捋着袖子要往车底下钻,说:“他拿你名片了,有什么事儿会联系你的。”“名字都没问?”宋琪吐了口烟。
“啊,”小梁半个身子窝在车底想了想,刚才光琢磨狗了,“他签那个字儿,好像叫……上饶?”宋琪:“……”什么东西。
江尧打了个巨响的喷嚏,把自己震得从座椅上弹了弹,有点儿懵。
手机在裤兜里哇哇叫,江尧掏出来看一眼,屏上两道裂口把赵耀的名字活活切割成“走光”,他接起来应了声:“光儿。”“尧儿!”赵耀的动静跟加了扩音器似的,江尧好几回被他从梦中一嗓子惊醒。
“哎,”他把手机拿远点,感觉屏幕又多了两条裂纹,“听见了。”“你人呢?中午一通发疯就跑出去了。”江尧揉揉肚子,赵耀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连中午饭都没吃完,接了他哥半个电话就出来了,然后又接了宫韩的电话,又撞上条狗,又在修车厂遇上个烂脾气臭脸的……烦人!他看一眼窗外,问赵耀:“我拐个弯就到学校了。要带东西?”“对!你那什么,先去打印店把班长定做的横幅拿上,他怕晚上回来打印店关门。还有……我批发的钢化膜终于到了,驿站要是没关门帮我拿下快递,嘿嘿!”江尧也被他带笑了。赵耀有点儿小生意的头脑,大一靠自学掌握了贴膜技术,连对面宿管阿姨都慕名来找他贴过膜。
“正好,晚上给我换个膜,等会儿再给你带俩辣鸭脖回去。”江尧说。
“放心吧!我这手艺就是靠您三天两头摔手机练出来的,哪星期不给你换张膜我都浑身刺挠。”“滚蛋。”江尧笑着骂他一句,接过找零撂电话下车。
03从修车厂回来的时候天还亮着,到学校就基本上暗下去了。
校门口的小吃摊全都支了起来,他先去把赵耀的钢化膜拿上,往打印店走的时候,各种食物的香味儿顺着晚风往鼻孔里飘,江尧突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有人爱说胃跟心是连在一块儿的了。
盛了一肚子气的时候,他没心思感受饱饿,现在气下去了,也挺饿了,但看着手上这袋钢化膜,他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江越公事公办没有起伏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来,江尧又有点儿想暴躁。他是真不知道他爸一个快奔六十的人了,找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人做老婆,全家上下为什么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当然,所谓的全家也只有他夕阳正蓬勃的亲爸,他毫无情绪的亲哥,他,和他没命享福的亲妈的牌位。
得知他爸有人的时候,江尧才初三,把家里砸得跟碎片展览馆似的,威胁他:你要是敢把人往家里领,我保证那女人走着进来飞着出去。
大概觉得那阵儿他确实小,他爸也没张罗带人回家。结果等他考上大学,就在准备离家上学的前一星期,他爸到底是把人给领回了家,江尧那天抱着他妈的牌位在门口坐着,指着那女人的鼻子愣是把她骂得没敢进门。
他爸险些背过气去,操起手杖就要打他。江尧没躲没跑,把牌位往他脸前一支,说出的话冷得气:“你打!”他爸举着手杖瞪了他半天,锋利不减当年的鹰眼硬是透出点儿脆弱的意思,放下手杖把哭哭啼啼的女朋友送走了。
江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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